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鎮扶貧辦主任李力帶著縣光伏發電建設勘測人員來到劉灣村的時候，天已經快中午了，七月的太陽雖然沒有三伏天那樣毒辣，卻讓經曆了三伏酷暑的人們失去了抵抗力，特別臨近中午時光，撲麵而來的熱浪一點也不比暑天差，離開了車裏的空調，幾個人站在劉灣那片荒地邊，不一會兒就一身的汗。

滿臉是汗他們也顧不得擦，被眼前從沒有看到的一切弄得有點發蒙。荒地的周圍掛滿了彩旗和橫幅，有的寫著歡迎縣光伏發電建設的同誌到劉灣指導，有的寫著向關心支持劉灣村脫貧事業的領導致敬。甚至有的還寫著“劉灣要脫貧，光伏是關鍵，光伏是個寶，脫貧有指靠”等半土半洋的話。

這個張彬搞得哪一出啊。李力在心裏嘀咕著，正愣著神，一陣鑼鼓聲響起，張彬帶著村幹部和一幫群眾不知道從哪兒一下子冒了出來，邊走邊吹吹打打。

李力趕緊快走幾步迎了上去，讓敲鑼打鼓的人停下來。對張彬說：“你看看你，這逢年不過節的，你這是整的哪一出啊。”

張彬忙和他握手，又熱情的有些誇張和縣裏來的人握手，嘴裏一連說著領導辛苦了，歡迎歡迎。弄得眾人直不知所措。逐人打過招呼後，這才回答李力的話，小聲地說：“我這不是遵照你的指示，熱情接待各位領導嗎？”李力捶了他一拳：“我讓你熱情些，讓你整這些花裏花哨的幺蛾子了嗎？”

張彬聽後也不分辯，一招手，玉鳳和馬小掌一前一後抬著一大箱子冰紅茶走了過來，玉鳳穿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披肩的長發瀑布般的垂到腰際，像一朵雲彩飄到眾人麵前，每人遞過去一瓶冰鎮過的紅茶，這對正熱得滿頭是汗的眾人，無疑是最好的東西，就連李力也一口氣喝了半瓶後，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衝玉鳳說了句謝謝。然後，他對同來的縣測量人員說，就是這塊地，你們看看可合適。

在整個測量過程中，玉鳳很是賣力，一會兒給這個遞毛巾，一會兒給那個拿冰紅茶，馬小掌跟著後麵，很不情願地打著下手，搬著箱子。土地很快地就測量完了。

“張工，這塊地建光伏發電可合適？”等眾人忙完了測量，趁洗手的功夫，李力問同來帶隊的張工程師，身後是張彬，也眼巴巴地望著張工。

“說實話，不是很理想”。張工來自南方，普通話不是很標準，邊洗臉邊說，玉鳳見他洗完，很有眼色的趕緊遞上一條幹淨的毛巾，張工衝玉鳳說了句謝謝，接著對李力說：“首先是麵積不夠，剛才測量了下，也就二十七畝”。張彬趕緊說：“地不是問題，往南還可以延伸”。

“再往南就是群眾的樓房，成本太高。況且也遮擋陽光，影響發電。”張工搖搖頭，對張彬表示可以往南延伸的想法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見張彬臉上很難看，李力問：“那就沒有什麽辦法了嗎？”

“辦法倒是有，就是在設計上我們下些功夫，盡可能地合理些，這雖然很難，但我相信能做到。”

“那就太謝謝你了！”張彬原本沉下去的心又升了上去，有些激動的一把抓住張工的手說。張工卻抽掉被握住的手。“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就是周圍樹木必須全部伐掉，還有整平土地，市裏要求八月中旬必須通網發電，時間上確實來不及。”

“怎麽來不及？我們現在就動手砍伐，不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嗎。”這次是玉鳳問，連馬小掌也張了張嘴。張工還是搖頭，說：“說安裝加上後期調試就需要二十五天，留給你們伐樹平整土地的時間隻有五天，你們看這坑坑窪窪的地，這麽多樹木，能來的及嗎？”

“能”，張彬回答，玉鳳和馬小掌也堅定地說一定能的。玉鳳看著一旁不說話的老李老劉老王，著急地對老劉喊：“爸，你們咋不說話啊？”

“聽專家的！”老劉衝女兒道，玉鳳就氣的一跺腳。

“雖然隻有五天，我看他們能完成，要不張工，你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吧！”李力也加入了張彬勸說的隊伍，和張工商量。

“我就不明白了，李莊的那地方多好，原本是廢棄的磚窯廠，直接就能施工，為啥非得在這兒建？”見李力也幫助說話，張工不解地對李力說。

“因為我們村需要它啊，全村就靠他脫貧呢。”張彬懇求地說：“張工，你也看到了，我們村基礎差，底子薄，連個像樣的企業都沒有，這個光伏發電項目，就是我們的希望，我們的明天。”張彬說著，讓張工看村裏那些低矮的房屋。“張工，無論如何給我們這次機會。”

“我也是農村出來的，知道農村的苦。那好吧，光伏發電建設就定在這裏，不過咱醜話得說的前麵，五天之內我們來驗收土地，如果不按時完成，誤了工期可別怪我不留情麵。”

“行，我保證五天內完成。”張彬大聲回答。

勘測組臨上車前，李力把張彬拉到一旁：“這回你小子咋感謝我？”

張彬遞給李力一瓶綠茶說：“上你的車吧。”

勘測組回到縣城賓館駐地，一個年輕人問張工，“張工，劉灣那塊地明明是幾個村建設條件最差的，您咋就稀裏糊塗同意建在那裏了？”

“因為那些條幅，還有他們臉上表露出的渴望。”張工解釋：“咱們去過那麽多村勘測，有掛那麽多條幅的嗎，那代表著他們村裏的決心啊，對脫貧的決心，對致富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