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傷水
轉眼間這兩人便已鬥了七八百個回合，閻羅雖將一把長劍使得靈巧，但似已久未與人動手，許多招式皆以生疏，行招轉換之間亦頗為生硬。隻是憑著幾千年來不斷累積的修為灌注劍上，使得每一劍轟出都有開山破石的力道，逼得郭笑雨不敢與其硬碰，故而才能與郭笑雨鬥得如此之久。
在兩人交手尚不足一百回合之際，郭笑雨便已看出些許端倪。對戰之中，取勝之道或以力，或以巧，或以計。用計者為精，用巧者為妙，然用力者則最不可取，是為蠢。郭笑雨心知這閻羅便是最蠢之人。
當下也不與其硬拚，甚至連“逆五行”亦未曾用過，隻是以妙法驅動周圍土石與閻羅周旋，一時間自然不能取勝，但也絕不會落敗。隻待閻羅力竭，便是郭笑雨反擊之時。
正在此時，閻羅一記橫削，直取郭笑雨脖頸。郭笑雨亦在同時驅動土相法訣，竟將閻羅所處之地移後三尺。原本這時閻羅本該收劍變招，但不料他竟收不住這一劍。劍鋒奪一聲砍進閻羅身後那六角涼亭的柱腳之中，劍鋒入木三分，一時竟拔不出來。
正當這時，郭笑雨已然出手。雙指凝聚周圍水汽，水汽化成冰刺，正點在閻羅眉心處。
“還打嗎？”郭笑雨定定問道。
而閻羅雖已落敗卻竟不肯收手，放開長劍直以雙拳轟向郭笑雨胸膛。郭笑雨後躍一步，堪堪避過閻羅這一拳，心中卻已知道，這閻羅是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主兒。指鋒一轉便欲將指尖那一根冰刺射出。
眼看勝負即將宣判，偏偏在此有一人出現，大喊道：“兩位請住手！”
郭笑雨亦是堪堪收招，朝聲音傳來那方向看去，卻原來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人。但看那樣子，地位應該與十大陰兵差不多。或許他正是十大陰兵之一也不一定，畢竟十大陰兵郭笑雨也隻見過五個。
閻王卻連正眼都不願意瞧那人，冷冷道：“有話快說，沒事快滾！”
那人也不見生氣，隻回話道：“方才閻羅與這位少俠在此地決鬥卻已震動幽冥，此刻已有無數亡魂哀嚎。兩位若再不收手，隻怕群鬼***，難以收拾。”
環顧四外，這周圍竟已因方才閻羅的凶猛招式而滿布瘡痍，地麵上或深或淺，或長或短，盡是密密麻麻的劍痕！
郭笑雨將冰刺懸在隻見，仍是那一句：“還打嗎？”
閻羅哼了一聲，指著那人道：“滾！”
那人竟也當真聽話，說滾就滾。
郭笑雨道：“如此，你是不想打了。”
閻羅道：“但別以為我就真的打不過你，不過許久未曾動手，有些生疏罷了。”
郭笑雨也不理會他這蹩腳借口，隻說道：“不管怎麽說，此刻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將我師妹放了，否則，我先殺你，再悔幽冥界。”
閻羅微微一笑，道：“你能說出這話，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郭笑雨道：“所以，如果你足夠聰明，最好放了我師妹。”
閻羅道：“我並沒有說不放，不過是再多做幾年閻羅，等下一個天人血脈來這也就是了。不過在放了令師妹之前，你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聽他這語氣，好像隻要放了郭甜甜，就是讓他馬上去死，他都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閻羅說道：“也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閣下毀我三生石，又殺我無數鬼差，至少該給我一個交代吧。”
郭笑雨怒道：“你要什麽交代！”聽語氣仿佛錯的不是他，而是閻羅一般。
閻羅道：“你不必這麽大火氣，畢竟毀了三生石不是鬧著玩的。索性我這裏有一塊照心鏡，可以暫時替代三生石，但三生石的修複也是勢在必行。”
郭笑雨道：“有話直說，到底要我怎麽做。”
閻羅道：“其實也沒什麽，說起來這件事對你這種人應該很簡單。隻要你去到無傷境界，取來無傷水，幫我修複三生石。我自然會放你師妹和你回去。”
“還有我！”無顏竟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蒼雲子說會有人來接她，郭笑雨還以為她會在無定境界呆上一段日子，想不到她這麽快就出來了。
閻羅瞥了一眼那丫頭一樣的無顏，沒好氣的道：“小丫頭，我早就想趕你走了。等他將無傷水取來，你們便一起離開吧。”
“無傷水是什麽？”郭笑雨問道：“無傷境界又在哪裏？”
閻羅解釋道：“所謂無傷水乃是這世上最純淨之水，這水可以愈合一切傷口，亦是修複三生石所必須的材料之一。但至於其他材料就不需要閣下費心，隻要閣下能在兩天，你隻有兩天了。隻要你能在兩天之內從無傷境界活著回來並且帶回無傷水，我便親自送你們三人的魂魄回去。但如果閣下做不到這件事，那就恕我愛莫能助，閣下注定要在這裏做鬼了。而且我絕不會安排閣下轉生，我要閣下與我一起，體會無盡時間鎖帶來的空虛。”
郭笑雨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隻需要告訴我，無傷境界在什麽地方，無傷水長什麽樣子。”
閻羅道：“無傷水與忘川水同出一脈，但忘川水經過幽冥界的陰氣熏染，隻能用來洗去記憶，卻不能用來修複傷口，更不能修複三生石。至於無傷境界，你隻需要沿著忘川河一直朝上走，當你見到河水不再是黑色的時候，那裏就是無傷境界了。至於其他的，那個小丫頭會告訴你的。不過如果你要去的話最好快些，因為無傷境界隻在每日的午時才會開啟，開啟時間也隻有一刻鍾。如果你不能在一刻鍾內取到水，再打敗那個怪物走出來的話……”
“怪物！”雖然閻羅將這兩個字說的輕描淡寫，但顯然這兩個字才是關鍵。
閻羅笑道：“對於你來說，那算不上什麽可怕的東西。具體是怎麽一回事，這小丫頭應該會告訴你的。”他又抬頭望了望天，道：“哦，真不巧，今天的午時已經過了，所以你們隻能等明天了。隻是，如果明天你也取不到無傷水的話，即使後天你取到了也無用，因為你注定已經錯過頭七，重生無望了。”
郭笑雨這時候腦中隻能想出一個詞來形容麵前這個英俊的閻羅：卑鄙！
“我們走。”郭笑雨拉著無言的手便沿著忘川河朝上遊走去。
在路上，郭笑雨邊走邊問道：“無顏丫頭，到底無傷水是什麽，無傷境界又是什麽。還有閻羅說的那個怪物，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麽回事？”
無顏笑著說道：“其實說起來，無傷水也算是一種極危險的水。這種水雖然不能像忘川水一樣洗去人的記憶，但卻可以將人的記憶混淆、扭曲。打個比方，你心中最在乎的那個人是甜甜姐，最討厭的人是閻羅，可你一旦沾染上無傷水，便極有可能以為你最在乎的人是閻羅，而最討厭的人是甜甜姐。”
郭笑雨苦笑了一聲，她這個比方打得真巧妙，也著實的讓人記憶深刻。
“那無傷境界呢？”郭笑雨又問道。
無顏道：“閻羅不是告訴你了，無傷境界便是無傷水和忘川河的源頭。而且無傷境界就是為了保護無傷水才被開辟出的境界。無傷水可以修複一切，自然也能修複不全的靈魂。但是閻羅不許無傷水外流，否則一個靈魂劈成兩半，再由無傷水修複，便可以成為兩個靈魂。這樣一來，天地的秩序就會大亂。而為了保護無傷水不外流，閻羅更在其中藏了一頭怪物……”
“你是說那怪物是閻羅放在裏麵的？”郭笑雨隻越來越覺得閻羅比想象的，更卑鄙。
無顏道：“當然了，無傷境界本就是他開辟的，那怪物也是他養的。而且你似乎還不知道，閻羅是可以隨意進出無傷境界的。”
郭笑雨道：“也就是說，他隨時都可以取到無傷水，用來修複三生石。”
無顏道：“沒錯。而且修複三生石究竟需不需要無傷水，這也還是未知之數。”
郭笑雨笑了一聲，道：“那他為什麽還要我去取什麽無傷水？”
無顏道：“你當真想不明白這一點？他根本就不希望你能取到無傷水，這樣一來你就無法要求他釋放甜甜姐，連你也要永遠留在這裏。他這輩子最大的悲哀，就是要一個人來享受這無窮無盡的時間。所以他想要你和甜甜姐一起，來陪著他，隻要永遠。”她又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所以，咱們必須要快，在明天午時的時候將無傷水帶回，這樣他就無話可說，必須放走咱們了。”
“沒錯，”郭笑雨道：“咱們必須在明天午時前到達那裏。一刻鍾取水，鬥怪物。對你來說應該足夠了。”
“那怪物，”郭笑雨終於問到這個他最關心的問題，“你知道那是什麽怪物嗎？”
無顏道：“我不知道，但我有這個。”她居然從懷裏取出一塊令牌，正是蒼雲子贈她，要她喝退群獸。卻想不到，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郭笑雨微微一下，道：“是否真的是因果循環，命中注定？”
兩人邊說邊走，沿路隻看到忘川河中飄著那浮屍一樣的魂魄，郭笑雨心中暗自詫異：“這些魂魄是從什麽地方被送進這忘川河中的。”他心裏想著，嘴裏便嘟囔了出來。無顏聽到便回答：“望鄉台啊。就是咱們剛剛來的地方。”
郭笑雨驚道：“那這麽說，望鄉台就是忘川河的起點？”
無顏吼道：“你是不是傻了啊，如果那是起點，咱們還來這裏做什麽。忘川河的起點在無傷境界。
望鄉台是那些靈魂來到幽冥界時的第一站，亡魂來到幽冥，根據死辰八字決定陰壽，等到陰壽耗盡便會去到望鄉台。再然後就是忘川水、三生石，接著就發往六道，轉世投胎。而咱們現在去的地方，是沿著望鄉台一路往上，按照咱們這個速度走的話，大約還有一個時辰便能達到無傷境界。不過那時候距離明天午時，大概還有六個時辰。想想看，怎麽利用那六個時辰吧。”
郭笑雨實不理解無顏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無傷境界之後自然會知道的。
果然就如無顏所說，兩人在一個時辰之後來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無傷境界之前。能證明這裏就是無傷境界的，便是立在郭笑雨眼前的一塊巨大的水晶界碑，上麵正刻道：無傷境界。而這裏的水的確如閻羅所說，並非黑色。
郭笑雨即刻上前驅動水相法訣，隻見河麵上龍吸水一般的卷起一道漩渦，水直朝郭笑雨湧來。可這水到了郭笑雨麵前，竟不知怎地，又成了黑色。
“這是怎麽一回事？”郭笑雨反手將水彈入忘川河中，“明明是清水，怎麽到了我手裏，又成了黑色？”
無顏笑道：“不是早就告訴你了，無傷境界隻在每日午時開啟，那時候你才能進去取水。此刻這無傷境界是被封印的，就像是鏡子裏的倒影。你雖然看得到，卻摸不到。”
郭笑雨歎息著問道：“難道咱們真的要在這裏等上六個時辰？”
無顏道：“看來是這樣的，沒有人能衝破閻羅設下的這層封印。而且你最好趁著這六個時辰趕快想一想，等一下你要用什麽方法將無傷水取出來並且帶回去。”
郭笑雨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無顏道：“很簡單，因為無傷水是這世上最純淨之水，它並不屬於五行之中，所以你的五行妙法對它無用，你驅動不了無傷水。再有，因為無傷水雖然純淨但卻脆弱，一旦離開無傷境界或者沾染上五行之中的任何一種，它都會變成普通的忘川水。”
郭笑雨道：“這些你早就知道，卻為什麽不告訴我？”
無顏聳了聳肩，道：“你又沒問。”
郭笑雨已想將這丫頭捏碎了扔進無定境界，給那些妖獸當食物。
“那現在你怎肯說了？”郭笑雨咬著牙問道，他已決定無論無顏怎麽回答，都要那麽做。
無顏又很無所謂的說道：“因為我怕你到了裏麵再想辦法就來不及了，而且我喜歡看你無可奈何，恨不得將我殺了喂狗卻又下不去手時候的那種眼神。”
郭笑雨怒問道：“那你到底有沒有辦辦法啊！”
無顏道：“若是沒有辦法我怎麽敢將你帶來這裏，真怕你不敢殺了我嗎？”
“那你快說呀！”看郭笑雨的眼神，當真可以用無可奈何這四個字來形容。
無顏笑道：“但你總要有些表示吧。”
郭笑雨的無奈又上了一個等級：“你要什麽表示啊？”
無顏道：“雖說我幫你是奉了父親的命令，但這幾天下來跟著你東奔西跑，被鬼差追捕，還掉進無定境界險些就回不來了，我還搭上了幾千個分身。這沒有個幾百年是恢複不過來的。原本這些我都不必去做的，但是為了你，我把這一千年來省下的力氣全在這幾天之中用完了。你說，你難道不該表示表示嗎？”
郭笑雨知她這是在胡攪蠻纏，但他卻偏偏連一點辦法都沒有，有氣無力地問道：“那你要我怎麽做你才開心啊？”
無顏道：“先翻十個跟頭我看看。”
“你！”郭笑雨指著無顏的鼻子，最終隻用力甩了下手，什麽都沒再說，竟當真翻起了跟頭來。一連十個空心跟頭，落腳點都在同一個地方。這身法，就是去跟著草台班子賣雜耍都能養活一家人。無顏直看來連連叫好，十個跟頭剛翻完她便大喊著：“再來十個，不，再來二十個！”郭笑雨著實的拿這個小丫頭沒有辦法，畢竟郭甜甜的命還係在她身上，她的話郭笑雨怎敢不聽。
就這樣，一連翻了七八十個跟頭，無顏才終於說停。郭笑雨站定腳跟的時候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那小丫頭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兩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無顏說道：“夠了吧，還有什麽招式都快使出來吧。”可他自己並沒有看到，無顏並不在他手指的地方，而在他手指的旁邊。
“沒了，”無顏說道：“說實話，看你翻跟頭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我父親養過一條魚，那魚也會翻跟頭，而且翻的比你好多了，能淩空連番一百八十跟跟頭。哪像你，這就暈了。”
郭笑雨道：“你們家的魚都是神魚，我比不了。快說，到你有什麽法子能取無傷水。”
無顏從身後取下一個木頭雕成的瓶子交到郭笑雨手裏，道：“用這個就能盛無傷水了。這是我在無定境界的時候，用泉樹那個老家夥的根做成的，本來是想自己留著玩的，現在就給你好了。”
郭笑雨詫異道：“可是你不是說，無傷水遇到五行就會變成忘川水嗎。”
無顏道：“泉樹是個例外，閻羅的劍是用無傷水下的石頭做成的，所以不屬五行。而泉樹之所以稱為泉樹，則因為他是依靠這無傷泉水而生存的樹。所以他也不屬於五行，自然可以拿來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