第九章

果然第二天傍晚,一輛乳白色轎車停在了康嘉煒家門口的巷道內。車上下來三男一女,男的是康嘉正、康嘉琪和康日成,女的是鄭小丫。

康嘉琪正舉手要敲門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康嘉煒和杜曼琳迎了出來。一番禮節性的問候過後,康嘉煒沒讓他們進屋,提議先到仙源國際大酒店為各位兄長的到來接風洗塵,可康嘉正卻提出先到醫院看望康母,然後在康家吃團圓水餃。這樣把康嘉煒的安排全給攪亂了,使康嘉煒頗顯為難。

“這樣吧,嘉煒陪各位哥哥去看母親,我和小丫嫂子在家包餃子。”杜曼琳既迎合了康嘉正,也給康嘉煒解了難。

康氏四兄弟去醫院後,杜曼琳把鄭小丫迎進了家。家裏剛添置了幾樣新家具,冰箱、洗衣機、電磁爐、熱水器、空調……這些現代元素與破舊的房屋顯得格格不入。

杜曼琳打開冰箱,從裏麵取出餃子餡。

“曼琳,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鄭小丫幫忙將餃子餡放在飯桌上。

“我本來就打算安排大家在家裏包餃子,好好團個圓。可嘉煒硬是不讓,他說家裏條件太差,怕大哥們嫌棄。”

“來的路上,二哥說了這次到土城來主要是看望叔母,哪也別去,吃住都在家裏。”

“你開什麽玩笑,在家裏吃還勉強過得去,住是萬萬不可能的,總不能在地上打個鋪讓你們睡吧!”

“反正我和嘉琪不在你這住,大哥二哥可以睡你們的房間,至於你和嘉煒是睡地鋪還是……”鄭小丫指了指橫梁下懸掛著的鐵鉤,嬉笑起來,“我看你和嘉煒就一起掛天鉤吧,一公一母懸掛起來多悲催啊!”

“你才掛天鉤呢!”杜曼琳用粘了幹麵粉的手在鄭小丫略施粉黛的臉蛋上輕輕地揩了一下,隨即咯吱咯吱笑了起來。

鄭小丫幹脆用手抓起一把麵粉兒往杜曼琳臉上使勁一抹,杜曼琳成了京劇裏的花旦。於是倆人都抓著麵粉,互不相讓,開始瘋玩起來。

在縣醫院康母病室。康嘉正、康嘉琪、康日成圍著康母的病榻坐著。康嘉煒削著蘋果,康嘉穎一湯匙一湯匙給康母喂著稀飯。

等康母吃好了,康嘉正揣著她的手,一邊輕輕摩挲,一邊輕言輕語地聊開了。

“叔母,感覺好點沒有?”

“謝謝你們,大老遠跑來看俺。嘉煒老跟俺提起你,說你是個大好人,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幫助。”

“叔母,你見外了,我可是嘉煒的哥哥,哥哥關照弟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咳,嘉煒從小沒了爹,命好苦啊。可長大後,處處逢貴人好人。先是遇上了好媳婦,後來又遇上公安局王局長,成就了美好姻緣;再後來又得到堂兄嘉琪的幫助,順利走進了婚姻殿堂;去廣州後又遇見你,活得有頭有臉。嘉煒這是時來運轉、時來運轉嘍。”

“是啊,叔母,嘉煒現在是有頭有臉的人了,要是不出現意外,將來他一定可以成為大人物。”

“那得靠你多扶持多栽培。”

“更需要你老人家的支持啊。”

“俺都是個廢人了,幫不上他忙嘍。”

“現在正是需要你幫他忙的時候。”

“哦,你說說,俺能幫他啥忙?”

康嘉正故意笑而不言,望著大家,又望著康母。

“笑啥呢,說吧,俺咋幫嘉煒?”

“你隻要把身體治好了就是對嘉煒的最大幫助。可是,土城的醫療條件有限,恐怕治不好你的傷。我們這次來是想帶你去廣州,那裏的醫療條件完全有可能讓你恢複健康。況且你去廣州了,嘉煒、曼琳也不要辭職,你這不幫了他們的大忙?你健康了,他們才能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地工作。”

沒想到康母聽了先是微微一笑,繼而晃晃腦袋:“你就別為俺操心了,俺身體咋樣俺心裏有數。去哪都沒用啦,俺哪也不去,就在家。你們就不要為俺操心了,落葉理應歸根,這是每個人的心願,這個道理你們不會不懂吧!”

康嘉正無言,低頭沉思。

康嘉穎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康嘉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往下掉,康嘉琪背過身也在偷偷擦拭淚水。

“哭啥呢,俺不還好好的嗎,咋就哭上了呢?”康母長歎一聲,移目康嘉琪,“嘉琪,你咋也哭上了呢?”

康嘉琪抑製不住激動,揣住康母的手,淚水不止反流:“嬸,想起您以前對我的好,我還未報答你,你就像這樣,我這心裏痛啊!”

康母笑容慈祥:“誰說你沒報答俺,你幫俺大忙呢!要不是你那十五萬元,說不定嘉煒現在還單身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趕緊把婚事辦了,嬸幫不上你忙啦。聽曼琳說,你媳婦是她同學,叫、叫什麽來著……”

“鄭小丫。”

“哦,是,小丫。這姑娘俺見過,人挺不錯的,挺機靈漂亮的一個姑娘。哎,這次她沒回來?”

“回啦回啦,在家和曼琳一起包餃子呢!”

“回來了,那就趕緊把婚給結了。”

“不急,等嬸傷好了,我還要嬸給我主辦婚禮呢!”

“真的?”康母大喜,但隨即笑容消失,愁容頓起,唉聲歎氣,“別等嬸了,嬸這輩子恐怕是沒法子站起來了。”

康氏四兄弟出了醫院,徑直回到了康家。杜曼琳和鄭小丫已經把餃子包好,整整擺了一大圓桌的土城風味水餃,直把康嘉正、康日成這兩位外地兄弟饞得口水直流。

飯後,大家就康母要不要去廣州治療充分交換意見。康嘉正始終堅持要康母去廣州治療。康嘉琪和康日成意見一致,兩位都說如果有治好的可能,那無論如何也要轉到廣州治療;如果已經到了回天無術的地步,那就維持現狀,沒必要讓病人遭受路途顛簸之苦。於是,康嘉煒就把隱藏在心裏、醫生給他交待的康母下體已經癱瘓的實情說了出來。

“怎麽不早說?既然這樣,去廣州治療已經沒有必要了。嘉煒,我先給你半年假期照顧好叔母,至於曼琳,我回去跟黎虹說說,讓她跟校長提提要求,也請半年的假。”康嘉正說得很認真。

正在收拾碗筷的杜曼琳卸下手中的活,接過話:“二哥,不瞞你說,我已經向學校提出了辭職申請,而且校長也已經批準了。我已經失業了,嘉煒可不能失業,他是家裏的主心骨、頂梁柱。所以,嘉煒務必隨各位大哥回去上班,不能請假,更不能辭職。照顧媽的責任就由我來承擔吧,相信我一定會讓媽活得開心、過得幸福!”

康嘉煒回廣州上班才一個月就又回到了土城回到了家。他做好了接受杜曼琳訓斥的充分準備,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杜曼琳一看見他不僅沒一點生氣的樣子,反而笑臉相迎。

“不生我氣啦?”康嘉煒有點心虛地問。

“誰說沒生你氣?”杜曼琳含笑瞟他一眼。

“生氣還笑?”

“誰規定了生氣就不可以笑?”杜曼琳不但沒停止笑,反而笑得更加嫵媚動人。

康嘉煒突然把手插入杜曼琳的胳肢窩,非常有節奏地撓了起來,一邊撓還一邊逗:“你笑呀,我讓你笑掉大牙、笑破肚皮。”

杜曼琳捂著肚子笑得臉紅脖子粗,笑著笑著,被康嘉煒一把攬入懷中。於是倆人像連體人兒一樣纏在一起,發瘋似的抱著、吻著。

親熱了一會,杜曼琳慢慢推開康嘉煒:“說吧。這次回來還打算出去啵?”

康嘉煒反問一句:“你說呢?”

“我說、我說什麽,我說你背著二哥二嫂偷偷跑回來,你會承認嗎?”

這話像一把利刃刺在了康嘉煒的心坎上。沒錯,他的確是瞞著康嘉正和黎虹跑回來的。也許康嘉正現在也還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可奇怪的是杜曼琳是怎麽知道他是偷著跑回來的?莫非,康嘉正和黎虹已經來過電話,問我回家了沒有。

“誰說我是偷跑回來的,是不是二哥、二嫂說的?”康嘉煒心虛道。

“你別冤枉二哥二嫂啦,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回到了家裏呢。”

“那你憑什麽說我是偷跑回來的?”

“憑我的直覺。”

“你的直覺?”康嘉煒不由一怔,心裏嘀咕,你的直覺竟然這麽準確,看來這件事要瞞你騙你幾乎是不可能的,不如實說了吧。於是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什麽事都不可能瞞得了你,我這次回來的確是偷著跑回來的,而且不打算回去了。”

杜曼琳露出驚訝的表情,用帶著責怪的口氣說:“你渾啊!你這樣回來萬一給公司造成影響,你怎麽向二哥交待?”

“你放心,公司的工作我已經交辦好了。”

“既然回來了,你就該給二哥傳個信,讓他知道你的去處。”

“信我已經寫好了,三天後有人會交給他。”

“我就知道,媽病成這樣,你一個大孝子是不可能棄之不顧的。本來我是不讚成你在媽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她,可是我又怕得罪二哥二嫂,畢竟他們是我們的大恩人,沒他們的幫助,我們不可能一年內還清結婚的債務,又儲下一筆不菲的存款。”

“其實,我偷著跑回來,不是擔心二哥不讓我回來,而是不想讓二哥讓我帶著工資回來侍候媽。”

“你以為二哥會讓你淨身走出公司?我敢肯定,在你回來後五天內他肯定會再來土城給你一個驚喜。”

“什麽驚喜?”

“你應該知道。”

“是給我加薪,然後請我回去?”

“放心,這次你就是想回去,他也不會讓你回去了。我看,我們在廣州打工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除此之外,我覺得沒有什麽能讓我驚喜的。”

“錢,當給你的錢超過了你心裏承受的量,你給出的反應就是驚喜。”

“你是說二哥會給我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錢?”

“是的,但這筆錢不是送給你,而是免息借給你。”

“借我幹什麽?”

“你給他的信不是說要回鄉創業嗎?這筆錢就是你的創業啟動資金。”

“你看我信了?”

“你覺得可能嗎?”

“那你怎麽知道我信中寫了回鄉創業?”

“因為隻有一條路,二哥才會支持你離開公司,那就是回鄉創業。”

康嘉煒再一次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偷著跑回來創業的“秘密”竟然被杜曼琳輕而易舉地識破了。

“走吧,先去看媽,等媽的病情穩定後再談創業大事。”杜曼琳見康嘉煒愣愣地站著,攥著他的手就走。

果然在康嘉煒回家的第五天,康嘉正在康嘉琪的陪同下再一次來到了土城。這次他沒有去康嘉煒家裏,而是直達仙緣國際大酒店,開好房後,又在貴賓廳設下一桌宴席。然後,打電話告知康嘉煒。

康嘉煒和杜曼琳正在醫院,接電話後,哪敢怠慢,立刻打車前往酒店。進入貴賓廳,康嘉煒撲通一聲跪下,朝康嘉正磕了幾個響頭。

康嘉正走上前,抓住康嘉煒的手臂往上一提,康嘉煒直愣愣站了起來。

杜曼琳望了康嘉煒一眼,又衝康嘉正微微一笑:“二哥,你不該拽他起來,該讓他一直跪著磕著,誰叫他躲著你跑回家來。”

康嘉琪插言:“別口是心非了,他跪在地上你卻是痛在心裏,你當人家看不出來。”

“我才不痛呢!”杜曼琳輕聲慢應,環視了一遍餐廳,“二哥、三哥還沒吃飯吧?”

杜曼琳話還沒說完,康嘉煒靈機一動:“二哥、三哥稍等,我馬上去安排。”說著,急轉身,兔子似的往外跑。

“回來。”康嘉正招手,大喊,“早安排好了,就等你們入席了。”

康嘉煒又往回走,臉上寫滿了無奈和遺憾。

杜曼琳不悅道:“二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大老遠到土城來,連吃飯睡覺都不讓我們安排,你叫我和嘉煒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康嘉正淡淡一笑:“我們隻是安排,賬還得你們結。”

杜曼琳爽朗一笑:“不是戲我們吧?”

康嘉琪拿出兩份單子塞在康嘉煒的手上:“待會你把這兩份單子的費用結了,一份是房間收據,另一份是菜單。”

康嘉煒不知所措,又把單子給了杜曼琳。

杜曼琳看也沒看,就把單子塞入了口袋:“既然賬由我結,那我就是主人。下麵我就要履行主人的責任了,請二哥、三哥上位就座。”

兩位兄長互視一眼,不客氣地坐在了上位。

杜曼琳倒酒,康嘉煒舉杯:“這杯酒先敬二哥。”

康嘉正擺手:“敬我可以,但必須有敬我的理由。”

“理由隻有一個,請二哥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我如果不原諒你,將來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二哥這話的意思是……”

“意思很明白,你這次不辭而別離開公司回鄉給我傳遞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號,自主創業。我看重的就是像你一樣有創業思想、創業頭腦、有誌氣成為老板的人。如果我把你強行留在公司,那就很有可能把一個非常出色的老板給扼殺了。”

“二哥,創業隻是我目前的一個想法,還處在理想階段,成不成?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非常理解你現在的思想狀態,你犯的是創業者初期的通病。不瞞你說,我剛創業時也是你這種思想,瞻前顧後,猶豫徘徊,生怕陷下去了起不來。不能說這種思想不好,最起碼它可以讓你保持理智、保持頭腦清醒。但是,如果你不突破這種思想,故步自封,那你可能一輩子都是完美的理想主義者;不經風雨怎見彩虹,你隻有勇敢地跨出你的步伐,才可能創造輝煌改變人生。我就是擔心你有創業欲望,沒有創業行動,所以特地趕來做你創業的支持先鋒。”

“謝謝二哥,有二哥的支持,我的心忽然變得踏實了。”康嘉煒將手中的酒杯再次舉起,“二哥,為感謝你不遠萬裏前來指導小弟創業,幹了此杯!”

杜曼琳滿臉笑容,見康嘉煒舉起了酒杯,她也撚起酒杯高高舉起:“二哥,謝謝您對嘉煒事業的支持,也祝賀您的事業如日中天、家庭幸福甜蜜!”

康嘉正舉杯碰杯時,見康嘉琪站在一旁幹笑著,便衝康嘉煒嚷道:“你別光謝我呀,還得謝你的嘉琪哥呢!”

康嘉琪一邊躲避一邊嚷嚷:“二哥,你別扯我身上,嘉煒創業全靠你的支持,我幫不上忙,無功豈能受祿。”

“扯蛋!要不是你的支持,嘉煒和曼琳結婚都成問題,還談什麽創業。所以,這杯酒嘉琪不喝我也喝不了。”康嘉正又把酒杯擱回桌上。

杜曼琳把康嘉琪拽回了座位:“二哥說得對,要沒有三哥的慷慨解囊,我和嘉煒成就不了美好姻緣。同樣,要沒有二哥無微不至的關照,我和嘉煒不可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為表示感激,我和嘉煒共敬二哥、三哥這杯酒!”

“慢著。”康嘉正打開隨身公文包,取出一張工行銀聯卡,塞在康嘉煒的手上,“裏麵有一百萬元,是公司支助你的創業基金。免息,五年後按每年十萬元還本,十年還清。”

康嘉煒抱拳,鞠了三個躬。

康嘉正說:“人的一生中,你求上,有可能居中;你求中,則有可能居下;而你若求下,則必定不入流。所以在人生創業起步的時候,立誌必須高遠,誌高則行遠。要學雄鷹展翅飛,莫效燕雀安於棲。”

康嘉煒連連頷首。

四人隨即舉杯、碰杯,痛痛快快地幹了杯中酒。

根據康嘉正的建議,康嘉煒先對初定的幾個投資項目的可行性逐一進行了考察,然後通過比對分析,最後還是選定了老本行“房屋美容”,包括房屋裝修的設計、施工以及裝修材料的經營。項目確定後,康嘉煒又為公司組建的一係列工作犯上了愁。

首先是公司命名。康嘉煒事先準備了幾個名稱,比如土城、天堂房屋設計裝修公司等等,他總覺得含義不夠深刻或者太俗、不大氣。當他把這些名稱說給杜曼琳聽時,杜曼琳也深有同感,不是皺眉就是搖頭。於是倆人低頭深思,一會杜曼琳說:“要不就叫‘嘉曼新時代房屋裝修材料有限公司’?”

康嘉煒想了想,笑道:“這名字挺好聽的。豪邁、新穎、有時代感。嘉曼,你我姓名中各取一字體現夫妻平等、同心合力,新時代體現了與時俱進,裝修、材料符合公司主題。行,就把這個名稱作為公司名稱。”

名稱定了,接下來是公司選址。杜曼琳和康嘉煒來到了離縣城三華裏的古榕工業園管委會,接待他們的是一位三十來歲、豐韻有加的女士。當康嘉煒告知她的來意時,這位女士劈頭就問:“你是外地企業還是本地企業?”

康嘉煒疑問:“有區別嗎?”

女士說:“區別大著呢!外地企業從落戶土城開始就享有諸多優惠政策,包括與公司建設有關的係列費用的優惠,特別是公司運營後的稅收減免。”

杜曼琳問:“如何區分外地企業和本地企業?有沒有一個區分的標準?”

女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關心起她的身份來:“你是杜曼琳吧?”

“是啊,你怎麽認識我?”

“一年前,你為愛差點殉身,很多人都被你感動了。不少瀕臨分手的戀人、夫妻聽了你的事跡後都重歸於好,我就是你的受益者。”

“是嗎?我可沒想到一出假戲能產生那麽大的效應。”

女士變得熱情起來,又是讓座又是倒茶,見辦公室隻剩她一個工作人員了,便悄悄對杜曼琳說:“我跟你說,我們這裏區分外地、本地企業的標準就一個,看投資者是外地人還是本地人。要是你倆出麵,說什麽也是本地企業。我給你們一個建議,找一個外地的親戚、朋友或是同學,以他的名義投資辦廠,這就成了外地企業,等著吃優惠。”

杜曼琳有顧慮:“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女士說:“你不說誰知道。隻要開始時審核過關了,往後誰還管這事。”

“那、審核能過關嗎?”杜曼琳問。

“隻要你交三萬元的風險費就算過關了。”女士聲音很低,低到一步之外什麽也聽不見。

杜曼琳知道遭遇潛規則了。她望向康嘉煒,康嘉煒臉色陰鬱,輕輕地晃了晃頭。她會意,說:“謝謝你的指點,叁萬元對我們初創業者來說不是小數,況且我們是股份製的,必須跟股東們商量一下。給我們一點時間,決定下來了我再找你。”

女士點頭,又摁著杜曼琳的雙肩,附耳道:“叁萬元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知道的人多了,萬一泄露出去,事情就泡湯了。”

杜曼琳苦笑一聲:“你放心,不會為難你的。”

女士露出尷尬的笑容。

杜曼琳和康嘉煒離開管委會後,沿園區的幾條大道轉了一圈,然後回到了杜家,這是他倆從廣東回來後第二次到杜家。時間已是上午十一點,杜父杜母剛從農貿市場收攤回到家裏。康嘉煒手提兩大袋水果,感覺有點氣喘。到了家門口,撞上提著空菜籃出門的杜父。

“爸,你這是上菜園摘菜?”杜曼琳伸手抓住菜籃,“你歇著,我去吧!”

杜父掰開她的手:“是新開的菜園子,你不認識地。你和嘉煒歇著,我去去就回。”他一邊走一邊回望。

杜母聽見了杜曼琳的聲音,從廚房追了出來,站在門口朝外喊:“順便到菜市場捎點肉回來。”

“知道。”隱隱傳來杜父的聲音。

“媽,你真把我和嘉煒當貴客招待呀?”杜曼琳撒嬌似的說。

“你沒看見嘉煒大兜小袋的,我要不招待好,你們嘴上不說,心裏一定不平衡。”杜母了眼康嘉煒,似笑非笑地說。

康嘉煒知道杜母在逗他,勉強笑了笑,將水果擱在客廳的大茶幾上。正在這時,杜曼琅背著書包衝了進來,叫了聲姐夫姐姐,拎起一袋水果就往自己房間走去。

杜母瞪他一眼,伸手去拉他。不料,人沒撈著,卻撈著了書包。杜曼琅幹脆扔下書包,拎著水果跑進了房間,又反手重重把門關上。

“曼琳,你看看這就是你弟弟,越大越像個小孩。”杜母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樣。

杜曼琳笑容可掬,從杜母手裏接過書包,擱在茶幾上。康嘉煒推開了杜曼琅的房門,杜曼琅將他拉進了房間,又輕輕把門關上。

杜母說:“嘉煒就知道護著他,怪不得曼琅天天鬧著要見他。”

杜曼琳說:“小舅子喜歡姐夫、姐夫疼愛小舅子本來就是人之常情的事嘛!”

“不說他,說說你和嘉煒。今天來是找媽有事吧,不管什麽事,都等吃了飯再說。要不然說了也白說。”

“行,就依媽說的辦。”

母女倆一先一後進了廚房,一會廚房裏傳來非常有節奏的剁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