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擒龍相

將軍目光如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眾多軍士裏身量單薄的吳逸。他手成劍指一動,便讓軍士收繳的木魚飛到了自己桌上。他隻看了木魚一眼,便眉頭一緊,指訣翻飛,口中念念,指尖向木魚一點,吳逸鳳目看得分明,那木魚周邊裹著的妖氣瞬間被一道淡淡金光破開,表麵浮現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經文。

經文一現,不光吳逸能看見,在場的其他士兵也盡都看在了眼裏,齊聲驚呼。

“竟然藏在木魚上?”將軍瞥了一眼吳逸,問道:“你發現的妖經?”

“是。”吳逸就這麽站著,點頭承認。

將軍起身負手走出桌案,踱步道:“瞧你打扮,像是讀書的士子,不像玄門中人。怎麽看出來這與妖書案有關的?”

他龍行虎步,每一步間玄氣共鳴自生出一股纏繞周身,與身上打扮完全不符的錚然威氣,引得房內眾人全都不自覺退了一步。

除了吳逸,他仍是麵色如常,紋絲不動。

他瞧了一眼周邊退開的士兵,個個麵色鐵青,隻有那帶頭的辛力還好些,不禁有些納悶:這將軍是氣勢挺足,可你們至於這樣嗎?

他見將軍開始走近,也泰然處之答道:“將軍誤會了,我沒有功名在身,也不算玄門中人,看出這木魚上有妖氣,是高人幼年傳的一點望氣術,才能在那人禍害全樓前出手阻止。”

雖然實際上是聖尊師傅阻止的,但沒轍,這鍋背就背了吧。

“大膽,既無功名,見了將軍為何不跪?”辛力此時厲聲喝道。

“無妨。”

將軍稍一抬手,便製止了部下的話,走到吳逸麵前,二人相距不足三尺,眼神相對,一個威勢如虎鋒芒畢露,一個眼神淡然,毫無波動。

“好小子,常人進了我書房根本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而且,本將軍竟然看不見你的修為。”將軍說話語氣未變,眼神中卻露出一抹讚許。

吳逸正要習慣性客套:“哪裏……”

但話沒說完,一道淩厲的風聲已經迎麵撲來。將軍手成虎爪,蘊著莫大力道毫無征兆地裹風而至!

雲體風身發動!

陡然遇襲瞬間自然發動了雲體風身的吳逸,望著速度也跟著變慢了的淩厲五指,吳逸思量了一下,並沒像以前那樣瞬間躲開,還是刻意地保持著隻比那一爪快一絲絲的速度,偏身緩緩躲過。

他看著五指劃過時,凝聚於掌指間的玄氣流動,攻勢淩厲,卻沒有什麽邪惡的殺氣。

他在試探?

這一下撲了空,將軍也神色微動,見吳逸偏開了身子,當下嘴角一笑。

果然!

一爪撲空,將軍掌指再變,揮掌掃向吳逸,這一下來勢更快,吳逸雲體風身剛一運轉,便望著變慢的那一掌想著一個問題:

自己還沒在現實世界和人真正較量過,打黑山將軍幾個都是隱身偷襲,學身外身法時順帶練的金剛妙相拳,用了幾次,都是仗著雲體風身拿人當靶子打。真正的實戰卻還沒有過,眼下這將軍出手也不像是有惡意,不如……

本來變慢的將軍一掌,在吳逸解除雲體風身後,又變得迅疾之至。

吳逸公然不懼,不再躲避,翻肘相迎。

兩相交擊之下,屋裏“嘭”地掀起一陣氣浪,吹得四周窗欞鼓動,花草搖曳,周圍士兵紛紛閉眼偏過頭。

領頭的辛力雖巋然不動,麵上卻有了一絲震驚之色。

將軍這一下固然沒有認真,但也有開碑裂石,堪比牛馬之力,自己接了尚且還要坐馬沉肩,小心應對。但這小子竟然接的如此輕鬆,連步子都沒動過?

將軍飛快瞥了一眼四周,隨即掌勢再變,速度更快,但吳逸能感覺到,力道卻變了。

為了不產生不必要的破壞,剛力,變作了柔勁。

掌翻如飛梭,攻勢越發緊密,將軍掌勢帶著一股牽引落空的柔勁,招招都要破開吳逸的守勢,刻意不用雲體風身的吳逸,也察覺到攻勢逐漸變快,招架的速度也相應提升。

兩人如今已進入貼身短打的拆招之勢,將軍掌指快密,勁力卻綿長不絕,玄氣引動之下,更有風聲過耳,當中還隱隱含著絲絲雷氣湧動。

吳逸每以拳肘攔架,都能感到其中傳來的隱隱風雷之勢,他很清楚,盡管很微弱,但這不是什麽形容掌勢的虛詞,而是龍虎境貨真價實的玄氣憑空引動風雷之氣。

比起黑山將軍那樣以自身玄氣波及數裏的術法神通雖然還有些差距,但也足以讓沒有用雲體風身的吳逸不敢掉以輕心。

金剛妙相拳裏正好有幾招可以用用,吳逸心念一起,手勢驟變,瞧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快密掌勢,順著將軍掌路的動向,凝拳成爪,於瞬移數變的掌勢中,反扣住了對方手腕。

一瞬間,吳逸平和的臉上變得凝眉怒目,運起金剛巨力,以臂運爪,將對手整個人就勢拔地而起。

金剛妙相拳·擒龍相!

將軍雖然文士打扮,卻掩不住身量高大,比吳逸還要高出一個頭,臂圍腰身也更較他寬大,下盤之穩也是冠絕三軍,但此時竟被他連根拔起整個人拿得腳離地麵,舉過頭頂,向另一麵摔去!

“將軍!”眾人疾聲驚呼。

吳逸奮力如有金剛相助,裹著萬千威勢,奮臂拋落,眼看著瞬間人與地麵就要相撞。

但那即將摧毀地板的巨大衝擊終究沒能到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兩隻腳點在了地上,一如常人踏地,毫無波瀾。

仿若剛才即將落地的巨大衝擊從不存在一般。

吳逸的手仍反扣著將軍的臂腕,而他自己的手,此時卻也被將軍五指凝成的虎爪扣著。

“好身手!”將軍讚了一句。

吳逸輕瞥一眼對方扣住自己手腕的手,也嘴角淡淡輕揚:“多謝將軍手下留情。”

雖然這一下他也沒打算真的用力把對方摔倒,但這轉瞬即逝的間隙裏,對方能突然變招反拿自己手腕,穩住身形,卸去下墜的力道,也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此時動手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那樣真的往下摔,恐怕早就被摔在地上了。

“小兄台看著不像道門中人,這身手,又有些佛門武功的意思,既然能看出妖書之氣,本將軍試了一路也沒看出修為,不知是哪路宗門下的光明境高手?”兩人均收了手,將軍瞧著吳逸上下一眼,歎道。

得,又來了一個以為自己是光明境的,也難怪。

吳逸隻道:“我師承西牛賀洲一位散仙門下,是個記名弟子,至於這門所謂佛門拳法,則是一位行者教來防身的。”

“行者?”將軍隻微微點頭,也不再追問,抬手虛空裏運勁,手指一勾,隔著遙遙數丈,就把桌上木魚移到了自己手上,“看你這副樣子,不像本地人,也知道城裏的妖書案?”

“來時略有耳聞。”

將軍拿著顯現出經文的木魚,肅然說道:“自妖書案發以來,像這樣刻在木魚上的經文還是頭一遭。之前都是金光觀發下的妖書才散發出害人的妖氣。”

吳逸鳳目之下,看著木魚上密密麻麻的經文,看了幾下也沒看清上麵寫的啥,便問道:“之前沒有在佛門寺院發現妖書的例子嗎?”

“沒有,這經文上雖是妖言,但都是道經說辭,佛道雖有來往,但總是兩家。除了案發時受邀聽經大會受波及的幾個和尚外,其餘寺廟當初也搜查過,並無異樣。”將軍很快否認了。

吳逸想起聖尊師傅也說過這木魚上的不是佛經而是道經,心裏有了念頭,便道:“敢問將軍,這散播妖氣的妖書上寫的內容上,可曾發現什麽?”

將軍一聲慨歎,望著那木魚上妖氣盡散,密密麻麻的經文,道:“不知道啊,這所謂的《碧遊寶錄》滿紙妖言,看似說的是道門理論不假,光看文字不像有問題,但這經文隻要被同樣具有妖氣的人念了,其上妖氣就會自然而發,禍害四散。本將軍當初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城裏數百本妖書查剿,沒想到……”

剛剛一番交手,吳逸已經知道這將軍身手殊非等閑,雖沒見他用過道法,但決然不差。這樣的人全城搜捕都還是出了淨色和尚這樣的新案例,吳逸心想,城裏多半還有什麽漏網之魚,有幕後黑手嫌疑的雲辰子早已死了,剩下的會是誰?

“將軍,恕我多問,”吳逸整理了一下言辭,也收起了幾分散漫的姿態,“將軍收押了這些道士,可曾有問出過什麽?譬如,幕後主使者是誰?這妖書總不會憑空而來。”

將軍正要回答,卻見此時門外一陣碎步急急而來,一個黑甲軍士疾行至門外,俯首稟報道:“報將軍!犯人已經押至牢房,靜候發落!”

“正好。”

將軍大袖一揮,朝吳逸說道:“你擒賊有功,不妨就隨本將軍一趟,相助一臂之力,有話路上再說。”

……

城裏的大牢設在將軍府地底。

從入口處看,如果不說,吳逸隻會覺得那是一間其貌不揚的小黑屋,守衛拉開了門,他才看見地板上通往下方的通道。

小黑屋本來就黑,不見陽光,通往地下大牢的隧道也是僅有隔幾十步丈才有的燭火照明,如果吳逸不是身懷異能,進了這道恐怕也是難走。

隧道是螺旋形一直往下,石階連著石壁,沒有護欄,稍稍走得偏了,都可能直直墜落,摔入無底深淵。將軍帶著幾個親隨和吳逸就這樣緩緩沿著石階一直走,不緊不慢。

將軍領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身後的動靜卻是一點沒落下,他聽得身後吳逸的腳步如常,輕快中不失穩當,以步履可知其心氣絲毫不亂。

有些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