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另一邊——

追著諾蘭跑掉的柯利爾和艾米對發生在礦洞這邊的事情一無所知,雖然他們也隱約感覺到了地麵不正常的震動,但是急於追回諾蘭的心情使他們都暫時將其他疑慮拋諸腦後。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已經追著諾蘭到了距離鎮上有一段距離的小樹林裏,卻在一條小溪邊丟失了諾蘭的蹤跡。

“都怪你,跑得這麽慢!”柯利爾把責任推到艾米身上。

“喂——我怎麽知道小蘭姐能跑得那麽快啊?還好意思說我,你跑在我前麵還會把人跟丟,真是笨啊!”

“我……”柯利爾被指責得啞口無言,急得張牙舞爪。

“噫噫噫~~~”艾米突然又蹦又跳地指著前方發出猴子般的叫聲,她發現他們正在找尋的諾蘭竟然倒在小溪邊的一棵小樹後。

柯利爾和艾米驚訝地對視了一眼,然後閃電般地衝過去。

“小蘭——”

“小蘭姐——”

他們衝上前把諾蘭扶了起來。可是諾蘭麵色慘白一副氣息全無的樣子,任憑他們怎麽叫喚也沒有醒來。

“糟了,今天是15號,是小蘭姐詛咒發作的日子!”艾米突然想起,嚇得趕緊鬆了手,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巨大的放大鏡,趴在地上開始搜索起來,“柯利爾,小蘭姐是不是已經不小心附到什麽小動物身上去了,所以才沒有反應啊?是什麽動物呢?這附近明明沒有看見什麽動物的蹤影啊,難道是附身到草堆裏還沒有被發現的小昆蟲身上去了?”

“不會吧?小蘭不會附身得這麽沒有品味吧?”柯利爾無法把

那麽可愛的諾蘭跟小昆蟲並列在一起。

“那不然會附身到哪裏?”艾米有點不高興地站起來,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開始舉目四望,“這附近根本就沒有……”

哎,等等,那是——

她發現在距離他們一小段路的小溪上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一動不動地對著溪水發愣。這個少年正是那個在鎮裏賣了那三件沒有發揮作用的先進機械工具後悄無聲息地消失的羅伊。

“那人是誰啊?他在幹什麽?不會是想不開自殺吧?”艾米目測了一下這個少年的身高,再看看小溪,應該隻能沒過膝蓋吧!現在都流行這樣自殺嗎?

“柯利爾,你照顧小蘭姐,我去看看。”艾米交代柯利爾後好奇地朝羅伊走近。

抱著諾蘭的柯利爾緊張得腦袋裏一片混亂,把艾米說的話完全處理成了亂碼,隻顧著自己胡亂猜測:“嗚嗚嗚~~,附近又沒有動物和其他人,小蘭的詛咒怎麽會發生作用嘛?小蘭不會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砰——

一個巨大的放大鏡砸在柯利爾頭上,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把時間撥回到15分鍾之前,讓我們來看看在這條小溪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發出這聲慘絕人寰的吼叫,毫無疑問,是一天前留下工具從阿修家偷偷開溜的羅伊與往常一樣,毫無準備、毫無前兆地在祝福穀中的一條小溪旁宿命般地迷路了。

“第三次……不,是第五次看到這條小溪了吧?”羅伊惱火地抓了抓後腦勺,“也許我應該去領養一條導盲犬!”

“喲!二郎君!又帶著你家的孝天犬出來散步啊?”如果被臭屁澈看到自己牽著狗的樣子,那家夥一定會這麽說吧。

一回想起澈那種帶著譏諷的微笑,無盡的怨念就從羅伊的心底升起:“該死的澈!全都是因為你!”憤怒的羅伊順手揮出一個火球。

“啊!”身後穿來一聲女孩子尖利的叫聲。

糟糕!傷著人了嗎?羅伊焦慮地轉過頭。啊!!幸好沒有打中那個女孩,打中的隻是她身邊的樹幹。

說起來,這個被嚇著的女孩,怎麽會有些眼熟呢?羅伊調整了一下瓶底眼鏡的角度。

“啊!你不是那天和澈在一起的女孩嗎?”

“你、你好!我是諾蘭!”從礦洞口負氣跑走的諾蘭,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羅伊也被嚇得不輕。

“好像剛剛哭過呢?”走近兩步的羅伊注意到了諾蘭臉上沒幹的淚痕,“和澈吵架了嗎?要不要我去幫你教訓他啊?”

哼!這女孩是澈的女朋友,既然她在這裏,那就說明澈也在附近!

“不,澈先生不在這裏。”

“嘖,到現在還護著他呢。我勸你還是乖乖告訴我,他在哪?”羅伊說著又向前走近了幾步。

“羅、羅伊先生,不要再靠過來了。”看到羅伊不斷靠近,諾蘭聯想到今天是自己身上詛咒發作的日子,漸漸地覺得有些不安。

“怎麽?害怕就給我說實話啊!澈到底在哪?”

“啊!!”

羅伊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被驚嚇的諾蘭趕緊藏到了樹後。

“你逃不掉的,快給我出來!!”羅伊大大咧咧地向樹後伸出右手,“就憑你這種速度,抓住你根本不必費什麽力氣啊!”

的確是不必費什麽力氣,羅伊也的確是很輕易地就抓住了諾蘭,可是,就在他的右手碰到她的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被電到一樣全身一麻,緊接著右手臂就被什麽拖著猛地沉了下去。

“喂!喂喂!!你、你幹什麽?”羅伊右手慌忙一縮,把突然向他倒過來的諾蘭匆忙推到一邊。

啪。諾蘭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般跌落在地上。

“你、你……”羅伊愣愣地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諾蘭,全身被緊張和不安籠罩。

暈倒了?還是死了?怎麽這麽突然?不是被我嚇的吧?我有這麽可怕?不可能啊……

知道了!她是在裝死,因為不想告訴我澈的下落所以裝死蒙混,像遇到危險的負鼠一樣!真狡猾啊,果然澈身邊的人都很狡猾呢!

不過,看在她裝得這麽逼真的分上,就放她一馬好了。剛才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輕吧?

想到這,羅伊對倒地的諾蘭大度地說:“好了,你起來吧,不用再裝了,我不逼問你澈的下落了。”

等了一會兒,諾蘭依然沒有動靜,羅伊疑惑地撓了撓頭:“奇怪,沒有反應?難道和澈一個習慣,睡死過去了?”

算了,我可沒時間陪她在這裏耗!要趕快離開這裏了。羅伊沿著溪水快速地向上遊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再次看了看身旁的小溪,咽了口唾沫:“這樣可不行,萬一等會兒再看到你第六次……”

對了!洗把臉清醒一下,然後幹脆用風的力量一口氣飛出樹林。羅伊想到了新的計劃,他蹲下身子從小溪裏掬起一捧水。

啊!那個叫諾蘭的女孩竟然出現在了小溪的倒影裏!她追上來了?羅伊猛地回過頭,可身後隻有靜悄悄的樹林,並沒有諾蘭的身影。

是我看花了眼嗎?羅伊不甘心地再回看溪裏。嚇!諾蘭那家夥不是還在水裏嗎?

等、等一下!水裏為什麽沒有我自己的影子?而那個女孩在水裏的位置,分明應該是我的影子出現的地方……難道這個倒影是我的,我變成了諾蘭?

怎麽會這個樣子???羅伊被這個現象嚇得不輕。

白皙的皮膚,柔軟的劉海,還有女孩子才有的胸部……

羅伊戰戰兢兢地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手上傳來的還是那結實的硬邦邦的肌肉的觸感,他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艾米走到小溪的上遊,正看到雙手按在胸部上的羅伊,而水裏

的倒影恰恰清楚地映出了諾蘭的樣子。

對著小蘭姐的樣子摸自己的胸部嗎?這個變態的家夥!

看到這一幕的艾米怒火暴發,她猛地衝過來死死地抓住羅伊:“你在幹什麽?趕快把小蘭姐還給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嚇~!”還沒從諾蘭倒影的事實中回過神來的羅伊,突然被一個陌生的女孩抓住,魂又跑掉了不少。

從剛才的話裏聽得出,這個女孩應該是諾蘭的朋友,看樣子一定是誤會他了,羅伊手忙腳亂地趕緊解釋:“你要找的諾蘭在那邊的樹下睡覺,我隻是碰了她一下她就睡著了,不關我的事!”羅伊指了指水中的倒影,“還有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這樣,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生耶~~!”

“哼~!你別想找借口來忽悠我。”艾米不由分說,飛速地在掌心畫出一個圖印,用全身力量,啟動了一道攻擊秘術。

“轟——”羅伊沒有來得及保護自己,身體就被強烈的能量猛烈一擊,震退了好幾步,差點掉到小溪裏。

秘術的攻擊一下子讓羅伊清醒過來,在這個偏僻的山穀,這個女孩怎麽會懂得秘術?難道她是澈的同夥?難道說他偷澈的東西來賣的事已經被發現了,所以澈派人跑到這個山穀來逮捕他“歸案”了???

“你是澈派來的?”羅伊覺得怒火在往腦門上衝。我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中了澈的陷阱。澈肯定就在附近,剛才他的女朋友諾蘭不是也出現了嗎?那時候我就

應該警惕!

哼!那家夥,一定是想等到這個女人得手後,再來親自對付我,該死的澈,實在是太陰險了!

“什麽澈啊澈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警告你,趕快把小蘭姐還給我!”

“別裝了,就算你穿上馬甲也騙不到聰明的本大人我,你去告訴澈,東西已經賣光了,讓他早點死心吧!”羅伊推開艾米撂下句狠話後飛快地溜掉了。

“該死的,你給我站住!!!”見羅伊跑掉,艾米急得對著遠處樹下的柯利爾大叫,“柯利爾,你把小蘭姐的身體帶回去,我去追這個壞蛋!”

她丟下句命令語氣的話之後就立刻啟動了瞬間轉移的秘術,沒給柯利爾留下任何抗議的機會。

“喂——”柯利爾還沒來得及開口,艾米就倏地消失了。

“會那個什麽秘術很了不起嗎?我就不能一起去捉拿壞蛋啊?”柯利爾不甘心地跺了跺腳。

小蘭毫無知覺地倒在自己的懷裏,就和第一次見麵的情景一樣。柯利爾歎了口氣。沒有辦法,先背著小蘭去和柯斯丁會合吧。

希望艾米能帶回來好消息。柯利爾想著,把諾蘭背在了背上。

羅伊的猜測並沒有錯,澈的確就在附近,隻不過他並不是為了緝拿偷了自己工具的羅伊而來。

現在,他正和自己的好朋友——聖·弗麗卡學園理事長蘇卡飛速地奔跑在通往祝福穀的崎嶇山路上。

他們兩人日夜兼程地從莫克洛斯趕到這裏,都已是疲憊不堪。

“我還沒有休息夠,這麽虛弱還要跟著你跑這麽遠的路程,真是的!”澈揉著半眯著的眼睛,斜瞟了蘇卡一眼。

“現在不是睡的時候!”蘇卡回報了澈一個淡淡的抱歉的笑容,“諾蘭他們已經從你的筆記裏找到線索,來到祝福穀了,不知道他們現在……”

話說到一半,蘇卡突然停了下來,眉頭凝成了結,他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澈,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澈點了點頭,一臉藐視地看著空氣:“哼~!我一直也沒有想明白。”

“想明白什麽?”

澈提高聲音不爽地說:“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內心腐敗得發臭的家夥,出現的地方總帶著白梅的香味?”

蘇卡理解地笑笑,隨即轉移了話題:“對了,澈,你還有沒有提神的藥?”

“有是有,不過再吃就要出人命了。”澈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睡意又開始襲擊他。

“那你拿著這個。”蘇卡從口袋裏掏出兩根火柴遞給澈,麵無表情地囑咐他,“用它們撐住眼皮,這個時候千萬別睡著了!”

“少來,從12歲起,你的笑話就一直這麽冷。”澈拍掉蘇卡手裏的火柴。

“冷嗎?”蘇卡認真地問。

“噝~~~~!”澈佯裝很冷地哆嗦了一下。

“嗬嗬。”蘇卡轉過頭,將視線遠遠地投向道路盡頭的古樸小鎮,“你不覺得這個小鎮安靜得有點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

“出、事、了。”平靜的回答,是預料之中最糟糕的答案。

“殺了她!”

“殺了這個妖女!”

礦洞前的空地上,揮舞著工具的鎮民們仍在不斷逼近,瑪修握緊了刀背向外的佩刀,攔在過去的身前,極力勸說著憤怒的鎮民們:

“你們冷靜點!你們的親人還在礦洞裏,你們現在應該去救援,而不是報複!”

他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仍在發出隆隆崩塌聲的礦洞方向,哥哥瑪卡也在那裏麵,不知道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還有柯斯丁和阿修,他們有沒有受傷?如果他們在這裏就好了,至少自己不用獨自一人麵對這近乎失控的場麵。

地麵的震動一陣緊接著一陣,而陷入瘋狂的鎮民們憤怒的咒罵聲也一浪高過一浪:

“她欺騙了我們,她該死!”

“罪有應得的女人,不能放過你!”

“隻有殺了這個妖女,才能平息山神的憤怒!”

……

然而,處於這一切風暴中心的過去卻平靜得如同一尊蒼白的瓷偶,縹緲的微笑定格在她的臉上,仿佛在她的世界中,時間早已靜止。

礦洞的坍塌還在繼續,洞內的照明設備漸次被毀壞,地動山搖之中,無數嘈雜的影子在搖曳不定的昏暗光線中呼喊、奔逃、求救,直至絕望……

隻有一個人,始終是靜靜的——

阿修。

他安靜地躺在地上,身軀被墜落的巨石和岩壁夾在中間,左半邊身體已經失去了知覺,大約是左臂和左腿都被壓斷了吧。

腦後全是尖利的碎石,枕在上麵硌得每一根神經都生生地疼痛,疼得他幾乎想立刻就死去,然而這疼痛卻又恰恰清醒地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地麵在搖晃著,不斷有碎石泥土砸落下來,掉在他的身上、臉上,他卻依然執著地睜著眼睛。

他的世界,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丁伶。

丁伶,丁伶……

誰?是誰在叫我?

這個幾乎要被遺忘的名字,連她自己都快要記不清了,有個人卻總是很清楚地記得,即便他也和其他的每一個人一樣叫她“過去”。

可她一直知道,這個名字,他從不輕易放在嘴上。

丁零。

丁零,丁零……

是幻覺嗎?哪裏傳來了風鈴的聲音,清晰得仿佛一直在記憶中回響……

——你的名字是?

——叫我“過去”。

——你希望我叫你“過去”?那好吧。可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丁伶。丁伶·蓋卜利爾。

——嗬嗬,像風鈴聲一樣動聽的名字呢!

他從此記住了這個名字,他心愛的女孩的名字,即便他一次也沒有這樣呼喚過她。

可他一直牢記著,這個名字,他鄭重地珍藏在心靈的最深處。

阿修……

仿佛從混沌中被喚醒,過去呢喃地吐出這個名字,失神的眼睛僵直地轉過一定角度,空洞的視線凝固在被石塊封閉的入口,淚水

再次洶湧。

那一年的遊園會,小小的她和小小的阿修還有小小的妹妹手牽著手經過撈金魚的攤位,一低頭瞟到池中戲水遊弋的金魚,就再也移不開腳步。

“過去,怎麽不走了?”

“……”

“你喜歡金魚?”

“嗯。”

“那我們就撈一條金魚再回家吧。”

小小的阿修拿起了紙兜,朝小小的她比了個OK的手勢,在金魚池邊小心翼翼地蹲下。

記憶中,她被他那異常執著的眼神打動,忍不住在他每次不小心落空之後都假意地數落一番,然後看著他著急的樣子在心裏偷笑。

她一直沒有告訴他,那時候的她為什麽突發奇想,那麽堅決地想要一條金魚。

她沒告訴他,而他也沒有追問。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告訴他,八年間的以及現在的,而他都沒有追問,一件也沒有。

隻是,她還有機會再告訴他這些事情嗎?

這一切,所有的一切,包括——

她愛他。

深愛著。從未改變。

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認定了他將是牽絆她一生的人,可是,她沒想到,這個“一生”竟是如此短暫。

他也許再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八年後再次見到他時內心的欣喜和激動……

他也許再也不可能知道,她一直在等待,等著他為她披上嫁衣,帶她離開這個根本沒有祝福存在的“祝福穀”……

她不想像那些被困在池中的五彩斑斕的金魚一樣,徒有華麗與舒適的表象,卻永遠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能夠給予她自由的,隻有阿修……

過去……

一縷微弱的光從石頭的縫隙中透過來,投在阿修漸漸擴散的瞳孔中。

光,那束曾經照亮他生命的光,現在在哪裏呢?

在阿修慘淡的童年記憶中,生活一直是缺少光亮的。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不知道怎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又或許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常常感到害怕,害怕自己突然消失,害怕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他存在的位置,更害怕一個人落單時與孤獨寂寞為伴,直到有一天,上天安排他遇見了過去,遇見了他生命中最燦爛的一束光……

阿修微笑著,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過去美麗而堅強的身影。她離他那麽近,仿佛隻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將她一把擁入懷中,可是,他已經連擁抱她的力氣也沒有了。

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飛速地流逝著,他離她越來越遠了。

如同被一塊玻璃阻隔,在彼此的世界裏,他可以看見過去的笑容,卻永遠也無法感觸到她的體溫,就像她永遠也無法感覺到他的

心跳……

沒有一個人可以永遠地存在,他真的很希望回到八年前,回到和過去在一起的時光,繼續做著約定的夢,可是……幸福似乎始終充滿著缺陷,蒼白的薔薇綻放出了哀容,碰著的是遺失的時光,是他自己親手撕裂了它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一點一點地枯萎。

以前是過去讓他幸福,他以為這次回來自己就可以讓她幸福了,可是……似乎,時間給他的通行證快要過期了……

那一年的遊園會,小小的他看到小小的過去駐足在金魚池邊,再也移不開腳步。他注意到她流連的目光,那一刻,他忽然明白,她並不是真的喜歡金魚,她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像悠閑安逸的金魚一樣永遠留在這個山穀中的礦山小鎮。

也就在那一刻,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要帶著過去離開祝福穀,去外麵的世界。

他以為自己可以帶給她自由,他以為自己可以幫她從這個礦山小鎮中徹底地解脫出來,他以為自己這次回來就可以帶她遠遠地離開。

可是沒想到,他還是錯了——

因為詛咒,她們終究無法獲得自由,反而連存在的價值也因為他的歸來而一並失去。

現在的他,還可以為她做什麽呢?

能做的,似乎也隻剩下死這一件事了……

隻要他死去,鎮民們就不得不再次依賴她們姐妹的能力,她們也可以再像從前一樣繼續在這裏衣食無憂地

生活下去。

這樣,似乎也不錯。阿修滿足地微笑著,緩緩地合上眼睛,一點一點將光明隔絕,迎向永無的黑暗。

永別了,過去……

請原諒我又要不辭而別……

終究沒能帶給你自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