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旋渦（下）
路邊。
斯蒂龐克停了下來。
顧凱將車熄了火，慢慢悠悠的從口袋裏掏出盒哈德門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他邊點香煙邊撇了眼手腕上的浪琴手表。
七點四十八分。
從這兒到76號要拐兩個路口，以二十邁的速度需四分鍾到達，從76號院子到辦公三樓正常步行需三分鍾，他還有五分鍾的時間。
顧凱並沒放鬆，似乎生怕早一秒、晚一秒，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左手手腕上的浪琴手表，噠……噠……噠……秒針機械的轉動，發出細微的聲響，時間正一點一滴的消逝。很快，五分鍾過去了。顧凱手指間的哈德門香煙已燃盡，他麻利的將煙蒂丟出車窗外，啟動了車子。
斯蒂龐克以二十邁的速度穩速前行，之後，駛入了七十六號，在院子停了下來。
顧凱斯條慢理的拿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文件袋，走下車，邁著節奏的步伐走向辦公樓；他進了大堂，上了台階，時間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早一秒，不晚一秒，再邁幾個台階便是三樓了，他氣定神閑的繼續上樓，一步，兩步……他到了三樓，身子自然轉向左邊的走廊，一眼望清走廊上的同僚，可沒出現計劃中應出現的那人，顧凱心中不由充滿憤怒，臉上卻絲毫未表現出來，依舊麵無表情的朝辦公室走去。
“嘭……嘭……嘭……”
突然，一道身影出現，那身影懷裏抱著一大摞文件，正著急忙慌的在走廊上快走。
顧凱看清那道身影，心裏才稍稍滿意，向他傳遞情報的人出現了；他故作沒注意，繼續朝辦公室走。
隻見那道身影頗為著急的悶頭向前衝，似乎沒看到顧凱，朝顧凱迎麵撞了上去。
“嘭。”
那道身影迎麵撞到顧凱，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懷裏的文件灑落一地，顧凱也被撞的後退了幾步，手裏的文件也掉在地上，與從那道身影懷裏散落的文件摻雜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
葉青青慌亂的爬起來，邊跪在地上撿拾文件邊一個勁的道歉，趁機抬頭撇了眼，看到撞的人是顧凱，嚇的她連文件都忘記撿了，顫顫巍巍的致歉道：“顧處長？對不起，顧處長，對不起。”
“你們周處長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嗎？”顧凱一臉漠然，冷冷罵了句，見葉青青嚇的呆跪在地上，不耐煩的說道，“還不撿起來。”
“哦……是。”
葉青青回過神，應了句，麻利的撿起地上全部文件，將其中一份早已記住的文件遞了上去。
顧凱一把抓過文件，冷著臉走進辦公室。
……
……
“砰”
顧凱用力帶上辦公室的門，冷漠的臉上才泛起一抹滿意的笑容，他邊打開文件邊朝辦公桌前走去，從文件裏抽出一疊紙張，他熟絡的坐在椅子上，翻閱著上麵的內容。
資料是76號情報處近日監聽到的內容，被監聽的對象大多是周正懷疑的間諜分子；當然，顧凱知道，這其中也有些是與周正不對付的人，比如自己。嗬嗬……你周正有張良計，老子也有過橋梯。顧凱早在周正的情報處埋了個釘子，剛才撞到自己的那人就是自己埋的釘子——葉青青，情報處監聽的對象、內容，顧凱一直都一清二楚。
這次，他對情報處平日裏監聽的內容並無興趣，快速翻閱，直到翻到其中一張，上麵寫著“未有3號記錄”。
顧凱失望的將資料丟在桌上，伸手揉著太陽穴喃喃自語道：“天鷹，你到底藏在哪？”
那日，顧凱從徐梓峰口中“套”出天鷹重回上海，便命人重開了照相館坐等天鷹上門、派人調查這些時日來進入上海的可疑人員；他知道，僅靠這兩條線索很難查到天鷹的蹤跡，又查了76號的檔案室，找到有關天鷹的檔案，檔案裏僅有一個“天鷹”的代號、一張無法分辨的模糊素描、一個天鷹曾使用過的電台，檔案上稱之為神秘的3號電台。
顧凱查到3號電台，歡喜不已，認為天鷹若無法按照原定計劃與間諜徐梓峰碰頭，極有可能會使用神秘的3號電台，便命葉青青暗中調查是否有3號電台的消息。
現在，還是一無所獲。
“鐺鐺鐺”
一陣敲門聲響起。
顧凱朝門口望了一眼，將桌上的資料收入抽屜，朝門口喊道：“進來。”
門開了。
王權走了進來，他正是顧凱派去照相館的負責人，每日都會在這個時間來向顧凱匯報情況。
顧凱撇了王權一眼，淡淡開口道：“沒進展？”
“是。”
王權點了點頭，憤憤說道，“處長，這都好幾天了，別說進照相館了，就連在照相館周圍監視的兄弟也沒發現個可疑人，徐梓峰那小子該不會騙處長吧？處長，要不要屬下連夜趕去蘇州將他妻兒殺了？”
“遇到事除了殺人就不會別的了？不能動動腦子？”顧凱白了王權一眼，繼續說道，“我了解徐梓峰，為了妻兒，他絕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天鷹沒出現，隻能說明他已經有所察覺了。照相館的人全撤回來吧！”
“是。”
王權雖不甘這幾日的忙碌毫無進展，可向來對顧凱的命令言聽計從，正準備離開去通知兄弟們撤離；突然，他想起一事，又止住腳步，說道，“處長，卑職來的路上聽聞一事。”
“說。”顧凱不耐煩道。
“藏青幫的吳老三跟幾十個弟兄昨晚被槍殺了。”
顧凱一愣，扭頭望向王權，問道：“誰幹的？”
“卑職還沒查。”
王權驚慌的回了句，知道自己犯了處長的大忌，處長向來喜歡聽精確、完整的情報，他連忙說道，“不過，卑職聽聞前不久藏青幫一直在找一個叫沈越的情報販子，湊巧的是周處長幾天前招了個新人，這人就叫沈越，更巧的是這沈越昨晚受傷進醫院了，還是槍傷。”
“有意思。”
顧凱琢磨一番，笑了笑，自語一番，吩咐道，“查清楚是不是同一個人。”
“卑職這就去辦。”
王權應了句，匆匆離開去辦此事。
顧凱身子往後靠了靠，坐躺在椅子上，雙腿架在辦公桌上，細細琢磨王權匯報的情況，這沈越是什麽人？霍慶海為何抓他？周正為何招他入76號？吳老三昨晚被槍殺跟周正有關係嗎？周正應該不會為了個情報販子跟藏青幫為敵，除非其中有不為人知的交易。
顧凱越琢磨越覺得這其中大有問題，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除掉周正。
“鐺鐺鐺”
又一陣敲門聲傳來。
“進來。”
顧凱收起雙腿，喊了句，隻見秘書處的徐宋手裏拿著文件走了進來。
“顧處長。”
徐宋邊走進來邊跟顧凱打招呼。
“徐秘書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局座有吩咐？”顧凱從椅子上起來，邊迎上去邊拉近乎道。
“顧處長睿智。”
徐宋奉承了句，將手裏的文件遞給顧凱，說道，“一個案子，局座讓你們行動處負責。”
“案子？案子不是該歸警察局管嗎？怎麽交到76號了？”
顧凱邊疑惑問了句邊接過文件，掃了一眼文件的內容，看到受害者身份，不由覺得有些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疑惑的問道，“外交部秘書林夕杭？這跟咱們76號有什麽關係？”
“顧處長往後看。”
顧凱疑惑的望了眼徐宋，翻了頁，看到第二頁的受害者信息，神情一變，開口道：“朱大友？原國民黨海關總務，一個月前投誠汪主席的朱大友？”
徐宋點了點頭，詳細說道：“昨晚朱大友在和平飯店舉辦了場私人聚會，請了不少高官名流，其中就包括外交部的秘書林夕杭，結果林夕杭在和平飯店的房間被殺，朱大友下落不明，我所知也不多，具體情況還需顧處長到現場調查，局座的意思是讓顧處長找到朱大友。”
“局座懷疑這跟潛伏在上海的國民黨間諜有關？朱大友被國民黨間諜綁架了？”顧凱不解的問了句，繼續分析道，“可國民黨間諜對投誠的同僚向來都是暗殺，還從未出現過綁架這種事。”
顧凱心中不由猜想此事的可能性，國民黨的間諜冒著危險將朱大友劫走，而不是當場殺了，或許朱大友身上有什麽秘密，局座也想知道這其中的秘密；那也不對，朱大友來到上海已近一個月，若是帶著情報投誠，早應該全部交代了。
“局座的意思是找到朱大友，別的沒說。”徐宋淡淡回道。
顧凱回過神，目光從文件上離開，望向徐宋，回道：“我馬上去辦。”
“勞煩顧處長了，那我先走了。”
“徐秘書慢走。”
顧凱望著徐秘書走出門，目光放在手裏的文件上，又粗略的掃了眼事情的經過，與徐宋說的一致；突然，他注意到了林夕杭的名字，不由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情報處監聽的對象之中就有林夕杭。
顧凱連忙打開上了鎖的抽屜，拿出葉青青前幾次交給他的監聽情報，翻了幾頁，便找到對林夕杭的監聽信息。
林夕杭。
外交部秘書。
疑似與重慶方麵合謀走私，身份可疑，繼續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