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春秋孔門第二十

是的,我見過這隻大花貓,而且不僅一次!

第一次在程瞎子的蜂穴外!

第二次在德猷門鍋火巷!

第三次就在此時此刻!

這絕對不是巧合!

難怪對方能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原來是有公治長的後人,為他搜羅消息!

公治氏,名長,春秋魯國人,為孔子弟子、七十二賢之一,名列第二十。

世傳公治長有異法,擅通走獸飛禽之語!能役使鳥獸蛇蟲……

我狠狠的搓了一把臉,抬起了布滿血絲的雙眼,幽幽說道:

“好好休息一下,咱們今晚,去鬼市……”

“去鬼市做什麽?”根叔不解的問道。

“佛頭、《搜陰山記》、程瞎子,這三樣兒,湊齊了才能解開秘密,現如今,程瞎子和《搜陰山記》都落入到了對方的手裏,佛頭是咱們唯一的機會!十天前,有花舍子(鬼市的中間人)放出消息,說有個神秘人出價一千萬大洋,再加上號令賊行的信物——木璽為代價,收取大盧舍那的佛頭!那個在龍門石窟和咱們交手的神秘人,一定會去鬼市……”

洛陽城,一十三朝古都!從周武王建都洛陽開始,洛陽城的曆史超過千年,曆經黃河一百六十七次改道,無數古都城建被泥沙所蓋,舊城陷入地下。新城重建,覆蓋其上,層層疊疊,也不知藏了多少樓閣!地上的光天化日,是百姓生息之所,這地下的鬼蜮陰樓,就成了江湖上牛鬼蛇神們做買賣的地方,是為鬼市……

“鬼市這一局,是咱們最後的機會!我得好好想想……”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拉上了客棧的窗簾,一片漆黑之中,隻有一支煙頭,伴著我的瞳子明滅不定……

洛陽東十裏,春風肉坊!

老拐抱著一隻渾身斑禿,缺了一隻耳朵的大花狸貓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後院的樹底下,站在了一個高大壯碩的胡不歸身後!

胡不歸沒有回頭,隻是不住的喝著酒……

老拐深吸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了一方雪白的錦帕,打開來裏麵正裹著一截手指!

“胡老大,洋鎬栽了,屍體帶不回來,隻帶回了這個……”

胡不歸瞥了一眼老拐手心裏的指頭,嘶了一口酒氣,沉聲說道:

“手指就手指,早點入土為安吧!我那份錢,給洋鎬!要是我沒了,你就帶著哥幾個兒回東北,做點兒小買賣,江湖的事兒,別再沾了!”

老拐皺了皺眉頭,張口說道:

“胡老大,大風大浪咱都闖過來了,一定沒問題的!”

胡不歸呷了一口酒,幽幽歎道:

“洛陽不比關外,這次的對手不簡單……”

老拐歎了口氣,接著問道:

“胡老大,恕我多嘴,除了打開佛頭,這趟活兒的雇主還有沒有別的交代?”

“別說交代了,我連雇主的樣貌都沒見過,那雇主說在洛陽的局中,自會和咱們相逢,誰念出了木片上的文字,誰就是咱們的雇主!按規矩,咱們拿錢辦事,不能多問……”

胡不歸搖了搖頭,從衣兜裏摸出了一張木牌,那木牌上正麵畫著一隻黑白勾勒的惡鬼,頭若駝峰,無發,長牙,持鐵叉 ,背生雙翅,下有一方篆印,陰刻“夜叉”二字!木片的背麵寫著兩句詩——“有人剛愎強梁而能布施,車馬代步;墮虛空夜叉中而有大力,所至如風。”

入夜,關林,冷風蕭瑟!

關林,北依隋唐故城,南臨龍門石窟,西接洛龍大道,東依伊水清流,為海內外三大關廟之一,千百座關廟中獨稱“林”,隻因其前為祠廟,後為墓塚,乃是埋葬三國蜀將關羽首級之地。

這座白日裏熱鬧非凡,遊人眾多的喧囂之地,到了深夜,則是一片肅殺蕭索的風貌!

過大門,經石門,走石階禦道,穿大殿、二殿、三殿,便能直達關塚之下!塚正麵有南牆,為康熙五十六年所建石墓門,門額題“鍾靈處”,墓門有對聯曰:“神遊上苑乘仙鶴,骨在天中隱睡龍”。

每到午夜,門下便會出現一盞係著黑布的白紙燈籠!

若想去鬼市的人,隻要站在門下,用黑布蒙了眼睛,提上白紙燈籠,自會有引路人前來接你……

露冷風寒,陸龜年伸出一隻五指纖長的左手,拉了拉後背鼓鼓的單肩包!在他的右上裏,此刻正提著一盞紙燈籠,在他前麵走著的是一個穿著一身髒破雨衣的高瘦漢子,看不清形貌!

那身穿雨衣的漢子察覺到了陸龜年的小動作,慢慢收住了腳步,微微側過頭來,露出了一張繪著青衣花旦臉譜的白臉……

陸龜年聽見那漢子的腳步聲一頓,立即尷尬的抽了抽嘴角,將左手繼續搭載了那漢子的肩膀上,那漢子伸出五指,在陸龜年的眼前晃了晃,確定他眼上的黑布沒有漏光後,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引著陸龜年走向了林中伸出的幽黑之中……

“夥計!咱們怎麽還沒到啊?”陸龜年拍了拍那漢子的肩膀!

“快了!”那漢子冷冷的答道。

“咱們這是往地下走了多遠啊!我都聽見水聲了!附近是有暗河嗎?”陸龜年好奇的說道。

“不知道!”那漢子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你是河南本地人麽?聽你普通話不錯啊!”

“不知道!”

“幹你們這行……就是算,算導遊吧!你們一個月能賺多少錢?”陸龜年八卦的問道。

“不知道!”漢子有些慍怒,沒好氣的答道。

“別生氣啊!聊聊天!你不悶的慌麽?對了,你們這能抽煙麽?”陸龜年問道!

“不知道!你這人嘴碎的怎麽像個老太太!”漢子煩的直搖頭!

“那我就當能了啊!給你一根兒!來!這個可是正宗的古巴貨!一年就產十五根!你嘬一口,就是八十美金,這是什麽樣兒的享受啊!老太太哪玩得了這個啊!來來來!”

陸龜年一搓手,演戲法兒一樣的變出了兩根雪茄,硬生生的別在了那漢子的耳朵上一根!

那漢子和陸龜年撕扯了兩下,一把拽下了陸龜年眼上了黑布,冷聲說道:

“到了!”

陸龜年一咧嘴,緩緩的張開了一雙眉角斜飛的桃花眼……

昏暗的燭火映下,陸龜年的眼前出現了一條直通地下的石階,往返九折,階下有一長巷掩映於黑暗之中,往來有人影穿梭,長巷兩旁有兩樓相對而立,樓後有回廊,以青磚漫地,簷下有卵石散水,上掛吊籠無數,籠內有奇獸精怪、毛皮血骨、美人侏儒……

簷下諸牆,皆繪壁畫,有人物、神鬼、車馬、古樹、地圖和文篆若幹。輔以黑、赫、大紅、朱紅、石青、石綠諸色,雖斑駁凋敝,卻更顯陰森神秘……

石階下有一古槐樹,通體以青銅鑄成,枝葉繁茂,根幹虯結!懸掛鐵牌無數,雖大小不一,卻清一色的以紅繩係在枝頭,層層疊疊,疏密不一!樹下有一木案,案後坐一女子,長發濃妝,身材凹凸有致,著一襲墨色旗袍,底下纏著一身細密的花繡,從**的領口、雙臂和兩腿的局部可以看出,那女子紋的應當是一隻血色的麒麟!

“姐姐,怎麽稱呼!”陸龜年一把推開了那穿雨衣的向導,兩步竄到樹下,將胳膊拄在桌角上,拖著腮幫子,笑著問道。

那女子一挑眉毛,指了指身後的青銅槐樹,一臉媚笑的說道:

“你找誰啊?”

“我找宋魈!”陸龜年伸出手指挑了一下那女子的下巴!

宋魈!就是那個在鬼市上放出一千萬現金和木璽為價碼,收購佛頭的花舍子!

那女子一皺眉,頭也不回的信手一撈,便從那青銅槐樹的枝葉裏撈出了一個係著紅繩的木牌,使勁的拍在了陸龜年手上!

到鬼市找花舍子交易,要有引路的木牌,鬼市根據引路木牌的數目,從中抽取分成!

陸龜年掂了掂手裏的木牌,瞥著那女子的領口,一臉玩味的說道:

“姐姐,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麽區別嗎?”

那女子一愣,眼神裏略過一絲慍怒,一甩長發,纏住了陸龜年的脖頸,將他拉到了身前!

“你什麽意思!”

“笨!!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裏!”陸龜年若無其事的探出兩根手指輕輕拂過了她的長發,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記,轉過身一步三晃的哼著小曲向石階走去!

那女子一愣神,隨即往自己的長發裏一摸!

藏在頭發裏的刀片不見了!

一朵嬌豔的玫瑰花,不知道何時被人裹進了長發之中!玫瑰花的花萼上別了一張鎏金的小名片,上麵印著“陸龜年”三個楷字,底下是一串地址,看字麵應當是一家豪華飯店的套間!

那女子微笑著搖了搖腦袋,伸出青蔥的手指,一片片的揪著玫瑰花的花瓣,幽幽歎道:

“小冤家,恁地無聊!白猿客棧的鬼手,幾時變得浪**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