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尋親4
兩百年前，諸多鬼妖驟然從天而降，墜入人間，自此人間大亂，妖鬼橫行。
為求自保，人人都想修仙。然不是所有凡人都有仙緣，有些人天生靈脈虧損，就算拚勁全力，也難以修仙，隻能當個普通人。
諸多修仙地中，要數昆侖，蜀山，蓬萊此三處靈力最為充沛，修仙者最多。所有修仙者又因各自修法分成了不同的門派，譬如昆侖山就有三十六個門派，蜀山則有二十四座山峰，而蓬萊山也有十六宮。
在蓬萊山的十六宮中，名氣最大的便是那玉虛宮。據說那玉虛宮宮主沐子瞻乃天上的神仙轉世，天生靈脈飽滿純厚，道法高超，徒手就能殺死一大妖。
凡間眾生大都慕名前來，拜倒在玉虛宮門下，以求修得些許仙法，強身健體，保護家人，當然若能得機緣上天問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有沐宮主坐鎮，蓬萊山素來太平。
不過這幾月，沐宮主出門遊曆去了，山腳突然出現了幾隻山妖，見人就殺，凶狠無比。山下百姓接連罹難，叫苦不迭。
蓬萊山上其他幾個宮門聽聞此事，爭先恐後地派出不少弟子前去誅妖。一是為了曆練宮內弟子，二是若能殺了那些山妖，取其內丹煉化，他日可做靈丹妙藥。但誰料，那幾隻山妖厲害得緊，他們出動了上百號人，非但沒能誅殺山妖，還折損了不少弟子。
眼看那些山妖越發猖狂，難以鎮壓，幾個宮主沒辦法，隻得攜手一同上了玉虛宮，要求玉虛宮出麵把這事給解決了。
玉虛宮身為他們十六宮之首，理應出來主導大局。
沐宮主不在，玉虛宮現今掌事的二宮主參商明。參商明跟沐子瞻是結拜兄弟，在入玉虛宮之前，參商明曾是江湖上的一名義士。因得罪了人，慘遭追殺，命懸一線之際，幸得沐子瞻所救，故而一直留在玉虛宮養傷。
與生性冷硬的沐子瞻不同，參商明性子溫涼，說話荷風絮語的，甚得弟子們喜愛與尊敬。沐子瞻一心癡迷修仙問道，無心其他，遂宮內的大小事宜皆由參商明所定奪。
那其他幾名宮主來尋事時，參商明正在訓練場看新來的小弟子們練習禦劍。
“師叔，宮外其他十五宮的宮主都來了，他們吵著要見師父，說是要商談誅山妖的事。”
聽到守門的弟子來報，參商明轉身朝宮門處看了一眼，瘦弱的身軀藏在碩大的灰袍下麵，臉色蒼白，唯有一雙眼眸清潤明亮。
“嗯。”參商明沉吟了聲，不等那弟子再說，輕甩衣袖，朝宮門飛了過去。
玉虛宮外，十幾名穿著華貴的宮主負手而立，臉色看起來都不大好看。
這玉虛宮派頭可真大，他們十五宮宮主一同來拜訪，那看門的弟子竟然直接把他們攔在了外頭，連宮門都沒讓進。那沐子瞻仗著自己修為高，從不拿正眼瞧他們，現在就連宮內弟子都這麽不懂禮數。若不是山下那幾隻妖孽太過厲害，他們才不想來此地自取其辱。
那些宮主本就因山妖除不了，還折損了弟子，心裏不痛快得很，這會又被攔在了門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等宮門一開，見出來的是參商明，而不是沐子瞻，那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了。
“參二宮主，你出來做什麽？沐宮主人呢？”率先出聲的是翠屏宮宮主藍不秀，這藍不秀雖是名男修，但其性子與他的名字一樣，像個女子。
參商明曾與他打過幾次交道，遂熟知藍不秀的性子，沒有與他一般見識，隻是微微頷首，朝眾宮主作揖了下，溫聲解釋說：“諸位難得來我們玉虛宮，所以不知我們宮主已經出門遊曆三個月了，實乃正常。我剛聽守門弟子說，諸位來此是為了山腳下那幾隻妖，不知諸位可否跟我講講那些山妖的詳情。”
“你一個病秧子，跟你講有什麽用。”藍不秀一臉鄙夷地說道。
其他幾位宮主皆認同地點點頭。
“參二宮主，那幾隻山妖可不是尋常妖孽，我等齊力圍攻了它們好幾天，都沒能斬殺其中一隻。蓬萊山上恐隻有沐宮主能除它們，既然沐宮主不在，我們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就此作罷吧。”
這次說話的是雲嵐宮宮主鐵雲山，他素來是個急性子，見此事解決不了，也沒有再耗下去的耐心。
反正他觀察過了，那幾隻山妖一直在山腳作祟，從不敢上山來尋事。除了山腳那些百姓受難外，他們山上的宮派暫時還算安全的。
鐵雲山說完，轉身就要走。其他幾名宮主見了，也紛紛調轉腳步，要與他一同離去。
參商明出聲喊住了他們：“諸位且慢，參某雖無能，但玉虛宮弟子眾多，都受得沐宮主真傳，區區幾隻山妖，我們玉虛宮還是除得了的。”
參商明說話聲音依舊不大，言語之間卻多了幾分冷硬。眾人聽著不免有些不寒而栗。鐵雲山等人頓時停下腳步，怔怔地望向他。
參商明嘴角微揚，神色自若地繼續道：“煩請諸位把知道的有關山妖的信息都與我說一說，我好轉述給宮內弟子。沐宮主不在，玉虛宮宮內所有事都由我做主。我今日代沐宮主在這向諸位保證，不出五日，玉虛宮必除妖邪。”
“那若除不了呢？”藍不秀冷不丁地落了一聲，臉上露出幾絲陰惻惻的笑意。
參商明鳳眼微眯，不怒而笑道：“玉虛宮乃蓬萊山第一宮，我說除得那便能除。藍宮主與其在這擔心我們玉虛宮弟子的除妖能力，不如擔心下自己，倘若連我們玉虛宮都除不了那幾隻山妖，爾等日後如何在這蓬萊山生活。”
此話一出，眾宮主們都變了臉色。
參商明表麵是在為他們玉虛宮正名，暗地裏卻諷刺了他們這些宮沒本事，連幾隻山妖都除不了。
眾人心中不滿，但不好發作，因為事實確實如此。那幾隻山妖，看起來跟尋常妖邪差不多，可怪就怪在刀槍不入，怎麽殺都殺不死。
既然參商明這麽大言不慚，他們就來看看玉虛宮是怎麽除這些山妖的好了。
“那吾等就在這恭候參二宮主的好消息了。”藍不秀一臉陰邪地朝參商明笑道。
參商明微笑地審視著他，沒再多言，隻是轉過身，柔聲對身旁的守門弟子說：“君澈，請諸位宮主去正殿，好好招待，莫失了禮數。”
“是。”守門弟子君澈頷首，抬頭，對眾宮主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他十五宮宮主，以藍不秀為首，皆昂著頭顱，高傲地跟著參商明他們進了玉虛宮正殿。
約兩個時辰過去，在那些宮主你一言我一語的相告聲中，參商明把山下那幾隻山妖的情況摸了個透徹。
一送走藍不秀等人，參商明就讓人叫了大弟子君潭過來，跟他說了山妖的事，讓他率領宮內的幾名修為高強的弟子去山下除妖。
君潭不過才十九歲，已經深得沐子瞻真傳，年紀輕輕就在眾多修仙者中有了一定的名氣。這次由他帶隊除妖，參商明很是放心。
從正殿出來，君潭穿著藍色的弟子服去了訓練場，召集了幾名修為跟他差不多的師弟，然後一同回到後山的弟子房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君潭前腳剛出房間，後腳就跟上來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穿著一身豔麗的羅裙，頭頂梳著兩個俏皮的發髻，腰間別著個大紅色的荷包，屁顛顛地跟著君潭身後，一路拉著他的手臂喊著：“大師兄，我聽說你要下山除妖，你帶我一塊去吧。”
聞言，君潭猛地甩開了那小姑娘的小手，板著臉作怒道：“思煙，別胡鬧。山下那幾隻妖邪不是尋常山妖，我們此去凶險無比，豈可帶你！快回去，師兄這會沒工夫陪你玩。”
“我不要！山上太悶了，好不容易爹爹不在，我要下山去玩。你們不帶我，我自己去。”沐思煙一臉驕縱地說完，對君潭等人做了個鬼臉，轉身就要禦劍下山。
君潭見狀，連忙伸手將她從劍上扯了下來，厲聲朝後麵的房屋喊道：“顏溟！出來！讓你看著小師妹的，誰準你又把她放出來了！”
話音剛落，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少年從一間弟子房內走了出來，清秀的臉上滿是淤青跟抓痕，他畢恭畢敬地站到君潭麵前，低著頭，聲音脆冷地說：“秉師兄，我攔不住她。”
君潭垂眼看了下少年滿身拜沐思煙所賜的傷痕，暗自歎了口氣。
顏溟天生廢靈脈，無法修仙。所以縱使他比沐思煙還大個一兩歲，但連沐思煙一個小姑娘也打不過。
玉虛宮從不收廢人，顏溟是特例。
君潭還記得顏溟剛來玉虛宮時的情景，那年顏溟不過才七歲，卻獨自一人曆經千辛萬苦，爬到蓬萊山頂，衣衫襤褸地跪在玉虛宮門前，要求跟沐子瞻修仙。
沐子瞻當場摸了他的靈脈，確定他是廢靈脈，無仙緣，永遠不可能修成仙。即使是這樣，顏溟依舊不願離開，他在玉虛宮門前足足跪了半個月，每天靠著撿宮內弟子扔的剩飯剩菜過活。
最終，沐子瞻被他的決心所打動，破例將他收進了玉虛宮門下。然三年過去，即使顏溟整天沒日沒夜地研習功法，要比其他弟子還要努力修煉，但他的修為依舊沒有一絲長進，跟普通凡人沒什麽區別。
無奈之下，沐子瞻隻得停止教顏溟，讓他留在宮內做個打雜弟子，平日裏除了做點雜事外，就陪他的女兒沐思煙玩耍。
沐思煙是玉虛宮內唯一的女弟子，又是宮主之女，在宮內必然是備受師兄弟們的寵愛，因而養成了一副驕縱蠻橫的性子。
顏溟性子悶，寡言少語，靈脈全廢，除了長了一張好看的小臉外，其他各方麵都難討沐思煙喜歡，所以這三年，他沒少被沐思煙欺負。
生怕顏溟再看不住沐思煙，君潭直接用捆仙繩把沐思煙捆了起來，扔給顏溟：“帶小師妹回房間去，我回來之前，不準她出房門半步。”
顏溟聽話地點頭，恭敬地回：“是。”
誅妖一事迫在眉睫，君潭沒有功夫再與他們胡鬧，囑咐完顏溟，他帶著幾名弟子匆匆禦劍離開了玉虛宮。
顏溟手裏抓著被捆仙繩綁得嚴嚴實實的沐思煙，抬頭望著君潭他們離去的身影，眼裏閃過幾絲落寞。
耳邊傳來沐思煙嬌柔的撒嬌聲：“顏溟，你快把我放了。”
顏溟不為所動，將沐思煙送回房間，鎖上門，走了出來，去院子裏打雜。
是夜，月影斑駁，薄霧層疊。
一個瘦弱的身影從一間弟子房內鑽了出來，偷偷朝山門走去。他不是禦劍走的，因為他是廢靈脈的顏溟，他不會禦劍飛行。
白日裏，他在打掃的時候，聽到宮內師兄們在聊山下大妖的事，他們說那幾隻妖不是普通山妖，是得了天地精元修為大漲的妖邪，故而比其他山妖難殺。這種妖邪的妖丹要比尋常妖丹更為珍貴，倘若得了一顆煉藥，必能提升修為。
他到玉虛宮是來修仙的，就算是廢靈脈，他也要修仙，所以這妖丹，他一定要得到，一定要……
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他也要修仙，他要上那九重天，問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為何這般對他！
他們到底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