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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消失

摩擦生出火來，火滋養了文明。文明慢慢地從千百次失敗中，挑選出火藥的原始配方來。原始火藥一步步升級，能量密度越來越大。幾百年後，高能火藥的威力已經大到足以作為原子彈的一部分，其爆炸產生的的高溫和高壓，引發原子的裂變，同時，釋放出驚人的能量。後來，原子彈成為氫彈的引信，用數萬度的高溫和高壓，引發聚變反應，形成新元素的同時，釋放出比原子裂變多得多的能量。後來可控核聚變技術發展起來，氫彈又成為威力更為巨大的武器的引信，或者能量來源……而這一切的起源，都是當初古猿嚐試著用來鑽火的那一根小樹枝，或者敲打燧石，濺射出的那一星半點的火花。

人類馴服火的時候，肯定付出了代價。哪怕是現在，每年都有許多人死於火災，卻不會有人跳出來高喊我們要全麵禁止使用火。因為經過數十萬年的使用，火已經成為我們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是我們的文化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們使用火，控製火，描繪火，歌頌火，崇拜火，從火中認識世界，從火中汲取生命的力量。火是光明的象征。

人工智能就是我們現時代的火。危險，然而有用。對人工智能的研發與推廣，是不可阻擋的潮流。因此，與其擔心怎麽去禁止人工智能，不如多去想想，怎麽去和它共同生存到下一個紀元。

——《碳與鐵之歌》

一道幽藍的閃電驟然出現，幾個跳躍，化作籠罩住整艘追擊塞德娜號的藍光。所有的儀器突然間失靈，不可名狀的能量四處湧動，時間和空間似乎也隨之扭曲鼓脹起來。

瓦利沙啞著聲音喊道：“發生了什麽事？”阿勒克托臉色蒼白，死死抓住身邊的儀器。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周紹輝正要穿過甬道，進入實驗艙。他差點兒跌倒，幸得一把抓住了艙壁上的扶手，這才穩住了身體。

有什麽東西從他的一隻手裏飄了出來。那是孔念鐸送給他的形如三叉戟的瑪雅石器。

他伸出另一隻手，去抓往前飄飛的石製三叉戟。

船身搖晃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散落成無數的零件。

第一次，他沒有抓住它。

第二次，它改變了行進的方向，從他的掌緣滑過。

他小小地喘息了一下，沒有感慨自己的老邁不堪，而是全神貫注地觀察三叉戟，估摸著它的飄飛軌道，再一次出手。

這一次，他抓住了它。

就在這時，警報聲停住了，追擊塞德娜號也停止了搖晃，一切似乎恢複了正常。

“你們看！”瓦利再一次大喊。他似乎永遠也學不會輕聲說話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周紹輝和所有船員一起望向窗外。透過厚厚的特種玻璃，他們看見一顆藍白相間的星球在不遠處熠熠生輝。在漆黑的背景下，它是那麽溫潤與生機勃勃。

“那是……地球？”阿勒克托自言自語道。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明明在奧爾特雲的燭龍星上，距離地球9.5億千米之遠。追擊塞德娜號從火星出發，飛了將近七十五年的時間才抵達那個永遠凍結的冰雪星球。怎麽可能在幾秒鍾之內，就回到地球附近？

“阿勒克托，你的手……”瓦利提醒道。

周紹輝也看見了。阿勒克托低頭，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叫。她的雙手變成了膠體狀，跟她之前扶住的儀器粘連在一起，那儀器的一部分也成了岩漿一般的物質，緩緩地流到了操作台上。周紹輝捏捏手裏的三叉戟，慶幸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後，周紹輝的視線離開了阿勒克托的雙手，抬起頭來，就像六歲那年抬頭看見紅色的塞德娜高掛天空一樣，看見黑色背景下，藍白相間的地球開始解體。

起初，它是渾然一體的。一道藍紫色光芒出現在它的周圍。它似乎波動了一下，就像隔著紅色火焰看到的景象那樣。它晃了一晃，從赤道開始，出現了一道“人”字形裂縫。裂縫越來越大。裂縫的增大，看似緩慢，實則不可阻擋。很快，地球被分成了三部分。

追擊塞德娜號的所有船員都目瞪口呆。在太空中飛了七十五年，到過奧爾特雲的他們，見過無數聞所未聞的奇觀，但此時此刻，他們依然感到無比震撼。

地球繼續解體，三部分分成五部分，五部分分成八部分……碎塊數量越來越多，體積越來越小。

數以千計……

數以萬計……

數以千萬計……

旋即所有碎片都消失不見了。

地球所處的位置空空****，就好像那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顆大行星。那可是地球！地球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周紹輝這樣想著，覺得口幹舌燥。我的老家！

瓦利的聲音顫抖著，“我剛才更新了程序，發現我們不但瞬間從燭龍星上回到地球附近，還回到了八十年前，現在的標準時間是2123年6月6日。”

這是什麽意思？我們穿越了時空？但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啊！周紹輝強忍恐慌，踉蹌著走向阿勒克托，她雙手還和儀器牢牢地粘連在一起，而那儀器的一端，盛放著此次太陽係邊緣探險最大的收獲。它發出暗藍色的光，微弱，很不起眼，但持續不斷。它本是拯救碳族的希望，孔念鐸渴望已久的力量。然而現在，地球……

周紹輝再一次抬頭，看見地球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支幽靈一般的太空艦隊。

那是鐵族。

周紹輝渾身都因為憤怒而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