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舞娘

琥珀色的月。湖泊色的眼。

舞娘含一枝薔薇,揚起火紅的長裙,

埋葬記憶裏中世紀的土耳其。

溫柔還在舞步間兜兜轉轉不停地繞,沙漠裏路過的男人們卻都成了被美貌馴服的獸。

——她一定是在為我的到來而舞。

——嗬,未必。

她的舞,從來都是跳給自己看的。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她的高貴無人可比。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贖,她的驕傲無人可救。

……而你卻會像喝下毒藥一樣,迷戀上她的。

是她……那個在天台上跟我提起玩偶的女生!

真的是她!!

她真的就是當紅超人氣樂團“TOY & LOVER”的新晉主唱——蘇智薰!!

“不覺得這大風有翅膀嗎?”

“……好像隨時都可以跳進去,被神帶走。”

可眼前裝扮冷豔的她,跟天台上那個抽著薄荷味煙草說想被神帶走的女孩子盼若兩人。

“Hello,everybody……”智薰故意作小小的停頓,在粉絲的尖叫聲冷冷地環視全場。聲音略帶中性的沙啞,卻不失味道,“……給你們帶來一首我自己寫的歌,《玩偶的禱告》,謝謝。”

音樂恰到好處地響起,全場開始屏息靜氣——

“藍色水晶燈的上空

積下了灰成痛

遊離在版圖之外的夢

看不穿巴黎四麵而來的風……”

……歌聲在曖昧的光線中慵懶地繞。

舞步輕搖,她輕輕撩起裙角,腰肢的姿勢妖嬈。嘴角**漾起一抹貓咪般嫵媚神秘的笑。那笑在背景的屏幕上被放大成了標誌性的特寫,冷豔卻不輕佻。在空氣中散發著鬼魅一般**的光芒。

這就是天生要當明星的人吧。

即使站在最孤獨的燈光舞台上,即使沐浴在萬人狂熱的嘶叫和呼喊之中,她也是傲然的,仿佛不為任何事任何人動容,音樂和舞都隻是為了取悅自己。

隻是那所有隱藏在冷漠之下的暴烈會在音樂和舞步中不自覺地釋放出來,像從剛剛熄滅的灰燼裏陡然新生蛻變出的蝴蝶,驕傲地撲扇著翅膀。周身閃爍藍紫的光,清冽美麗卻又難以琢磨。令人神往。

“……

藍色水晶燈的上空

積下了灰成痛

遊離在版圖之外的夢

看不穿巴黎四麵而來的風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無色的霧水相融 十字架落寞放空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哭彎了掌紋的痛 繪夢深邃的瞳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緋紅的愛無法像玩偶遺棄和收弄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灌入遺忘試劑也難以笑著說懂

隱瞞的那三個字 總敲心門說打擾

耳朵不停討饒 乞求甜蜜的毒藥

被吻過的左手 換取救贖的禱告

禱告 禱告

布拉格城琴音潦倒

媚笑 媚笑

塞萬提斯風車無聊

驕傲 驕傲

狐狸踮著腳尖祈禱

可是親愛的 失去你

笑容總無法再妖嬈

……”

那句略略傷感的“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是法語嗎?暈……一點都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Tu sais ce que c’est ……”法語還真是難發音,好像老是被堵住了鼻子似的,“Tu sais ce que c’est ……sentiment,啊,sentiment……啊啊,是什麽意思呢?”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意思是:你真正懂得‘感情’嗎?”一直冷冷坐在旁邊的羽野流利地糾正了我。他安靜地注視著舞台上的蘇智薰,若有所思。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你真的懂得感情嗎?

——原來,是這樣啊……

“呃?羽野你會法語?”

“哦,不是。”羽野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回答了我的問題,“跟人學過一點點而已。”

“是嗎……”看著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台上的蘇智薰身上,竟然有點吃醋。

我似乎根本就不了解羽野呢,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他以前過著怎麽樣的生活,他曾經喜歡過什麽樣的人……我統統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跟我一樣——也有想珍藏在心底卻永遠不願意再提起的人?

一想到這個,就覺得酸酸的……

“喂,羽野。我問你個問題,要認真回答。”

“呃?”

“你們男生……”我遲疑著。

“怎麽了?問啊。”

“你們男生……對於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生,可以說忘就忘的嗎?”

羽野想都沒想地回答道:“當然!”

昏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臉,隻有光線給了一個俊俏的側麵。

“……”啊?真的可以說忘就忘嗎?

因為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於是就把所有的記憶都像摁下delete鍵那樣,幹脆地刪除得一點都不剩?

男生的記憶真殘酷。

忽然……

“笨蛋。”他像是自我嘲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著,“……怎麽,怎麽可能忘得掉?”

“OK,現在又到了我們的中場休息小時間了哦,來來來,我們的智薰快過來……”梳著浪子頭的男主持人油腔滑調地把弄著場上的氣氛,不時問問智薰一些無關痛癢但是粉絲們又很感興趣的話題——

“喔唷,我們的智薰小姐剛剛回國發展就受到了國內粉絲們的熱烈歡迎呢,有沒有想過怎麽謝謝你的粉絲們呢?”

“有。”

“啊哦,智薰小姐果然連答話都延續她一貫冷豔的風格哦,嗬嗬,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主持人很不要臉地正往智薰的身邊蹭,突然被一把從背後伸過來的貝司冷冷地撞開了!

“閃開,不許你碰她!”來人足足有一米九高吧,他冷峻不羈地抬著下巴,一字一句地衝著全場觀眾和主持人宣布:“你們聽著,蘇智薰是我的女人。遇到哪天天氣好的話,我們是要結婚的!”

話音一落,全場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驚呼!大屏幕上智薰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好尷尬。

“喂,曜太!”

“哎呀,智薰你就不要害羞,反正大家遲早都要知道的啦。像我明曜太這麽拉風的男人……”

“拜托,你再胡說的話……”

場上智薰還沒能止住搭檔明曜太的話頭,場下早已經炸開了鍋——

“哇哦——!他們兩個的緋聞原來是真的誒!”

“有爆料,快拍!”

記者們瘋狂地抓拍鏡頭,膠卷在攝相機裏嗖嗖地轉。明天大報小報娛樂版的頭條一定都是《當紅樂團TOY & LOVER貝司手當眾向主唱求婚!!》

台下的粉絲們也忙得暈頭轉向——

“姐姐姐姐,我在看TOY & LOVER的演唱會!那個明曜太竟然當場跟蘇智薰求婚誒!!真是帥到爆!”

“啊啊啊,親愛的,我不管啦!為什麽人家明曜太就可以這麽酷,那你當初要我當你女朋友的時候一點都不浪漫,哼!”

“老媽老媽,告訴你哦,我今天有看到明星親口求婚!好浪漫好浪漫哦!”

……

台上台下都熱鬧非凡,整個三萬人的會場裏隻聽到一整片的嗡嗡聲,簡直比塞滿了蜜蜂和鴨子還恐怖。

“無聊。”羽野突然收拾起外套,轉頭拉住我的手。“好無聊的表演,我們走吧。”

“就走?可是那個……”我戀戀不舍地望向台上——

“喔唷,看來我們的智薰跟帥哥搭檔曜太的感情還真的是很好呢!想想智薰已經為我們唱了這麽多首歌了哦,是不是很累了呢?有沒有覺得口幹舌燥呢?”

主持人眨巴眨巴著眼睛,故意把“口幹舌躁”幾個字加重,引得台下的粉絲們浮想聯翩,一下子**了起來。

“智薰!我這裏有果汁,你要不要喝?!”

“後援會永遠支持你,我們給你送水喝哦!”

“智薰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啊,要保護嗓子!”

有幾個坐在前排的狂熱粉絲們一下子跳過了安全隔離帶,嚷嚷著要給台上的智薰送果汁喝,結果被幾個身形彪壯的保安一把攔住。

“放手!我要給智薰遞果汁!”

“對不起先生,為了智薰小姐的安全,這裏是觀眾止步的區域……”

……台下的一切都被男主持人看在眼裏,他得意一笑,環視全場:“大家不要性急哦。我們早就為大家安排了一個可以跟智薰小姐麵對麵交流的機會呢。現在請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演唱會門票票根拿在手裏……”

票根?要那個做什麽?

看著旁邊的人都紛紛在找,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剛剛那兩張VIP門票的票根還在哦。

主持人故弄玄虛,屏幕後的現場伴奏樂隊也配合演奏起一連串緊張的鼓點。

“喂!你又要搞什麽鬼?”明曜太一把抓住了主持人的衣服領子,“說句話羅裏八嗦的!到底你們主辦方又搞了什麽花花活動?”

“呃嗬嗬嗬,那個那個,這是我們特意為現場的熱心粉絲們安排的小活動啦。凡是票根上序號最後三位數字為‘520’的觀眾朋友們,都可以在自己的座位下找一找哦,說不定就能找到什麽呢……”

天呐!我們的票根序號中有一張就是520呢!

我趕緊在自己的座位下摸了摸——暈,什麽都沒有……

不甘心地又看了看羽野的座位下麵——

“有一瓶水?!!!”

汗,我必須承認自己的聲音太大了點,方圓100米之內的人都被嚇了一大跳,連保安都不滿地衝我皺了皺眉頭。

演唱會大屏幕上頓時成了我驚訝的臉部特寫,連昨天剛長在額頭上的痘痘都超清晰!!

“Sorry……我好像又闖禍了,我們走吧……”拉著羽野的手剛想快點離開這裏,但是——

“等等!這位幸運的小姐,你不知道嗎?你已經成為了本場最幸運觀眾啊!不但可以得到一份我們特意為您準備的獎品,還能跟您的偶像智薰麵對麵呢!!”主持人比我還急,砰咚一聲從舞台上跳了下來攔在我麵前

“麵對麵?”我在心裏暗暗想,我跟她早就麵對過麵了吧?在天台上……

“對啊!智薰小姐已經很口渴了哦,你可以親手倒水給她喝,或是兩個人共飲一瓶也可以哦……”

啊?什麽?兩個人共飲一瓶?

我一頭霧水地沒覺得高興,倒是身後湧起成片粉絲們的鼻血噴泉。

“哇咧,真的好羨慕她哦……”

“就是嘛,真是幸運,我到今天還隻是第一次見到智薰的活人呢!”

“哎喲……她是女的啦,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

“無聊。”羽野一把推開主持人,拉過我的手就往外走……

“臭小子!別走!”

還沒等我看清楚,一記重拳已經砸在了羽野的側臉上。他不由地鬆開了我的手,往右一個踉蹌,幾乎快要跌倒。

明曜太吹吹拳頭,憤怒地指了指默默站在一邊的智薰說,“千羽野你這個混蛋,居然一聲不響地就跑了?而且這麽久都不給我們半點消息!你知道我和智薰有多麽擔心你嗎?”

我莫名其妙地站在一邊。

這是怎麽了……

誰一聲不吭地就跑掉了?很久不給他們半點消息?

蘇智薰和明曜太擔心羽野?

他們不是不認識的嗎?

“嗬……”大屏幕上,羽野像櫻花一般絕美的嘴唇邊漸漸滲下一行血絲。他隨手擦掉,不屑地笑了笑,“擔心我?你們擔心我?我有求過你們來擔心我嗎?”

“混蛋!你這是說的什麽混帳話?!”明曜太一下子火了,劈頭蓋臉又是一拳……

“夠了——!!!”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死命地拖住了明曜太的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

“花久美!”羽野一把推開我,“我有要你幫我求情嗎?這是我的事情,你算什麽人?有什麽資格來管我?!”

“羽野你……”一陣委屈直直地湧了上來,我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的羽野。他到底怎麽了?我做錯了什麽嗎?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一字一句地說——

“千羽野。我看不起你。”

我回頭一看,居然是一直站在旁邊冷眼觀戰的智薰,她邊踱步邊慢慢地說,“逃跑的人是懦夫。你以為你逃離了我們,就可以忘記一切嗎?”

那冷豔犀利的眼神,讓所有從大屏幕上看到的粉絲們都癡迷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是認識的……

蘇智薰根本老早就認識羽野了,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我怔怔地站在三個人之間,一片茫然。

而身後的大屏幕上,俊俏絕美的千羽野、冷豔高傲的蘇智薰、狂放不羈的明曜太,他們三個人一舉一動都成了一出最最唯美的偶像劇,左右現場每個粉絲的呼吸和心跳。連主持人都識趣地不再吭聲,靜靜地在一旁看著這出戲會怎麽樣演下去……

“智薰你不用再跟他多說了,這小子根本就是個混蛋。”明曜太鬆開了抓著羽野衣領的手,不屑地拍了拍自己手心裏的灰,“把自己喜歡的人,家人,還有好朋友全部都丟下,玩失蹤一玩就是好幾個月……”

“我已經忘記了……”羽野的樣子看起來越來越虛弱,他被人強行推進了不願麵對的往事裏,嘴唇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我什麽都忘記了……”

忘記了……

忘記了,忘記了……

已經全部都忘記了,再也不要想起!

“真的都忘記了嗎?”她走過來,摘下戴著的那枚鑲鑽十字架舉在羽野的眼前。“……那你還記得這個嗎?”

那枚鑲嵌著鑽石的十字架在她的手裏閃耀著無以倫比的光澤!

就在那一瞬間,羽野像是觸電般地驚呆了,臉色蒼白得可怕,冷汗順著他的側臉滴落、滴落……

“不!!”他一把抓過那枚十字架,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甩了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它!”

那枚十字架在燈光下劃出一道絕美的拋物線,然後落在坐滿了粉絲的看台裏。

“噢——!!”

一直從大屏上關注的粉絲們紛紛發出驚呼。

“這是哪個混蛋啊?他憑什麽扔掉我們智薰的鏈子?”

“長得好看了不起嗎?”

“臭小子,揍他!我們幫智薰出氣!”

憤怒的粉絲們排山倒海般地湧了過來,主持人一下子慌了,趕緊大聲叫保安。

啪——!

一記狠狠的巴掌煽在羽野的臉上,那櫻花一般的嘴唇邊再次滲出血絲,美得驚心。

智薰的手還舉在半空中,那悲憤的眼淚卻早已經滑落到了嘴角邊……

“混蛋!那鏈子上的鑽石就是她啊!!”

“你說的是……她?”羽野怔怔地看著她,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智薰不理會他,直接跑進人群找鏈子,我和曜太也趕緊跟了進去,潮水般的人群一下子就把我們淹沒了……

“危險!!”等保安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情勢已經無法控製。

“花久美,曜太,你們都快走!不要管我!”

“我們幫你一起找!”

“智薰智薰我愛你,幫我和哥哥簽名好不好?”

“曜太我想跟你合影耶!”

“智薰你好美,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混蛋!讓開啦,別擋著我跟智薰合影!”

保安和粉絲們發生了衝突,雙方開始拉拉扯扯,場麵越來越混亂。

可是項鏈呢?

那枚十字架呢?在哪裏?!

左推右擠中我的腿被人狠狠地一撞擊,摔在地上。摔下去想再爬起來就難了,每次剛站到一半就被擁擠的人群重新推到在地……

“花久美,躲在我背後!!”

“呃?那你怎麽辦……”

“笨蛋!難道你想被人踩死嗎?”她一把抓過我的手臂,往自己身後一推,然後死死地把我護在身後。

智薰她為什麽要保護我?

我仰望著她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心底漸漸升騰起一場困惑的濃霧……直到壓在我們身上的人越來越多,空氣越來越渾濁,呼吸越來越困難……

就在這時候,我的手居然抓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華麗,刻著花紋。

——是那個十字架!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緊緊地把它抓在了手裏……

直到在醫院的床位上醒過來,我的手心裏還抓著那個十字架,旁邊放著羽野的外套。

是他送我來的?智薰呢,她怎麽樣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喝了口水。撫摩著那十字架上華麗精致的花紋,心底閃電般劃過一道記憶。

“嗬,你們明明早就認識了,就我一個人是傻瓜被蒙在鼓裏。”

有些泄氣呢,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們幾個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故事呢?

羽野認識朔月。而羽野和明曜太、蘇智薰也認識。

奇怪ing……

為什麽最近出現在我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美呢?都是周身帶著又美麗又危險的氣質。

朔月是高貴神秘的危險,完美的外表之下卻有著永遠也揭不開的麵紗;

羽野是美麗脆弱的危險,似乎每一秒鍾都可能做出飛蛾撲火的事情來;

而智薰,則是又決絕又高傲,像一隻不斷跳躍在深夜屋頂上的黑貓……

……蘇智薰,蘇智薰,蘇智薰……

等等!!

蘇、智、薰?蘇、智、夏?!

她們兩個的名字為什麽接近?而且都是從法國來的呢。

難道說她們是……?!

不不不,不可能……可是……

我幾乎快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念頭弄崩潰了。

啦……啦……

怎麽有歌聲?

“誰?”我驚恐地轉身一看。

沒有人啊……整個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而已。走廊裏,窗子外,也沒有在人在唱歌。

又是這歌聲?已經是第三次出現的塞壬的歌聲。

這就是傳說中的“**”之聲吧,飄渺而**的,雖然優美卻比惡魔還要可怕……

或許我聽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塞壬的歌聲,而是心底感覺“**”在召喚的聲音。就像飛蛾在撲火前滿懷著必死的預感。

羽野對我來說,就是最**的毒藥。

Gluttony、Greed、Sloth、Pride 、Envy、Wrath……and……“Love”。

花久美,你已經掉進了一個人人背負著原罪的國度。人人都在戀愛中甜蜜難過,卻不知戀愛的背後刻著一道罪過。

我鄭重地把那枚鑲嵌著鑽石的十字架放在手心,站在窗子前,麵朝著教堂的方向禱告。

——“仁慈的主,即使這原罪不可洗脫,也請引領我去往宿命之神操控的方向吧……我很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吧嗒。吧嗒。

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吱呀……房間門被來人輕輕推開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襲來,身後的窗簾在風裏飄**得老高老高。我微微眯起眼睛,握緊了手裏的十字架……

“久美?”

我應聲回頭一看,卻隻迎上他那道蒼藍的目光,宛如華麗的寂靜之劍緩緩掃過我毫無防備的瞳孔……

竟然是他?

空氣著了魔般地窒息,畫麵轟然靜止。

——是朔月啊。

端木朔月。

我怔怔地看著朔月走近。

陽光突然變得熾烈,盲目絢爛。一轉身,光線兀自從他耳邊照過來,暈開一層層耀眼的光圈。氣氛開始醞釀著一絲奇異的美妙。

隻是這粉紅色氛圍中的兩個人一直都尷尬著,臉色漲紅地不發一語。

“朔月你……”

“你的傷?”他看了看我的膝蓋,大概是發現並不嚴重,表情頓時舒緩。

“沒什麽事情啦,一切都OK。”

“嗯。”他點點頭,“你不開心?”

“呃,我很好啊。”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嗬……”朔月的眉頭緊鎖,蒼藍的瞳裏飄過一絲落寞。他捧起我的臉,手指輕輕撫過我的嘴唇,“久美,我很生氣。”

被那土耳其藍寶石一般的瞳鎮住,我竟然忘記要甩開他的手,隻是怔怔地望著他。“為什麽生氣?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不。我是在氣我自己。”他懊惱地低頭,“難道我在你心裏,連成為商量對象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我抬起頭。看到朔月的睫毛被陽光染成了金色,那麽好看。

“怎麽會呢?我不是說我們一輩子都是好朋友嗎?”心裏柔軟一片,充滿愧疚。

“如果我不願意呢?”

“……”

“我說過,我會等你,等到有一天你終於明白了我現在的心意,即使那個讓你明白的人已經不是我。總之……”朔月頓了頓,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我的心在你手裏。你在我心裏。”

嘭——!

病房門被一腳踹開。

KIKI和清流拎著兩隻裝滿了補品的紙袋站在門口。大概是沒想到朔月也在,KIKI眼一瞪頓時就吼了出來——

“端!木!朔……”

“喂喂喂,小點聲音!”我一把捂住這丫頭的大嘴巴。

“噢~~!”KIKI拿開我的手,意味深長地壞笑,“幸福的家夥,被人所愛哦……”

周六上午十點,陽光瘋狂的明媚。

“花、久、美——!!!”

羽野一把抓住我外套上的帽子,把我像小雞似的拎了起來,“說好了隻有我們兩個人,你怎麽組了個團過來?!!”

“啊……這個,嘿嘿……大家一起玩也不錯嘛……”我尷尬地笑著環顧了一下眼前的這群人——

智薰和曜太都是一身低調的黑衣,兩個人臉上還都架著一副Dior的墨鏡;

KIKI正在給老爸打電話,要他把那群保鏢給招回去;

朔月站在陽光下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

清流大呼小叫地拎著兩袋零食……

唉,那天在病房裏先是見到了朔月,然後KIKI和清流又推門進來了,再然後智薰也帶著傷跟曜太一起來看我。病房裏頓時亂成一團糟。清流幫羽野傳話說今天兩個人出來玩,於是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曜太:(指著我)什麽?千羽野要跟這個小鬼約會?!

清流:喂喂喂,你誰啊你。久美她都高一了!

明曜太:關你P事。

清流:我靠,你找打!敢欺負我喜歡的女生!

KIKI:什麽?橘清流你剛剛說什麽?

清流:我跟那個“刺蝟頭竹竿”說話,你插什麽嘴?

明曜太:你說誰是“刺蝟頭竹竿”?

KIKI:你剛說什麽喜歡的女生?不是在說我吧?你喜歡我?

清流:我喜歡你?

清流:啊!哈!哈!

KIKI:啊!哈!哈!

清流:少惡心了你……

明曜太: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清流:笨。

明曜太:智薰智薰,他們居然說我是笨!

智薰:……(不理他,悠閑地喝茶。)

KIKI:各位,正題好像是千羽野要清流轉告一下約會地點吧?

明曜太:決定了!我們大家一起去!!

眾人:同意!

我:等等……你們同意做什麽?約會的人好像是我吧?(被眾人無視中)

就這樣,甜蜜的二人約會變成了旅行團“周、末、環、城、一、日、遊!”

蒼天呀,大地呀,我隻是想好好的約個會也能招一大幫的追隨者,什麽世道!!

“去嘉年華!!”

“K歌怎麽樣?”

“吃東西算了。”

一群“發光生物”在路邊極其招搖地商量著去哪裏玩。幸虧智薰和曜太有戴墨鏡,不然真的會引發交通堵塞。“一、二、三……”我數了數口袋裏的硬幣,跑去路邊買罐七喜。

該死的。怎麽每次我要拿的東西都放在貨架的最高一層。

“是要拿這個嗎?”一隻大手把那罐七喜拿了下來,遞到我麵前。

朔月的氣息仍舊是這樣熟悉和幹淨,睫毛在藍眼睛下暈染出一圈好看的暗影。

“謝謝。”我客氣地接過,一轉身卻撞到了另一個人的懷裏。是羽野,他冷冷地拿過我手裏的七喜,嗖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喂!羽野你幹嗎?!”太過分了,這樣子不是明擺著給朔月難看嗎?

朔月站在一邊,什麽也不說地去付帳。

“過來過來啦!!”曜太在馬路那邊招手,手裏還拿著幾個冰淇淋,“我買了好吃的冰淇淋,你們過來啊。”

七個人坐在西餐廳裏分冰淇淋吃。因為“發光生物”實在是太多,引得服務生和其他客人都不住地打量我們。

“綠色的是海藻味,紅色的是草莓味,紫色的是藍莓味……”曜太一支一支地發著,“智薰和花久美還有那個什麽KI都吃白色的,千羽野吃綠色的,端木朔月吃……”

“等等!!”清流一拍桌子,“憑什麽!憑什麽我們要聽你的分配!我偏要吃綠色的!!”

KIKI也跟著湊過來說:“還有啊,為什麽女生都要吃白色的?”

“因為……”曜太唧唧歪歪地正要狡辯,窗子忽然飄過一個老婆婆的冰淇淋小推車在叫賣“瘋狂冰淇淋喲,賣瘋狂冰淇淋喲!白色吃了會想戀愛,綠色是芥末味……”

大家頓時心知肚明。

“明曜太,你給女生白色的冰淇淋到底是什麽企圖?”

“明曜太!你是想整我們嗎?”

……

“明曜太?真的是他誒。”

“簽名,可以簽名嗎?”

本來就一直關注著我們的其他客人一下子興奮地湧了上來,把曜太圍了個嚴嚴實實。好在智薰早就見慣了大場麵,安然自若地扶了扶大墨鏡,不動聲色地坐到了隔壁座位喝茶。真是糟糕的七人約會……不!不對!是我和羽野的兩人甜蜜約會,其他五個人都是跟班!

“真是混亂到頭大。”我偷偷瞄旁邊的羽野,卻剛好與朔月的目光撞上。頓時像被抓了現場,愧疚地將目光移開。移開後轉念一想,等等,我為什麽要愧疚?

一個小時後,在環球嘉年華。

“OK,搞定!!”KIKI拍了拍手裏的灰塵,招呼我們大家過來看曜太的新造型。大家湊過去一看——

呃,這不是猴子麵具嗎?

可憐的家夥,隻是因為剛剛在餐廳招惹了是非而已就被我們一致認定是個“闖禍體質”!如果不改變一下造型徹底地隱藏身份,就不準他繼續跟我們走。於是在KIKI的造型之下,明曜太就被我們強行戴上了猴子麵具。

“智薰智薰,怎麽樣?帥氣嗎?”可憐的曜太還不知道自己被戴上的是猴子麵具。

看到大家都在朝她使眼色,智薰點點頭作讚許狀,“嗯,很惹眼。”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路過的小MM的談話聲飄了過來:“喂,你看你看那個戴猴子麵具的人……”

另一個MM答:“哇,他的臉好大。”

這話曜太沒聽到,倒是把我們幾個驚出一身冷汗。

好在曜太和清流一樣都擁有草履蟲的智商,一幫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在嘉年華裏逛了大半個下午。

隻是羽野總是奇奇怪怪的,一臉的不高興,弄得我也隻得小心翼翼地陪在一邊,生怕惹著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難道是因為智薰在場嗎?今天的羽野似乎跟我沒有平時那麽親昵了。

——他像是掉進了一個深藍色的玻璃罩裏,把自己封閉了起來,不願意再跟我們有絲毫的接觸。

這到底是怎麽了?

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羽野你看,好漂亮的摩天輪!!我們去坐吧?”大家坐在摩天輪下休息時,我故意找他說話。

“……”他居然不搭理我,隻是看著那美麗的輪盤在空中緩慢而安靜地旋轉。

這瞳孔狹長漆黑的少年在神色安靜時有一種孑然於世外的美,凜然的,不可褻瀆。

“呃?是現場真人體驗電影嗎?”KIKI咬著棉花糖仰望著那張巨大的宣傳海報,頓時把曜太和清流幾個人都吸引了過去。

“聽起來不錯哦,久美久美,我們去看這個電影怎麽樣?”清流看著我笑得一臉燦爛。

“好好好!!我們去!!!”我正準備說好,明曜太已經跳出來了。

汗,這個一米九的家夥還是真像一隻巨大的猴子。

一群人就這麽去看現場真人體驗電影,不過那影院居然在嘉年華旁邊一棟大樓的11樓。

電梯裏的人很多,白熾燈把每個人臉上的風吹草動都照得**裸。

我轉頭看看智薰,她的眼神是一貫的冷豔。淡然地看著紅色數字跳動,神情裏沒有潮水起落。

升到五樓的時候下了兩個人,我很自然地站在羽野身邊。

電梯裏的人還是很多,有很隱約的香水味。各自的表情開始粘膩不清。我沒再看羽野,但我的右手已經被他緊緊握在手心裏。

那是一隻修長幹淨的手。他輕輕撫摩著我手指上每一個指節,似乎想把手指上每一條皮膚的紋理都細致地烙在腦海中。

……如此的,霸道曖昧。

“久美,你很熱啊?”清流問。

“不是不是。”我臉紅心跳地一轉頭,剛好與智薰那冷豔的眼神撞上。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而我的手仍舊被羽野握在手心裏。

電梯門上的紅色數字還在緊張地跳動著。

8.

9……

11.

叮咚。

隻是兩三秒鍾,電梯升到了十一樓。他鬆開手徑直走了出去,沒回頭看一眼。

我們一句話也沒說。

“切,什麽真人體驗嘛,一點意思都沒有!老娘下次再也不來看了!”

“就是就是,我可是大明星,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誒!”

“KIKI,下次還是叫久美來我們家看碟吧,曜太你也來吧怎麽樣?”

“好啊好啊,我再叫上智薰!”

“沒問題!”

倒,沒想到KIKI、清流和曜太這三個人的磁場還滿合的,從進播映廳開始就一直聊。

倒是羽野出奇地安靜,一個人默默的坐在角落。

朔月就坐在我的左邊,時不時幫我遞爆米花什麽的。

另一邊的智薰始終都不說一句話。在昏暗的燈光暈眩下,她的臉顯得更加明淨,耳垂上細小的白色絨毛散發出光暈。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恍然間看見了她眼睛裏的哀傷。

那隱藏在平靜和冷豔中無法泯滅的哀傷。

我握緊外套口袋裏的那枚十字架,那冰冷的花紋在手指上的觸感讓人不寒而栗。這個十字架對於她的意義好像非同一般。什麽時候可以找機會還給她呢?

終於等到她中途離開去洗手間,我於是也跟了過去。

幹淨明朗的洗手池邊隻有我和智薰兩個人。

“如果有話想說,現在是機會。”她看著鏡子,優雅地擦去手上的水珠。高貴的氣質讓人肅然。

我頓時臉色發窘,智薰果然不簡單,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也沒什麽啦,上次在演唱會上你救了我,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呢。還有……”我拿出那枚十字架,“這個是我在那天揀到的,還給你!”

“My god……”

她驚喜地把那枚十字架緊緊地捧在胸前,“你居然真的找到它了?!”

“嗯。偶然揀到。”

“隻是這樣而已?隻是想還我這個十字架?”

“啊……其實……”我緊張地咬了咬下嘴唇。

“其實還想問我和羽野的關係吧?”智薰的笑裏藏著憂傷,“那天在天台上你就問過我是不是認識他。沒錯,我們早就認識。隻是現在的他跟這些年我在巴黎所認識的那個千羽野——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判若兩人?什麽意思?”

“你見過一個癡情的男生,在受到打擊後變成另外一種性格的嗎?”

變成另外一種性格?

我盯著她,試圖從她的眼神裏找到答案。

“智薰……你說的是羽野?他到底經曆過什麽?他受過什麽打擊?!”

智薰默然,隻是轉過來一個冷豔的側臉。但這沉默更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告訴我啊!我不想什麽事情都被蒙在鼓裏!!為什麽你認識朔月,還知道我以前是他的女朋友?而且羽野第一次見到朔月的時候就好像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你們到底怎麽了?”

“你說什麽?”我茫然地搖頭,“你說的話我聽不太懂。”

“小笨蛋。你不需要懂,你隻需要被疼愛。”

“可是……”

她抬起我的下巴,手指輕柔撫過我緊張的嘴唇,“不要咬下嘴唇。”

“為,為什麽?”

她輕笑,邊轉身邊扔下一句——

“嗬,因為那樣意味著你在後悔。”

後悔?我後悔什麽?

才不過是怔了幾秒,智薰已經消失在了洗手間的門口。我趕緊跟著跑了出去,卻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我們走。”

那耳朵上閃耀著鑽石十字架少年霸道地拉過我的手,飛奔出了影院。

“喂!!久美你們……”身後傳來KIKI他們的喊聲,可羽野拉著我不顧一切地往前跑,根本就停不下來。想到就馬上行動,不顧後果,這本來就是千羽野一貫的作風。

“羽野。我們去哪裏?”

“去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他拉著我跳上了馬上就要開走的地鐵。就在玻璃快要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看到對麵站台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和羽野跑過來——

“久美!久美!!”

“朔月?”我趕緊攔住馬上就要合攏的玻璃門,大聲地喊,“麻煩等一下下,我還有朋友……”

可是已經來不及。叮咚的安全鈴已經在車廂裏響起,地鐵緩緩起步……

“久美!!”

“久美!久美!!”朔月徑直跑來,不顧一切地想要追上。地鐵往前行駛的巨大慣性帶來一陣凜冽的風,朔月隻顧著看車廂裏的我,一恍神腳下一滑……

——徑直往地鐵行駛的軌道深溝裏栽下去。

“朔月!!!”

我大喊,心瞬間快要碎掉。站台和地鐵車廂裏的人們發出驚呼:

“危險!!!”

“找死嗎?”

“暈,追女孩子也不是這麽追的吧?”

……

“朔月!朔月!!”要不是羽野扶著我,我一定暈過去了。

朔月他不能有事!

千鈞一發,旁邊的乘警及時地拉了他一把,這才化險為夷。

還好……還好……

“久美!”朔月還在大喊我的名字,可地鐵已經加速,隻是短短幾秒鍾,所有的空間被瞬間地抽離。追不上了,真的追不上了。

他終於神色落寞地停在站台上。

——那清澈蒼藍的瞳在地鐵的玻璃門外一閃而過,隻有地鐵在行進中嗚嗚的風聲還真切地響在耳邊。

我突然有種虛脫感,似乎自己又多做了一件錯事。可回頭再看車廂的後麵已經望不到那個站台。隻有隧道中昏暗橙黃的燈光,一盞一盞,幻覺般地從眼前飄過。

“不要再看他了。”

“嗯……”

“答應我,以後你的眼睛裏隻看到我,再沒有別人。”

“嗯。”我順從地點頭。

……車箱裏流淌著小聲的音樂,是那首《玩偶的禱告》。

藍色水晶燈的上空

積下了灰成痛

遊離在版圖之外的夢

看不穿巴黎四麵而來的風

……

無色的霧水相融 十字架落寞放空

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

哭彎了掌紋的痛 繪夢深邃的瞳

……

耳朵不停討饒 乞求甜蜜的毒藥

被吻過的左手 換取救贖的禱告

……

可是親愛的 失去你

笑容總無法再妖嬈

……

智薰在寫這首歌時,到底在想什麽,這字句中分明藏著一個故事……是關於羽野、朔月還有她自己的故事嗎?其實剛剛在洗手間,我想問的不止是她和羽野的關係。

我還想問,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玩偶的?

還有,她那天在天台上說的那個可能會傷害的我的人,到底是誰呢……

一切都像是謎。我參不破。

颼……

車窗外的風聲,像極了雲霄飛車。這地鐵裏仿佛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在花瓣紛飛中穿越潔白的雲端,開往春天而去……

“去我家吧。”剛剛下車,羽野就握緊了我的右手。

“什麽?你說什麽?”

他一挑眉毛,“聾了嗎?我說帶你去我家。”

“啊啊啊啊啊——!!”車廂裏所有人頓時都被我的驚叫嚇了一大跳。

帶我去他家?

如果他爸爸在家的話,那不就是見家長了嗎?

如果他爸爸不在家,那就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共處一室?

噗。

鼻血ing……

“喂!”腦袋被他咚地敲了一記,“白癡啊你,叫這麽大聲??”

切,人家隻是小有點激動嘛。我揉揉被他敲疼的頭,“你說帶我去你家,那不就是見家長了嗎?”

“家長?”羽野輕笑,目光投往了車窗外。“放心吧,你見不到的。連我都見不到他。”

他是說……連他自己都見不到自己的爸爸?

我突然想起那次在便利店,那些店員們的議論——

“聽說不過是個私生子而已,親生媽媽也死了。從小就被寄養到國外念書,被接回來之前連父親的樣子都沒見過。”

“老爺好像不是很喜歡他吧?”

“那麽小就被一個人扔到了國外,肯定跟家人沒什麽感情……”

“好可憐哦……”

突然好心疼羽野,沒有爸媽疼愛的日子一定很難受吧?

“以後我會陪著你。”我抱緊了羽野,把臉蛋貼在他的後背上就可以聽得到他的心跳。

“陪著我?”

“嗯。”我大力點頭,“我會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再孤單了。”

“喂喂喂——!千羽野!你這個花心大蘿卜!”

“哈哈,生氣了?好可愛!”

無語,這個該死的家夥,剛剛氣氛本來還滿浪漫的,被他這麽一折騰又成了打打鬧鬧。花花公子的本性真是永遠都改不掉。

半個小時後,牽著他的手來到他家門口。

“有沒有搞錯?!這真的是你家?”果然,平民花久美再次被超華麗豪宅震撼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喜歡羽野了,長得比女生還要美不說,單單是這家世都讓人不得不驚歎。

可惡,看來我的情敵比我想象的還要多呀!

“少爺好。”門口兩邊的傭人們站成整齊的兩排,羽野“嗯”一聲握著我的手徑直上了二樓他自己的房間,砰地把門鎖上。

“喂,你幹嗎鎖門?”我正要參觀房間裏奢華的裝飾,一扭頭發現門早就鎖上了。羽野不以為然地拉開巨大的衣櫃,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裏麵。

倒,這家夥看上去還滿愛整潔的呢,房間裏雖然散布著CD、IPOD、新款筆記本電腦、籃球、世界各地的賽車模型……但整體看上去卻是擺放有序,一點都不淩亂。

慚愧ing,其實我想說的就是他的房間居然比我的還整潔。真是沒天理呀沒天理。一定是傭人幫他整理的,一定是的,哼哼……

“喂,白癡,你幹嗎又學豬哼哼?”羽野遞過來一個閃閃發光的小盒子,“把這個收好,放到你的包包裏麵。”

“呃,這是什麽?”我接過來打開它,展現在眼前是一個精巧別致的櫻花小發夾,小顆小顆切割完美的水晶細碎地點綴在發夾花瓣上,折射出清新迷人的光線。

“好美哦……”我得意地笑,“哈哈,特別買了送給我的?”

羽野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

“你想得美,這是我路過校門口的小店,隨便買的。”

“校門口隨便買的?”哼哼,想騙我嗎?我也學著他一挑眉毛,“校門口左邊是蛋糕店,右邊是咖啡屋,哪裏有賣這種東西的地方?”

“反正就是隨便買的啦,隨便你要不要。”羽野一轉身拿著衣服進了浴室,我卻看到了他發絲下紅得發燙的耳朵。

哈哈,他害羞了?

“既然是買給我的就承認嘛,我又不會嫌棄~。哈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花久美!你今天的話很多誒!”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喂,幫我拿瓶新的沐浴露來,在衣櫃旁邊的抽屜裏。”

沐浴露?我一拉開那個抽屜,天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可惜全部都是英文或法文的,根本就看不懂嘛。

“你才是麻煩鬼,怎麽這個時候洗澡?”

切,還嫌棄別人呢。我唧唧咕咕念叨,在抽屜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個比較像沐浴露的大瓶子,從門縫中遞給了他。

“笨蛋!這個是須後水。”

“什麽是須後水?”我仔細看看手裏的小瓶子,還挺好看的嘛,原來男生也有洗麵奶這麽多打理臉蛋的東東。

“須後水就是在刮完胡子後輕輕拍在皮膚上的。”

“啊?你才十七歲就長胡子了啊?”

“白癡,你上生物課的時候都幹嘛去了?我們班上的男生有幾個沒胡子的?”

“那每天早上要刮嗎?要是一個星期不刮會不會長成像長胡子大叔一樣?”我好奇地問。

“花久美你這個笨蛋,原來你喜歡那種滿臉絡腮胡子的老男人?”羽野哐當一聲扔出來一個香皂盒,差點砸到我的頭,“才十幾歲的人胡子哪裏有那麽誇張?隻是幾天都不管的話,就會顯得臉小有點滄桑而已啦。”

“嗚……對我就總是那麽凶。”我心有餘悸地瞄了眼地板上的那隻香皂盒。不管了,趁他現在還在裏麵,偷偷試戴一下剛剛那個發夾吧。

HOHO……

我盯著鏡子裏的自己足足看了五分鍾,終於臉紅紅地開始自戀起來。

“哈哈,花久美你真是好可愛哦,像櫻花一樣開得又久又美麗呢。哈哈……”

“嗯,確實可愛。”身後好死不死地響起了那個家夥的壞笑,“比豬肉拌飯還可愛!”

可惡!我一扭頭想要揍他,卻正好撞在他的懷裏。

浴袍上淡而清新的香味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鼻子裏,溫暖而曖昧的懷抱中有被他緊緊擁住的熟悉感覺。我突然想到了那次在海輪上,那個美得可以融化一切的吻……

“喂,你怎麽又臉紅了?”羽野把我的頭當成了門鈴,叮咚叮咚地摁個不停。

“誰臉紅了?你看到啦?”

“我就是看到啦,怎麽樣?”

“死狐狸,死狐狸死狐狸……”

“哈哈,等你長大了就嫁給我吧!嫁給我,你就是未來的總統夫人啦!”

“嫁你個大頭鬼!死狐狸!”

“喂!別這麽叫了,不然我就……”他逼近了我。

“不然……”我心裏咯噔一下,腦子裏居然莫名地生出小小期待來。“不然就怎麽樣?”

他壞壞地笑著,朝著我逼近、逼近、逼近……

越來越近……

兩個人的嘴唇之間隻有0.0001米的瞬間……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了,驚得我們兩個人同時回頭看去——

門口站著的管家正端著一大盤誘人的點心,目瞪口呆地看著就快要吻的我們……半晌後,她尷尬地一拍腦門,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看少爺這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玩,所以特別準備了一些點心。你們嚐嚐?”

“哈哈,看不出你這麽乖哦。”我得意地用胳膊撞了撞他,誰知道那家夥根本就不理會我,徑直自己吃起點心來。

“喂!千羽野,你是男生,你要讓著我!”

“切,我為什麽要讓一隻豬?不讓!我要都吃掉,吃掉~!”

“喂喂喂,你這隻死狐狸!”我撲過去剛要拽住他的衣角,卻不小心撞到了站在門邊的管家。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嗬嗬……”她笑盈盈地看著我額前的發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少爺特意吩咐我去奧地利專門訂做的櫻花水晶發夾,果然是用來送給可愛的女孩子的啊……羽野少爺,加油喲~!”

“管家!你今天的話也很多誒!”羽野的臉唰地通紅通紅。

哈哈,被拆穿了吧?還騙我說是在校門口隨便買的,哼哼……

我站在一邊不吭聲,心裏卻幸福地偷偷笑起來。

那天跟羽野的約會當然是很甜蜜,這個霸道的家夥還自作主張地把我的手機關掉,好讓其他人找不到我。隻是我回到家時卻發現朔月已經站在外麵等了很久。

似乎剛剛在地鐵站裏那驚險的一幕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朔月的神色平靜得可怕。他淡然地看著我,什麽也沒有說地放了一樣東西在我的手心——

居然是鍾表師送給我的那個金色小掛表?!

“這是你掉在電影院裏的。”朔月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了。他自始自終沒有看站在我身邊的羽野。一眼。一眼都沒有看。

“這是什麽?”羽野拿起那塊表仔細看了看,“上麵還有你的名字呢!”

有我的名字?

我的心裏突然一動,趕緊搶過來一瞧——

果然,那金色的表盤上隻有“花久美”三個字,而朔月的名字已經消失殆盡……

我和朔月之間的緣分,徹底地斷掉了?

雖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可真切地麵對著這個事實時,還是有一陣莫名的傷感湧上了心頭。

這個學期都沒好好念書,轉眼就到了期末。還好期末考試有KIKI罩著我,總算考得不太差,反正老爸老媽也不怎麽在乎我的成績啦,隻要我乖乖地,不泄露家裏關於玩偶師的秘密就OK。

盼望了一整個學期的寒假旅行終於來啦!哈哈!

放假的第一天,所有聖·卡瑟琳高一的新生都在機場集合。我在人群看了看,朔月他沒有來。

“算了,他本來就是個怪人。”我偷偷歎口氣,其實有些失望。

“久美你幹嘛歎氣?錢帶得不夠?”清流背著大包湊了過來。

“不要你管。”

“嘿嘿,我罩你吧!我早就準備了一大筆錢,哎,這可是我自己做了三個月的兼職賺來的啊!血汗錢啊!”清流誇張地甩甩手裏的卡,一臉的得意。

“那當然要自己賺啊~!”那家夥再次誇張地大叫,然後突然又低了嗓子,含含糊糊地說:“我不自己賺錢來的話,你又該笑我是敗家子,在你麵前我也總得爭口氣麽……”

“咳咳……”剛剛喝到喉嚨的美年達一下子湧到鼻子裏,嗆得我拚命咳嗽。

“哎呀……怎麽喝個飲料也嗆成這樣啊,來,擦擦。”清流從包裏掏出紙巾,動作還挺溫柔的替我擦臉。

這動作惹毛了站在一邊的羽野,他啪的打落了清流的手。

“橘清流你想死吧?敢碰我的女人?!”

“暈,老大,你想太多了啦。”

“我親眼看到的!少狡辯!”

正要勸開他們,我突然發現有些不對。確切地說,是清流手上那張銀行卡有些不對。怎麽越看越不像銀行卡,倒像是我們聖·卡瑟琳的餐廳飯卡?

“喂,你這到底是什麽卡啊?這不是餐廳用的卡嗎?”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仔細看,天哪……真的是飯卡。這個白癡。

“是我的銀行卡……”清流嘀咕著,他把卡仔細端詳,傻了半分鍾,然後整個侯機大廳的人聽到了一個男生淒慘絕倫的尖叫,絕對珍藏版。

我、KIKI和羽野都有了一種不祥之兆,大家額頭上連掉六顆冷汗,趕緊背起包紛紛閃人。

“喂——!你別走啊,等等等等我!”清流在後麵不依不饒地追上來。

“別跟過來,這位同學,我和你不熟。”我衝後邊的他喊,一邊大步大步往前走。

“別走啊,我們不是一起去的麽?”他的聲音可憐巴巴。

“一邊涼快去,誰說要和你一起,連個卡都沒有。”

“5555555555……是我出門的時候拿錯卡了,久美,你就先支援一點嘛。”清流拖著我的衣角作撒嬌狀。

“想得美!你吃糠去吧,我先走了,88~!”我扯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喂……你真這麽絕情啊!!?”

“是的,你今天知道還不晚。”

“那不管,反正我就是跟定你了,飛機票我還是帶著的,你看你看……”清流把機票掏出來,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人眼暈。

於是,那天所有在機場的人都看見這樣一幫人肆無忌憚地從機場門口一直吵到登機。

他們都背著小山一樣的行李包,其中一個男生大概長得還挺清秀帥氣的,隻是一米八幾個頭的他卻一直扯著那個模樣看起來滿小巧可愛的女生的衣襟,嘴裏還念念有詞:“久美,世界上最最可愛的久美。我好歹也算個青壯勞力,發發善心,支援一下嘛……”

而另外一個比女生還要美的男生、以及一個貌似大姐頭的女生,兩人則完全不鳥他。

“去死,你剛剛還調戲我的女人。”

“那KIKI你罩我,好歹我們也是……”

“橘清流同學,我們已經離婚了!”

清流絕望的哀號響徹三萬英尺的高空。

“嗚……算你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