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愛的阻攔

隔天一早,兩人凱旋而歸。公司裏關於升職的傳言滿天飛。寧汐對此自是胸有成竹,可Vivian就不那麽安逸了。她深知倘若寧汐順利高升自己將會落何下場。不僅僅是原地徘徊那麽簡單,自己以前那麽針對她,她得權得勢了還不得把自己往死裏搞?要知道,核彈最具威懾力的時候並非發射的刹那,而是立在發射井上的時候。

正考慮著該如何應對,怎料迎來一個驚天大反轉——manager的人選定下來了,是十年老員工郝建國。

這事兒給Vivian帶去無限回轉的餘地,卻給了寧汐不小的衝擊。她約江源吃午餐,江源很順利便答應下來。

“這次項目明明是我們拿下來的,就算再怎麽著也該輪到Vivian啊,老郝怎麽突然空降進來了?”

“要說這次提拔其實並不僅限於你們那個項目,公司的評測客觀又全麵,這次主要是考慮到了老郝的資質。寧汐啊,你跟Vivian都還年輕,你們有的是機會。”

寧汐盯著江源的眼睛,“師父,我了解您。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江源垂眸沉吟,良久,輕輕說道:“寧汐,趁現在有時間你真的應該多陪陪家人。人這一輩子是場馬拉鬆,巔峰不止一個,升職的機會也非常非常多!可是父母漸漸老了,他們過完一天算是一天,千萬別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

“師父,我怎麽覺得您今天講話怪怪的?”

“……”

“師父?”

“的確,你父親私下找過我。”

這麽一說寧汐倒是想起來了。出發成都之前,在自家飯桌上提到過這一茬兒。

……

寧汐幾乎是橫衝直撞進家門的。高美蘭被嚇了一跳,端著菜刀從廚房趕出來:“怎麽了這是?”

“媽,我爸呢?”

此時此刻,寧昌德正坐在小區涼亭下忙著跟人吹牛。

“我那閨女,別看職場上翻手雲覆手雨的,在我麵前跟小綿羊似的。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待在江洲她連小區大門都不敢出!我在我們家,那是不怒自威,隻要臉一拉,她們娘倆大氣兒不敢出!就拿上周的事來說吧………”

正說著,餘光中一道身影速速逼近。薛尚峰目光一掃,跟著停下:“喲,說曹操曹操到!”

寧昌德正說到興頭上,以為是高美蘭來叫自己回家吃飯,眼皮兒都懶得抬。正欲往下說,隻聽耳後一聲喊——“爸,我有事兒找您。”問候了一圈叔叔伯伯,寧汐拉寧昌德去一邊。“沒看我正說話呢嗎,插什麽嘴啊你!”

“您插手我生活也就罷了,現在怎麽連我工作上的事兒都幹涉起來了?”她黑著臉,質問道。

“我怎麽了?”寧昌德明知故問,飄忽不定的眼神明顯是在逃避。

“您說呢?您為什麽私自找我領導?您跟我商量了嗎?”寧汐的聲調不由提高了八度。

寧昌德瞟了一眼身後,“要不你先上樓,咱們回家說!這麽多人看著呢,我不要麵子啊?”

“這時候您還顧及自己的麵子嗎?”

寧昌德見女兒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索性往邊兒上挪了幾步:“這事兒怎麽能怪到我頭上呢?你看看是不是驗證了我當初的那句話,換個人你那工作照做,你不在公司照樣運行。如果你真的不可替代,就憑我跟你領導聊上幾句公司會把機會讓給別人?”

寧汐無論如何都沒料到父親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不道歉也就罷了,可他竟然如此強詞奪理?竟然反過來指責自己?世人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可做兒女的呢?兒女的心就一點不值得被可憐嗎?兒女的處境就絲毫不值得被理解了嗎?此時此刻,她內心深處可謂五味雜陳,委屈、憤怒、傷心……這一切一切的情緒最終匯成了一句話——

“爸,您真的太自私了!”

寧昌德原地一怔,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瞬間化作千萬根暴雨梨花針,一針一針插進了他的心窩。

……

Vivian自是不明其中緣由。一大早端著茶杯前來挑釁:“怎麽,師父也沒法為小徒弟做主了?” 她說著往桌邊一靠:“我說寧汐,你真的不應該孤軍奮戰,你覺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很好看?多發展點兒耳目對你有好處!”

寧汐懶得理她,冷哼一聲,道:“怎麽,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自己行了?”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江大總監,你的師父已經遞交辭職申請了。”

寧汐猛地抬眸,緊盯Vivian的雙眼:“不可能!你聽誰說的!”

“你知道人事部的那個小羅吧?昨晚要我幫他找一靠譜代購買隻包包送他女友來著……”Vivian往後說了些什麽,寧汐再沒聽進去……

4.

秦川近來表現得十分無精打采,李玉玲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作為一個稱職的媽,她總能將兒子的情緒盡收眼底。這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性。

“不高興啊兒子?最近工作壓力大嗎?”

要說工作嘛,的確不怎麽順利。自從部門新調入一個拚命十三妹,秦川自視清高得過且過的態度就更不受領導待見了。雖說自己勉強度過了試用期,可現在公司又麵臨裁員。他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可他這會兒心緒不寧倒不是因為這事兒——

“譚宛不理我了。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一旦發現我去公寓找她她立馬轉身出門,這不刻意躲著我嗎?”

林玉琳聽聞,淺聲安慰:“沒事兒兒子,她離不開你的,過幾天指定回來找你。”

她嘴上不說可心中免不了一陣竊喜。這可真是不枉自己舔著張老臉公司走一遭,白骨精哪鬥得過千年老妖,看來是知難而退了,這招果然奏效。

秦川扣上電腦屏幕,往**一倒:“上回的確是我說話太重,她生氣我也能理解,我應該去道歉!”

李玉琳麵容一垮,眉毛恨不得立起來:“道什麽歉?跟她有什麽好道歉的!男兒口中有黃金!”

“其實譚宛真的很好。譚宛說,雖然我剛入社會經驗不足,但我潛力很大。譚宛還說,如果我……”

“別總譚宛說、譚宛說,媽媽不也經常這麽說嗎?你怎麽不聽?”

李玉琳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每每兒子提到譚宛的好她便瞬間焦躁。她這一切過度反應不過是試圖帶領兒子反抗另一個女人的權威,穩定住自己在兒子心中的高大形象。當母親與女友站在同一戰場上的時候,她體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這令她感受到了無比切膚的“分離焦慮”。

待李玉琳出去,秦川摸出枕下的手機開始編輯消息。各種口氣各種挽回,一直發到第十三條才收到譚宛的回複。她說,“好啊,那就給你個機會。周五晚上七點暖茶見。”

周五這天,秦川從早到晚分分鍾不停看表,工作起來心不在焉,領導問話的時候大腦空白一片。下班後他先去了趟花店,拿了預定的花束直奔“暖茶”。

中午那會兒接到李玉琳的電話,問兒子下午想吃什麽,秦川說下午有約就不回家了。李玉琳一聽他那興致勃勃的語氣就知道他要幹嘛,自己的兒子自己怎麽可能不了解?可她怎能讓自己前功盡棄呢?

譚宛在店裏等著,她說服了自己一萬遍才爭取到這次重修舊好的機會。期待不是沒有,可更多的是提心吊膽。結果究竟如何,很大程度上這取決於秦川的態度。

距離“暖茶”還有一個紅綠燈,司機踩下了急刹車。就在兩分鍾之前秦川突然接到秦南軒的電話:“你媽突然暈倒了,你快回來!我已經叫了救護車!”

秦川掛斷電話,“師父,掉頭,市人民醫院。”

秦川衝進病房,隻見李玉琳無精打采地躺在**。見兒子來了,她立馬開啟哼唧模式:“啊呀,胸口悶,哎呀心口……醫生您要不再幫我查查,看要不要搭橋啊?”

秦川見狀,一個箭步跨到母親麵前:“媽您這是怎麽了?大夫,我媽她沒事兒吧?”

“小夥子別著急,我們給病人全身上下都做了檢查,一切指標都很正常。可能是天太熱了她有點兒中暑,我已經給她開了藿香正氣水,一會兒就可以出院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譚宛左等右等卻等不來秦川。滿心期待漸漸化為流沙,直到一顆心涼到底,終於,自始至終她沒撥給他一通電話。她買了單,從店裏走出來,天昏欲雨,整個兒城市像是一個空洞而昏暗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