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桂英的葬禮選在周五進行，靈前，媳婦成珍和回來奔喪的女兒蕭川哭成了淚人。蕭克武坐在一邊傷心得已經說不出話，雲英也從陽江趕了過來。三個兒子和孫子們都在場，大兒子的萍媳婦若無其事地就在那裏坐著，她正在發脾氣，因為她要離開，她的丈夫、桂英的大兒子福振要她哪都不能去。

靈堂裏突然走進了三個年紀在四十出頭的人，其中一人腿是瘸的，其餘兩個一胖一瘦，這三人一進靈堂就已經泣不成聲。

大家都麵麵相覷，不知這些人到底是誰。

“你們認識我的母親嗎？”二兒子福盛走過去問道。

“我叫航楓，這兩位是姚漢京和陸潔，蔡校長是我們恩人，當初我們快餓死了，是她創辦的同心學校收養了我們！我們一共有六十個同學，隻是就剩我們三人了。”這些人為首的一個高挑的女人說道。

“我們收到了知情人的報信，說蔡校長身卒，我們這些同學就聯絡好，從全國各地過來參加校長的喪禮。”陸潔說道。

“沒錯，我們想見校長最後一眼。”姚漢京說道。

靈堂裏又來兩個看樣子五六十歲的女人，見到桂英的黑白相片，忍不住就哭道：“桂英姐姐，我們來遲了，沒看到你最後一麵。”

二人哭倒在靈前。

福盛問桂英的學生：“這兩位也是你們的同學嗎？”

學生回答道：“不是，我們不認識她二人。”

福盛走過去對兩個老太太問道：“二位是母親的朋友嗎？”

長頭發的老太太答道：“桂英當年是我們在特務營裏的好姐妹，我叫葉冰。”

“我名叫招鳳。”另一位老太太緩緩地說道。

“我們三個最為要好，多年來一直失散，各自執行任務去了，沒想到她這麽早走。”

最後，靈堂裏又來了一群人，他們的名字分別是熊劍鳴、李昂和六花，還有許多也像這些人一樣，完全沒見過的。

兒子們這才知道，桂英原來有著這樣多的故事。

桂英的墓葬在一座偏遠的鄉村的山坡上。此處綠茵清幽，終年雲霧聊繞，是人間勝景。幾年後，一個瘸腿的白發老人，身穿著西褲白襯衫，拄著拐杖艱難地爬上了山坡上，來到了桂英的墓前。

寂寂的山風吹拂著山崗，楸樹莎莎作響。老人在墓前流下了渾濁的淚，他用潔白的袖子為桂英的墓碑擦拭掉黃泥，俯身除去墓前萋萋橫生的野草，在桂英的墓碑前放下了色彩斑斕的一束鮮花。

年月變，容顏變，不變的隻有一個人的眼神，老人的眼睛裏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神色。

“桂英，我來了，我是文淵。我愛你，這句話我一直沒勇氣和你說，我知道你隻是當我是一個小弟弟，但我一直愛著你。在朝鮮與美軍打仗的時候，我被炮彈炸掉了一條腿，那時，我以為我快死了，我的腦海裏想到的都是你。後來有人把我從屍體堆裏救了回來，我想過回去找你，但我已經是一個廢人，我知道我永遠也配不上你。當然，從來就沒有配得上過。後來，過了許多年，我知道你有了家庭，我心裏為你高興。直到現在，我依舊愛著你，愛了你一生，也愛我的一生。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永遠做你的弟弟，這樣你就不會再寂寞了。”

老人閉上了眼睛，風過山林，枝葉婆娑，似乎奏唱著一首那個時代不平凡交響樂曲。當夜，他做了一個夢，夢見1938年的上海，在大上海的金色圓舞大廳，桂英盛裝而來，容顏風華驚世，一顰一笑，一迎一落，一呼一語，傾國絕麗。

——全書完——

作者簡介：

肖家星，男，筆名：蕭古陵；出生於1986年，廣東湛江人。畢業於東莞理工學院文學院中文係。擅長小說和詩歌寫作。已發表長篇小說《殺手顧家星》《我們都敗給了生活》《藥王殘篇》，短篇小說《老槐樹》《渡河》《夜色，愛情》等，其中長篇小說《我們都敗給了生活》2015年獲得首屆海峽兩岸網絡原創文學優秀獎、《藥王殘篇》2017年獲得第二屆海峽兩岸新媒體原創文學優秀獎；《藥王殘篇》2017年獲得第六屆中國國際版權博覽會越秀分會場“中國好版權”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