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轉日,風雪稍霽,這是個報名上學的好日子。

兩姐弟換上新衣服,這些是成品衣服,在衣服都是私人手工為主的時代,他們穿得衣服都不太合身,不過比起之前有些破爛的,又好上不少。

“喲,穿這麽漂亮上哪裏去啊?”隔壁王嬸探出頭來,笑眯眯地看著他倆。

“上學去!”譚雲鬆拍拍自己的書包,據譚雲馨說這是她們後娘給縫製的,本來打算譚雲鬆八歲再送去蒙學。

譚雲馨也有一個,不過不是為了上學用的,而是嫁人時用來裝東西的包裹。

晚上譚雲馨自己動手將包裹改成了背包。

“許郎君真是個好人,譚郞能交上這樣的朋友算是積德了。”王嬸羨慕道。

這兩天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了,譚家姐弟來了一個人,自稱是譚秋陽的兄弟,譚秋陽臨死前將姐弟托付給了他。

死無對證,他們也沒有辦法從死去的譚秋陽那裏知道實情,何況這個年頭,朝不保夕的大有人在,他們又何必為了兩個孤兒得罪這個看起來很厲害的人呢?

要知道上次兩個毒蛇幫的被揍了一頓回去後,甚至不敢回來複仇,可見這個人多厲害。

“對了許郎君,昨日我看到他們家親嬸上門了。”王嬸突然說道,“介娘們可是出了名的吝嗇,昨天居然帶了臘肉來,老身看呐,準是要有什麽圖謀。”

“好的,謝王嬸。”許君歡不在意地笑道,兵來將擋就是了,一個娘們還能怎麽滴?

報名非常的順利,蒙學還不用分男女,負責招生的老師隻是簡單登記兩個孩子的基本信息後,便讓他們回去了。

原來現在正是寒假,得等到來年開春的時間才是正式上學,到時候一上學就學到明年的冬天。

一年就放一次假,知道他們的放假製度後,許君歡也隻是搖搖頭,也不知感慨什麽。

離開衙門,是的,蒙學館就在衙門的旁邊,據說是邑陽城的縣令安排的,自己也經常去蒙學講學,美其名曰注重教化,估計也是為未來投資,萬一這裏出了幾個人才呢?

哪管他們以後地位再高,也得喊自己一聲老師。

司教坊,別看錯了,是司教坊,而不是專門拿犯官家女眷賺錢的教坊司。

這裏一條街都是賣筆墨紙硯的街坊,走進街區,遠遠都能聞到裏麵的鬆香味。

雖說是大冷天,但是商鋪做生意的熱情卻不減:

“客官給孩子開筆?墨韻齋能一套打包,保證優惠!”

“郎君來給弟弟妹妹置辦開學文具,那必須來咱文芳閣,我們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兩個好奇寶寶正東張西望,為挑選哪家店而感到為難,畢竟大家都這麽熱情。

“選好去哪家嗎?”許君歡溫和問。

譚雲馨手指戳著下巴,一臉猶豫:“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家,有點難為情。”

“有什麽好難為情的,如果還沒有決定那就再溜達溜達,距離開學還早。”許君歡道。

轉了幾個拐角,一股暖風吹過來,卻原來麵前多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店鋪,裏麵擺著幾台暖爐,裏麵傳來細微的讀書聲。

“嗯?”許君歡腳步一頓,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畢竟這個時代很多店大欺客的事發生,他擔心進去後,兩個小家夥被店家瞧不起或者其他什麽的,就不好了。

剛想抬腳離開,裏麵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尤學士慢走,下次一定為學士備上頂好的雲鬆墨。”

被稱為尤學士的男人聲音很儒雅溫和:“那就麻煩店家了,改日我就將拙作送過來。”

“哈哈,學士開玩笑了,誰不知您是狀元郎,您的大作別人求都求不來,怎麽能稱拙道劣呢?”

那店家倒是會說話,兩人又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待那儒雅聲音的男人離開,許君歡已經能確定了,這個世界真是渺小,居然在這裏遇到了這位尤狀元。

不過許君歡沒有聲張,而是拉著兩個小的往店裏走。

那掌櫃見到三個人進來,也沒有嫌棄他們衣著樸素,笑臉迎來:“客官眼生,不知道高姓大名?”

許君歡並不奇怪他們這麽問話,雖然長安有百萬以上的人口,而且大周還開了蒙學,但終究能供得起人讀書寫字的並不多。

而司教坊又是長安專門賣文房四寶的,多少都能刷個臉熟,畢竟下次遇到直接喊出客人的名字,生意的成功率可以翻上幾番。

“我姓許,這是我兄弟的兒女,開春就要入學了,但是不知道需要什麽,想進來問問。”

那店家聞言,側過身子,熱情介紹道:“許客官裏麵請,兩位小客官可曾入學?”

“不曾。”這次是譚雲馨說話。

“好,那是第一次入學,就得先準備開筆的文具,客官是準備一次給他們二人買好嗎?”

店家很聰明,看到許君歡蒙著眼,沒有傻乎乎去問他需不需要也給自己買一份,就好像一個光頭問他要不要理發一樣。

“是。”許君歡點點頭。

進了店門,身體瞬間溫和了許多,時不時還能聽到水壺在炭爐上冒騰的聲音。

隨口讓活計去準備兩份開筆的文具,店家拱手道:“二位先在這等一會,馬上就好。”

“有勞了。”

“不麻煩。”

許君歡笑著問道:“掌櫃的,我想問問,剛剛離開的可是去年的狀元郎,尤煒?”

“沒錯,想不到您也認識。”那個掌櫃被問到心頭了,正常人都喜歡顯擺一下,他也不例外。

“我與尤煒是同鄉,都是西域來的。”許君歡道。

掌櫃笑道:“不不,那你可不知道,尤學士可不是西域人,他祖籍山東,爺爺一代犯事被流放到西域,隻有他這一代,才恩準進行科考。”

“原來如此,掌櫃與他似乎很熟啊?”許君歡問。

“害,我也是山東的,都是同鄉,而且我們成文堂向來有協助同鄉的傳統,當初尤學士來長安,身無分文,還是我們給予的資助呢!”掌櫃道。

許君歡立刻擺出一副羨慕和欽佩的樣子:“掌櫃要眼力,能助到狀元郎,將來必定財運亨通啊!”

“哎,都是運氣,不過當初我第一眼看到尤學士,就發現他頭頂冒著聖光……”

掌櫃一邊謙虛,一邊又吹起牛來,不過許君歡幾次引導,多少了解尤煒的現狀。

現在他被封為翰林院學士,預備分派到地方或者中央為官,目前住在司教坊附近的院子,是臨時居住的,等他的任命徹底下來,就要搬離。

而最重要的是,尤煒確實派人去接自己的妻子了,隻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這讓狀元郎有些焦躁不安。

許君歡並不知道這個尤煒是否是真的焦躁不安,總而言之,現在陳二娘還沒有任何消息。

隻能等明天試試看能不能從左侍郎嘴裏得到線索了。

三人買完東西回家,還沒到家門口,譚雲馨眼尖,拉著弟弟躲到了許君歡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