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陰謀迭起夜見公主

016 陰謀迭起,夜見公主

初夏時節,烈日驕陽,四周的空氣中,都帶著一絲灼熱感。

逍遙王府的花園湖麵水榭中,卻因為桑悠傾的話,而氣溫驟降。

湖光瀲灩,蓮葉翠綠,帶著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呈現出一片祥和之氣。可是,在水榭中的氣氛,卻突然陰霾起來,帶著絲絲涼氣。

“悠傾,這話不可亂說。太子殿下是察覺了端倪,還是已經掌握了證據?”楚清沉吟片刻,眸光嚴肅的看向桑悠傾。

桑悠傾聽出了楚清口中的懷疑之色,卻也沒有一點惱怒,反而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殿下隻是察覺了端倪,並未掌握證據,否則又豈會保持平靜?”

“哦?是何種端倪?”楚清雙眸一凜,忙問道。

桑悠傾輕抿雙唇,緩緩的道:“父皇的身體一向很好,這次卻突然暴病,而且禦醫們卻始終查不出一個結果,太子殿下便心中有了懷疑。他暗中查訪禦醫館,總覺得他們似乎有所隱瞞,所以他在探望父皇的時候,悄悄取了一些父皇的發絲和唾液帶出宮來,在民間找了名醫詢問。”

“可是有結果?”楚清問道。

桑悠傾點點頭:“大夫說,父皇並非是染上疾病,而是中了一種奇毒。可惜他們也隻是能判斷出父皇是中毒而非生病,無法為父皇解毒。”

難怪……若是楚皇是中毒而非生病,那麽就肯定是人為的了。

“既然太子殿下已經知道了皇上的病情,那麽為什麽不直接質問禦醫為何隱瞞不報?是何居心?”楚清不解的看向桑悠傾。

以她來看,若是確定楚皇是被人所害,那麽身為太子,趙晟乾就有權力和必要去查出其中的真相為何,盡快找到解藥,為楚皇解毒。

可如今,聽桑悠傾的話來判斷,似乎趙晟乾目前隻是在暗中懷疑,並未采取任何手段去調查。又或許他暗中正在部署,而桑悠傾不知道而已。

“這件事其中還有些麻煩。”桑悠傾蹙了蹙眉,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向楚清解釋。

楚清靜下心來,為桑悠傾和自己倒了一杯茶,兩人沉默了片刻,桑悠傾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才接著道:“太子殿下並非沒有調查,他私底下約見了宮中幾位老禦醫。他們如實告訴了太子,父皇確實是中毒,而非生病。而且,這種毒是必須要經過口服才能發揮作用。”

口服?既然這樣,那範圍豈不是縮小了許多?隻要查出楚皇中毒當天吃過什麽東西,這些東西經過什麽人的手,那便能查出可疑對象了。

心中這般想著,楚清卻沒有著急開口。

她心中清楚無論是桑悠傾還是趙晟乾都不是無謀無智之人,她能想到的,他們必然也會想到,而他們如今卻沒有這麽做,那必定有著什麽原因她還不知道。

所以,她耐心等待桑悠傾接下來的話。

果然,桑悠傾沉默了少頃之後,才再次開口:“父皇中毒那日,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我親手所做,太子殿下親自送入皇宮的紫薯糕。”

“什麽?!”楚清失聲,震驚的看著桑悠傾。

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個答案,楚清是萬萬想不到的。

難怪,難怪趙晟乾突然停止了調查,又突然沉默了下來。如果按照禦醫的說法,那麽唯一有可能下毒謀害皇上的就是太子夫婦。

一旦罪名落實,或者被列為嫌疑,不僅趙晟乾的太子之位難保,恐怕還會連累到桑大將軍為首的派係之人。

所以,即便趙晟乾明知道楚皇並非是患了重病,卻也不敢鋪張調查,引火燒身。隻能將自己手腳捆住,局限在泥潭之中。

也難怪,如今連桑悠傾出行,都小心翼翼,十分謹慎。

好歹毒的計策!

楚清自然是相信桑悠傾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而趙晟乾已經成為儲君,南楚天下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又何須如此冒險去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隻是,楚清唯一沒想明白的是,既然禦醫早已查出皇上不是中毒,那為什麽還要刻意隱瞞?

“那些禦醫為什麽要幫助太子殿下?”楚清皺眉問道。

桑悠傾苦笑,輕聲道:“這是皇後的意思。”

喬皇後?楚清有些愕然。

桑悠傾輕點頜首:“父皇昏倒,禦醫和母後幾乎是同時趕到。在診治之後,禦醫就告訴了母後父皇是中毒而非生病。母後得知當日父皇隻吃了太子送去的紫薯糕後,立即下令封口,以這些禦醫身家性命為要挾,不允許他們對任何人透露實情。隻是讓他們暗中找出解藥,救父皇。”

喬皇後倒是一位不讓須眉的女子,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保持冷靜,快速分析出什麽樣的局勢才是最好的,並作出決斷。

如此魄力,並非任何女子都能擁有。

也難怪皇上在後宮佳麗中,獨獨選了這麽一位沒有皇子傍身的女子,成為後宮之主。

楚清可以想象,如果當時不是喬皇後迅速布置了一切,謠言一旦傳了出去,整個建寧城都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恐怕,她和趙晟顥趕回來時,就不是這番光景了。

而且,楚清也感覺到,喬皇後之所以這麽做,並非是因為完全的相信趙晟乾,而是她知道,一切都比不過皇上的安危重要。隻要他醒了,性命無憂,那麽接下來的事,這位統治了南楚幾十年的君王自然會去處理。

如今,越低調,楚皇反而越安全,背後之人也越容易按耐不住,露出馬腳。

畢竟,對方花那麽大的心機去陷害趙晟乾和桑悠傾,如果這場戲沒有按照他的腳本演下去,他就一定會跳出來,再有動作。

“皇後娘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楚清感慨了一聲。

桑悠傾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感激之情:“這次,若不是母後臨危不亂,不受表象迷惑,說不定你就要到天牢去看我了。”

楚清啞然而笑,看著桑悠傾,見她眉宇間多日來沉積的憔悴,有些不忍:“還會開玩笑,看來你也無需我擔心了。”

桑悠傾‘噗嗤’一笑:“你和王爺及時歸來,我這七上八下的心,也能落地了。今夜應能睡個好覺。”

“你倒是對我們有信心。”楚清搖頭失笑。

“這是自然。”桑悠傾輕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水榭中,也驅散了一些陰霾。

“太子殿下心中可有懷疑的對象?”楚清突然問道。

“自然是有的,可惜沒有證據。”桑悠傾看向楚清,兩雙同樣清冽的眸光對在一起,心中對那可疑之人,都是心知肚明。

“可惜,並沒有證據。”桑悠傾歎息了一聲,聲音裏有著無盡的惋惜。

楚清淡淡垂眸,沉吟了片刻,抬起頭看向桑悠傾:“那你可有從身邊調查過?這等事,那人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如果那紫薯糕中真的含有劇毒,且又沒有經過他人之手,那麽唯一可能的就是你在東宮中做紫薯糕時,有人偷偷投入了劇毒。”

“你說的這些,我也和太子殿下討論過,可惜紫薯糕被父皇吃完,並未留下。東宮之中也沒有剩下的紫薯糕,現在也無從肯定,到底是不是紫薯糕出現了問題。何況,我在烹飪時,身邊並無他人,做好之後,我便親自送到了太子殿下手中。”桑悠傾仔細回憶當日的經過,想來想去,還是搖搖頭,沒有線索。

楚清若有所思的呢喃:“我總覺得這事太巧了。那人如何知道你那一日會給皇上做紫薯糕?又是如何讓皇上中毒的?”

“這一點我也很奇怪,可惜現在不能從明麵調查,太子殿下又要防備對方的後招,此事也隻能暫且擱置。”桑悠傾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兩女正在水榭中聊著,突然見到一片暗紫色的袍角閃過,抬眸一看,趙晟顥的身影正好進入水榭中。

他見到桑悠傾在此,也並未露出詫異之色,看來在過來的時候,已經了解到了桑悠傾過府找楚清的事。

輕點頜首,趙晟顥直接走到楚清身邊坐下。

“桑悠傾見過王爺。”

按說,如今桑悠傾是太子妃,也是未來的一國之母,身份要比趙晟顥這個逍遙王尊貴許多,可是在趙晟顥麵前,她依舊主動款款施禮,也隻是稱呼自己的名字,而非身份。

這倒不是說她對趙晟顥還念念不忘,隻是她心中不願以身份待人罷了。

何況,自己麵前兩人,一人是交心的好友,一人是曾經傾慕多年的對象,她又何必端起架子,弄得彼此生分?

“太子妃如此大禮,顥可不敢當,請坐吧。”趙晟顥此刻沒有表現出以往的紈絝之色,反倒多了幾分桑悠傾不曾見過的瀟灑和氣派。

一時之間,她不由得愣了一愣,眸光轉向楚清身上,那意思明顯就是:果然如此,這些年來王爺的紈絝之名都是裝出來的吧。你定然早已經知道,卻瞞的我好苦。

桑悠傾的埋怨,讓楚清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願意說,隻是趙晟顥是不是紈絝,對她來說真的沒有什麽,一時之間,她也就忘記了。

兩個女人間的眼神交流,趙晟顥看在眼底,卻不動聲色,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將楚清麵前早已冷卻的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遞給她。

桑悠傾羨慕的看著兩人,不含一點妒忌的道:“王爺和王妃還真是鶼鰈情深。”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楚清苦笑搖頭。

她知道,趙晟顥既然不在桑悠傾麵前掩飾,說明已經做好了揭開偽裝的準備。當下便問道:“你一夜未眠,今早又出去了一趟,可是有什麽新的進展?”

楚清並未將桑悠傾告訴她的事情說出,並非是對趙晟顥隱瞞,而是她相信她此刻所知道的一切,恐怕還不如趙晟顥知道的多,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解釋。

趙晟顥看了她一眼,把握著手中的茶杯,嘴角上的笑容似有似無,絕美的俊顏上在陽光下,蒙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宛如神祗。“事情比較詭異,幕後之人倒是沒有怎麽隱藏,但是我們卻沒有證據。”

“是那人麽?”楚清問道。

趙晟顥微微一笑,並未答話,但那笑容中的意味卻十分的明顯。

骨節分明,仿若玉石般晶瑩的手輕捧著茶杯,放在妖冶的唇邊輕抿了一口,他才緩緩的道:“恐怕這件事的背後,還有後宮的影子。”

楚清和桑悠傾對望,兩人眼中都有著一絲震驚。

後宮之中是誰會害皇上?那人有許諾了什麽樣的條件,讓她如此冒險?

“王爺可是知道了那毒是如何下的?”桑悠傾急切的看向趙晟顥。

既然他把懷疑的眸光投向了後宮之地,那麽隻能說明他已經知道了對方是如何下毒,或許更是知道了皇上是中什麽毒。

桑悠傾話落之時,楚清也將疑惑的眸光投向了趙晟顥。

趙晟乾和桑悠傾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怎麽他出去一趟,就搞清楚了?

對上楚清那求知欲強烈的眸光,趙晟顥眸底泛出淡淡的寵愛,惹得一邊的桑悠傾心中微微失落。

“此毒並不是通過食物投放,而是通過香料,而且是一種需要長期投放的慢性毒。”趙晟顥說出了自己所知的事。

“可是禦醫不是說……”

趙晟顥搖了搖頭,打斷桑悠傾的話:“這種毒在平時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唯一可怕的就是施毒人可以控製毒發的時間,而且毒發的反應很像是口服毒藥的反應。若不是製毒高手,根本就查不出來。”

“這樣的毒,要針對父皇,條件苛刻。所以,王爺才會懷疑此事有後宮之人的加入?”桑悠傾不愧是一代才女,立即就反應過來之前趙晟顥話中的含義。

“我必須馬上回去跟太子殿下商議此事。”桑悠傾站起來,神情嚴肅。

如果這件事還牽扯到後宮,可就更加的複雜了。

楚清抿了抿唇,抬起頭看向桑悠傾:“恐怕你還得多去一個地方。”

桑悠傾有些疑惑的看向楚清。

後者道:“後宮中到底是什麽人卷入其中,現在我們並未線索。你即便身為太子妃,也無法隨意在後宮走動,更別說調查了。如今皇後一心擔憂皇上龍體,若是被她知道這件事與後宮有關,我不知道她是否還能繼續保持冷靜,所以我們必須有人在後宮中暗中調查此事,尋找可疑的對象,而這個人又必須是絕對不會謀害皇上的人。”

“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大公主。”桑悠傾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不再耽誤時間,離開了逍遙王府。

待她走後,楚清看向趙晟顥,好奇的問:“你為何對那毒素了解得如此清楚?”

趙晟顥將楚清拉入懷中,將她嬌柔的身軀摟在懷裏,笑道:“我可不知道,是周不求告訴我的。”

“周不求!”楚清眸前一亮,腦海裏浮現出他的樣子。

當初趙晟顥中毒,還是靠了他才解了身體內的毒素,免受了許多痛苦。

“那他既然知道此毒,我們是不是可以請他給皇上解毒?”楚清眸光閃亮,期盼的看著趙晟顥。

可惜,趙晟顥卻搖了搖頭,否定了楚清的這一想法。“此毒,周不求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麽?

楚清眸底有著隱隱失望。

楚皇趙琮對她還不錯,雖然其中更多是因為趙晟顥的原因,但他至少並未刻意刁難她,何況他還是趙晟顥重視的人,楚清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可是,如今連周不求這個解毒聖手都沒有法子,難道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那下毒之人身上了麽。

“也不能說他沒辦法,隻能說他現在還未分析出毒的成分,暫時無法找到解毒的東西。”趙晟顥沉吟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楚清點了點頭,心中也稍稍安定下來。

她坐在趙晟顥的懷中,抬頭看到男人眉宇間隱隱的憂愁,便伸出手,在他眉宇間輕撫了一下:“別擔心了隻要人還活著,就一定有希望。”

趙晟顥拉下她的小手,放在大掌中仔細把玩。“嗯,放心吧我沒事的。”

“對了,我看得出你很有把握這件事跟趙晟皋有關,你為何那麽肯定?”楚清突然想起之前,她問趙晟顥幕後之人的事時,他那肯定的模樣,當下便問道。

“我今日帶著周不求進了皇宮,見到了皇伯父。出來後,他告訴我,這次對皇伯父下毒之人的手法與針對我的那些毒,同屬一人之手。”趙晟顥語氣淡然隨意,可是楚清卻聽出了其中隱藏的森冷殺意。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楚清滿腹疑惑。

如果說趙晟皋對付皇上是為了皇位,那麽對付趙晟顥這麽多年,始終折磨他,又是為了什麽?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做,皇伯父可是他的親生父親。”趙晟顥的語氣中,殺氣仿若凝結成為實質,四周的物件都微微顫動起來,若不是楚清被他圈在懷中,恐怕都會被這濃烈的殺意所誤傷。

“阿顥。”楚清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從認識至今,趙晟顥還從未如此惱怒過,即便是他自己被算計,他都抱著遊戲般的心態,陪著趙晟皋玩耍。但如今,他卻如此憤怒,可見趙琮在他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楚清的一聲輕呼,讓趙晟顥身上淩厲的氣勢淡了下來,最後化為烏有。

對上楚清擔憂的眸子,趙晟顥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輕抵著她的額頭,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衝動。”

他的眸底,有一絲淡淡的倦意。趙晟顥凝視著楚清,緩緩的道:“清兒,等皇伯父的毒解了,我弄清楚一些事,我就帶你離開這裏。咱們可以跟著宇文桑他們一起去海外走一圈,若是你累了,咱們就回金銀樓過著悠閑的日子,好不好?”

“好。”楚清低吟回答,臉上的笑容綻放如花。

……

桑悠傾從逍遙王府離開後,悄然返回太子所住的東宮,當天夜裏,便由趙晟乾安排與大公主趙雅媃見了麵。

趙雅媃對桑悠傾的到來,有些意外。雖然兩人關係很好,可是也甚少在深夜裏來往,而且桑悠傾來時,明顯是喬裝打扮過的。

如此的神秘,怎能不讓趙雅媃奇怪?

可是,當桑悠傾將來意向她說明之後,她立即了解到了其中的重要性。

也是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被人下毒謀害,而非是重病。

“豈有此理!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妄為,居然敢謀害父皇,難道不怕掉腦袋麽?”趙雅媃怒而拍桌,嬌媚的臉上一臉的煞氣。

“姑奶奶你小聲點,你如此容易衝動,我真是後悔將此事拜托於你了。”桑悠傾將趙雅媃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趙雅媃也自知自己剛才的情緒有些失控,抿了抿嘴沒有反駁:“皇嫂,你放心吧,我不會衝動行事的。明日我就到各個嬪妃處去走動走動,看看是否有可疑的跡象,此時我也暫時不會告訴母後。”

桑悠傾見她徹底冷靜了下來,心中也放心了些。隻是叮囑她:“你一定要小心一些,莫要惹人懷疑,若是心裏有了可疑之人也不要衝動,先告訴我,保護好你自己,知道麽?這些人連父皇都敢害,不會在乎你的公主身份的。”

趙雅媃鄭重的點頭保證:“皇嫂我不會衝動的,我答應你無論我發現什麽都不會衝動,都會先和你還有太子皇兄商量。”

“好,我們等你的消息。”桑悠傾握住趙雅媃的雙手,似乎想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傳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