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的童年(1908年~1917年) 一 登極與退位

光緒三十四年舊曆十月二十日的傍晚,醇王府裏發生了一場大混亂。這邊老福晉不等聽完新就位的攝政王帶回來的懿旨,先昏過去了。王府太監和婦差丫頭們灌薑汁的灌薑汁,傳大夫的傳大夫,忙成一團,那邊又傳過來孩子的哭叫和大人們的哄勸聲。攝政王手忙腳亂地跑出跑進,一會兒招呼著隨他一起來的軍機大臣和內監,叫人給孩子穿衣服,這時他忘掉了老福晉正昏迷不醒,一會兒被叫進去看老福晉,又忘掉了軍機大臣還等著送未來的皇帝進宮。這樣鬧騰了好大一陣,老福晉蘇醒過來,被扶送到裏麵去歇了,這裏未來的皇帝還在“抗旨”,連哭帶打地不讓內監過來抱他。內監苦笑著看軍機大臣怎麽吩咐,軍機大臣則束手無策地等攝政王商量辦法,可是攝政王隻會點頭,什麽辦法也沒有……

家裏的老人給我說的這段情形,我早已沒有印象了。老人們說,那一場混亂後來還虧著乳母給結束的。乳母看我哭得可憐,拿出奶來喂我,這才止住了我的哭叫。這個卓越的舉動啟發了束手無策的老爺們。軍機大臣和我父親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乳母抱我一起去,到了中南海,再交內監抱我見慈禧太後。

我和慈禧這次見麵,還能夠模糊地記得一點。那是由一次強烈的刺激造成的印象。我記得那時自己忽然處在許多陌生人中間,沒有了嬤嬤,也沒有了我習慣了的那間屋子,尤其可怕的是在一個陰森森的幃帳,露出一張瘦削的老太婆的臉,醜得要命。據說我一見慈禧這副病容,立刻號啕大哭,渾身哆嗦不住。慈禧看我哭了,叫人拿冰糖葫蘆給我,不料我一把拿過來就摔到地下,連聲哭喊著:“要嬤嬤!要嬤嬤!”弄得慈禧很不痛快,說:“這孩子真別扭,抱到哪兒玩去吧!”

我入宮後的第三天,慈禧去世,過了半個多月,即舊曆十一月初九,舉行了“登極大典”。這個大典被我哭得大煞風景。

大典是在太和殿舉行的。所謂登極,就是我父親扶著我坐在寶座上,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賀。在大典之前,照章要先在中和殿接受領侍衛內大臣們的叩拜(在大典上他們站列兩側,不便與文武百官一起朝賀),然後再到太和殿受文武百官朝賀。我被他們折騰了半天,加上那天天氣奇冷,因此當他們把我抬到太和殿,放到又高又大的寶座上的時候,早超過了我的耐性限度。我父親單膝側身跪在寶座下麵,雙手扶我,不叫我亂動,我卻掙紮著哭喊:“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父親急得滿頭是汗。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沒完沒了,我的哭叫也越來越響。我父親隻好哄我說:“別哭別哭,快完了,快完了!”

典禮結束後,文武百官竊竊私語起來了:“王爺怎麽可以說什麽‘快完了’呢?”“說要回家可是什麽意思嗬?”……一切的議論,都是垂頭喪氣的,好像都發現了不祥之兆。

後來有些筆記小品裏加枝添葉地說,我是在鍾鼓齊鳴聲中嚇哭了的,又說我父親在焦急之中,拿了一個玩具小老虎哄我,才止住了哭。其實那次大典因為處於“國喪”期,丹陛大樂隻設而不奏,所謂玩具雲者更無其事。不過說到大臣們都為了那兩句話而惶惑不安,倒是真事。有的書上還說,不到三年,清朝真的完了,要回家的也真回了家,可見當時說的句句是讖語,大臣們早是從這兩句話得到了感應的。

事實上,真正的感應不是來自偶然而無意的兩句話。如果翻看一下當時曆史的記載,就很容易明白文武百官們的憂心忡忡是從哪裏來的。隻要看看《清鑒綱目》裏關於我登極前一年的大事提要就夠了:

光緒三十三年,秋七月。廣州欽州革命黨起事,攻陷陽城,旋被擊敗。

冬十一月。孫文、黃興合攻廣西鎮南關(現改名睦南關),克之,旋敗退。

諭:禁學生幹預政治及開會演說。

三十四年,春正月。廣東緝獲日本輪船,私運軍火,尋命釋之。

三月。孫文、黃興遣其黨攻雲南河口,克之,旋敗退。

冬十月,安慶炮營隊官熊成基起事,旋敗死。

這本《清鑒綱目》是民國時代編出的,所根據的史料主要是清政府的檔案。我從那個時期的檔案裏還看到不少“敗死”“敗退”的字樣。這類字樣越多,也就越說明風暴的加劇。這就是當時那些王公大臣們的憂患所在。到了宣統朝,事情越加明顯。後來起用了袁世凱,在一部分人心裏更增加一重憂慮,認為外有革命黨,內有袁世凱,曆史上所出現過的不吉之兆,都集中到宣統一朝來了。

我糊裏糊塗地做了三年皇帝,又糊裏糊塗地退了位。在最後的日子裏所發生的事情,給我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在養心殿的東暖閣裏,隆裕太後坐在靠南窗的炕上,用手絹擦眼,麵前地上的紅氈子墊上跪著一個粗胖的老頭子,滿臉淚痕。我坐在太後的右邊,非常納悶兒,不明白兩個大人為什麽哭。這時殿裏除了我們三個,別無他人,安靜得很,胖老頭很響地一邊抽縮著鼻子一邊說話,說的什麽我全不懂。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胖老頭就是袁世凱。這是我看見袁世凱唯一的一次,也是袁世凱最後一次見太後。如果別人沒有對我說錯的話,那麽正是在這次,袁世凱向隆裕太後直接提出了退位的問題。從這次召見之後,袁世凱就借口東華門遇險 的事故,再不進宮了。

武昌起義後,各地紛紛響應,滿族統帥根本指揮不動抵抗民軍的北洋各鎮新軍,攝政王再也沒辦法,隻有接受奕劻這一夥人的推薦,起用了袁世凱。待價而沽的袁世凱,有徐世昌這位身居內閣協辦大臣的心腹之交供給情報,摸透了北京的行情,對於北京的起用推辭再三,一直到被授以內閣總理大臣和統製全部兵權的欽差大臣,軍政大權全已在握的時候,他才在彰德“遙領聖旨”,下令北洋軍向民軍進攻。奪回了漢陽後,即按兵不動,動身進京,受隆裕太後和攝政王的召見。

這時候的袁世凱和從前的袁世凱不同了,不僅有了軍政大權,還有了比這更為難得的東西,這就是洋人方麵對他也發生了興趣,而革命黨方麵也有了他的朋友。北洋軍攻下漢陽之後,英國公使朱爾典得到本國政府的指示,告訴他:英國對袁“已經發生了極友好的感情”。袁到北京不久,英國駐武昌的總領事就奉朱爾典之命出麵調停民軍和清軍的戰事。袁世凱的革命黨方麵的朋友,主要的是謀刺攝政王不遂的汪精衛。汪精衛被捕之後,受到肅親王善耆的很好的招待。我父親在自己的年譜中說這是為了“以安反側之心”,其實並非如此。我有位親戚後來告訴過我,當時有個叫西田耕一的日本人,通過善耆那裏的日本顧問關係告訴善耆,日本人是不同意殺掉汪精衛的。攝政王在幾方麵壓力之下,沒有敢對汪精衛下手。武昌事起,汪精衛得到釋放,他立刻抓住機會和善耆之流的親貴交朋友。袁世凱到北京,兩人一拍即合,汪精衛與袁的長公子克定結拜為兄弟,從而變成了袁的侄輩而兼謀士,同時也變成了袁世凱和民軍方麵某些人物中間的橋梁。民軍方麵的消息經此源源地傳到袁世凱這邊,立憲派人物也逐漸對他表示好感。袁世凱有了許多新朋友,加上在國內外和朝廷內外的那一夥舊朋友,就成了對各方麵情況最清楚而且是左右逢源的人物。

袁世凱回到北京後,不到一個月,就通過奕劻在隆裕麵前玩了個把戲,把攝政王擠掉,返歸藩邸。接著,以接濟軍用為名擠出了隆裕的內帑,同時逼著親貴們輸財贍軍。親貴感到了切膚的疼痛,皇室的財力陷入了枯竭之境,至此,政、兵、財三權全到了袁的手裏。接著,袁授意駐俄公使陸征祥聯合各駐外公使致電清室,要求皇帝退位,同時以全體國務員名義密奏太後,說是除了實行共和,別無出路。我查到了這個密奏的日期,正是前麵提到的與袁會麵的那天,即十一月二十八日。由此我明白了太後為什麽聽了袁世凱的話就嚇得魂不附體,以致袁世凱退下去後還哭個不停。密奏中讓太後最感到恐怖的,莫過於這幾句:“海軍盡叛,天險已無,何能悉以六鎮諸軍,防衛京津?雖效周室之播遷,已無相容之地。”“東西友邦,有從事調停者,以我隻政治改革而已,若等久事爭持,則難免無不幹涉。而民軍亦必因此對於朝廷,感情益惡。讀法蘭西革命之史,如能早順輿情,何至路易之子孫,靡有孑遺也……”

隆裕太後沒有讀過法蘭西革命之史,不知道路易十六上斷頭台的故事。袁世凱這麽一講,她完全給嚇昏了,連忙召集禦前會議,把宗室親貴們叫來拿主意。王公們聽到了密奏的內容和袁世凱的危言,首先感到震動的倒不是法蘭西的故事,而是袁世凱急轉直下的變化。本來在民、清兩軍的議和談判中,袁世凱一直反對實行共和,堅決主張君主立憲。他曾在致梁鼎芬的一封信中,表示了自己對清室的耿耿忠心,說“決不辜負孤兒寡婦(指我和太後)”。在他剛到北京不久,發布準許百姓自由剪發辮的上諭的那天,在散朝外出的路上,世續指著自己腦後的辮子笑著問道:“大哥,您對這個打算怎麽辦?”他還肅然回答:“大哥您放心,我還很愛惜它,總要設法保全它!”因此一些對袁世凱表示不信任的人很高興,說“袁宮保決不會當曹操!”民清雙方的談判,達成了把國體問題交臨時國會表決的原則協議,國會的成員、時間和地點問題,則因清方的堅持而未決。正爭執中,南京成立了臨時政府,選了孫中山為臨時大總統。第二天,袁世凱忽然撤去唐紹儀代表的資格,改由他自己直接和民軍代表用電報交涉。國體問題還遠未解決,忽然出現了袁內閣要求清帝退位問題,自然使皇室大為震駭。

原來袁世凱這時有了洋人的支持,在民軍方麵的朋友也多到可以左右民軍行動的程度。那些由原先的立憲黨人變成的革命黨人,已經明白袁世凱是他們的希望;這種希望後來又傳染給某些天真的共和主義者。因此在民軍方麵做出了這個決議:隻要袁讚成共和,共和很快就可成功;隻要袁肯幹,可以請袁做第一任大總統。這正符合了袁的理想,何況他已經察覺了退位的攝政王周圍還有一個始終敵對的勢力,無論他打勝了革命黨還是敗給革命黨,這個勢力都饒不了他。他決定接受這個條件,但對清室的處置,還費考慮。這時他忽然聽說孫中山在南京就任了臨時大總統,不免著起急來。他的心腹助手趙秉鈞後來透露:“項城本具雄心,又善利用時機。但雖重兵在握,卻力避曹孟德欺人之名,故一麵挾北方勢力與南方接洽,一方麵挾南方勢力,以挾製北方。項城初以為南方易與,頗側南方,及南方選舉總統後,恍然南北終是兩家,不願南方勢力增長,如國民大會成立,將終為其挾持,不能擺脫。乃決計專對清室著手,首先脅迫親貴王公,進而脅迫清帝,又進而恫嚇太後,並忖度其心理,誘餌之以優待條件,達到自行頒布退位,以全權組織臨時政府。”這就是袁世凱突然變化的真相。

變化盡管是變化,如果想從善於流淚的袁世凱臉上,直接看到凶相,是辦不到的。他最後和太後見了那次麵,在東華門碰上了一個冒失的革命黨人的炸彈,給了他一個借口,從此再不進宮,而由他的助手趙秉鉤、胡惟德等人出麵對付皇室。他自己不便於扮演的角色就由他們來扮演。

但是變化終歸是變化。那些相信過袁世凱的人,又改變了看法。

“誰說袁世凱不是曹操?”

一直堅持這個說法的是恭王溥偉、肅王善耆、公爵載澤等人,還有醇王周圍的年輕的貝勒們。一位貴胄學堂的學生後來說,當時的民政大臣滿人桂春曾宣稱,為了對付革命黨在各地對滿人的仇殺(這是根據謠傳的),他決定組織滿族警察和貴胄學堂的學生,對北京城的漢人實行報複。遠在西安的總督蒙古族人升允,這時帶兵勤王,離了西安,袁世凱去了一封表示讚許的電報,同時命令他停在潼關不得前進。以良弼為首的一些貴族組織了宗社黨 ,宗社黨將采取恐怖行動的傳說也出現了。總之,一部分滿蒙王公大臣做出了要拚命的姿態。太後召集的第一次禦前會議,會上充滿了憤恨之聲。奕劻和溥倫由於表示讚成退位,遭到了猛烈的抨擊。第二天,奕劻沒有敢來,溥倫改變了口風,聲明讚成君主。

這種情勢沒有保持多久。首先是隆裕太後自己嚇慌了,其次是這些慷慨激昂的王公們也實在拿不出什麽可靠的主意。參加會議的毓朗後來和他的後輩說過這個會議,溥偉也有一篇日記做了一些記載,內容都差不多。其中的一次會議是這樣開的—

太後問:“你們看是君主好還是共和好?”

大約有四五個人立刻應聲道:“奴才都主張君主,沒有主共和的道理。”接著別人也表示了這個態度,這次奕劻和溥倫沒參加,沒有相反的意見。有人還說,求太後“聖斷堅持,勿為奕劻之流所惑”。太後歎氣道:

“我何嚐要共和,都是奕劻跟袁世凱說的,革命黨太厲害,咱沒槍炮沒軍餉,打不了這個仗。我說不能找外國人幫忙嗎?他們說去問問。過了兩天說問過了,外國人說攝政王退位他們才幫忙。載灃你說是不是這樣說的?”

“稟太後,是這樣說的。”

溥偉憤憤地說:“攝政王不是已退位了嗎?怎麽外國人還不幫忙?這顯然是奕劻欺君罔上!”

那彥圖接口道:“太後今後可別再聽奕劻的啦!”

溥偉和載澤說:“亂黨實不足懼,隻要出軍餉,就有忠臣去破賊殺敵。馮國璋說過,發三個月的餉他就能把革命黨打敗。”

“內帑已經給袁世凱全要了去,我真沒有錢了!”太後搖頭歎氣。

溥偉拿出日俄戰爭中日本帝後以首飾珠寶賞軍的故事,勸清太後效法。善耆支持溥偉的意見,說這是個好主意。隆裕說:“勝了固然好,要是敗了,連優待條件不是也落不著了嗎?”這時優待條件已經由民清雙方代表議出來了。在隆裕心裏的天平上,這個寶貝剛剛把路易十六的命運給平衡過來。所以她說:“落不著優待條件,不就是亡國了嗎?”

“優待條件不過是騙人之談,”溥偉說,“就和迎闖王不納糧的話一樣,那是欺民,這是欺君。即使這條件是真的,以朝廷之尊而受臣民優待,豈不貽笑千古,貽笑列邦?”說罷,他就地碰起頭來。

“就是打仗,隻有馮國璋一個也不行呀!”太後仍然沒信心。溥偉就請求“太後和皇上賞兵去報國”。善耆也說,有的是忠勇之士。太後轉過頭,問跪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載濤:

“載濤你管陸軍,你知道咱們的兵怎麽樣。”

“奴才練過兵,沒打過仗,不知道。”載濤連忙碰頭回答。

太後不作聲了。停了一晌才說了一句:

“你們先下去吧。”

末了,善耆又向太後囑咐一遍:“一會,袁世凱和國務大臣就覲見了,太後還要慎重降旨。”

“我真怕見他們。”太後搖頭歎氣……

在這次會議上,本來溥偉給太後想出了個應付國務大臣們的辦法,就是把退位問題推到遙遙無期的國會身上。可是國務大臣趙秉鈞帶來了袁世凱早準備好了的話:

“這個事兒叫大夥兒一討論,有沒有優待條件,可就說不準了!”

太後對於王公們主戰的主意不肯考慮了。王公們曾千囑咐萬囑咐不要把這件事和太監說起,可是太後一回宮,早被袁世凱喂飽又是趙秉鈞的把兄弟的總管太監小德張卻先開了口:

“照奴才看,共和也罷,君主也罷,老主子全是一樣。講君主,老主子管的事不過是用用寶。講共和,太後也還是太後。不過這可得答應了那‘條件’。要是不應嗬,革命黨打到了北京,那就全完啦!”

在禦前會議上,發言主戰的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了四個人。據說我的二十幾歲的六叔是主戰者之一,他主張來個化整為零,將王公封藩,分踞各地進行抵抗。這個主張根本沒人聽。毓朗貝勒也出過主意,但叫人摸不清他到底主張什麽。他說:

“要戰,即效命疆場,責無旁貸。要和,也要早定大計。”

禦前會議每次都無結果而散。這時,袁的北洋軍將領段祺瑞等人突然從前線發來了要求“清帝”退位的電報,接著,良弼被革命黨人炸死了。這樣一來,在禦前會議上連毓朗那樣兩可的意見也沒有了。主戰最有力的善耆、溥偉看到大勢已去,離了北京,他們想學申包胥哭秦庭,一個跑到德國人占領的青島,一個到了日本人占領的旅順。他們被留在那裏沒讓走。外國官員告訴他們,這時到他們國家去是不適宜的。問題很清楚,洋人已決定承認袁世凱的政府了。

宣統三年舊曆十二月二十五日,隆裕太後頒布了我的退位詔。一部分王公跑進了東交民巷,奕劻父子帶著財寶和姨太太搬進了天津的外國租界。醇王在會議上一直一言不發,頒布退位詔後,就回到家裏抱孩子去了。袁世凱一邊根據清皇太後的懿旨,組織了民國臨時共和政府,一邊根據與南方革命黨達成的協議,由大清帝國內閣總理大臣一變而為中華民國的臨時大總統。而我呢,則作為大總統的鄰居,根據清室優待條件開始了小朝廷的生活。

這個清室優待條件如下:

第一款 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尊號仍存不廢。中華民國以待各外國君主之禮相待。

第二款 大清皇帝辭位之後,歲用四百萬兩。俟改鑄新幣後,改為四百萬元,此款由中華民國撥用。

第三款 大清皇帝辭位之後,暫居宮禁。日後移居頤和園。侍衛人等,照常留用。

第四款 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其宗廟陵寢,永遠奉祀。由中華民國酌設衛兵,妥慎保護。

第五款 德宗崇陵未完工程,如製妥修。其奉安典禮,仍如舊製。所有實用經費,並由中華民國支出。

第六款 以前宮內所用各項執事人員,可照常留用,唯以後不得再招閹人。

第七款 大清皇帝辭位之後,其原有之私產由中華民國特別保護。

第八款 原有之禁衛軍,歸中華民國陸軍部編製,額數俸餉,仍如其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