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桂英懷孕已經八個月，肚皮鼓得像籮筐一樣，蔡元齊依然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尤其是早兩天上級通知說海麵有台風，或者會正麵襲擊湛江，蔡元齊簡直沒日沒夜的在外奔跑，安排各方做好防風工作。

這兩天酷熱得很，一點風也沒有，絲毫看不出有台風跡象。但所有人都說這就是暴風雨前的景象。

果然，在第三天的晚上，湛江起風了，外麵似鬼哭狼嚎，到處飛沙走石，風暴像魔鬼的巨手一樣。掀翻了無數瓦頂，推倒了無數土牆，樹木花枝被連根拔起，海麵掀起驚人的巨浪，如小冰柱一般的雨水，隨風橫飛。

為了防止海水倒灌，戰士軍人們沒日沒夜地搬運沙包堵住海堤，蔡元齊在一線指揮督戰，已經三天三夜沒回過家。

桂英透過窗子望著外麵如同進入了地獄一般的世界，隻祈求蔡元齊能平安歸來。

夜色和暴雨中，蔡家的大門卻被拍響了，若不是還聽見門外有人叫：“蔡夫人、蔡夫人……”

桂英真的還以為是台風使門啪啪作響。

時間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大夫人習慣了早睡，家中隻有桂英一人在擔憂著丈夫，聽見的敲門聲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時間的急事……該不會是……

桂英一手護著肚子一手撐著傘過去開門，雖然有傘，但院子的風雨還是打濕了桂英的衣衫，而且雨傘根本抵不住狂風。

開門後，桂英見到的是平時跟著蔡元齊的辦事的二十多歲的政府年輕幹部小誌，小誌臉上不知是汗水、雨水還是淚水，哭著臉對桂英說道：“夫人，你快去看看蔡秘書長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桂英此一驚非同小可，感到肚子隱隱作痛其來，難受極了，要不是要去看蔡元齊，差點就痛得暈過去了。

“夫人，你這樣大著肚子，能走嗎？”小誌問道。

“別管我，趕緊帶我去！”桂英哪裏還顧得上這麽多。

二人闖入了雨夜，小誌穿著雨衣，桂英打著傘，路上的風非常的大，總是把桂英的雨傘吹翻，桂英艱難前行，全身的衣衫都已經濕透。

“太大風了，太太，頂得住嗎？”風聲太大，小誌要喊出來才能讓桂英聽見。

“沒事，我頂得住！”桂英此時是用意誌力讓自己不致倒下。

突然，一陣強風，把桂英掀翻在地，傘也遠遠吹飛了，小誌趕緊跑過來，扶起桂英：“太太，風太大了，要不我們先避一避雨吧？”

桂英勉強站起來，依舊往蔡元齊的單位快步走去。小誌明白桂英心切，也沒有再勸，依舊陪著桂英走向單位。

就像永無盡頭的布幔一樣，風和雨水好像在跟桂英作對一樣在無情肆虐。這時候的小誌也感受到了桂英身上那種特有的堅強氣質，難怪聽人說，她曾經是令日本人震驚的女英雄。

小誌終於頂著和桂英來到了單位，一幫人圍著了已經深度昏迷的蔡元齊，桂英撥開人群，看到了蔡元齊，隻見蔡元齊臉如土色，怎麽呼喚也沒反應，桂英急得已經哭出了眼淚：“小誌，醫院的人來了嗎？”

小誌無奈地說道：“風太大，醫院的醫生和抬工都來不了，剛才有醫療隊的人來急救了一次，後來就……放棄了……”

蔡元齊沒有活過第二天，桂英來到的那一刻，他嘴角露出了一點微笑，似乎是把最後一口氣呼吸完了一樣，臉色由蒼白變成死灰色，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風雨停下後，湛江整個城市被吹得一塌糊塗，救災複產工作緊急展開，蔡元齊的存在似乎隻是一場夢，他其實不曾來過，隻是一種集體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