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談會

吃飯早飯之後,埃勞德便做好出門的打算了。

因為自己的目的地是罪惡叢生的倫敦東區,所以他並沒有挑選那些太過奢華的衣服,隻是簡單的穿了一件排扣大衣,在保證舒適的同時還相當得體。

出門稍微等了一會兒,他便登上了前往倫敦東區的公共馬車。

此時因為工業革命的緣故,有大量的工人需要早起做工,所以倫敦的公共交通發展的相當完善。

從埃勞德居住的泰晤士河畔到倫敦東區,花費了二十分鍾就抵達了。

看著麵前霧霾霾的街道,埃勞德最先升起的感情非是厭惡,而是同情。

因為相比於這髒兮兮的街道,這裏行走的大多數人可能顯得更加的髒亂,這裏是倫敦的工業區,居住在這裏的人自然也是最底層的工人們。

他們大多臉上沾染著煤灰,穿著滿是補丁的髒外套,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淘換來的,尺寸完全不合身。

但就算是生活困難成這個樣子了,他們的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的悲苦。

這並非是因為他們有多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隻是單純的因為他們連悲傷和哀怨的時間和精力都沒有。

而且在行走的工人之中,婦女和兒童的數量所占據的比例有些驚人,要知道這裏可是重工業區,所要做的可都是重體力勞動,按理說男性工人的數量才該是最多的。

但這點也有理由可以解釋,畢竟婦女和兒童的薪水可以合理的壓榨,哪怕一個女工連半個男性工人都頂不上,但她的薪水可能才僅有男性工人的三分之一,換算下來的話依舊是一件非常合適的生意。

實際上在埃勞德的這個時代,人們已經開始注意保護孩子們的成長了,不斷建設的免費學校就是一種很好的體現。

但實際上有許多工廠主對於雇傭童工這件事情是並不熱忱的,因為這些從小就營養不良的瘦小孩子們實際上能幹的工作相當有限,雖說他們要的薪水也少,但在這個時代的工廠裏,哪怕是身體健康的成年男子也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是這些孩子了。

若是童工們在工廠裏出現了什麽三長兩短,就算是出於人道主義,工程都最起碼要付出些代價的。

工業革命給倫敦帶來劃時代的進步,但這些跟底層的工人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依舊是要為了每天的麵包拚死累活。

而孩童,尤其是女孩,許多家庭都完全無力喂養,溺嬰之風盛行,其中多數還都是女嬰。

而這種事情在工廠主們開始招收女性童工之後,主動溺嬰的事件才少了許多,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魔幻。

埃勞德怔怔的看著這幅景象,將帽簷往下拉了拉。

靠他自己是改變不了這個時代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看這些慘劇。

他雖然是一個精神科的醫師,但這是社會的病症,靠他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順著報紙上登記的地址,埃勞德順著沿街開始一路找過去。

怪談俱樂部這種俱樂部聽起來雖然怪異,但在經濟文化都蓬勃發展的倫敦,各種各樣的俱樂部如雨後春筍一般崛起,甚至就連炸魚薯條如何做的最難吃都能辦一個俱樂部,在這些裏麵怪談俱樂部倒也不算顯眼。

一路找過去,埃勞德終於在一家找到了報紙上記載的地址。

那是一家臨街店麵,一層的大門緊緊關閉,一旁掛著布滿灰塵的牌匾上麵寫著鋼骨探險隊幾個字。

看到這,埃勞德就知道自己尋找的目標肯定沒錯了,因為這個鋼骨探險隊正是勞倫斯出海時所雇傭的探險隊。

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埃勞德還非常奇怪,以勞倫斯教授的地位,哪怕是去皇家海軍裏借幾個人來做護衛都不是什麽難事,怎麽會選擇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探險隊呢。

他不懷疑勞倫斯教授的決定,畢竟他所知道的情報不可能比得上對方,但勞倫斯到底為什麽選擇這個鋼骨探險隊的原因他一直沒找到。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可能要找尋到這個真相了。

埃勞德並沒有先去第三層的怪談協會,而是嚐試著推了推二樓的鋼骨探險隊的房門,不過並沒有推動。

看著手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埃勞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要知道鋼骨探險隊才出發不到兩個月,雖說這裏地處灰塵縱橫的工業區裏,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積累出如此厚重的灰塵。

光是看這灰塵的數量,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這裏已經荒廢了幾十年呢。

埃勞德心中越發確定,這個地方肯定是跟某種神秘力量有關係的。

推不開門的埃勞德嚐試著敲了敲門,這種實木的大門十分厚重,靠他自己的是不可能撞的開的,不過敲門也隻是他想碰碰運氣罷了,並不認為裏麵會有人回應。

就在埃勞德覺得今天的探尋可能沒有任何成果,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吱呀的一聲,實木大門從內部打開來了,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羅伊.赫爾曼!

埃勞德的瞳孔微微一縮,從大門前的灰塵能夠看出,最近是不可能有人進出的,難道對方是從後門進入的?

看到門前的竟然是埃勞德,對方顯然也是有些驚訝的,不過很快就恢複到了平靜的表情,但是很明顯,對方是認識埃勞德的。

“‘傲慢’先生,雖然不知道很久沒出現的你為什麽又突然出現在這裏,但你來的時間有點太早了,聚會還沒開始呢。”他推了推眼鏡,語氣毫無波動的說道:“我再強調一次,勞倫斯.霍爾的失蹤我完全不知情,我隻是個接待員罷了!”

傲慢先生?聚會?勞倫斯.霍爾的失蹤?

這一連串的話語讓埃勞德的心神頓時一凝,從中覺察到了不少話中透露的意思。

對方絕對是認識他的,但是埃勞德腦海中卻是沒有見過對方的記憶,這情況讓他立刻就做出了判斷,他的記憶被篡改過!

當然,這種篡改並非是特別玄幻的那種隨意修改,隻是依靠著一些特殊的心理手段,讓大腦對一些記憶進行封存,雖然非常的危險,但的確是能用科學手段做到的事情。

而篡改記憶的人他也能斷定,肯定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做的。

從昨晚在鏡子裏的對視就不難看出,裏麵的那個‘埃勞德’對於自己現在的狀況其實並不慌張,他很有可能是已經調查完了諸多事情之後,才去接觸那本《死者之書》被帶到神秘空間的,甚至就連現在的埃勞德的到來都有可能在他的意料之中,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鏡子裏跟他對視了。

對此埃勞德隻是在心裏冷笑一聲,就算是算計的再精明又如何?有算到他竟然有來自於神靈的幫助嗎?

既然算計到了他的身上,那就讓對方體驗一把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

心中的思緒萬千,但埃勞德的表情倒是沒有任何的變化,此時麵對的是一個認識原主的人,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鬆懈。

“提前赴約是紳士的美德。”他一臉淡然的回應道:“難道你就讓我這麽不體麵的站在外麵嗎?”

雖說埃勞德是故意裝的淡然,但他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清楚了,從對方的話語中,他還是抓到了幾個重點。

對方既然說是來早了,那就代表所謂的聚會就是今天開始的,而且這句話還透露出兩點重要信息,一是埃勞德是有資格參加這個聚會的,二是聚會開始的時間應該不遠了,要不然對方的表情可能會更誇張一些。

畢竟但從麵相上來看,對方可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要是他來的的確很早的話,對方絕對會冷嘲熱諷的。

羅伊先是一愣,隨後讓開了大門的位置:“請進!”

緩緩走進屋裏,埃勞德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屋裏的裝修相當的質樸,地板上也布滿了厚厚的灰塵,一看就是許久沒人來過的地方了。

用手套輕輕將沙發上的灰塵給撫去,埃勞德就這麽坐在了沙發上,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

麵前的家夥可是見過原主的人,多說多錯,還不如什麽都不做。

而羅伊也是個悶葫蘆,倆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凝視了下來,場麵一時間非常尷尬。

最後還是羅伊.赫爾曼先扛不住了,麵無表情的站起身來:“......算了,你跟我一起來吧,提前入場這種小事,大人應該是不會見怪的。”

埃勞德心中微微一笑,不過臉上倒是沒有任何表情的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跟上了對方的腳步,看起來是要上三樓了。

不過此時他心中的疑惑倒是隻多不少。

大人?

什麽人能被稱作大人?鋼骨探險隊有這麽一號人嗎?

跟隨著羅伊.赫爾曼的步伐走上樓梯,埃勞德頓時就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要知道此時的他可是處在倫敦東區,整個倫敦重工業的集聚地。

哪怕是隔音最好的房子,在倫敦東區也會不可避免的聽到機器的轟鳴聲,但此時的他卻是能夠清晰的聽到二人的心跳。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和心跳聲逐漸的重合了起來,埃勞德驚駭的發現自己的心跳竟然有些不受控製的隨著腳步顫動,而且心中莫名的對前方產生了一股莫大的恐懼。

灰白色的牆壁在他的眼中逐漸變得凹凸不平,像是活過來了一樣緩緩的蠕動著,前方的黑暗裏仿佛有著什麽恐怖怪物盯著他一般,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所有東西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樣的變化讓埃勞德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錯覺,自己現在就像是在走上祭壇的祭品一樣,結局早已經注定,完全無法反抗!

就在埃勞德處於這樣的恐懼中掙脫不出的時候,他忽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目的地,三樓的門口處。

三樓並沒有大廳,在樓梯的盡頭就是一扇古樸的對開黃銅大門,左右還雕刻著一個鐵甲衛士,每一個線條都充滿了怪異的感覺,跟這棟典型的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完全不搭調,讓人感覺像是來到了某位法老的陵墓一般。

對於這樣的大門,埃勞德倒是並不驚訝,以此時的工業水準,做出這樣的大門倒也不算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但他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神經病會在這裏裝一扇這樣的大門。

羅伊.赫爾曼沒有搭理埃勞德,畢恭畢敬的敲了敲大門。

隻是輕輕敲了一下之後,他便退到了一旁,猶如王座前的侍衛一般,守衛著至高無上的存在。

隨後這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但埃勞德心中清楚,這裏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地方,但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這樣古怪的沉寂足足持續了近一分鍾,隨後這道黃銅大門竟然悄無聲息的自行從裏打開了,露出大門後麵的黑暗。

埃勞德強行鎮定了下來,努力的想要從這一片黑暗之中看出些什麽來。

“你還在等什麽?”看到埃勞德遲遲不動身,羅伊.赫爾曼有些不滿的催促道:“別讓大人久等!”

埃勞德抿了抿嘴,此時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隻能硬著頭皮上前。

抬腿踏入那無垠的黑暗之中,埃勞德清楚的感受到在他進來之後,那扇黃銅大門就自顧自的關閉了。

此時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被黑暗給籠罩了,完全看不清任何的東西,茫然和恐懼充斥著他的內心,使得他不敢有絲毫的異動。

誰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什麽東西呢!

腦海中剛產生這個念頭,他就突然感受到一股天暈地旋,在睜開眼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一把跟他的身材恰好合適的石製座椅之上,而腳下則是完全看不見邊的黑暗。

埃勞德不敢太過大膽的打量,因為在他的不遠處,不遠處就有一道視線盯著他。

“歡迎來到我的領地!”

對方的椅子跟他屁股下麵的差不多,隻不過上麵的符號有著些許的不同,那是一個大圓裏麵包裹著一個上左右三個方向各連接著一個小圓的圓形符號,再搭配著金色的顏色,更顯得極為神秘。

而對方整個人都被黑霧給籠罩,看不清晰。

埃勞德瞳孔頓時一縮,因為那個符號是代表著暴怒、撒旦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