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磨難,是信仰的考驗

方秀蘭的日子這麽平靜而溫馨的過著,突然一天被一群陌生的年輕人闖進家門,夫妻倆經受了暴風驟雨的打擊。當方秀蘭再一次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一夜的噩夢,讓她更加疲憊不堪。身邊的馮冠生還在昏睡著,隻是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了一些,這讓方秀蘭放心了很多。

方秀蘭默默地下了炕,她環視了一下四周:家具東倒西歪,所有的抽屜和櫃門都洞開著,裏麵的物品被盡數倒在了地上;所有的箱子也是敞開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目光所及,淩亂不堪……

看著眼前的慘景,回想起那些真實的夢境,方秀蘭覺得今後的日子將是暗無天日的,她萬念俱灰。

恍恍惚惚,方秀蘭走到了另一個房間,一歪頭,她看到地上有一團繩子。她竟然被那團繩子嚇了一跳,朦朧間,她好像又看到了冠生被那繩子五花大綁了起來。

一切都是那樣鬼使神差,方秀蘭走過去拿起了繩子,又搬來一把椅子,她踩著椅子將繩子拴到了房梁上,打上了一個死扣,然後將自己的頭伸進了繩套中,她知道,隻要她踢倒腳下的椅子,所有的噩夢都將結束。

可是冠生怎麽辦?方秀蘭將頭收了回來,她蹲下身子,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是啊,自己走了,那冠生怎麽辦。抬頭望望頭頂的繩子,方秀蘭覺得自己其實不想死,或許,剛才的那些舉動隻是她想……她隻是想體驗一下。呆坐在椅子上,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秀蘭,你!你這是要幹什麽!”馮冠生的一聲斷喝讓方秀蘭驚醒了過來,她慌張地一抬頭,馮冠生倚靠在門旁,正目瞪口呆地望著懸在半空中的那條繩套。

方秀蘭哭著撲了過去,她摟抱住了自己心愛的丈夫,慌張地解釋:“冠生,不是那樣的……不是!我沒有……”

馮冠生哭了,他緊緊地抱住她的秀蘭,在她耳邊哭訴:“秀蘭,你傻呀?你怎麽能走這一條路呢?你走了我怎麽辦?你這是要撕我的心啊!”

方秀蘭的心,碎了……冠生怎麽哭了呢?他的眼淚是金子啊!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她隻見冠生哭過兩回,一次是給組織上送情報自己受傷的那次,還有一次就是在幹爹去世的時候,可今天,他竟然哭得像個孩子,方秀蘭怎能不心碎呢?

方秀蘭哭泣著幫丈夫擦去了眼淚,安慰道:“冠生,我真的沒有!我那是……”可繩套還在半空懸著,那又怎麽解釋呢?無從辯解。

馮冠生用一雙淚眼看向了妻子,哽咽道:“秀蘭,答應我,不論今後還會發生什麽,都不許走這樣的絕路!”

方秀蘭使勁點著頭,允諾道:“冠生,我向你保證,我剛才是有些犯糊塗,可我舍不得你呀!我保證,再也不犯傻了!”

馮冠生重新將方秀蘭抱緊,在她耳邊說著:“秀蘭,咱們得好好活著,這是任務!秀蘭覺得苦,是吧?那就想想那些沒有等到解放就犧牲的同誌吧,咱們可不是為了自己在活著,咱們身上還有著他們那麽多的寄托,就算是為了他們,咱們也要好好活著啊!”

扶馮冠生到炕上躺好,馮冠生拉住了方秀蘭的手,他柔聲問道:“秀蘭,你怕死嗎?”方秀蘭果斷地搖了搖頭,馮冠生又問道:“秀蘭,那你怕困難嗎?”

麵對這個問題,方秀蘭猶豫了,馮冠生擠出了一絲微笑,說道:“秀蘭,我知道秀蘭是個不怕犧牲的好同誌,黨也知道!可是,作為一個好黨員,光不怕犧牲是不夠的!我問你,咱們宣誓的時候,那第四條裏是怎麽說的?”

方秀蘭回答道:“不怕困難,永遠為黨工作。”

馮冠生艱難的笑了笑,又問道:“那……第七條呢?”

方秀蘭當然知道:“是……是對黨有信心!”

“那第八條呢?”馮冠生又問。

方秀蘭想了想,小聲回答道:“百折不撓,永不叛黨!”

馮冠生對方秀蘭露出了一個讚許的微笑,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現在是遇到了很多的苦難,可那又有什麽呢?黨現在是在考驗咱們的秀蘭呢!黨說了:秀蘭同誌是個不怕犧牲的同誌,可她怕不怕困難呢?不行,我得考驗考驗她!如果你經受住了這些考驗,黨就知道了:啊,原來秀蘭同誌果然是個合格的好黨員!到時候啊,我就給你作證:方秀蘭同誌在困難麵前,‘百折不撓’,可堅強啦!”

馮冠生朝方秀蘭笑著眨了眨眼睛:“到時候,說不定大夥兒會給你戴上大紅花,黨還會讓大家都向你學習呢!”

方秀蘭笑了,她好像又看到了,就像剛解放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女功臣”,隻要開大會她就會被請上主席台,她胸前的那朵大紅花,又大又鮮豔,大夥兒還朝她喊:“向方秀蘭同誌學習,向方秀蘭同誌致敬!”

馮冠生將方秀蘭攬在了懷裏,接著說著:“秀蘭,咱們一定要對黨有信心!其實那些打咱們、罵咱們的壞人,他們可害怕黨啦!所以他們才打著‘黨’的旗號來欺負咱們!等有一天黨看清了他們的真麵目,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惡有惡報,他們做了那麽多惡,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冠生的話就像一汪清泉,滋潤著方秀蘭即將絕望幹裂的心田,冠生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眼裏好像跳動著一簇小火苗兒,那火苗兒讓方秀蘭看到了光明、看清了前途、也看到了希望……

灶台上幾個大碗裏有很多吃的東西,看來是柳文財大哥早上送來的,鍋裏溫著一個砂鍋,裏麵是給冠生熬得藥。方秀蘭伺候著馮冠生吃了些東西,又喂了藥,馮冠生便在炕上又睡了過去。

方秀蘭將家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為了不打擾冠生休息,她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家門。她來到了房後的那個土坡上,在幹爹的墳前坐了下來。

方秀蘭今天不是來訴委屈的,她隻是想來坐一會兒,坐在那裏,她又想起了冠生說的那些話。冠生說的對,黨隻是一時被蒙住了眼睛,等黨醒悟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會是美好而光明的。他們曾經贏得過勝利,如今,方秀蘭似乎又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天空中傳來了隆隆的雷聲,方秀蘭抬頭看了看,烏雲從山的那邊滾滾而來,她的腿又開始了隱隱作痛,看來又是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方秀蘭絲毫不懷疑:大雨過後,必將會是更晴的晴天。

蹣跚著回到家裏,方秀蘭發現:炕上竟然是空的,馮冠生不見了!

方秀蘭將屋前屋後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馮冠生的影子,這可把方秀蘭急壞了,她跑到房前的高坡上,大聲呼喚著馮冠生的名字。

須臾,山下跑上來幾個年輕人,為首的那人是柳保祿,他氣喘籲籲地問道:“姑,咋了?”

方秀蘭就像遇到了救星:“快,保祿!快幫我四處找找,冠生不見了!”

柳保祿帶著幾個年輕人分頭散去,他們剛離開,傾盆的大雨便從天而降,驚慌失措地方秀蘭拖著自己兩條酸麻的腿回到了家裏。

那天,大柳村的老老少少幾乎全部出動,一直找到了後半夜,卻始終沒有找到馮冠生。

如此惡劣的暴雨天氣,馮冠生的身上又有傷病,他拖著一副病體能去哪兒呢?所有的人都在犯嘀咕。有人問:“會不會是……又被那些‘紅衛兵’捉走了?”

大夥都說不可能,也沒見那些人進村啊!可是那馮冠生又能去哪兒呢?

就在大夥兒一籌莫展的時候,柳保祿開口了:“爹,反正附近咱都找遍了,不如我帶幾個人去縣城看看吧,說不準,還真是那些人趁咱們不注意帶走了俺姑父呢!”

柳文財歎了口氣,點著頭應道:“去吧!要是他真在那裏,那些人又不肯放人,你就打發個人回來報個信兒,我就是拚上這把老骨頭,搶也要把人給搶回來!”

柳保祿叫上了五個健壯的年輕人,就衝進了雨裏,還有幾個人也想一起去,但是很無奈:村裏隻有三輛自行車。方秀蘭本來也想跟著一起去,可是她的腿實在是邁不動了,小腹處傳來錐刺般的酸痛,更是讓她幾近昏厥。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了,可外麵的天色卻依舊墨一般黑。就在這時候,院門突然被人撞開了,和柳保祿一起去縣城的一個小夥子推著車子跑了進來。他一進門就高喊著:“找著了、找著了!”

小夥子氣喘籲籲地說出了找到馮冠生的經過……

幾個小夥子出村之後,他們在雨中將自行車蹬得飛快,很快他們就接近了縣城。幾個人都熟悉去縣城的路,他們知道,下了那個大坡,再往前騎行大約十幾分鍾就到了縣城。可就在那個坡底,柳保祿卻突然刹住了車子,緊隨其後的兩輛自行車也都跟著他停了下來,幾個小夥子上前喊道:“保祿哥,咋啦?”

柳保祿搖著頭,說他剛才在下坡的時候,好像看到了路邊倒著一個人影兒,但是由於下坡車速太快,又下著大雨,他的視線很模糊,他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個人影兒。

幾個人一商量,不管是不是,既然已經停下了,那就回去瞅一眼。眾人推著車子就折返了回去,就在接近坡頂的時候,他們果然在路邊的水溝旁發現了昏死的馮冠生。

柳保祿讓這個小夥子趕快騎車回村報信兒,他和其他幾個人將馮冠生扶上了自行車……

聽完了小夥子的講述,眾人都鬆了一口氣:不管人現在怎麽樣,好歹是找到了。柳文財馬上讓人下山去喊郎中,他又吩咐其他幾個人:趕緊在一口鍋裏燒上了熱水,另一口大鍋也熬上了薑湯。

又過了不多的時候,柳保祿和幾個人背著昏迷不醒的馮冠生,衝進了院裏。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濕漉漉的馮冠生抬到了炕上,此時的馮冠生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幾乎已經沒有了氣息。方秀蘭給他喂了一些水,可是因為他緊閉著牙齒,那些水順著嘴角都流了出來,方秀蘭嚇壞了。

郎中給馮冠生號了號脈,轉頭對方秀蘭安慰道:“應該沒什麽大事兒,還是肝火攻心啊,如果能把藥喂下去,應該問題不大。”

聽了郎中的話,方秀蘭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