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霧

樂福大街的陽光已經慢慢暗淡下來,買酒回來的餘小六滿臉愁容。一般人可能會以為,他是因為在工地上班看不到前途了,所以這才變得鬱鬱寡歡,但現實就是,他身體有殘缺。

並不是因為缺胳膊少腿,和這個相反的是,他的左手多了一根指頭!

古人常說陰陽五行,五指成掌。一個正常人哪能比別人多一根手指呢,即使多一根手指不影響平時的生活,但卻讓餘小六遭受了整整二十年的非議和歧視。

他看了看包紮好的第六小指,三天前他曾偷偷去醫院做過一次手術,他滿懷信心的以為這次一定會成功摘除多餘的指頭,可是今天他感覺到包紮的地方已經開始發癢了。很顯然,和上次一樣,這是手指開始生長的跡象!

他帶著酒回到宿舍,等候多時的胡龍和許誌明發現這個發小神色不對,又是虛寒又是問暖,細心的許誌明發現了餘小六手指的繃帶,他驚奇道:“你的手怎麽了?前幾天你請假,難不成是手受傷了?”

大家都知道餘小六有六根手指,現在看著兩個好兄弟直勾勾的盯著手看,他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太丟人了,多餘的手指陪伴了這麽多年,竟然怎麽甩都甩不掉!

餘小六嘴角有些顫抖,隻是他裝作沒事發生:“喝酒…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兩人表情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也齊聲應和。

他們也能感覺出來,餘小六這是去做手術了,隻是大家都不想再次提起餘小六的傷疤痛楚,所以打算將不愉快都爛醉在酒杯裏。

這個宿舍原本有八個人住,工地上的環境不是很好,另外五個人因為受不了劉工頭的所作所為,所以幹脆卷鋪蓋走人了。

從傍晚喝到淩晨,從宿舍喝到室外,幾人相繼在醉意中昏睡過去。他們如此放肆的喝酒,是因為最近工地的某些項目沒過審查,所以暫停幾天沒開工。

早上7:22分。

許誌明被尿憋醒,都說喝完酒後的尿憋不住,酒精的餘耗在**中掙紮,他感覺憋不住了,所以一頭紮進了清晨的迷霧之中。

現在已經是深秋,有這樣的濃霧其實很正常。急著撒尿的許誌明絲毫不知自己已經陷入迷霧中了。他撒完尿抖了抖身子,不由得哆嗦道:“哎呦,這天氣夠冷的,得趕緊回去。”

他順著原路返回,可是越走越不對勁,明明隻有半分鍾的路程,怎麽還沒到喝酒的桌子旁?

許誌明試著呼喊周圍,可是周圍除了空洞的回音之外,別無回應。

“老子就不信了,難道是沒醒酒?”許誌明單純的以為自己醉的產生了幻覺,他還在迷霧裏頭繞彎彎。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許誌明累的不行,最後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猛地飛快!一隻神秘黑手狠狠地掐著他的脖子,然後將他帶入更深的深淵中……

捂著有些疼痛的腦袋,餘小六朦朧的眼睛看著周圍,一片霧氣漫漫,眼前的白霧不同於那些如同仙氣的氤氳之氣,而是多了幾分詭異。

剛醒的餘小六看著白霧許久,這才回過神了,他先是看了看酣睡的胡龍,接著開始尋找許誌明的身影。然後又去宿舍尋找,但是一直沒有好友的蹤跡。

“老胡,老胡,別睡了,誌明這小子不見了!”餘小六劇烈搖晃胡龍的身體。

“嚷什麽嚷啊……他那麽大個人,想去哪就去哪,額……興許是去撒尿了也不一定……”胡龍有些不耐煩的打嗝說著。

餘小六本想著衝進迷霧中,但是卻被一個人叫住了。叫住他的人是這兒的劉工頭,大家都喊他老劉,因為他會很多工種的工作,像什麽木工,水泥工,架子工。這些活兒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所以在工人中的威望和資曆最高。

“劉工,你這麽早也醒了?”

“小六,我剛才大老遠聽你們倆說,許誌明不見了?有這回事?”

餘小六覺得許誌明應該去解手了,所以就指了指迷霧:“他可能去了不遠的地方放水了。”

“哦,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們今天開工幹活。”劉工頭隨口說了一句。

餘小六有些沒反應過來:“今天?不是審查沒過嗎?”

“管他娘的審查不審查,我們按甲方的事情辦,提前施工的事情你們不說出去,還有誰知道。等監理來了,我們就停工,這樣做兩頭都不得罪。對了,你去把許誌明叫上,尿個尿哪裏需要那麽久?”

胡龍伸了個懶腰:“撒尿?興許這小子是在拉屎呢?”

“在工地隨便拉屎?罰款五十,哈哈!”劉工頭半開玩笑的說。

餘小六搖了搖頭,他不希望劉工頭違規施工,但是大家拿他都沒辦法,也隻得作罷。他剛要鑽進迷霧中,這團霧卻像是長了腿一樣不停的往外跑,直到霧氣消失了,餘小六也沒有觸碰到白霧。

濃霧散開了,他沒有發現許誌明的蹤跡,撥打了手機,發現對方手機還落在酒桌上。

酒醒沒多久的餘小六和胡龍直接上工,他們雖然擔心許誌明,不過劉工頭盯得緊,他們一直到晚上完工後才敢尋找許誌明。

讓人感覺到不理解的是,許誌明的家人聲稱沒有許誌明的歸家消息。所以他很可能是失蹤了,而且失蹤的如此悄無聲息。

夜晚,大家還是報了案。

警務廳的人說有了消息會告訴工地的人,所以餘小六和胡龍等人也隻得回到宿舍中去。工地其他人興許對早上的迷霧沒有任何的感觸,但是餘小六卻在迷霧中看到了恐懼與無助。

這種恐懼和無助究竟是怎麽產生的,白霧就好像擁有人的情緒一樣,它在朝著餘小六傾訴痛苦,訴說自己的厄運。

半夜兩點多的時候,宿舍裏很死寂,但是窗外的一陣狂風吹得玻璃“嘩啦啦”的脆響,胡龍睡得和豬沒區別,但是一直未睡的餘小六被驚得心髒狂跳。

窗戶的玻璃不停地發出聲音,一下,兩下,三下……

這個聲音十分有節奏,就這樣重複了七次,狂風才肯罷休,終於不再呼嘯了。

一整夜,餘小六都用眼睛盯著窗戶,他腦海裏很混亂,有許誌明的身影,有白色濃霧,腦子裏還不斷重複著響了七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