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靖柔之死(1)
第088章 靖柔之死（1）
一夜大雪。舒骺豞匫早晨的時候，青色的房頂上積起了一層厚雪，遠遠望去，九璃都高高低低的房屋就像連綿起伏的雪山。
空中依舊還飄著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有種空靈的美。
“夫人，天色已經不早了，您如果還不舒服的話，先起來吃點東西好麽？奴婢做了點清淡的粥，您先喝了再睡，好不好？”水桃端著托盤，恭敬地問著躺在床上的靖柔。
靖柔微微睜開了眼睛，從窗外透進來的明亮的光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她輕輕地翻了一個身，道：“你出去吧，我什麽都不想吃，隻想睡一會兒。”
水桃皺著眉頭，她都已經睡了這麽整整一天了！
“夫人，要不您喝一點點粥吧？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就算是睡著，身體也受不了啊！”
靖柔煩躁地吼道：“哎呀！我跟你說了我很困！你給我出去！再敢進來打擾我，我一定給你好看！”
水桃被嚇到了，哆嗦著把托盤放在了桌上，悄聲退了出去。
關上了門，水桃秀氣的眉頭皺得很緊：
不久以前夫人就開始變得嗜睡了。她本來一直都起得很早，據她自己說是以前在王宮裏需要早起去各個宮裏給娘娘們請安，所以養成了習慣。可是半個多月之前，夫人她就開始變得喜歡懶床了。
最開始的時候，水桃隻當是天氣涼了，夫人她貪戀被窩裏的溫暖，所以多睡了些時辰，可是這幾天她變得越來越嗜睡，有時候會傍晚的時候睡下，到了早上遲一點的時候起來，嚴重一點會在下午就睡下。
將軍北上的那一天，從城郊回來之後，夫人就說身子不舒服，便睡下了，一睡就睡到第二天的正午。現在更可怕，從昨天上午用過了早膳開始，夫人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到了中午便睡下了，一直到現在。
她滴水未進，一直躺在床上，臉色因為沒有吃東西而變得有些蠟黃。
水桃很擔心，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嗜睡了，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想到這裏，水桃覺得自己不能再讓夫人這麽病下去了，一定要找人來看看才行。她想了想，自己一個小丫頭，在府中什麽地位都沒有，也不能直接去找大夫，萬一夫人沒有病，被她這麽一折騰，生氣了，她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水桃來到了竹苑。
“夫人嗜睡？”花影聽完了水桃的敘述，覺得很怪異，“怎麽會睡這麽久？”
水桃道：“的確是這樣的，這幾天，夫人睡著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長好多，奴婢真擔心夫人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她看著花影沉思的模樣，忽然覺得很安心。這個影主子明明說過，她不是晉雪瑤夫人，可是水桃就是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讓她感到熟悉的氣味。晉雪瑤夫人對她有恩，人又善良又漂亮，即使她過世了這麽多年，她依然非常想念她。
眼前的影主子有著和夫人一模一樣的容貌，也同樣溫柔善良，同樣對下人很好，也許就是這一點，讓水桃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第一個想到了向她求助。
“現在聽你說了也沒有什麽用，我還是跟你一起去桃苑看一看吧，”花影說道，又轉頭向小凡吩咐道，“小凡，你馬上去找個大夫過來。”
“是！”小凡點頭，往外麵跑去。夏嵐上前給花影披上了披風。
“多謝影主子。”水桃鬆了一口氣，跟上了花影的腳步。
花影走得很快，水桃和夏嵐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她的腳步。
來到了桃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院子裏種著的許多桃樹。
冬天的桃樹早就沒有了粉嫩的桃花和清爽的綠葉，隻剩下了墨黑色的枝幹，但是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中，這樣的枝幹看上去也別有一種風味。
桃樹下有一張石桌，白雪覆蓋在桌麵上，像鋪在案板上的麵粉。
花影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
自己進了將軍府之後，從來沒有來過這個桃苑，因為這裏是夫人的住處，她們不能隨意打擾。可是，這樣的情形她似乎在什麽地方見到過。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想象了一下每一株桃樹的位置，再次睜開眼，往四周看了看，她很詭異地發現，自己看到的和所想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還有那張石桌。她總覺得自己曾經在那裏坐著過。
“水桃，那張桌子的地上，是不是有一團紅色的東西？”花影忽然問道。
此話一出，水桃和夏嵐都愣住了。
花影並不清楚她們此時的驚詫神情代表什麽，她隻知道，那個地方應該是有一團暗紅色的東西，具體是什麽，她根本說不清楚。
水桃感到非常震驚－－
四年以前，晉雪瑤夫人曾經流產過，就是在那邊石桌旁邊的桃樹下，她倒了下去，鮮血染紅了她的裙子，在地上留下了很大一塊血紅。
後來，由於那攤血沒有及時處理，變得很不好清理，就像是浸入了那一塊地麵一樣，她們清潔過很多次，都沒有徹底清除。
不過慢慢地，被雨水衝刷過許多回之後，那灘血跡就漸漸消失了。
但是在這裏伺候過的丫頭們依然能夠記得，當初的那個地方，是有一團暗紅色的東西，就像是本來就該存在著的一樣。
花影見她們兩個小丫頭一直都用很驚訝的神情麵對她，感到奇怪：“怎麽了？”
夏嵐比水桃先反應過來，想了想，道：
“回影主子的話，以前的夫人曾經在那個地方摔倒，後來險些流產，所以那裏曾經有一團暗紅色，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
花影愣住－－桃苑是將軍夫人的居處，以前的晉雪瑤就是住在這裏的。而她從來沒有來過，卻對這裏感到非常熟悉，而且還知道那張石桌下麵有一團暗紅色的血跡？
這樣的事情，難道可能是巧合嗎？
不，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難道……她真的是晉雪瑤？
可是，她的處子之身又怎麽解釋？
明明是懷過孕、流過產的女子，怎麽可能依舊是處子？
這樣矛盾的發現讓花影感到很難受。
算了，現在不是關心這樣的事情的時候，靖柔的怪病才是現下最重要的。
花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水桃的帶領下，來到了靖柔的房間。
“叩叩叩……”
靖柔在迷迷糊糊之中聽到了一陣很有規律的敲門聲。
好煩人呐！不是跟水桃說過了不要來打擾她的麽！那個小丫頭的膽子怎麽這麽大！
“我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的嗎！”靖柔怒吼，但是因為沒有什麽精神、很久沒有喝水嗓子也有些嘶啞，聽起來沒有什麽威脅力。
“夫人，是我。”花影聽著靖柔那不正常的聲音，感到很奇怪。
由於不舒服，靖柔的聽覺似乎也出了問題，並沒有聽出外麵那個聲音是誰，隻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丫頭。
半晌沒聽見屋內的聲音，花影又問道：“……夫人，我是花影，我能夠進來麽？”
花影？她來幹什麽？靖柔終於清醒了一點點，不悅地皺起了眉頭。真是可惡，自己都不舒服了，那個女人還來找自己的麻煩？煩死了。
靖柔不想理會外麵的人。
花影又等了一會兒，發現靖柔還是不說話，終於忍不住了，道了一聲“夫人，失敬，我進來了”，便重重地把門推開。
自己的房間被人闖入，而這個人又是自己討厭的人，靖柔自然是很冒火。
“誰允許你進來的！”靖柔猛地一下子做了起來，憤怒地衝花影吼道。可是因為頭暈腦脹，身子也沒什麽力氣，剛剛坐了起來，她又因為頭暈而倒了下去。
“夫人！”水桃小跑了上去，“您沒事吧？”
靖柔重重地喘著氣，直覺得眼冒金星。
花影平靜地看了靖柔一眼，又看向了桌上已經涼了的粥，轉頭對夏嵐說道：“去把粥熱一下端過來。”13850974
“是，影主子。”夏嵐說著便端起托盤走了出去。
花影來到靖柔的窗前，看著靖柔蒼白的臉，道：“夫人，我聽說你不太舒服，所以過來看望一下。”
靖柔沒好氣地說道：“我可沒指望你來看望我！”
花影根本就不理會靖柔不友好的態度，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她：“水桃說夫人最近很嗜睡，睡覺的時間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圍，她很擔心，怕你生病，所以就過來找我。”
“我沒有生病！”靖柔嘴硬地說道。好像生病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一樣，“而且，我才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好心！”
花影輕聲歎息－－這個靖柔公主真是別扭，明明都已經這麽不舒服了，還這麽嘴硬！真是的，難道麵子這東西能當飯吃啊？
“有沒有生病不是您說了能算的，大夫馬上就來了，讓他看一看總是好的，有病治病，沒病當然最好，”花影一邊給靖柔蓋好了被子，一邊說道，“你先休息一會兒，不要著涼了。”
靖柔悶悶地不說話。
她一直都看不起花影，認為這樣的煙花女子總是非常可惡。她從小在王城中長大，雖然母妃並不是很受寵，但是因為母家的關係，其他人總是對母妃非常尊敬和畏懼，她雖然隻是父王的眾多的公主中的一個，而且姿色才華平平，並不出眾，但是從來沒有人敢對她不敬。如時了美。
後來因為父王的旨意，她不得不下嫁赫連擎天大將軍，素聞這個將軍相貌醜陋、殺人如麻，而且還命犯天煞孤星，克死過三個夫人，她非常不願意嫁過來。可是她也知道，這個將軍為流蒼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她嫁給他也沒有什麽受委屈的。
而且她也很清楚，父王表麵上非常信任和倚重赫連擎天，其實心裏對他非常忌憚，他功高震主，而且深得民心，要是他對父王不忠心，就是一個非常大的威脅。父王要她嫁入將軍府，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她作為他的眼線，在赫連擎天身邊監視他。
她不喜歡赫連擎天，他對她很恭敬，但是也並不喜歡她。她縱然是將軍府中的正房夫人，但是，她知道這樣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w7go。
雖然赫連擎天不是她的良人，但是她嫁給了堂堂的大將軍，在外人看來，依舊非常幸運。現在她回到王城、見到自己的姐妹的時候，她們說起她的歸宿，總是非常羨慕。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對於她而言，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夫君對自己是否真心。
她知道赫連擎天的心裏一直裝著他的前妻，她也沒有想過要和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爭奪寵愛，她以為，赫連擎天一輩子隻會喜歡那個已經逝去的晉雪瑤，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所以他對待她很平淡也是無可厚非。
可是！
他竟然看上了一個煙花女子？
這樣靠著出賣自己的身體來獲得榮華富貴的女子，是靖柔最看不起的。而花影正好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就是這樣的身份低賤的女子，竟然贏過了她這個堂堂的公主大人，成為了她的夫君心裏的寶貝。
靖柔不甘心。更多的就是嫉妒。
她怎麽能夠輸給一個這樣的女子呢？
所以她一直都很討厭花影，一直都在找她的麻煩，不想讓她有好日子可過。
她一直以為，煙花女子都是無情的，花影也不例外，所以她如果不對付她，花影就會整她，她不想成為花影的手下敗將。
可是靖柔沒有想到的是，在蘇白曼誣陷自己殺害了她的孩子的時候，站出來為她辯護的，竟然是自己最討厭的人。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對花影的看法就完全改變了。
可是她才不想讓別人以為她喜歡花影，她可是堂堂的靖柔公主，怎麽能對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子低頭呢？
大夫很快就來了，給靖柔診脈之後，微微笑了起來：“恭喜夫人，夫人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什麽？”靖柔和花影都愣住了。
“可是大夫，夫人她最近很嗜睡，經常是睡整整一天，如果說是因為懷孕而嗜睡的話，會不會太反常了啊？”花影不放心地問道。
大夫想了想，道：“可是夫人的脈象的確是喜脈，並沒有病症。或許是因為夫人的體質較為虛弱，所以才會比較嗜睡吧？”
花影皺起了眉頭－－“或許”？身為一個大夫，竟然用這樣的詞語？
“您確定沒有問題嗎？夫人嗜睡真的是懷孕引起的嗎？”花影不放心地繼續追問。
“恕老夫無能……”大夫歎息了一聲，道，“要不這樣，老夫這就去給夫人開幾副調養的方子，夫人先服用兩天，如果繼續嗜睡，就需要再看看了。”
花影依然不放心，哪裏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大夫啊？如此嗜睡，她這樣的外行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了，他好好的一個大夫，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呢？
這樣的問題難道查不出來麽？
查不出來的病……
難道，靖柔嗜睡這樣的病症，就跟她自己的心痛病一樣麽？
說起來，最近的心痛病發作的時候好像多一些了，但是並沒有前幾次那麽痛苦，有的時候痛了一會兒就沒有事了，有的時候會劇烈地疼痛一陣子。她又去找過大夫看病，可是和以前一樣，每個大夫都說她的身體很好，並沒有什麽病症。
沒有病症，可是依然出了問題，她的心痛病和靖柔的嗜睡症，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竟然有些詭異的相似。
這難道是巧合嗎？
可是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多的巧合？
大夫很快開好了方子，遞給了夏嵐，夏嵐看著花影，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凡，送大夫出去。”花影說完，從夏嵐手中拿過了方子，看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這隻是普通的調養身子的方子，同時還有幾味養胎的藥，可是，就算靖柔懷孕了，這麽嗜睡，用這樣的方子用處也不大啊！
“夏嵐，再重新找個大夫過來……”花影說道，在夏嵐要走的時候她又說，“不，多找幾個，最好是京城比較有名的大夫，但是記住，不要驚動他人，以免節外生枝。”
“是。”夏嵐小跑著離開了。
靖柔看著花影，忽然之間感到有些感動。
她一直都對花影抱有成見，對她很凶，但是花影現在竟然一點都沒有在意，如此關心她，對她的病這麽慎重。
不過，她隻是因為懷孕了而嗜睡而已，有這麽麻煩嗎？
“我說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靖柔微有不滿地說道，“隻是有點點嗜睡而已啊。而且剛剛那個大夫也說了，並沒有其他的問題的。”
“可是，就算是因為懷孕，也不至於嗜睡得這麽厲害啊！難道夫人你以前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或者說，你真的像那位大夫說的哪樣，體質虛弱？”花影嚴肅地說道。要是靖柔這樣的出身高貴、養尊處優的公主都體質虛弱的話，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就不要想正常地生活了。
被花影這麽一說，靖柔總算是感到了不對勁。就連剛剛聽說自己懷有身孕的喜悅都消失不見了。
“那你是在懷疑那個大夫？”靖柔疑惑地問道，“可是我們素不相識，他根本沒有理由害我啊！”
“他的確沒有理由害你，但是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呢？”花影挑眉，看著靖柔不敢相信的眼神，道，“如果是因為你的病症他看不出來，才隻能說你體質虛弱，那怎麽辦？”
靖柔總算是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看來，自己很有可能並不是簡單的嗜睡而已。
“對了夫人，您先喝點東西，等大夫來了再說吧。”花影把剛剛熱好了的粥端了過來，正想要喂靖柔喝，可是忽然覺得很別扭。
她沉默了半晌，還是把碗遞給了水桃，讓她喂靖柔喝。
以前一直和靖柔都是針鋒相對的，現在這樣的平靜反而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幾位大夫都是九璃都中比較出名的老大夫了，可是說辭都和之前的那位大夫大同小異，要麽是說靖柔的氣血不足才導致了嗜睡，要麽就是說體虛，總之說出來的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答案。
這讓花影感到更加不安。
“既然這麽多的大夫都這麽說，我想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了吧？”折騰了很久，靖柔感到更加疲憊，非常不悅地說道。
花影皺眉。
不知怎的，她總是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難道是因為自己也有一種查不出來的病？
算了，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總不能一直再這麽糾結下去啊。
靖柔喝了藥，又吃了一點東西，就睡下了。
花影回到了竹苑之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煩躁，最後實在是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於是帶著小凡就來到了嚴府。
這樣的時候，也隻有和朋友在一起呆著，才能感覺好受一些。
“你是說，靖柔公主那病查不出來？”綠蝶聽完了花蝶的描述，感到很驚訝，“那些大夫都是名醫啊！他們都查不出來？”
“我也感到奇怪，”花影喝了一點熱茶，終於感覺身上暖和一點了，“可惜的是我不懂醫理，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嚴重的嗜睡症。綠蝶，你也是懷有身孕的人，有沒有嗜睡呢？”
綠蝶搖頭：“懷上孩子之後，我的確比以前更容易犯困了，可是也沒有像靖柔公主那麽嚴重啊！更何況她可是公主，以前好吃好喝的，又不像我這樣虛弱，怎麽會這麽嚴重？難道她有其他的病？”
“有其他的病也沒有被診斷出來啊！”花影歎息，“這就是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因為我也有一種病，沒法診斷出來，所以一直很苦惱。”
綠蝶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病？”
花影忽然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說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有的時候我也感覺到不舒服，可是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大夫也查不出來……哎呀，就是……哎，我在說什麽呢！也不是什麽大病，沒有關係的啦，綠蝶你不用擔心。”
綠蝶擔憂地看著她－－
花影她，就要覺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