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冷航全然不知該追向何方。他隻能憑本能做出反應,指引自己冒著危險追趕持槍者。他扶著牆壁費勁兒地爬著,胳膊肘和膝蓋磨得生疼。即便這樣,他還得繼續爬。冥冥之中,他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告訴他要向右走。敵人往右洞逃走,追進右洞你就能找到林靜。他知道時時處處遍布危險,槍擊、刀砍、棍棒,還有陷阱,但別無選擇。冷航一邊慌亂地爬動,一邊想著有效的追與躲的計策。這時,他聽到拐彎處傳來腳步聲。

他躲在黑暗裏,悄悄地往前摸索,沒有開手電。

暗坑,冷航猝不及防,人已經栽倒進去,他沒想到這種拐角處會設計機關。估計錯誤讓他完全暴露,不僅整個身子難以迅速移動,而且失去了牆壁的庇護。幸運的是,他是腿腳先滑進去的,沒有倒栽。但這個有利並沒有幫到他什麽,坑不大,雙腿幾乎被夾住,想跳出來卻使不了勁兒。

正在他愣住的當兒,子彈“砰”的一聲打在距頭頂不遠的石牆上。他感覺自己像立定跳遠賽手一樣抬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蹦了起來,空中位移,落在洞壁下,弓著身子、低著頭猛地滾向射出子彈的地方。子彈再次“嗖嗖”地在身後濺起鞭炮似的火花。冷航像一個石碾子似的,一次次地移動方位,失控一般不斷地撞擊著牆壁。

就在這時,冷航看到了林靜,她倒在通往另一個洞穴的拐角處,癱作一團。林靜!她那**的雪白的雙腿蜷縮在身子下麵,一動不動。不知怎的,冷航覺得林靜肯定還活著,可他就是來不及救她。

敵人繞過寬敞的地宮往冷航所在的拐角逼近。他知道轉瞬之間一切都會結束。敵人舉起了槍,冷航別無選擇地翻身滾過,拖起林靜,利用拐角當掩護。但他又失算了,再次摔進一個坑裏。與此同時,不斷飛來的子彈打在大理石牆壁上怦怦作響。

冷航連忙爬出坑道,往拐角躲了躲,感覺自己是頭逃亡的困獸。這邊好像又是一間宮殿,因為無論他怎麽探,都摸不到牆壁。好地方,至少適合逃生。

找到林靜,他放心不少。背負著一起逃,顯然不合適,不如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解決掉敵人再來接她。他打開手電掃視了一下地宮,果然寬若一間大殿,右側堆積了不少東西,其中有一件似乎專門為他而備——一口黑色的棺材。

太好了。冷航想,要是石棺那就更好,可以防彈。他拖著林靜滾過去。那真是一具大理石做的簡陋棺材,冰涼堅硬,粗糙硌人。摸索著站起來,托著林靜的腰和腿,把她放進去,還真是出乎意料地合適。

腳步聲在身後拐角處響起。

想必是剛才的手電光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此刻,冷航別無選擇,隻得將身子滾開,緊貼著另一側的牆壁。槍聲再次響起。

伴隨著子彈的呼嘯聲,冷航體驗到他這一生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發子彈擦身飛過,耳邊傳來的風聲如鋸木機切入濕木頭般吱吱作響,那發子彈打在大理石牆麵上,濺起一陣粉碎的石屑,在他**的臉和手臂等處留下多處血痕。

神經在各處關節**,血液激烈地奔湧著,身體像彈跳起來似的,滾進另一個角落裏。摸到牆角,冷航費力地豎起身子,以側位掩體,決定開槍反擊。

“哎喲!”敵人中彈了。

冷航接著又對著發聲的黑暗處連連開槍。他確信對麵那塊狹小的空地將成為敵人的葬身之地。子彈帶著強大的氣流,撞擊在對麵的牆壁和地板上,飛濺起一片片火花和石屑。

呼嘯的槍聲變成了空槍膛扣動扳機時發出的冰冷的“哢嚓”聲。

他一時僵在那裏,就連眨一下眼皮子幾乎都擔心發出響聲。剛才太緊張,求功心切,子彈就這麽浪費了。但他不能再待在原地,強忍住讓人戰栗的疼痛,身子弓得像隻貓似的,連大氣也不敢出。終於移動到安全距離,他側耳傾聽敵人移身的動靜。

四周一片沉寂。他想到了林靜,他渴望去救她。

緊接著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

一塊石頭像千斤巨碾似的從哪裏滾下,然後在大理石地板上碾著,直向冷航衝來。冷航感覺到處在晃動,人幾乎要癱倒在地。幸好,石頭突然歪向一邊,滾向右邊的雜物堆。棺材首當其衝,“嘩啦”一聲在他身邊被撞碎了。整個棺材板四分五裂,倒轉著砸向他。

隨著棺材的散架,冷航意識到即使林靜不被扣在棺材底下,也會被棺材板壓扁。他顧不上躲避石板,縮著脖子,收緊身體,雙臂緊貼身體兩側。滑過去試圖接觸到林靜,等待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但是,石頭碾起的雜物繼續飛濺開來,棺材的上邊緣在轉了圈後,依舊落在他的左胳膊上,幾乎把他掀起幾米遠,嚇得他牙齒磨得咯咯作響。不過,他原以為左臂會被撕裂,沒想到竟然奇跡般地完好無損。

四周依然漆黑一團,石塊停下來後,四周很安靜,雜物散亂一地。冷航摸索著過去,手和腿時不時地被紮傷。但他已顧不上這些,甚至不管敵人是不是躲在暗處伺機襲擊。他心裏隻想著林靜,想著去救她。

摸到了棺材,摸那幾片巨大的石塊。但是,不論他如何探摸,都是生硬冰冷的石塊,直至他摸到牆根下,還是一無所獲。不管不顧地打開手電掃視一番,地宮坦陳眼前,雜物一地,石屑一地,甚至時不時看到鋥亮的彈殼,就是不見林靜的身體。

林靜哪裏去了?

是她清醒過來,趁亂逃走了?還是敵人趁亂掠走了她?

剛收起手電,冷航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背後突然伸過來一隻胳膊,像條凶猛的巨蟒似的抓住他的脖子,然後緊緊卡住不放。那隻鋼鐵般有力的手這時扼住了冷航的喉嚨,他試圖還擊,卻發現右臂像斬斷了似的,麻木無力,甚至根本抬不起來。僅憑左手與一個雙臂敏捷有力的人搏鬥,哪不必敗無疑嗎?

冷航雙腿下蹲,將所有的重量壓在那隻卡喉的手臂上,伸出一條腿試圖去踢那人的下身,但是那人早有防備,沒有機會。脖子上的那隻手越掐越緊,他就像被人提著脖子的小狗似的拚命地蹬著腿。疊在一起的棺材板滑動了一下,雖然幅度很小,卻給了冷航啟示。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摩擦聲,疊在上麵的棺材板像擱著的蹺蹺板似的,被冷航踢得旋轉起來。石板的其中一頭“砰”的一聲砸在敵人的胸肋上,敵人壓低嗓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那隻捏著冷航脖子的手頓時鬆開,整個人萎靡地倒在地上。

冷航在黑暗中掙紮著撲向敵人,敵人卻把那塊石板再次推向了他。躲避不及,“轟”的一聲,石板一頭撞擊在牆壁上,一頭將他攔腰抬起。敵人趁機往左邊逃去。

大殿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中。

沒有人在旁邊窺探,也沒有人攻擊,地宮裏什麽動靜都沒有。冷航在黑暗中躺在那堆雜物中間,強忍著漸漸襲上心頭的恐懼,轉念又想到了林靜。

你在哪裏,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