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財神顯靈

“聖尊師傅,我有個問題。”

“說。”

“我這一套真訣練下來,原本身上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吳逸麵向窗台明月,回想起在意識深處領悟法訣時所知的,此法運用不同於普世皆用的道門修法,尋常仙人需要每日特定時辰靜思存想運功,吸收日月精華,持之以恒,即使成仙後,這個過程也不能鬆懈;而元天妙真訣不同,他隻是心念一動,什麽都沒有做,身體就已經自動吸納月光,如今隻覺得一口玄氣在胸,凝聚不散,渾身毛孔舒張,通體舒適。他躺在**向聖尊問道。

“不巧的很,這套口訣大成之時萬事皆如意,可你才剛起步,得等你練到氣盈五體,神意漸成,才能自己治好傷。”聖尊沒有發脾氣讓吳逸悄悄鬆了一口氣,又道,“聖尊師傅,您神通廣大,為什麽就不能一口仙氣吹過來把我的傷治好呢?非要附在我身上才能治傷嗎?”

聖尊不屑地一聲“嘁”後,道:“你想得倒美,雖說修仙大成後一竅通百竅通,但細究起來仍是術業有專攻。有的神專擅煉丹,有的專擅行雲布雷,有的神專司降魔,你總不能讓千裏眼去做順風耳的活。很不巧,本尊諸法皆通,治自己無礙,唯獨不怎麽會治別人,我的一口仙氣若離了我隻能活人一時,沒法救人一世。而且,讓本尊附身這是天大的機緣,你不樂意?”

“樂意樂意樂意!”吳逸慌忙點頭承認。

“樂意就好。”聖尊輕哼一聲。

吳逸揉了揉自己那雙眼睛,他初修鳳目,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但現下有了閑暇,再想起來,這個名字似乎有些不對頭。

“聖尊師傅?”

“說!”

“您原身是不是鳳凰?”吳逸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聖尊竟然真發了脾氣,罵道:“你才是鳳凰呢,你全家都是鳳凰!”緊接著,吳逸的胸口頓時一緊,原本的暗傷似乎頃刻就要發作。

“不是不是等會!你不是鳳凰為什麽教我的神通叫鳳目?”

胸口處馬上就要崩裂的劇痛又一下子消散,聖尊語氣恢複了平靜,奇道:“就這?本尊自己的神通法術你眼下要學還差得遠,當然就隻能教你個別人的。”

“別人的?”

聖尊嘿嘿得意道:“灌口二郎神的,怎麽樣,也算不虧了你吧。”

“我去!”吳逸驚得坐起身來,“二郎神楊戩?”

自己這個師傅總能在某些時候讓他大吃一驚。

“誰跟你說二郎神叫楊戩的?楊戩不是一個古時一個奸臣的名字嗎?”聖尊聽得樂了道,“不過算了,姓楊也算沒錯。這鳳目是我打賭贏過來的,你要練好了,我就教你我的眼功,睜眼兩道金光就能直達三十三天,射衝鬥府,厲害吧?”

“原來不叫楊戩啊……”吳逸猛然間又犯了前世裏約定俗成把楊戩等同於二郎神的錯誤,說到二郎神,他想起了白日裏與李雲英立下的約定,要給她講故事。

鑒於如此,吳逸打算讓聖尊師傅給自己講講這世界的神仙趣事,好讓自己到時給小姑娘講不至於踩雷。結果,聖尊又一下子以靜修為名,自顧自遁入了心口,吳逸叫了幾次都毫無響應。

沒轍,誰讓她是師傅呢。

話說回來,既然她原身不是鳳凰,那為什麽對別人說她是鳳凰那麽大反應。

長夜未過,陽城縣的另一邊,一處寬大富麗的豪宅裏,此時仍是燈火通明。

一具肥碩的身軀包紮著層層紗布,在**不住地哭訴道:“爹啊!您要給孩兒做主啊!”

這正是日頭裏那個被李雲英單手摔得七葷八素的跋扈紈絝子弟。他平日囂張慣了,無處秦樓楚館不仰其顏色,聽聞近日有個彩雲間聲名鵲起,女掌櫃生得國色天香,便起了色心,欲要前往一睹芳容調戲一番,結果不小心與出來的吳逸發生了口角,反被李雲英摔得一身淤青紅腫。

他是陽城縣首屈一指的陶商富豪沈家的末子,富商沈山年過半百又得一子,苦心半生,家中前兩子已做了官或在外經商,家業已穩,故而對這個三公子尤其寵愛,任其揮霍。

聽聞兒子受了傷,沈山一方麵雖覺得兒子近日確有些行為不端,但見他一身的淤青紅腫,心中又軟了下來,溫聲道:“季平,好好養傷,莫亂動,這彩雲間的事,明日爹自會替你討個說法。”

“爹啊,那彩雲間幾個小娘皮欺人太甚,把她們店給砸了,還有那個不長眼的書生,你也要替我找出來,疼死我了哎喲!”沈三公子盡管沒有傷筋動骨,卻也叫得如同殺豬般。

“好,好,爹答應。”沈山安撫了一番兒子的情緒後,才緩緩離開他寢屋,獨自一人在月下廊院中踱步。

彩雲間……

這彩雲間近日的名聲,沈山也早有耳聞,聽說一位姓白的美貌女子獨力操持之下,頗具口碑,隻是隔行如隔山,自家的陶瓷生意既與她沒什麽利益衝突,他一開始也並不如何關注。

隻是聽說,開店起半月來偶爾有些欲要生事的對手商家,到頭來都不了了之,自服了軟,都傳聞那女掌櫃經營有道。

如今,彩雲間與自己的小兒子扯上了關係,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一家小小的衣裝鋪子,就是那掌櫃手段通天,我也不信他還能與我家財相抗。

明日,就先派人去她店上敲打幾分,先禮後兵,如果再不識相服軟,就別怪他了。

打定主意,沈山眸中冷光一現,便自回到了自己寢屋,熟練地撚起幾根香,朝著家中供奉的武財神趙公明神龕恭敬地敬了柱香。

這是他經商一直便有的習慣,每日皆向財神上香,以求次日諸運亨通,多年來一直順風順水,不曾出過風浪。

上香完畢,便在丫鬟伺候下換衣入睡了。

“沈山……沈山……沈山!”

迷蒙之中,沈山似是聽見有人呼喚自己,聲音悠遠而有威嚴。

他睜開眼睛,隻見自己身處一片白茫茫無邊之境,眼前祥雲數道翩然而來,那祥雲之上霞光豔豔,於左右仙童護擁之中,一人金甲長須,右手執金鞭,騎虎而至。

正是自己神龕中所供奉的武財神趙公明。

沈山生平第一次見得顯聖,嚇得慌忙拱手跪拜:“小民拜見財神老爺!”

趙公明奮起威容,厲聲喝道:“沈山!你可知錯?”

沈山嚇得頓時魂不附體,身子亂顫,口中卻仍道:“小民……小民不知。小民曆來經商誠守本分,得財實無半點取自不義,也未曾行謀財害命之事啊!”

趙公明凝眉肅容,正色道:“本座念你早年力行本分,買賣有道,故此佑你一路經商皆無大禍,不料,你育兒無方,縱容揮霍,你那三子仗父之財,一路上縱惡奴欺壓良善,坑害店家多處,據本縣城隍所報,近日更是見一衣裝店掌櫃貌美,企圖圖謀不軌!你說,你是否無錯!”

全都被財神爺知道了?

沈山心中好似塌了一般,瘋狂磕頭,哭叫道:“財神爺明鑒!財神爺明鑒……末子遭受彩雲間一女子所傷,哭救於我,我才欲要討個說法,絕無任何不軌之心啊!”

趙公明又道:“你那三子,光天化日之下囂張跋扈,為人品行不端,分明是他在門前對書生出言不遜在先,豈能怪他人動手,不報到人間官府已是他大幸,你豈能因其動起不軌之心!”

趙公明聲若洪鍾,字字皆敲在沈山心上,嚇得他身子巨顫,不敢再做辯駁,隻顧連連磕頭。

“縣內其餘諸家店門也多奉我位,本座也自其他百姓口中聽聞你三子惡行。今日本座既臨,不如,讓他吃本座一金鞭,斷他一手,以示懲戒。”趙公明說著,右手金鞭舉起,似要施法。

沈山聞言更是心膽俱裂,慌忙磕頭磕得更加猛烈,哭叫道:“求財神老爺開恩,求財神老爺開恩哪。我那三子未經嚴教,是父之過,實在不該由他受苦,求財神老爺開恩啊!”

趙公明喝道:“那你可願從此管束逆子,不許讓他再行任何飛揚跋扈,傷天害理之事,更不許尋釁彩雲間,遷怒他人?”

聽得財神爺似有意開恩,沈山急忙叫道:“小民願意!小民願意!小民今後定當管束末子,不讓他踏出家門一步!若有違背,自願受天降雷劈!”

趙公明收了金鞭,肅容稍緩:“若再讓本座聽到你父子二人有食言之舉,便如此物!”

財神言出法隨,沈山麵前當即出現一枚黃金鑄就的錢幣,隨即“哢”的一聲斷為兩半,落在沈山方才磕頭之處,那錢幣上斷裂的一麵,正是刻著一個“財”字。

“小民知道!小民知道!”

沈山驚得一身冷汗,蹭地坐起身子,卻才發現,自己身處床榻之上,眼前並沒有什麽武財神趙公明。

是夢?

正當他如此覺得之時,他眼前蓋著的被窩之處,斷做兩瓣的金黃色錢幣,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麵。

那個從中間斷開的“財”字,格外顯眼。

沈山腦袋轟的一聲。

這是真的……

距離沈家大宅上空的五六丈處,一個苗條的少女虛影,正饒有興致的觀望著下方的一切。

“財神爺爺,這回借你名號托夢一回,別見怪啊。”

語罷,少女嬌然一笑,身化虹光,“咻”的一聲,縱逸而去,直飛向黑夜中陽城另一側的彩雲間閣樓,頃刻便至,沒入緊閉的樓上門窗裏,進入了溫軟床榻上一位熟睡著的少女的身軀中。

李雲英悄悄睜眼,看了下屋內另一張床頭,姐姐白蓮衣酣睡正濃。

話說,剛剛去沈家的一路上怎麽好像聞到了一絲絲鬼氣?

若說有鬼,卻又一下子消失了……

“子時已過許久,幽鬼沒有回來,八成是折在裏頭了。”

遠離陽城縣的枯月嶺地脈深處,幾點燭光幽幽明滅,將兩張王座照得半明半暗。

在黑袍對麵的另一處石座上,坐著一隻張著蝙蝠雙翼,兩手過膝,身量瘦長的妖怪。

枯月嶺二當家,夜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