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警車冒著暴雨在崎嶇的山道上急馳。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車燈光裏一片迷蒙，能見度很低，但駕車的冷航仍在不停地加速。在楊帆宿舍時，他已電話預訂了今天上午省城飛上海的首班客機，但從雲端到省城有七十多公裏山路、二百多公裏高速公路，即使是晴朗的白天，開車也要四個多小時。

楊帆和卿小玉坐在後座上。雖然楊帆不斷地對她溫言款語，她仍呆呆地，一言不發。冷航到達雲端後，她不肯相見，是楊帆生拉硬扯著，讓兩人見了麵，然後又讓她接受冷航和林靜兩人的訊問。她不肯開口，楊帆一邊催促一邊啟發，總算讓她基本講出了她認識那個死者的經過和見麵的相關地點。

她有些恨楊帆了。

據卿小玉說，死者是她在上海參加南海大學研究生複試時認識的，因為兩人參加同一導師的研究生考試，所以一起參加了輔導班，一起交流過學習經驗。

“這個人是不是特別熱情、特別纏人？”冷航問。

卿小玉點點頭。

“他主動請你吃飯，約你散步，逛街或者看電影？”

“一起吃過飯、散過步，但沒有逛街、看電影。”卿小玉皺著眉頭回答，十分厭惡這樣的話題，“隻有在無法拒絕時，我才去過一兩次。”

“去過他的住處，或者認識他的朋友熟人嗎？”

卿小玉搖搖頭，思忖著，好像有些沉吟。冷航準確地抓住了她這個表情，尋根問底。卿小玉說她到過死者住處門口，隻是沒有進去，也看到過他的朋友，隻是印象不太深。

查明死者身份的關鍵點浮現出來。冷航當機立斷，帶卿小玉馬上趕到上海去。

卿小玉堅決不肯去，又是楊帆軟硬兼施逼迫她同意。其實，楊帆心裏也十分矛盾。他們的感情本來是純潔無瑕的。因為遺址事件，現在摻雜了太多的東西，曾經的心心相印，恐怕再難實現了。

但楊帆更清楚目前的處境，卿小玉不能不去上海。她知道死者的姓名，不論是真是假，至少可以在報考研究生的資料裏印證；她知道那個住處，住處附近就有見過死者的鄰居；她見過死者的熟人朋友，通過他們可以深挖死者的社會關係……

“照顧好小玉，這段時間她受苦了。”林靜說道，語氣特別的溫柔可人。

楊帆從遐想中回到現實，抬頭看看，林靜從副駕駛位偏過頭來。她打開了閱讀燈，柔和的光線裏，她顯得真摯誠懇，周身散發出一種母性的關愛氣息。此時，她一改平時的強悍和霸氣，好像一種女性的本能使她柔情似水。

“謝謝你，我禁閉期間，小玉讓你費心了。”楊帆客氣道，目光裏流露出對她的感激。

汽車穿過一道大坑，波濤般起伏，水流飛濺，楊帆感到一陣危險。局促的車廂在暴雨的山路上急馳，就像小舢板在驟風急浪的海裏飄**。楊帆極力想象自己在風和日麗的天氣裏，漫步在芳草碧連天的草地上，過著怡情暢懷的生活。但是他又意識到，這個念頭多麽諷刺，他所有的錯誤，包括跟那些女人鬧出緋聞，正好是在自己怡情暢懷的時候。

耽於享樂快樂往往是人類幸福的殺手，而艱難困苦才是幸福的前奏。

“你知道，那是我應該做的。”林靜說。

警車劃起一道弧線拐過彎道，看似優美的身姿令人膽戰心驚。他們一齊噤聲，幸好前麵道路平坦通達，車子平穩地滑了過去，讓他們放下了懸著的心。

恰在這時，冷航按了一下耳邊的藍牙接聽鍵，一看那神態就知道可能是上級打來的。

天亮了，雨變得淅瀝，前麵不遠就是戎城。冷航的通話很簡單，就是幾個“嗯”“啊”“好”而已。他回頭看了林靜一眼，打開警報器，警車進一步加速，宛若一隻飛奔的獵犬，嚇得路邊早起的行人忙不迭地閃避。

“我不能陪你們去上海了。”冷航突然說，“接下來的行程由林靜負責。”

“你呢？”

“我另有任務。”

警車在一個交叉路口停下來，一名武警走到車窗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檢查了冷航的警官證和駕駛證，然後揮手放他們過去。車子還沒開出三百米，前麵傳來警報聲，接著是警用喇叭的喊話聲。從路口到高速公路收費站，隻有幾公裏，楊帆覺得自己正穿行在烏克蘭政府軍和民間武裝交叉控製的交火區，但楊帆知道如此層層盤查，肯定是出了大事情。

車子又經過一道哨卡，迎麵而來的是一個封鎖區，幹道上連續安置了四根爆胎器。冷航拿起手機，使勁兒按了一下快速撥打鍵，對著話筒咕嚕了幾句後便掛掉了。他在哨卡前突然來了個急轉彎。

“前麵過不去，我們得繞道而行。”

林靜問：“不會耽誤飛機吧？”

“不會。”冷航猛然間加速，箭一般衝了過去。果然，轉過一道彎，就看到了高速公路收費站。在站口停著一輛警車，車門打開，走出蔡斌的身影。楊帆盯著那個身影，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難道是他帶他們到上海去？

冷航瞥著楊帆。“別想得美，蔡隊長另有任務，隻負責把你們送上飛機，其餘的事情隻有靠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