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判詞
郭笑雨一步衝上前去將那女子攬在懷裏，口中說道：“甜甜，我終於找到你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無顏這時候走了過來，歎了口氣說道：“她已經被洗去了記憶，方才在三生石前也被照去了本相。她隻能發往投胎了。”
“你說什麽！”郭笑雨抱緊懷裏那女子，死也不會放手一樣。
無顏又道：“而且這女子並不是甜甜姐。甜甜姐的瞳孔是藍色的，她的不是。”
郭笑雨與懷中那女子對望一眼，發現那女子雙瞳漆黑，當真不是藍色。身子一個激靈便將那女子推到一邊。卻不想那女子投胎之前竟又回頭望了他一眼。就這一眼，便足以讓那女子記他一輩子。她已在忘川水中洗去記憶，此刻郭笑雨又成了他新的記憶。來生，這女子一定會記得郭笑雨。
但，郭笑雨此刻便已經忘記了她。
“那甜甜呢？”郭笑雨退到一邊問道。
無顏道：“我也不知道，如果甜甜姐真的已經進了忘川水，而你的運氣又足夠的好，或許你能在這裏等到她。”
“如果我是他，就會馬上離開這裏。”聽聲音郭笑雨便知道，是那個黑的像炭的黑無常。而有黑無常在的地方，又怎麽會少了白無常呢？
其實直到見到真正的黑白無常郭笑雨才知道，原來廟裏塑的那些黑白無常全是錯的。黑白無常雖然一個黝黑一個雪白，但卻沒吐著血紅的長舌頭，也沒有戴三尺多長的帽子。塑像唯一對的地方，就是他們手中的確持著一對令牌，專為喝退亡魂之用。不過顯然，這對郭笑雨和無顏這樣的人來說，是無用的。
“原本以為會是他們兩個先追到我，”郭笑雨轉身看著這一對小醜似的人物，“想不到你們兩個的動作也不慢。”又對身邊無顏說，要她幫忙看著三生石，看看郭甜甜是否會從那裏經過。
“你明明也是個高手，”黑無常上前一步說道：“所以我不明白，你這種人怎麽也會死？而且死的這麽早？”
白無常說道：“你瞎了嗎？他分明沒死，定然是有人幫他施展離魂之術，讓他的魂魄來了我們這裏。”
黑無常道：“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會那門法咒，我以為千年前那法咒就失傳了呢。”
白無常道：“你難道傻了嗎？要是你創出一門那麽厲害的法咒，你會甘心它就此失傳嗎？當然是找個人把那法訣傳承下去。”
黑無常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白無常又道：“但是你覺得他來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黑無常道：“難不成是找死？”
白無常道：“笨！找人！”
黑無常連聲道：“對，對，對。找人。”
白無常又道：“那你覺得他們是在找什麽人？”
黑無常道：“難不成是死人？”
白無常道：“笨！他是個男人，當然是來找女人！”
黑無常道：“對、對、對，找女人。可他身邊就有一個女人，為什麽還要找呢？”
白無常道：“笨啊，那還不能算女人。”
黑無常道：“哦，不算女人。”
白無常又道：“那你猜，他是要找什麽樣的女人？”
黑無常道：“我猜，是找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
“錯！”郭笑雨再也受不了這兩個鬼的一唱一和，大聲道：“我要找一個沒死的女人！”
“沒死？”黑無常道：“活人？活人你來這裏找什麽？”
白無常道：“他是要找不死不活的女人。”
“不死不活的女人。”黑無常說道：“那你應該去朦朧境界找，這裏的女人全都死的。”
郭笑雨吼道：“但她卻被你們帶來了這裏，是泉樹親口告訴我的！”
“那個多嘴的老家夥，”白無常說道：“看我遲早把他劈了當柴燒。”
黑無常卻道：“咱們這裏是不用燒柴的。”
白無常道：“等我把你變成炭，你就知道這裏用不用燒柴了。”
郭笑雨插話道：“我沒心思了看你們兩個鬥嘴。要麽乖乖滾蛋，我保證不傷害你們，要麽就快點動手，小爺沒那麽多時間陪你們磨蹭！”
“好啊！”白無常手裏那令牌朝郭笑雨一指，竟變成了一口雪白長劍！
“好啊！”黑無常亦同時將那令牌指向郭笑雨，令牌隨即變成一口漆黑長劍。
“你們不必動手了，”這時候黃蜂和豹尾也已趕來，黃蜂又說道：“閻羅讓我告訴你，他知道你要找的那個女人是誰。他讓我告訴你，你來晚了，那個女人已經被發往轉生。她是為了救人而死，是個善人，所以下一輩子她會投生到一戶好人家，安安樂樂，活到八十歲，和她來生的愛人一同離世。這也算是她的福報，你不必為她難過了。”
郭笑雨卻道：“不可能，師妹不可能投胎轉世，她的愛人也該是我，不可能是別人！”
黃蜂道：“生死有命。你可以不信，但這已經注定，你改不了。三生石會照去人生前本相，閻羅知你不信，空你糾纏。所以特準你去三生石一觀，你師妹的本相就在上麵。”信手一指，一道金色光線自其指尖流出，正流進三生石上。三生石雖然是塊石頭，但實則光滑如鏡，人將自己的影子映在上麵則將本相留在其中，來生轉換身份，改變麵孔。便與前世再無瓜葛。此刻那一道金色光線流入其中，三生石上正倒映出郭甜甜的影子。
“不可能！”郭笑雨一聲爆喝，舉拳便朝三生石上轟去。黃蜂速度最快，飛身上前攔去。但哪料郭笑雨這一拳之力竟遠非他所能想象。雖雙手扣住郭笑雨脈門，郭笑雨竟帶著他的身體朝前飛去！豹尾見狀大驚，竟飛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攔下郭笑雨這一拳。
但他們兩個都錯了，誰能成想郭笑雨這一拳竟有如此力道。拖著一人重量轟在了豹尾胸腹之上，竟將豹尾的身體轟成了碎片。然後，這一拳落在了一人多高的三生石上。再然後，仿佛琉璃破碎的聲音，這三生石上便出現道道裂痕。
再一個瞬間，三生石轟然而碎！
三生石一碎，萬道流光自其中飛散而出，原本站在三生石前的那些亡魂竟在這一瞬站立起來。再看黑白無常，還有那未死的黃蜂，哪裏還有什麽心思理會郭笑雨。黑白無常已手中令牌叱喝暴走陰魂，黃蜂亦不惜傷害這些魂魄而連連射出黃蜂利刺。轉眼間又不知來了多少鬼差將那暴亂的亡魂一一擒住。但也許是郭笑雨那屠魂之術當真已有成就，竟不見豹尾複原。
“快跑！”還未等郭笑雨明白眼前發生什麽事，無顏便已一把拉住郭笑雨的手朝遠處逃走。這一逃足逃出幾乎千裏之遙，要不是沒了力氣，看樣子她還要繼續跑下去。
“為什麽要逃！”郭笑雨顯然還未從悲痛中走出，一雙眼中仍是怒火。
“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禍嗎！”無顏用少有的嚴肅說道：“凡是亡魂轉生勢必要在三生石前照去本相。方才你一拳轟碎了三生石，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亡靈因此而不能投胎。你這一拳倒痛快了，但你可知道，這一拳幾乎毀了半個幽冥界！”
郭笑雨卻道：“毀了又能怎樣！師妹既已輪回，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無顏道：“為什麽看上去越是聰明的人到了關鍵時候就越笨呢？你也不想想，閻羅是何許人物，他要將一個亡魂發往投生何必跟任何人解釋原因。甚至還將人生陽壽這種事透露給你，要知道，這可是有違天道之事，即使他是閻羅也沒資格這麽做。而且難道你忘了嗎？甜甜姐魂魄不全，其本相與之前已經有所不同，你卻能在三生石上看到甜甜的影子。原因隻可能是一個。”
“什麽原因？”郭笑雨低下聲音問道。
無顏道：“你看到的並不是甜甜姐的本相，甜甜姐一定還在這個地方。而且她對於閻羅來說似乎還很重要，否則閻羅又怎麽會如此大費周章的來騙你這麽一個小角色。”
“真的！”郭笑雨驚呼著問道。他已經顧不得自己是不是個小角色了。
無顏道：“但就算甜甜姐被發往投生是假，但你毀壞三生石卻是真。如果我沒猜錯，現在這幽冥界正因為你的傑作而亂作一團。而且很快就會有十萬鬼差滿天下的追捕你，就算你還陽了隻怕也逃不掉。”
郭笑雨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眼中，問道：“至於這樣嗎？”
“為什麽不至於？”無顏道：“本來天道有章，生死輪回。打碎三生石，將有無數亡靈因此而不能投胎，人間則自然無法有新生命出現。人間一天要死多少人你可知道？若隻有死人沒有活人，用不得幾年人間便會消失。到時候即使這些亡靈可以轉世投胎，也怕隻能借由畜生道，投去做雞鴨豬狗，再想做人卻是難了。”
郭笑雨終於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貨，問道：“那三生石能修複嗎？”
無顏道：“不知道，除了你隻怕這世上還沒有誰敢打碎三生石。就連我父親和凡飛滄龍也不敢。既然他沒碎過，我又怎麽知道他能不能複原呢。”
郭笑雨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若是真的因為自己這一拳毀了人間，那他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無顏哼了一聲，卻又說道：“不過你放心好了，事情也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你這話什麽意思？”心頭的那塊似乎輕了一些：“你是說，三生石可以修複？”
“笨啊！”無顏吼道：“不是都和你說過了，我不知道三生石能不能修複。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閻羅不會不知道三生石會在某一天的某個時刻損毀。在陽間有人善於推測衍算。在幽冥界自然也有這樣的人物。你毀了三生石的確是件大事，但正因為是大事，那些前輩高人不可能算不到。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一拳就毀了人間，那也實在太輕鬆了。”
郭笑雨真不知此刻是該哭還是該笑，想不打自己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玩的團團轉，而且竟將她的每一句危言聳聽的話全部當真。自己明明有腦子，卻竟然想不到她所想的。如果甜甜在，甜甜一定能想到。
是的，如果甜甜在。
郭笑雨又問道：“所以，你說的十萬鬼差的事，也可能不是真的了。”
“嗯。”無顏點頭，“但十萬鬼差沒有，七八萬還是有的。畢竟你轟碎三生石，這是真的。如果我估計沒錯，你站在這，默數十個數，就會有第一波鬼差來追上。再數十個，第二波鬼差就會跟著來。而且我告訴你，千萬不能用你屠魂的本事來對付鬼差，否則你不但要背上擾亂陰陽兩界秩序這一條罪過，還得背上屠殺鬼差，藐視陰間法度這一條罪過。兩罪並罰，隻怕你要連做幾輩子人嘍。不過絕不會是這麽舒舒服服的人，而是幾輩子最慘的人，而且全都不得善終，甚至不得全屍。”
“這個我知道是假的，”郭笑雨自作聰明的說道：“陰間有十八層地獄，做了惡事的鬼魂會被發往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受盡一切酷刑。”
無顏卻道：“這一次是真的，十八層地獄根本就不存在。地獄在心中。即使真的有地獄，那些酷刑輪番來個幾年，你自然而然也就習慣了。所謂報應在現世。你在人間做了惡事，人間根本不會理會，隻會根據你前世功德為你選一戶投生人家。沒有那麽多鬼差有時間陪你玩酷刑。人間才是報應真正存在的地方，因為人間的苦懲罰的不但是你身，還有你的心，而且人間的苦難是你根本無法想象得到的，比起擺在眼前的刀山火海豈不可怕萬倍？”
這一番話，直說的郭笑雨毛骨悚然，簡直比親曆十八層地獄更令他可怖。
“好了，”無顏道：“此刻十個數你該數完了吧。你往那邊看。”信手一指，郭笑雨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一群浩浩****的鬼差向自己這邊潮湧而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看來至少無顏說的這一件事是真的。
“還等什麽！”郭笑雨一把背起無顏，“還不快跑！”
鬼差雖然人數眾多，但顯然不夠聰明，不懂分散兵力四下圍剿，隻知道聚成一堆然後朝著郭笑雨的那個方向追去。可就連十大陰兵中最快的黃蜂和豹尾都不見得能追上郭笑雨，他們又如何能追得上。若不是無顏說不能傷害這些鬼差，此刻郭笑雨隻要站定、轉身，將這些鬼差打個灰飛煙滅不過是時間長短的事。
“那裏！”無顏在郭笑雨背後一指方向，隻見那裏竟也有一波鬼差追來，郭笑雨趕忙調轉方向。無顏在他腦袋上一個爆栗，怒道：“我要你朝那個方向衝過去。”郭笑雨道：“可是……”無顏道：“哪有什麽可是。現在你身後有鬼差，麵前也有。你要是轉身他們一定認出咱們，可你這樣直接衝過去，他們未必就能發現咱們。”
郭笑雨也不知道無顏的話還能不能信，可這個時候他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衝上去了。而果然，就像無顏說的那樣，那些鬼差居然一個都沒認出自己來。正當他衝出鬼群，繼續朝前狂奔的時候，竟有一個彪形大漢攔在了他的麵前。
“讓開！”見隻有一個人，郭笑雨的膽氣似乎大了起來。
“快逃啊！”無顏竟似十分恐懼眼前那人。
郭笑雨道：“怕什麽，他隻是一個人。”
無顏尖叫道：“他是鬼王！十大陰兵之首！”
郭笑雨定睛再去看那人，卻覺得那人好像比剛才更加魁梧，也更加高大。他不認為這是幻覺，而這根本也不是幻覺。鬼王會根據對手的強弱而改變自己的狀態，因為他感覺到了郭笑雨的不同尋常，所以便要用不同尋常的方法對敵！
郭笑雨轉身看去，剛才那一波鬼差並未回頭，而在他身後追著他們的那一波鬼差還得片刻才能追上自己。便將無顏放在地上，輕聲說道：“等下我讓你跑你就跑！”無顏輕輕點了下頭。郭笑雨又轉身麵對鬼王，問道：“你是來抓我們的？”
鬼王道：“郭笑雨，人間生魂，借由往生道來至朦朧境界，後經無路之路來至幽冥界。毀壞三生石，打死陰兵豹尾。合此兩罪，當判輪回十世為人，受十世苦難。十一世改投畜生道，五世牛馬之後，或可為人。”
“這是什麽？”郭笑雨問道：“我的罪狀嗎？”
鬼王道：“是判詞。你的罪狀不容置疑。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麽乖乖和我回去，我可以保證下輩子之前你的靈魂是完整的。否則，我有權利在幽冥界屠殺任何亡魂。”
郭笑雨道：“好狂的口氣，我倒真的想看看十大陰兵之首的鬼王究竟有多少斤兩。”這時候身後的鬼差已經追了過來，距離郭笑雨不足五丈距離。
“跑！”郭笑雨大喝一身，無顏拔腿就跑。於此同時郭笑雨亦從鬼王身邊逃脫，但鬼王竟似沒有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