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陶道士驅邪獻奇功

這神宗小皇帝什麽都好，就隻一樣不好，那就是身體不好。自從十歲登基做皇帝，眨眼間已經兩年，但是沒幾天好日子過，不是頭痛腦暈，就是肚子拉稀，或者吃不下東西。盡管有禦醫百般調治，但是並不見效，幾服藥吃下去，看起來略有好轉，但是過不了兩三天病又複發，弄得母親李貴妃常常大罵禦醫是飯桶。由於體質太差，小皇帝常常做噩夢，一場噩夢常常弄得小皇帝胡言亂語大汗淋漓。母親李貴妃、大學士張居正和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也隻是守著小皇帝幹著急。

這一天小皇帝又做噩夢了。不過這一次小皇帝的噩夢做得有些特別。醒過來以後，小皇帝對夢中情景居然記得清清楚楚。小皇帝說起夢中的情景：夢中，金鑾殿忽然搖晃起來，同時發出巨大的可怕的聲響，小皇帝覺得金鑾殿就要倒塌了，大聲呼救，但是金鑾殿的滿朝臣子都紛紛往外麵逃跑，沒有一個人去救小皇帝，於是小皇帝大聲哭起來。就在這時候，小皇帝的麵前站著一個人，一個跟小皇帝年紀差不多大的小男人，那個小男人的打扮很奇怪，頭上戴著金輪，手持一個金光閃閃的圓圈，腰纏紅綾，身佩兩把寶劍。忽然，小男人大聲說道：“小皇帝聽著，吾乃洞庭龍君滿太子也，要保你大明江山安穩，就來上湖南找我，滿太子去也！”

聽了小皇帝的述說，大家開始分析小皇帝夢中所看到的小男人是那方麵的神靈。

“洞庭龍君有個滿太子嗎？”李貴妃問。

“唐代傳奇《柳毅傳》裏麵好像沒有說洞庭龍君有個滿太子。但是卻說到涇河龍王有個十太子。”張居正說。

“涇河龍王就有十太子，洞庭龍君一定有滿太子，因為洞庭龍君是老龍王了。噢，那《柳毅傳》裏麵不是說小龍女是洞庭龍君第三個女兒嗎？這說明洞庭龍君也是兒女一大群，有一個滿太子也合乎情理。”馮保說。

“從小皇帝所說的小男人裝束來看，有點像哪吒。他手裏拿著的那個金光閃閃的圓圈不就是乾坤圈嗎？”太監孫海說。

“但是據《汾陽無德禪師語錄》《密庵和尚語錄》《景德傳燈錄》等古書記載，哪吒有‘三頭六臂’，跟小皇帝夢中所見小男人不一樣。”大學士張四維說。

“本朝的《三教搜神大全》說哪吒本是玉皇大帝駕下大羅仙，身長六尺，首帶金輪，三頭九眼八臂，跟小皇帝夢中所見小男人更不一樣了。”太監客用說。

“看來還是把小男人理解為洞庭龍君的滿太子比較恰當，因為小男人自己也這麽說，”大學士申時行下結論。

於是大家開始考慮怎麽樣尋找滿太子。

“既然知道了夢中小男人就是洞庭龍君滿太子，那麽怎麽樣把這位滿太子請來呢？”李貴妃問。

“夢中小男人已經告訴我們去上湖南找他，是不是派人……”

“派人去找？不行不行，你們想想，無蹤無影的一個人，你上哪兒去找？上湖南？上湖南多大的地方？你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去找？可能嗎你，況且那夢中小男人還是一個虛幻的神靈，根本沒有可靠的依據去找尋。我看是不是這樣，既然是夢中神靈，我們不妨當作神靈請，請一位有道行的道士作法，把夢中的滿太子請來，這樣做是不是比較穩妥。”馮保提出了具體方案。

馮保的方案得到大家的一致讚同，於是大家商量去哪裏請道士。經過一番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把陶仲文請來。這陶仲文乃安徽信州龍虎山上清宮達觀院正一道士邵元節的高徒。邵元節，字仲康，號雪崖。幼年父母雙亡，遂於龍虎山上清宮達觀院出家為道士，師從範文泰，得《龍圖規範》之哦秘。後又師從李伯芳、黃太初，盡得其術。嘉靖三年應征入京，以“立教主靜”之說得到世宗的賞識。嘉靖五年命為致一真人，統轄京師朝天、顯靈、靈濟三宮，總領道教，賜給紫衣玉帶及金、玉、銀、象牙印章各一枚。從此，長居京師，經常奉詔禱祈雨雪，累獲加封受賞。邵元節百歲之後，他的高徒陶仲文取代了邵元節的位置。

陶仲文，初名典真，湖廣黃岡人，曾受符水於湖北羅田萬玉山，後來拜師邵元節。喜好神仙方術。曾做過黃梅縣的縣吏、遼東庫大使。後來，他來京城，就住在師傅邵元節的邸舍中。宮中有一些事情因邵元節年老不能去的，就讓陶仲文代替去辦。陶仲文成了世宗和穆宗兩代皇帝身邊最受寵的道士。

陶道士請來了，隻見陶道士白胡子、白眉毛，頭挽道髻，手持拂塵，身後背著桃木劍，仙風道骨，身形瀟灑，活脫脫一個世外高人。身後跟著幾個黑衣人。根據陶道士的安排，在小皇帝寢宮外的空曠地麵擺放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符紙、燭台、糯米、黑狗血、雄黃粉、紅絲繩、鈴鐺等做法物件。

做法開始了，陶道士圍著桌子走了幾個圈，喃喃自語；接著走到供桌前，點燃燭台，抽出桃木劍，迅速滑過燈芯，火苗在桃木劍上燦燦燃燒，道士轉圈，由慢到快，口中念著咒符。由於在場觀眾都是當代頂尖大學者，所以對符咒都還聽得懂，隻聽得陶道士首先念的是《土地神咒》：

“此間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接著念的是《落幡咒》：

“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接著念的是《九星神咒》：

“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塋明，元靈散開。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景，解滯豁懷。得駐飛霞，騰身紫微。人間萬事，令我先知。”

針對小皇帝常常內心發熱，陶道士念了《甘露咒》：

“悲夫長夜苦，熱氣廊龎中。猛火出咽喉，常思饑渴念。一灑甘露水，如熱得清涼。二灑法界水，魂神生大羅。三灑慈悲水，我心潤甘泉。”

針對小皇帝常常心中煩亂，做噩夢，陶道士念了《鬥母玄靈秘咒》：

“玄靈節榮，永保長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髒神君，各保安寧。”

針對小皇帝常常吃不下飯，腹內鼓脹，陶道士念了《三光化食咒》：

“浩精生法，氤氳凝天中。兩曜共澄澈，五緯相交通。三光煥已明，寶氣凝三宮。帝鄉會九老，咽服百骸豐。金華照光景，身與日月同。念道上聖前，萬劫壽無窮。”

念完符咒，陶道士又圍著桌子轉了一陣，忽然大叫一聲，將黑狗血吸入口中，然後用力噴出黑狗血，符紙燃燒，大呼：“道爺爺在此，是神靈是妖孽，還不快點現形？”

陶道士忽然露出凶惡大聲斥責道：“小小頑童，小皇帝在此，還不快快下拜，從此不再作祟，精心扶持小皇帝，保我大明江山，聽清楚了？”

“喲，好樣的。”陶道士露出滿意的神色，說一聲：

“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