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考校

“大哥,求求你……”

看著梁鐵生、韓秀娘對著梁鐵壯跪下來,說著乞求的軟話,而梁鐵壯卻板著一張臉,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梁銘卿正要站起來,做最後的拍板,他既已打定主意,此回賣個人情給梁鐵壯,那麽此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不然人們看到梁鐵生夫婦倆的可憐樣,日後暗地裏編排梁鐵壯和自己,那就不美了。

而他甫要開口,忽然——

“煮豆持作羹,

……本自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這一首詩,甫一被梁平安吟完,梁銘卿整個人都震撼起來了。

第一反應就是“好詩!”

旋爾,“這首詩我怎麽沒有聽過?”

再後,他的眼睛不由瞥向了梁平安身旁牆邊的豆秧杆,不由渾身又是一陣劇震。

“這……這!”他嘴中低聲喃喃自語著,因為心緒太過激**,他一時氣喘急迫,蓋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令他想想便渾身激動到顫栗的一種可能!

“怎麽,沒聽到我說話嗎?退下去!”

耳邊這時傳來梁鐵壯對那孩子,擺出長者態度的嗬斥聲。

“等等……!!”

梁氏宗族的老族長梁銘卿,這時忽然一杵拐杖,聲音帶著顫抖地大聲說道。

而隨著老族長的發話,登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梁鐵壯自然也不敢再造次,旋即走上前笑著對梁銘卿道:

“老族長,您有什麽吩咐?”

梁銘卿隻是握了握拐杖,旋即抬起拐杖,伸出來,將麵前的梁鐵壯、向一旁推了推。

梁鐵壯見此,下意識的便向旁邊挪了挪,自己貌似擋著族長的路了?

梁銘卿旋即走了過去,路過梁鐵壯、卻是連看也不看他。

拐杖杵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老族長走到了梁平安的身前,旋即微微彎腰,說道:“好孩子,族長爺爺問你,剛才那首詩,是誰教你的?”

而此時滿場的人,包括梁鐵壯,還有梁鐵生和韓秀娘夫婦,他們二人也都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他們從來沒見過自己兒子看書讀詩,隻是兒子前些天不時去村塾那邊玩,難道兒子在那裏聽來的?

可剛才兒子吟那首詩,難道那首詩有什麽特別意思?總之這夫婦倆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自是無法知道“七步詩”的意思了。

連滿院子的人都一臉驚詫的看著老族長問梁平安的話,而且從族長的語氣裏,是那麽鄭重、肅然。

於是人們也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似的,看著一老一小的說話。

梁鐵壯本能感覺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那首詩肯定是那梁平安不知從哪學來的,隻是不知道老族長這麽鄭重幹什麽?

梁平安見這位身有秀才功名的老族長,果然被自己方才吟出的詩,吸引了過來。

梁平安就是故意吟出那首詩,而且並裝出一副淒然的神色,很像是臨場突然有感而發,作出而吟出來的詩。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吸引這位梁族中說話權語最大族長的注意。

以勾起這位老族長對自己的好奇,畢竟九歲就作出詩來,這怎麽說都算神童了。

而目下梁族的狀況,是大周朝立國百多年,也就僅僅是這位梁氏的族長,有這麽一個秀才功名,一百多年了,梁氏一族出有秀才功名者就這麽一枝獨苗。

更別提,突然族中有一神童出現,那對梁氏宗族來說,對那梁銘卿這個族長來說,其欣喜該為何如?

所以梁平安找準了這個契機點,又此時情境十分的和《七步詩》吻合,那麽梁平安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就來了這一出。

而果然!

果然是吸引那全場唯一的有功名者——族長梁銘卿的注意!

梁平安也不覺得自己整的這一出,會留給這位老族長一個刻意為之的印象。

雖然他的確是刻意為之,但別忘了他現在才十歲,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麽心眼呢?

至多,無非是真情流露,或者強行歸納為童言無忌也行。

梁平安這時故意做出一副童真懵懂的模樣,道:“族長爺爺,這……這詩,是我剛才忽然有感而發,臨時作的。”

“你是說,這首詩,是你自己剛才自己作的詩?”

老族長梁銘卿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這時聽梁平安這麽說,還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他隨後瞥了一眼在牆邊的那摞豆杆秧,那不可置信的心情才算是緩緩壓下來。

同時心中一股狂喜在直衝胸臆,暗道:“或許這真是這孩子作的!”

按下這股心情,他便問一旁走過來的、同樣一臉驚詫的梁鐵生夫婦:“這孩子進學幾年了?”

梁鐵生夫婦先是臉上現出一股吊詭詫異的神色,旋爾梁鐵生方撓了撓後腦勺,然後小心的說道:“族長這是何意?我家平安,從未有進學啊?”

梁銘卿陡聽這話,旋眼睛淩厲的又看向梁平安,而梁平安這時卻童真地說道:

“族長爺爺,平安沒有讀過書,隻是時常去王伯伯的私塾那邊,聽他講課,不知為什麽,平安一下就能記住很多東西。”

梁銘卿又看向梁鐵生夫婦,梁鐵生又撓了撓頭,說道:“這孩子的確老是往那村塾那跑。”

梁銘卿聽完梁鐵生的話,眼中的那股疑色才算是消褪下去,他又看向梁平安,眼珠一轉,他說道:

“平安,那族長爺爺考考你,族長爺爺給你出一個題目,你按照這題目作詩一首,怎麽樣?”

梁平安點了點頭,梁銘卿沉吟了片晌,方摸著胡須道:“那便以‘春曉’為題吧。”

這“春曉”的題目,是他臨時想出來的,如果這孩子能根據這個題目,作出一首詩來,那便可以百分百確定,他們梁氏一族振興在望!

梁平安一聽“春曉”這個題目,心裏樂的都快開花了,這“春曉”,那自己可以說張嘴就來,唐代詩人孟浩然的名篇《春曉》,小學都背過了。

而梁平安卻是故作苦思一番,旋即緩緩朗聲道: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而正在撫須的老族長梁銘卿,在驟然聽完了梁平安的吟詩後,手不由一緊,胡須差點抓下幾根來,他眼中甚至溢出了淚水,顫顫巍巍地說道:

“這……這真是,真的是蒼天降下來的,我梁家之麒麟兒啊!”

而在旁邊親眼將眼前的這一幕幕都已經收納入眼底的梁鐵壯,此時也在瞬間的失神後,當即直接幾大步走到梁鐵生的跟前,大聲“動情”說道:

“二弟,以往都是我這做兄長的不好,你看這是你這座房屋的房契契書,現在我交給你,以前都是咱爹偏心,這本來就該是你的東西。

好了,哥哥我那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大步離去。

而這一幕看著一眾的人等,全都驚訝呆住了,怎麽這梁鐵壯前後的行事竟是截然相反呢?

那些不通文墨的族人不知道,他梁銘卿如何不曉得這梁鐵壯打的什麽心思?

他當即一頓拐杖,隻恨自己沒有梁鐵壯的動作快,他當即走到梁鐵生夫婦的跟前,拍胸脯說道:

“那個鐵生啊,秀娘,平安不是還沒進學,那就先讓他在王秀才那裏讀書,束脩的事你們不用操心。

平安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隨時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