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意料之外

寒風呼嘯了一整夜,夏純裹緊棉被一夜好眠,大概是做了一個美夢,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大亮,少女懶洋洋地起了床,穿著厚厚的棉睡衣在廚房裏做早飯。

臨近年末商場裏的生意變得越來越忙,倪紅今天一大早就出門進貨去了,夏季周末也賴床,哼哼唧唧了半天又睡了過去,夏純拿他沒辦法,隻能歎了口氣由著他去。

雞蛋在油鍋裏煎到兩麵金黃,滋啦滋啦的聲音伴隨著香氣。關了火,用鏟子盛出來裝盤,溏心的蛋黃,外焦裏嫩。

夏純剛準備去熱牛奶,聽到了大門口的門鎖轉動的聲音,她探過身子看了眼,是夏成軍從外麵回來。

他穿著一件幾年前買的舊皮衣,腳上的靴子兩邊沾滿了雪,在門口跺了跺腳才進門。

“爸?您現在才回來?”夏純眉頭一皺,今早上起床之後就沒看見夏成軍,還以為他早早的出去跑車去了,可是眼前這情形,不像是早出的,倒像是一晚上沒回來。

夏成軍臉上笑嗬嗬的,進門換了鞋,“啊,對,昨晚上生意好,你都不知道,一晚上跑了小200塊錢呢!”

“您一晚上沒回來睡覺休息?”

“害,沒事,之前上夜班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夏成軍說著,把手裏拎著的東西遞到了夏純的手上。夏純低頭看,是兩根透亮的冰糖葫蘆,上麵還撒了一層芝麻。

“剛在外麵路過市場門口的時候看見有賣冰糖葫蘆的,果然冬天到了,我想起來你和阿季小時候的時候好像都很喜歡吃這個,就給你們買了回來。”

夏成軍脫了外套,十分疲憊地伸了伸腰。

自從他丟了工作跑出租車以來,這樣沒日沒夜連軸轉的情況已經不在少數了。生意好的時候就整宿整宿的在外麵等活兒,生意不好的時候也是晚上十一二點才回家休息,淩晨五點鍾又穿好衣服出門。

“爸……”夏純拎著塑料袋,手指幾乎要攥進了掌心。

她知道夏成軍身為男人的壓力,也知道丟了工作之後要養起一個家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可是總不該拚出去自己的身體去換金錢。

“行行行,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夏成軍兩個眼皮累的直打架,強撐著去衛生間洗了把手臉出來,“咱們有話以後再說,我先去補個覺。”

夏純點了點頭,看著男人疲憊的身影,那些早就說爛了的話終究還是沒有再說出來。

上午請了半天假,等到吃過晌午飯之後夏純才去了便利店幫忙。

前些日子張慧去附近的集市上買了些幹貨瓜子回來,臨近年關,總有不少人要置辦年貨,店裏的生意也就跟著變好了許多。夏純閑的沒事的時候就總總賬,營業額比之前幾個月幾乎翻了一整倍。

張慧是個豪爽性格的人,心裏一高興就說要請夏純吃飯,結果正巧被駱遠聽見也吵著說要一起去,最後大老板大手一揮,幹脆整個汽修廠的人她都請了。

吃了一頓飯,利潤少了一半,不過張慧倒也是不怎麽在意,畢竟家裏還有其他的生意,便利店隻是她隨手開著的一家小店,並不那麽在意盈虧。

半下午店裏沒什麽人,除了有兩個開貨車路過的男人進來買了兩盒煙之外,再沒什麽其他的客人光顧。

見夏純在店裏麵閑的沒事,陸程跟著杜龍偉偷懶溜過來找她聊了會天,吐槽了這些天的無趣和駱遠“慘無人道”的對勞動力的壓榨。

夏純聽著熱鬧,偶爾跟著笑笑。隻是眼神時不時地往外瞟,心也早就飛了出去。

“陸程,江湛今天沒有來嗎?”

陸程撓了撓頭,“湛哥啊,他前一段時間忙的厲害,又是送外賣又是兼職維修工的,每天就差繞著棉城跑了,今兒估計是請假在家裏睡覺了吧。”

夏純:“他去送外賣了?”

身邊的杜龍偉一胳膊肘子打在了陸程的身上,“嘖,湛哥都說了不讓往外說,你這破嘴是不是漏風啊你?”

陸程反應過來自己說禿嚕了話,下意識地就往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聲,“那啥小夏同學我可啥也沒說,你啥也沒聽見啊。”

夏純的眼眸垂了下去,其實他們不說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那兩萬塊錢不是大風刮來的,他的疲倦不是假的,她都知道。

自己欠他的好像越來越多了,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糾纏到了一起,再也不可能簡簡單單地抽身出來。

門外的一陣機車轟鳴聲由遠及近,戛然而止。便利店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江湛從外麵走了進來,耳朵被冷風吹的發紅。

陸程驚訝,“果然說曹操曹操到,湛哥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江湛嘴角勾了下,沒回答他的問題,“駱遠哥說你們在這裏偷懶,要我把你們叫回去,再不回去小心扣工資啊。”

“哎呀行行行,真是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給了。”陸程擺了擺手,一臉無奈地拖著杜龍偉離開。

夏純的眼睛落在了江湛的身上,從手邊的保溫箱裏拿出了一瓶熱奶茶,遞了過去,“你怎麽來了,陸程說你這兩天太累了,請假在家裏休息。”

江湛接過,“沒那麽嬌氣,我這不是來送你上學嗎。”

夏純抬眸,“今天周六。”

“我知道,我說的是舞蹈班,那天你們老師都跟我說過了,周六的下午上課。”

“哦。”夏純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些什麽,看了眼店裏的電子表,距離舞蹈教室上課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你的車修好了?我們騎車去嗎?”

麵前的人是騎車來的,她下意識地就這麽認為了。

“早就修好了。”江湛仰頭把剩下的奶茶一口氣喝了個幹淨,身上暖和了不少,“外麵太冷了,我開駱駝哥的車送你。”

外麵的雪停了,走在上麵已經可以沒過腳踝。

江湛給車輪上戴上了防滑鏈,開起來也比平時要慢了許多,到舞蹈教室的時候剛好下午三點五十,還差十分鍾上課。

“東西都帶齊了吧,缺什麽告訴我,這附近應該有市場,我去給你買。”江湛說著話,把書包遞給了夏純。

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跳過舞了,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夏純把所有的衣服和行李都帶了回去。沒想過還能有重新回來的機會,幸好之前的舞鞋和舞蹈服都被保存的完完整整,沒什麽其他的必要的東西了。

“沒了,那我先進去了。”夏純拎著包著急上樓梯,上到一半的時候轉過身,看著下麵的人,開口問,“你要走嗎?”

後者輕搖了下頭,“不走,等你。”

“好。”夏純的嘴角彎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外麵天寒地凍,江湛站在車門外從口袋裏摸出來一支煙,熟稔地用打火機點燃。

看著小姑娘穿著小襖跑進去的背影,他的腦海中不知怎的就浮現出了第一次見她的樣子,同樣也是在南風巷,同樣也是在這個舞蹈室的門口。

那時候的夏純穿著寬鬆的大體恤從搖搖晃晃的樓梯上走下來,一雙黑色的杏眸透亮,梳著馬尾辮,汗水把細碎的發絲粘在了白嫩的脖頸後麵。

她好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急匆匆的,瘦小的身體靈活又輕巧,身後背著的書包幾乎將她擋了個嚴實。

江湛看著的時候就在想,這小小的個子怎麽背這麽不合身的包,像是個小雞崽兒一樣能讓人隨手就從身後給拎起來,滑稽又可笑。

沒想到時間一轉竟然已經到了冬天,而當初的那個不合身的書包,現在在自己手上的時間幾乎比在夏純肩上的時間還要多。

江湛想著,不禁就低頭笑出了聲音。

“你好,請問是江湛,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