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霸王卸甲

淩晨兩點,龍門山,小雨!

龍門石窟的山門正是閉門的時間段,沒有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夜幕下漆黑如墨的山巒更顯肅穆莊嚴。

“咱們來這兒做什麽啊?”魯絳彎著腰,從山後挑夫送水的小路翻進了山門,躡手躡腳的跟在我的身後。

“佛頭,程瞎子,《搜陰山記》,根據對方的行事,我們可以得知,這三樣東西隻有同時聚齊,才能解開大盧舍那的秘密!現在,對方綁了程瞎子,用他的命勒索《搜陰山記》。明天上午我們麵臨的是一場談判,既然是談判,就要有籌碼!如果我們能搶先拿到佛頭,便有了坐莊的本錢!”

根叔聞言,湊了過來,張口答道:

“黑市上有傳聞,佛頭藏在奉先寺地下的暗室中,但是如何進入暗室,卻沒有消息!來時的路上,有很多賊門中人留下的標記,看來這裏來了不止一撥人了!”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收住了腳步,一抬眼,便看到了石階上方的大盧舍那!

此窟建開鑿於唐高宗初。鹹享三年,武則天攢助脂粉錢兩萬貫,上元二年功畢,長寬各30餘米,主佛蓮座北側的題記稱之為“大盧舍那像龕”,窟內共有大像九軀,中間主佛為盧舍那大佛,為釋迦牟尼的報身佛,據佛經說,盧舍那意即光明遍照。這座佛像通17.14米,頭高4米,神態圓融和諧,安詳自在,身著通肩式袈裟,衣紋簡樸無華,睿智慈祥,令人敬而不懼。左右分別立著飽經滄桑、老成持重的大弟子迦葉,溫順聰慧的小弟子阿難,表情矜持、雍榮華貴的菩薩,英武雄健的天王和咄咄逼人的力士……

我靜靜的立在石階底下,望著窟內的九尊大像,漸漸陷入了沉思,兩隻瞳孔漸漸的泛起了血紅!

魯絳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正想說話,卻被梁戰一把拉住,緩緩的搖了搖頭。

因為梁戰知道,我在燒耗心血,催用瞳術,最忌旁人打擾。

“找到了!”

我腦袋一沉,瞳子裏的血光一閃而沒,腳下一軟,頓時一個踉蹌,險些栽下了台階!

我晃晃腦袋,扶著根叔的肩膀站直了身子,指著大盧舍那像已經被風雨侵蝕的右手斷腕處,徐徐說道:

“袖口,一丈三寸處,有牡丹紋刻,是機關,小心……”

話音未落,梁戰身形一晃,驟然躥出,自佛像腳底上攀,三五個起躍便落到了大盧舍那右手的斷腕處!

隻見梁戰伸出手指輕輕的拂了拂上麵的塵土,露出一處漆彩斑駁的牡丹紋樣!

梁戰端詳了一會,輕輕的用手指敲打了幾下!

“篤——篤——篤!”

這個位置下麵是空的!

梁戰濃眉一挑,抬手一拳打了下去!

碎石飛起,牡丹紋樣下方露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孔洞!

梁戰一咬牙,將手伸到了孔洞中,過了半晌又伸了出來,看著我搖了搖頭!

“有鎖!”梁戰喊了一嗓子。

“斷玉給我!”我一伸手,看著魯絳說道。

“要它幹什麽?”魯絳不解的問道。

“先拿來,稍後再給你解釋!”我一把從魯絳的手裏接過了斷玉,迎風一擲,扔給了梁戰!

梁戰看著斷玉,比量了一下大小,和我對視了一眼,一蹲身將斷玉插進了孔洞之中,轉了一周!

“轟——哢——”一陣土石震動的聲音自地下傳來!

兩側力士石像的眼睛猛地動了起來,兩個石球雕琢的眼球緩緩的向北移動,將目光投射在了我們幾人的身上!

盧舍那蓮台的石座上緩緩的洞開了一間黑黝黝的口子,一道白石鋪就的石階直通幽深的地下!

“誰!”我一聲大喊,猛地轉過身去,隻見一個頭戴鬼臉麵具的身影一閃而沒。

根叔聞聲早已持槍在手,將魯絳護在身後!

“啞巴!別過來,守住洞口!”我連忙喝住了向這邊奔來的梁戰!

梁戰聞言,趕緊折射向洞口跑去,就在梁戰回身的一瞬間,那個頭帶鬼臉麵具的黑衣人猛地出現在了洞口上方,順著一根細鋼絲,淩空墜下,梁戰眼疾手快,轉身一抓,便扣住了那鬼臉人的肩膀!

誰料那鬼臉人一聲怪笑,兩臂一錯,淩空躍起,骨節一陣爆響,整個身形竟然憑空縮小了三分之二,手腳頭足“嗖”的一聲便縮進了衣內,梁戰展臂一扯,隻抓起了一件外衣!隻見那鬼麵人卻宛若一隻老蛇一般從外衣底下躥了出去,落地一滾,仰頭後躍,一個跟頭,不帶一絲風聲的紮進了洞裏!這一套動作,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其技如宛若行雲流水,其用若羚羊掛角,簡直無跡可尋!

“霸王卸甲!這可是最頂級的縮骨功夫!”我忍不住一聲驚歎。

梁戰猝不及防,吃了一個悶虧,心頭無名火起,腳尖一點,緊跟著那鬼臉人躍入了石洞!

“根叔守好門!魯絳跟我走!”我擔心啞巴心急吃悶虧,趕緊邁步,一頓狂奔,追進了石洞之內!

石洞內漆黑如墨,幸好我有夜眼,視無光如白晝!

石洞很狹小,隻有一間佛龕立在正中!龕內鑄有一尊一人高下的佛像,此刻已不見了腦袋。

梁戰背靠牆壁,側著耳朵,正在細細的感知周圍的響動!

那鬼麵人背了一個鼓囊囊的鹿皮袋子,四肢展開,趴在洞頂,宛若一隻碩大的壁虎,飛快的向洞口爬去!手腳揮動,竟然沒有發出一絲絲響動,就連梁戰這種高手竟然都沒有察覺。

“掛八鈴!”我下意識的驚異道,眼神一抬,恰好同洞頂上正在爬行的鬼麵人四目相對,眼光相接!

那鬼麵人發現我的眼睛能看到他,瞬間也驚住了!

“東五步!上麵!”我先一步緩過了神,一聲大喊。

梁戰聞聲,淩空一躍,抬手向斜上竄去,那鬼麵人一鬆手,翻身落下,就地一滾,閃電一般向我身後的魯絳竄去。

我合身一撲,奈何手腳上沒有功夫,被那鬼麵人掃地一腳,絆了一個大馬趴!

“啊——”魯絳發出了一聲尖叫,捂著臉坐在了地上!

守在洞口的根叔聽到魯絳的尖叫,連忙往洞裏走去!

“根叔別慌……”我話還沒說完,那鬼麵人已經趁著根叔一慌的功夫,縮成一團,從陰影中一躍而起,竄出了洞口。

“追!”我一翻身,站了起來,跟著梁戰往外跑。

“小姐!”

根叔扶起了魯絳,定睛一看,隻見魯絳的臉並無大礙,隻是被人抹上了一把泥土!抓了一個大花臉!

“根叔,別管我,咱們追!”魯絳一把推開了根叔,緊隨在我身後!

龍門山左有河,曰伊河,曲折而湍,深不知底。相傳夏禹治水,就曾“鑿伊闕,通龍門“。

此刻,那鬼麵人就在伊河之上,憑空而度,臨風而行,數個起落,便到了對岸!

我和梁戰迎著涼風,止步在了河灘之上!

“啞巴!是鋼絲!那鬼麵人腳下踩著透明的細鋼絲,鋼絲係於兩岸,橫貫水麵……這手輕功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一個人……”

“四叔!”梁戰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

“沒可能!我看了到他的眼睛,他絕不是四叔!”

“你看看這個!”剛跟上來的根叔,氣喘籲籲的將一張半人多長的白布卷遞到了我的手裏!

“白猿鬼手,服氣沒有?”我看著布上歪歪扭扭的八個字,大腦一陣眩暈。

“哪來的?”石窟大盧舍那佛的腦門上貼的,我用槍打下來的!

“還有……”根叔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您別吞吞吐吐的!”我有些急躁的說道。

“河邊的香爐裏有人插了香,長香立當中,短枝插兩旁,香下擺著木牌……”根叔從兜裏摸出了一個紫紅色的,麻將大小的木牌,遞到了我手裏。

我定睛一看,上麵正刻著“白猿”二字。

江湖規矩,插香有講究,長香立當中,短枝插兩旁,代表獨占鼇頭,蔑視同行,江湖人最重一個麵子,這香下立著白猿客棧的名頭,找場子的事打今兒起,怕是少不了了,這洛陽之行,恐怕將再也不得安生!

“這他媽是哪個王八蛋在冒名下絆子啊!”我氣得直跺腳。

“現在怎麽辦?”根叔問道。

“回德猷門,喝湯,十點,去益新市場!”我長吐了一口濁氣,耷拉著腦袋,順著伊河,向山下走去!

行至半山,便到了香山寺,唐會昌六年白居易去世,就葬於香山寺如滿大師塔側。山門上刻著一幅對聯——“龍門凡十寺,第一數香山!”在那“山”字的右下角還引了一個麒麟圖案的小印章!

“走,我們進去看看!根叔你和魯絳別亂走!”我拍了拍梁戰的肩膀,兩個人肩並肩的向山門走去!

“你們要幹嘛?我也一起!”魯絳快跑了兩步,想要跟上,卻被根叔一把拉住,湊在魯絳的耳旁小聲說道:

“小姐,你多少矜持點,給張大掌燈留點私密空間,追男仔不能光靠死纏爛打……”

“我追他……根叔,你在胡說什麽!”

魯絳猛地漲紅了臉,上去就要揪根叔的胡子,根叔架住了肩膀,兩個人瞬間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