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
龍園是T市最高檔的粵菜飯店，院子裏總是停滿了遮擋號牌的名車。
在東首的“成仙閣”中，桌子周圍坐了四個人，胡局長、胡悅、邊曉聲、鄭源。鄭源是精華紙業的董事長，是個五十多歲模樣的中年人，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黃牙。
桌子上除了滿滿一桌子菜，還擺著兩瓶五糧液。
“老鄭可是我的老戰友了，這麽多年，我們友誼依舊。”胡局長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嗬嗬，老胡啊，我是沒有你這麽有福氣，有這麽優秀的女兒和女婿。”鄭源把杯子也舉了起來，一口酒下了肚子。
“如果優秀，還能給你惹這麽大的麻煩？”胡局長笑了笑，然後對邊曉聲說道：“曉聲，還不快敬你鄭伯伯一杯酒。”
邊曉聲舉起酒杯站了起來，“小侄看錯了人，給鄭伯伯那裏造成了這麽大的損失真的不好意思。”說完，邊曉聲也喝了一個滿杯。
鄭源擺了擺手，“好了，要是旁人，我可得好好跟他算算賬，不但不會付錢，還得要個違約金回來。前年不就是嗎？我讓一家公司做完了所有的工作，還讓他倒貼了我好幾十萬！”說完，鄭源哈哈大笑。
“你這老小子夠黑的！”胡局長也跟著笑了起來。
“現在這個社會，靠的就是把錢握在自己的手裏！知道怎麽去占據財富，才可能成功！所以，很多時候要挖空了心思把別人的錢搞到手裏。不過，這也要打通各種關係，前年的那事，最後也是法院判決才圓滿的。對了，胡悅，就是你們蔡院長親自判的案件，我可是很感謝他啊！以後，鄭伯伯要是遇到難事，你可給多幫忙。”
胡悅說著舉起了酒杯，“您放心，鄭伯伯，隻要您有理就行！”
“死丫頭，有理還用你啊，沒理才找你嗎！”鄭源笑著用酒杯點了點胡悅。
胡悅笑而不語，也沒有再舉起酒杯。
“邊總！”鄭源自討了沒趣，又把頭轉向了邊曉聲。
“不敢，鄭伯伯叫我曉聲就行！”邊曉聲顯得很恭敬。
“咱們現在是合作關係嗎！別在意，既然你是晚輩，我借著這酒說兩句。做生意嘛！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朋友！你因為有胡局長這樣的嶽父，才認識的我，我才敢於把活交給你，咋說你也給找個正規的公司幫我做吧。你可真行，找了個鄉鎮作坊，為了省這點錢，耽誤了多少事啊？”
邊曉聲聽得這樣的話跟針紮的一樣，可他隻能點頭稱是。
“我可真是看著胡局長的麵子才給你的這個麵子，否則，真的是不行。”鄭源一陣怪笑。
“嗬嗬，老鄭，你可不許記仇啊，孩子年輕，以後再有什麽業務，可還要交給我的女婿。”胡局長又端起酒杯，附和著鄭源的笑聲。
“老胡，聽說最近你們那有一批技術企業的名牌產品的審核。”鄭源和胡局長把杯子一碰，這次卻沒有把酒喝幹。
胡局長見鄭源轉換了話題，立即見招拆招，“你的鼻子夠靈的，說吧，想要幹什麽？”
“聽說評選程序很嚴格，相關企業都要去製作統一規格的申報材料，一千多家企業申報呢，你說這做個亂七八糟的也不好看，你看能不能把這個製作材料的活指定個企業去做。”鄭源嘿嘿一笑，黃色的牙齒燦在嘴外。
胡局長用手指狠狠點了點鄭源，嘴裏卻露出了一絲笑容，“奸商！徹頭徹尾的奸商！不過現在的中國，也隻有你這樣的能發財。”
“你放心，我賺了錢，能虧待你女婿嗎？”
“好了，鄭伯伯，爸，您們都喝多了！”胡悅向父親使了個眼色，把自己的酒杯端了起來，跟鄭源又碰了一下。
“好閨女，這杯你鄭伯伯一定喝。”說完，鄭源再次一飲而盡，“對了！你們兩個結婚不少年了，還不要孩子啊？你爸爸都等急了吧？”
這次改成了胡局長笑而不語。
“曉聲啊，不是我跟你說，當年我就想讓我兒子娶胡悅，跟老胡提過好多次，沒想到胡悅這小丫頭就是不答應。不過，現在看來還好，我孫子三歲了，哈哈！要是當年……娶了這丫頭，估計也是沒有孩子。”
邊曉聲此時站了起來，臉色泛紅，“鄭總，您喝醉了！胡悅她沒有問題，是我們還沒有要孩子的計劃。”
“天曉得！”說完，鄭源又喝了一杯。
“您說什麽？”邊曉聲的那股擰勁上來了。
“我說天曉得是不是你們不要孩子！”鄭源說完，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可怕。
邊曉聲的拳頭握得緊緊的，臉色發紅。
“曉聲，放肆，你也喝多了！快坐下。”胡局長向邊曉聲投去了嚴厲的眼神。
邊曉聲隻得坐下，他的眼卻沒再抬起來。
“這才對嘛！聽你嶽父的話沒錯，沒有他哪有你！對吧，老胡？”鄭源說著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行了，老鄭，不是我說你，你有點倚老賣老，欺負後輩了啊！”胡局長的表情同樣嚴厲。
“也就你老胡敢這麽說我，別人敢這麽說我，看我怎麽修理他。”鄭源說完，又喝一一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表情有些呆滯了。
“好了，胡悅，送你鄭伯伯回家，我跟曉聲還有幾句話說。”胡局長笑著，對胡悅使了個眼色。
胡悅站起身來，“鄭伯伯，您有點多了啊，我送您回家！”
“好閨女！我可沒喝多，不用你！你爸爸這是下逐客令了，要趕我走。”鄭源搖晃著離開了座位。
“走吧，鄭伯伯！”胡悅熟練地托起了鄭源的右臂，鄭源像是被試了魔咒一樣，跟著胡悅走出了貴賓廳。
此時，屋中隻剩下了邊曉聲和胡局長兩個人，兩人沉默了半分鍾，誰也沒有說話。
“看出來了嗎？這老家夥在裝蒜呢！”胡局長先開了口。
邊曉聲睜大了眼睛，“是嗎！我還以為他真的醉了！”
“他跟你剛才起了衝突，借喝多了就走了，再見你時就可以隨隨便便把今天的事遮掩過去，這就是地道的老江湖。”
邊曉聲再次陷入了沉默。
“話說回來了，我今天正式問你一次，你們兩個人身體都沒問題嗎？為什麽一直沒有孩子？”
“我也不知道，誰都沒時間去檢查一下。”
“嗯，不提這個了！曉聲，你媽媽已經過世了，這個世界上，我和胡悅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下邊的話，這個世界上最牢靠的是血緣關係，其次才是姻緣關係。而姻緣關係也是最脆弱的，需要長期投入情感去培養，才能越來越好。我不知道，你和胡悅之間最近發生了什麽，但是你要知道，夫妻之間不管發生什麽，他們的基礎都是要互相信任，否則就會分道揚鑣。你懂嗎？”胡局長語重心長地說道，顯然他已經從胡悅那裏知道了最近她和邊曉聲的關係並不和諧。
邊曉聲聽完，點了點頭。
“還有公司的事務，你也要上點心了，這麽大的公司，不是說隻依靠我的背景和關係就能維持住的，一個公司想要長期發展，必須需要良好的信譽，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把活包給牛老三。當然，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遇到了麻煩，不能妥協，更不能逃避。很多事最終還是要靠自己解決，不能依靠別人，你也靠不了別人。”
“爸，我？”邊曉聲很想為自己解釋一番，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現在擺在你眼前的牛老三就是個大麻煩，想辦法怎麽解決吧！你也是個三十多歲的人了，也該知道如何獨立承擔責任了，別總把自己的過錯，寄托在別人可以原諒你，明白嗎？”
邊曉聲不住地點頭，自己自斟自飲喝了一杯。他的心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同時他第一次覺得胡局長這個人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