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先斬後奏的女朋友
寧汐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時間來到咖啡店。當她站在吧台處四下環顧，隻見賀宇韓著一身淺色亞麻西裝坐在一處不怎麽顯眼的綠植背後。她透過手機屏幕迅速檢查了妝容，正提步上前，隻見一個年輕女人率先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寧汐突然有點搞不清狀況，正揣測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抬眸瞬間正好與之相視，隻見他眉宇一展，笑著衝這邊揮手。
待寧汐走到桌邊，賀宇韓立即起身，“來了？”說著將她輕輕搡入靠裏側的位置。
“林小姐，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寧汐。”
寧汐的目光一亮，姑娘的目光隨之暗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告白”搞得寧汐措手不及，便很是詫異地問道：“我什麽時候——”沒等把話說完，賀宇韓一把摟過她的肩：“小汐，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林小姐，她一直說想見見你，今天有機會就一起吃個飯。”
這先斬後奏的決定也太不尊重人了，更何況此時此刻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感覺受到了冒犯。寧汐緊繃著身子，舉目：“誰是你女朋友！”
然而當她猛地仰起頭，才發現與他距離那麽近，而賀宇韓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一個頭。
“別鬧了小汐！”賀宇韓溫柔低喝，同時加大了臂彎的力度，一麵抬眸解釋：“讓林小姐見笑了，我倆昨天鬧了點小別扭，女孩子不好哄，還在這兒跟我生氣呢。”
“我看……你倆感情挺好。”姑娘喝了一口花茶，滿臉不悅顯而易見。
寧汐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她可不願被人牽著鼻子走，於是決定改變策略化被動為主動。她笑瞥對方一眼，幹脆往賀宇韓懷裏一靠。據她觀察，女孩是個好女孩，攻擊力為零，抵抗力很弱。沒過多久她自己就堅持不住了，起身去接了個電話，待再回到原地時與之作別道，“賀老師，實在不巧，單位突然打電話找我有點事，那我就先走了。”
“這麽忙啊。那就不耽誤你了，咱們下周谘詢中心見！”
寧汐蹭著賀宇韓的肩膀：“真遺憾啊林小姐，下次咱們再一起吃飯哦！”
在女孩遠去的背影中，寧汐一把甩掉賀宇韓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臂，猛地起身，往對麵用力一坐。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在利用我！”
“你先別發火，先聽我解釋。剛才那位林小姐是我的客戶，一直以來對我表示出好感並且非常主動，但我也沒什麽經驗，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太直接了怕傷害人家也就一直沒表明態度。但又覺得這樣拖著實在不好，隻能出此下策。”
寧汐將冰鎮檸檬一口飲盡，道：“得了，別把自己說那麽偉大，你是擔心客戶流失吧？哎不過真有意思。你賀大師不是戀愛關係方麵的專家嗎？不是專業能力極強嗎？怎麽這點兒事兒都處理不了了？”
賀宇韓眉眼一頓：“醫不自治這話你聽過沒有？”
“那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我直到進門時候還納悶兒呢，怎麽找人幫忙卻一點兒細節都不肯提前透露。”
“提前說不是怕你不答應嗎？你要是一開始就拒絕，我可真就徹底沒轍了。”
“這你倒是說對了，要提前知道假扮你女友，這種自毀清白的事情我是打死都不會答應的！這要是讓熟人看見了以後我還怎麽找對象啊！”寧汐撇撇嘴，“不過你倒是自信，就不怕我當場翻臉一點兒麵子都不給你留？”
“不至於吧，我看你這人心地善良樂於助人，鄰裏之間時不時互相幫助也能增進情誼不是？再說了，就算你當場翻臉我還是有餘地啊，我就說咱倆吵架了你跟我撒嬌呢。”
“不愧是大師啊，這揣測人心的本事我真是佩服！但你可別跟這兒給我洗腦！我從小可是跟我爸那兒鬥智鬥勇，根本不吃你這套！”
“我這不是想感謝你嘛。不過你的表現不太自然，過了，跟你的風格很不相符。”
“我又不是演員，沒掀桌子已經很給你麵子了！再說報酬都沒有，憑什麽要求我演技啊！”
聽寧汐這麽一說，賀宇韓算是鬆了口氣，看來她真的沒認真跟自己生氣。他抿嘴一笑，目光打腕間掃過：“這樣，剛好到飯點兒了，請你吃大餐怎麽樣？”
“這還差不多！”
“你倒是不客氣！想吃什麽？”
“鐵板燒！”
然而寧汐跟賀宇韓始終沒注意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一具身影打窗外一閃而過。
老曹興致勃勃將自己親眼所見講給寧昌德的時候，寧昌德眼前一黑，內心一片烏雲壓城城欲摧。
“不會吧，寧汐成天到晚忙工作忙得天旋地轉，沒時間約會的，你恐怕是認錯人了。”
然而當老曹將兩人勾肩搭背的親密照作為“鐵證”擺在他麵前的時候，寧昌德有些蒙，卻還是極力回避真相：“側臉像而已，我閨女那是標準長相，跟她像的姑娘多了去了。再說我也沒聽她提起過啊！”
老曹表現得倒是相當開明：“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個人隱私很少跟父母透露。咱們再等等，估計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了也就——”
“還等生米成熟飯？這老小子想得倒是美！我呸！”一個聲音在寧昌德在心底裏大肆叫囂著。
“你別說，這事兒轉山轉水倆人又轉到一塊兒去了，我看就是孩子們之間的緣分！咱們也別瞎操心了，到底是人倆說了算。但話說回來啊老寧，他倆要真在一起了咱們倒也放心不是？你女兒是天鵝啊，跟我兒子男才女貌，天生配得一對！”
我呸！他小子配得上我閨女嗎？天鵝？天鵝養大了還不知道要便宜哪隻癩蛤蟆！寧昌德默默沒接話，唇角下拉。
“要不咱們去喝個茶慶祝慶祝？就上回你帶我去的那茶館，感覺挺上檔次的！這次我請你！”
寧昌德手一甩：“今天就算了，家裏還有點兒事兒，高美蘭等著我呢，我就先回去了。”
話說他老寧心裏能過得去嗎？女兒在事業上不聽自己的也就罷了，感情問題上也跟自己作對，這不擺明了要跟自己對著幹嘛！人家都說閨女好，閨女是父母的小棉襖，可她寧汐呢？偏偏是個指不定何時炸一波的晴天霹靂！
寧汐拉開家門，發現茶幾上的小台燈亮著。
老頭兒又來了。即便她早已對此習以為常，但心中仍有不爽。要知道她還在為生日那天父親的過激話語而生氣，那之後的幾天裏，寧昌德打電話來她一通都沒接，有時候一連打上十來個她又放心不下，隻好過上一會兒再打電話給高美蘭詢問，“媽，你跟我爸在一起嗎？他找我什麽事兒啊？”
如果她沒猜錯，老頭兒準是上門講和來了。
“您來了？”寧汐踢掉穆勒鞋。
寧昌德立馬迎上前：“我看今天超市水果挺新鮮的，順道多買了些給你帶過來。最近天天都回來這麽晚嗎？”
“哪裏是最近，是一直好不好。”從入職到現在，每天晚上十一點辦公室都是一番燈火通明的景象。各個級別的同事都熱火朝天地頭腦風暴，畫chart，趕ppt。
“工作忙，但也別累壞了身體。感情方麵呢？有沒有什麽新動向？”寧昌德說著，遞上一牙冰鎮西瓜：
“工作都忙到人畜不分了還哪有時間談感情啊。”寧汐以為老爸又要給自己張羅相親，眉頭緊皺，道：“讓我一步一步來啊，您就先別瞎操心了。”
看閨女一臉認真勁兒，寧昌德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多少是了解寧汐的，她的態度撒不了謊。“我就說嘛，老曹那老花眼，指定是看錯了！”
“看錯什麽？”寧汐抽紙擦去手臂上的汁水，寧昌德立馬從兜裏掏出一摞皺巴巴的紙巾：“來，先用這個，這是在人飯館拿的，免費，用著不心疼！”
“爸您以後能別拿人這麽多紙巾了嗎？被人揪出來你得多沒麵兒啊。”寧汐輕聲抱怨，“對了，剛才說曹伯伯看錯什麽？”
“哦，看我這記性！他今早興高采烈跑來找我，說是看見你跟他家那小子約會來著！還迫不及待要跟我攀親家，我就說嘛，肯定是他老眼昏花！我閨女怎麽可能看上那小子呢！”
“曹伯伯沒看錯，那就是我。他說的應該是周二下午吧。”寧汐一臉雲淡風輕。
寧昌德當即怔住。寧汐側目，看見老頭兒瞠目結舌的樣子突然有些想笑：“怎麽了？至於這樣嗎？您別多想，他那是找我幫忙，拒絕一追求他的小姑娘，我也是剛好去鍛煉鍛煉演技。後來他請我吃飯來著，人情算是還上了，我倆誰也不欠誰了。”
“真的？”
“騙您幹嘛？我要真打算跟誰戀愛您攔得住嗎？”
這話雖然聽來戳心，可也不是沒有道理。
寧汐擦擦手：“您就為這事兒跑來的？”
寧昌德悶哼一聲。
“行，那您看現在這事兒也搞清楚了。時間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寧汐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寧昌德叫住——“有件事兒，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
“什麽事兒，您說。”
“你這不是跟那小子住對門兒嗎，我有點放心不下，就托人打聽了一下。”
“您查人家背景啊？真厲害，查到什麽了？”
“差不多二十年前，咱們這兒發生過一個失蹤案。咱們江州市教育局局長與一位友人去終南山徒步，結果再也沒回來。警方追蹤了近一個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傳言說，他們是受到野獸的襲擊，可那也得有衣服、零碎不是？也有人說他們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殺了然後躲起來了，也有人說倆人結伴去做隱士了，另外一種猜測就是他們攜公家巨款假裝失蹤其實潛逃到海外了。但究竟是什麽原因，到現在也沒查出來，兩人至今下落不明這案子也就拖成了懸案。”
“為什麽突然說這件事？”
“跟那個局長一起出行的友人，就是賀宇韓的親生父親。”
“……”
寧昌德輕輕一歎，道：“這事你知道就行，千萬別聲張也別問那小子，挺傷人的。這就是爸始終放心不下的地方，他是個有故事的孩子，過往也挺複雜。”
……
送走寧昌德，寧汐抱著一盒包裝精致的車厘子敲開對麵房門：“這個給你，還挺新鮮。”賀宇韓愣了愣，寧汐趕緊補充道：“禮尚往來。”
賀宇韓手臂一展：“進來坐會兒吧。”
整個房間的布置給人無限愜意的感覺，淺灰跟白色相得益彰，這倒是符合他的職業特征。
“我去倒水，你隨便坐一下。”
寧汐環視四周，桌角的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待賀宇韓端著托盤出來，她隨口問道：“這是你媽媽？你們長得還挺像的。”
“嗯。”
“沒聽你提起過她。”寧汐追問。
“她——去世了。”他說著，將茶杯遞給她。
寧汐手頭一抖，“對不起啊，我不應該提。”
他苦笑：“嗯，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曹伯伯人很好，有他在身邊你挺幸運的。”
賀宇韓沉默著頷首，顯然並不想聊太多。
“啊對了，下周六文化館有一個近現代心理學的展，別人給我兩張票，你看要不要一起去？”
賀宇韓似乎這份邀請並不很感興趣，他下落的目光最終她的腳邊停定：“下周末我已經有安排了。”頓了頓，反問：“那個——你朋友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寧汐聽出他這是在有意避開話題，也隻好識趣兒地答道：“正在鑽研你給我的書，還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