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RY five我想成為你的笨蛋
5月23日 星期一 多雲
隻是幾句你隨口說出的話，
就改變了我的想法、我的外貌。
即使是你無意識的小動作，我的視線仍隨你移動，
不管你怎樣看我都沒關係。
像互相交換日記這樣的事情，
明知道會被人嘲笑，
但隻要是為了你，
讓我變成笨蛋也無所謂。
因為，
如果不變成一個笨蛋，
周末，陽光明媚。
一大早，我就連拖帶拽地把我的好哥哥顧皓辰拉到了大街上。
“希雅，怎麽突然想逛文具店了呢？”大概是因為晚上複習到很晚，辰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疲憊。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緊隨我的腳步。
“因為想買個東西送給別人啊！辰，你等會兒要幫我挑哦。”
我拉著顧皓辰在一家一家文具店裏搜尋。終於，在一家店裏，我眼睛一亮，走到賣日記本的櫃架前。
上麵擺放著的日記本都很漂亮，各種風格類型的都有。
“辰，你覺得送給男生，選擇什麽式樣比較好？”
“嗯，要看那個男生什麽性格吧！”辰穿著有精致暗紋的襯衣，一直很有耐心地站在我旁邊看我挑選，眼神始終沉靜溫和。
“性格？”我扳扳手指頭，一樣樣地數，“自大，臭屁，色狼，老是罵我笨蛋……還有……”
還有……憂傷。
我的腦中一下子浮現起那天晚上原澈野看著夜空的神情。
“哈哈，哪有那麽多的缺點？”辰溫和地笑起來，伸手揉著我的頭發。
“你不相信？他真的和辰一點兒也不一樣。辰長得俊逸，溫和有禮，從來不和我發脾氣，會給我買好吃的點心……好多好多優點。那家夥就不一樣！”
說起來，原澈野那家夥真是差勁到了極點。
但奇怪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令我產生了想要了解他、靠近他的衝動。而買兩個日記本，寫完以後彼此交換，是我思考了整整幾天之後，認為接近他內心的最好方式。
“嗬嗬，那你怎麽從來沒想到過給我買禮物？”辰故意裝出不滿的樣子。
“嗬嗬……”我尷尬地笑，“真的嗎？我沒買過？”
“沒。”
“那我下次補給你好了。”
“嗬嗬。”還好辰很大量地也不計較，轉回了正題，“其實你可以挑選一個最能代表你心意的日記本。”
“是嗎？”我被他的話觸動，視線瞬間停留在一個黑白封麵的日記本上。
封麵上的天空紛紛飄落著天使的白色羽毛，一片一片，一個女生向靜默的男生伸出她的手，時間就靜止在了那一刻。空氣中仿佛飄浮著兩人無法言語的秘密，一切欲言又止，唯美而憂傷。
“就這兩個吧。”我拿了兩個日記本遞給老板。
付了錢，我和顧皓辰走出小店。辰走在我的旁邊，陽光下的他笑起來儒雅俊逸，一舉一動都無比優雅，引來了無數女生的注目。可他對那些愛慕的目光似乎都視而不見。
“辰，你什麽都不問我嗎？”快到家的時候，我終於忍耐不住開口。
“問你什麽？”
“問東西是送給誰，我為什麽買日記，還有剛剛我說的那個家夥是誰？”
“不用問啊，希雅想跟我說的時候就自然會說。”
我靜靜地看著陽光下辰溫和的眼神，好像在他的麵前我永遠都那麽安心，自在。他就像溫柔沉穩的大海，有他在，我永遠不必擔心任何事情。
“辰，我喜歡上一個男生了，不過第一次告白就被他拒絕了。”我決定毫無保留地向他坦白。
“是嗎？即使被拒絕，你也還是喜歡他，對嗎？”
“嗯，所以我不想放棄。我要繼續加油，讓他喜歡上我。”
“相信希雅決心做的事情，一定會成功的。”
“辰。”我感動地看著他，“我想吃栗子糕。”
“嗬嗬……”辰對我寵溺地微笑，點點頭。
周一的早晨，我早早地起床，坐在床邊就開始嘀咕：
“為什麽薇薇就能將校服穿得那麽好看呢？”
我伸了伸自己的腿，短是短了點，不過比例還算好，整體看起來還是不錯。
但是一抬頭，卻被自己映在牆壁上大鏡子裏的影像嚇了一跳。
裏麵的女生頭發亂蓬蓬的，一雙眼睛大而無神，嘴唇也像是蔫了的花瓣，沒有一點鮮豔的色澤。
“啊！這是我嗎？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憔悴了？”
我一邊哀號著，一邊撲到梳妝台前，拿出一堆護膚品開始搗鼓。
半個小時後，我重新站在鏡子的前麵時，形象已經發生了180度的大改變。
平時紮著的栗色頭發現在順直地垂了下來，散發著柔順的光澤。長而卷的睫毛掩不住眼睛裏明亮的光芒，秀氣的嘴唇暈著粉色的珠光，合身的校服穿在身上，散發著和平時不一樣的淑女味道。
從來沒有這樣打扮過自己，我自己都不禁有些看呆了。
是不是因為開始在乎著某一個人，所以就開始在乎起自己的容貌了呢？
但是，他會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嗎？
懷著欣喜和惴惴不安的心情，我走出家門，卻剛好撞上了晨練回來的辰。
汗！我下意識地想閃躲，蜷縮起身體，盡量貼緊牆壁。
天啊，千萬不要被他看到，會被他笑死的。
上帝啊，一定要保佑我！
我把臉埋在手掌下，心驚膽戰地等待辰從身旁走過去，然後鬆了一口氣，正暗自慶幸沒有被發現時——
“希雅。”一聲隱含著笑意的叫喚從身後傳來。
我忽然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
“咦，剛剛有人說話嗎？我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我想用這招逃脫和辰的對
視。
“假裝是一種懦弱的行為哦。”
“我的確很懦弱，不是勇士。”
“沒有聽到還能在這裏和我鬥嘴？”
“辰，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聽著辰一直隱忍笑意的口氣，我就知道他根本是在打趣我。我幹脆轉過身，怒瞪著他。
“生氣了？不符合你今天的形象哦。”
“那又怎……”我正要反駁，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弱弱地問，“這樣的打扮適合我嗎？”
“……”辰用手抵著下巴，仔細地上下打量著我。
“老實說吧，不管什麽答案我都承受得了。”看著他沉默不語的表情，我沮喪極了。
“嗬嗬……其實我想說——很適合你。今天的希雅很好看哦。”
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很真摯，一點兒敷衍的意思都沒有。
我的臉立即像陽光照耀下的花朵般燦爛：“那當然，我葉希雅也是美女一個。”
“嗬嗬……希雅身上有很吸引人的地方，隻是你自己不知道，所以一定要相信自己。”
我用力點頭，無意中瞄了一下手表。慘了，又快遲到了。
“辰，我先走了。”
我狂奔離開。
原澈野，當你看到這個不一樣的我，也會像辰那樣毫不吝嗇地誇讚我嗎？
我像一陣風似的趕到了教室，還好沒有遲到，不然一天的課餘時間就都要貢獻給廁所了。
一坐到位置上，立即就感覺到旁邊的人在用餘光偷瞄我。我偏頭一笑：“薇薇早。”
“切……”被我抓個正著的薇薇不自然地斜了我一眼。
我也不再理她，打開包，從裏麵拿出一麵小小的圓鏡，對著鏡子整理一路上被風吹亂的劉海。
等會兒可不能讓原澈野看到我這副亂糟糟的樣子。
可是直到上課鈴響，前麵的位置還是空空的。一束清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那個空空的位置上，顯得有些寂寞。
在等待與失落中，第一堂課結束了。
我從課桌裏拿出周末買的兩個日記本，輕輕撫摸著封麵上的畫麵。如果有一天……
突然，啪的一聲，教室門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我立即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一眼就看見了那頭耀眼的金色頭發，以及那張幹淨帥氣的臉龐上熟悉的陽光十足的笑容。
原澈野，他終於來了。
我情不自禁地向上彎起嘴角，甜蜜得像氣泡般的笑意四散洋溢。
原澈野在大家的注目禮中直直地朝著我前麵的空位走過來。我靜靜地凝視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恍惚間產生了一個錯覺：似乎，他是在朝著我一個人走過來。似乎，那一刻，他的眼裏隻有我。
風吹著口哨從教室裏輕輕飄過，窗簾隨風揚起。
一種薔薇花的清香在我的鼻息間彌漫……
“喂，你怎麽遲到了一節課？”
等他坐下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同時不忘偷偷地從桌上打開的鏡子裏檢視了一番自己今天的“新裝扮”。
“笨蛋，這叫逃課，逃課還要理由嗎？”原澈野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變化，但他的話剛說完，整個人就被一堆蜂擁而來的花癡女生淹沒——
“澈野，渴了嗎？我給你帶了綠茶。”
“澈野，我給你帶了冰水哦，很解渴的。綠茶隻會越喝越渴。”
“澈野，我來給你擦汗。”
……
“我很喜歡綠茶的，冰水我也很喜歡，擦汗我自己來……哈哈，你們回到座位吧，有時間約大家一起出去玩哦。”
雖然早就聽過他的人際關係非常好，並且特別惹女孩子喜歡，但當我親耳聽到他這樣隨意地邀請別的女生一起玩時，心裏的難過依然像潮水一樣湧來。
也許他隻是開玩笑，但我沒有辦法忽略此刻內心真實的感受。那個看夜景的晚上，我和他的距離那麽接近又那麽遙遠；也是在那晚，我向他告白，又被他拒絕……
也許那一切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但對我來說卻非同一般。
那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鼓起勇氣去喜歡一個人。
也正因為是第一次喜歡的人，所以絕不能因為一點小挫折就放棄！
我握緊手掌，不斷鼓勵自己：葉希雅，葉希雅，加油！
直到手掌被指甲掐得青白，內心的勇氣才慢慢積聚。
等那幫圍繞在原澈野身邊的女生興高采烈地散去後，我心一橫，把日記本遞到他麵前。
“送給你的。”
“幹嗎送我這個？”原澈野有些迷茫地接過日記本看了一眼，目光掃過我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
“日記本有兩個，你一個我一個。你不是說直接問你的秘密不禮貌嗎？現在我們把各自的秘密寫在日記本裏，然後交換。這樣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開口，也不會尷尬，更重要的是誰也不會向對方隱藏什麽。”
“不要。”沒想到，原澈野很幹脆地一口回絕了。
“呃……怎麽會這樣？辰也覺得這樣沒問題的啊，幹嗎要拒絕？”我不自然地摸了摸頭上的發卡。
我是那麽想要了解他，也那麽渴望得到他的關注。原澈野，看在我這麽用心和努力的分上，不要再繼續拒絕我吧？
“辰是誰？”他突然問。
“嗯？辰是我的鄰居哥哥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原澈野怎麽會突然關心
起辰來了？不過一說到辰，我的話匣子就關不上了，“辰的脾氣、性格都超完美哦，而且非常可靠。我每次有什麽心事都會告訴他，他也會很耐心地聽我說。我被人欺負得哭的時候，因為考試成績差難過的時候，生病的時候，辰都像一個守護者一樣陪在我身邊。他……”
“夠了！”
我說得正起勁，原澈野突然很凶地打斷了我的話，我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怎麽了？”我不解地問，可是原澈野懶洋洋地轉過頭，似乎不打算再搭理我。
我到底說錯什麽惹到他了？難道是我剛才說得太多太囉唆了嗎？那我可以長話短說。
“原澈野，你不相信嗎？辰真的真的……是很好的人……”
話沒說完，原澈野突然毫無預兆地探身靠過來，他的臉一下子離我好近好近。
我不安地吞掉了話的尾音，注視著他的眼睛，那裏麵有太多太多我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現在，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隻有1厘米，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嘴巴對著……從他的眼睛裏，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我的影子。
時間就停在了這一刻。
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了，隻剩下我和原澈野。
一瞬間，我屏住了呼吸，心髒開始急速跳動。一種莫名的情愫漸漸侵襲了我所有的感官神經。在越來越濃鬱的薔薇香氣中，我幾乎迷失自己。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
“喂，你的辰來了。”原澈野突然輕聲在我的耳邊說，打破了我們之間微妙的氛圍，“他正在看我們呢。”
“辰？”我有些發怔，視線掃過教室門口，發現辰正一臉溫柔地站在那裏，笑著望向我。
“果然長得就是一臉‘守護者’的樣子呢。”這樣說的時候，原澈野的語氣
裏夾雜著一種我不太明白的別扭情緒。
我尷尬地向後一彈，拉開了和他太過親密的距離，捂住有些發燙的臉，離開座位。
教室外的走廊一側。
“辰，你來找我嗎？”
“嗯，你早上把便當忘在家裏了，你爸爸讓我給你帶來。”
我這才想起早上一心關注著打扮，結果忘了帶昨晚做的兩份便當。
“謝謝辰。”我有些局促不安地接過裝著便當的袋子。
“怎麽，今天早上的努力沒有收到效果嗎？”辰發現我的臉色不太對，關切地詢問。
“辰……”被他問起，我心裏的委屈一點點從心底溢出來。
連辰都看出來了，為什麽原澈野連一個敷衍的眼神都沒有呢？剛才還莫名其妙跟我擺臭臉，難道……我在他的心裏真的一點兒位置也沒有嗎？
正覺得沮喪的時候，一隻手溫柔地撫上我的前額，輕輕地安撫著我。
我抬起頭，觸到了辰溫和沉穩的目光。他仿佛知曉一切地看著我：“我們最可愛的希雅，隻要做自己就好，沒有必要為別人改變自己，更沒有必要為還沒有見到結果的事情而泄氣。因為希雅就是希雅，是可以為在乎的人努力到底的希雅。”
心裏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因為他的話，陽光重新紛紛擠進我的眼裏。
“辰，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傻瓜，嗬嗬，因為……我是葉希雅的守護者啊。”
看著那麽溫柔的辰，遵照著以前的誓言一直守護著我的辰，我的心突然柔軟至極。
時間好像飛到了很久以前……
我孤單地站在花園裏，身後是小小的顧皓辰。
“他們都不和我玩，為什麽你會和我玩？”
“嗬嗬……我覺得你很可愛啊。”
“可是我有的時候耳朵會出毛病，會聽不到你的話，這樣你也不會介意嗎？你也不會和他們一樣嘲笑我嗎？”
“為什麽要介意呢？你聽不到的時候，我可以做你的耳朵啊，然後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可是跟我在一起，他們也會嘲笑你的。”
“嗬嗬……我不怕。那些嘲笑別人缺點的人，他們笑起來真像小醜。”
我有點不解，但是內心深深感動。小小的辰如智者般的話讓我無比崇拜。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
“傻瓜……嗬嗬，因為我以後就是葉希雅的守護者，我會永遠永遠守護葉希雅哦。”
當顧皓辰一字一句地說完那些話時，周圍的風仿佛都靜止了，空氣中散發著溫柔的微香。那時候瑰麗的陽光將他的臉籠罩在耀眼的光芒中，而我在靜謐的空氣中望著他淡淡地笑了……
直到現在，甚至很久以後，我都相信辰那時堅定溫柔的神情會一直一直刻在我的心裏，永遠都不會逝去。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辰才離開。
我回到座位，卻發現原澈野的位置又是空空的，應該坐在那裏的人又不見了蹤影。
“薇薇，你知道原澈野去哪裏了嗎？”我小聲地問身旁的薇薇。
“他剛剛從教室後門走了，大概是不想再被你糾纏吧。”薇薇毫不客氣地諷刺我。
“哦。”
原澈野又逃課了嗎？也許這次真是我的原因吧……我的眼裏滿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之後的幾節課，原澈野都沒有再出現在教室。
很快就到了中午，我抱著便當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著同學們一個個歡呼著衝出教室，奔向食堂。
要是不能把這個便當送給原澈野，好像就連自己的這份也沒有胃口吃下了……
正想著，腳邊突然傳來震動的感覺。
我連忙從課桌裏拿出手機。
沒有來電。
可是震動的感覺依然在持續。
我左右看了一下，終於在課桌下發現了一部陌生的手機。
這是誰的？
我躬下身，把手機撿了起來。這是一款翻蓋的手機，機身是黑色，很薄但是很有質感。
手機仍在持續不斷地震動著。要不要幫忙接一下呢？可是我好像還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耶。
這樣猶豫著，手已經不自覺地翻開了手機蓋。
“喂？喂喂？”電話那頭傳來急躁的男聲。
暈！居然設置的是翻蓋接聽！
我連忙將耳朵貼近聽筒。
“喂，你是誰？”
“啊……你好，我是葉希雅。”
暈！我怎麽稀裏糊塗地把自己的名字報出來了？不！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這個聲音和語氣怎麽這麽耳熟？
“笨蛋，原來是你撿到我的手機。”
呃……原澈野！
這家夥的語氣怎麽像是我偷了他的手機一樣？真是不知道感恩的家夥！
“是的，你在哪裏？”
“我在家啊。”
“你為什麽不上課？”
“因為我逃課了，笨蛋。嗯，別廢話了，你現在幫我翻一下我手機的電話簿，那裏有個外賣送餐的號碼，你找到就念給我聽。”
“哦，好。”
雖然我沒用過這款手機，不過我憑著聰明才智很快就找到了目錄鍵，翻到了電話簿。在找到“外賣”這兩個字時，我欣喜地按了左邊一個鍵，結果——
一秒鍾前還存在的外賣號碼就消失了！
我苦著臉，再次對著手機講：
“原澈野，我的手機查看是左鍵。”
“我沒問你的手機。”
“你的手機左鍵是刪除。”
“呃……”
“所以……”
“等等，你不會是想說你把外賣店的號碼刪掉了吧？”
“……是啊，我不小心把外賣店的號碼刪掉了。”
手機那邊沉默了幾秒，我驚恐地把手機挪到離耳朵遠一點兒的位置，果然聽到一個很大的聲音：
“笨蛋！”
原本我還想解釋，對方卻“啪”的一聲就掛掉了電話。
啊啊，怎麽辦怎麽辦？我又做錯事了！！
我抓著手機矛盾不安地考慮著要不要再打過去，目光卻突然瞥到了桌上的便當。
啊！對了！把這個便當送去他家不就可以了嗎？反正以原澈野的性格，一定是寧願挨餓也不會勤快地去外麵買的。有送上門的便當，他應該會很樂意地收下吧？
想到這點，我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半小時後，我帶著便當和手機敲開了原澈野家的門。
“你怎麽來了？”原澈野驚訝的表情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當當當！葉希雅特製的愛心便當，絕對美味，絕對可口哦。”我舉著便當從他麵前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他竟然沒有像上次那樣阻攔我。
“你沒有和你的辰一起吃嗎？”他在我身後關上門，語氣裏似乎有一絲不
滿。
“辰？”
我疑惑了一下，這本來就是做給他的，而且我還特意送貨上門，他幹嗎擺出一張臭臉，還極為不高興的樣子？
原澈野看我不說話，撇了撇嘴走過來，把我剛剛放在茶幾上的便當盒順手一推：“因為他不要才拿過來給我的吧？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當盒就“砰”地一下滑到了地上。
“哎呀！”
我著急地趕緊去撿，發現便當盒的蓋子都開了，裏麵的米飯和食物都散在了一起，甚至還有一些濺到了地上。
菜肴的香氣寂寞地揮發在空氣裏，莫名地，一種酸酸的、澀澀的感覺堵在了我的胸口。
“喂……我不是故意的啦。”
“……”
“好啦好啦，我吃就是了。正好很餓……”
“不用了。”
“喂……”
我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開一看，發現裏麵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你在幹什麽？”他跟在我身後，小心翼翼地盯著我。
“沒事。你不要吃那個便當了，我出去一下。”
我說著，快步消失在門外。
身後傳來他不滿的嘟囔：“生什麽氣嘛，不過是個便當而已……”
當我提著一大袋做湯圓的麵粉再次出現在原澈野家門前時，他驚訝的樣子比剛才更為誇張，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尷尬。
“你怎麽……”
“當當當！葉希雅的愛心湯圓，這次可絕對不能再浪費了哦！”我笑著搖了搖手上的袋子，邊走向廚房邊對他說，“既然便當摔壞了，那就不要吃了。本來
想做點別的，結果發現你家的冰箱是空的。菜市場離這裏又遠，所以我就買了做湯圓的麵粉。你不會對湯圓過敏吧？嗬嗬。”
“笨蛋。”他跟著我走進廚房，聲音柔和了很多。
“而且你知道嗎？吃暖暖的東西，會有很幸福的感覺哦。”我一邊打開裝麵粉的袋子，一邊笑嗬嗬地回頭對他說。
“是嗎？”他也笑了，忽然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發。
那樣燦爛的笑容中流淌的溫柔讓我的心失速地跳動了一下，似乎這樣一點點的甜蜜就可以讓我把之前的憂傷全部忘記。
我和原澈野就在這溫馨的氣氛中做起了湯圓。
我在揉麵粉的時候加入了大量的草莓汁，原澈野看到後神情卻突然僵住了：
“草莓汁？”
“對啊，這樣做出的湯圓就有一種甜蜜的清香，這是辰告訴我的哦。”
但是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整個人陷入了某種回憶中，褐色的眼睛變得極為溫暖。
短暫的失神後，他笑了，眨著眼睛對我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期待一下你今天做的湯圓吧。”
“切！你明明就是很期待好不好？不說實話小心待會兒燙嘴哦！”
雖然我信心十足，但是在湯圓出鍋的時候，我還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嗚，有幾顆湯圓裏的紅豆餡都流出來了。”
“嗬嗬，沒關係啊，沒餡的都給我好了。不過你知道嗎？你做的湯圓裏還少了點東西。”
“什麽？”我疑惑地問。明明什麽配料都齊了啊。
“不告訴你。”他做了個鬼臉，端著湯圓得意洋洋地走回客廳。
我也端著盛好的湯圓來到客廳，正準備和原澈野開動，卻突然看到原澈野的爸爸從二樓走下來。
我踢了原澈野一腳，恨恨地說：
“你爸爸在家？”
“一直都在啊。”
“你都不告訴我。”
“你又沒問。”
呃……
我無語得厲害，而原澈野什麽也不管，隻是優哉遊哉地吃起了湯圓。我坐立不安地看著他爸爸慢慢朝我們走近。奇怪的是，他爸爸沉默得一句話也沒有說。在他快要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伯父，您好。”我躬下腰。
不能再讓他父親誤會了，上次的事加上這次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
原澈野的爸爸停下腳步，眼神很淡漠，像是第一次見到我。
本來就緊張的我腦門上開始不停地冒汗，終於，我咬咬牙：“您……要不要吃湯圓？”
唉，和原澈野的爸爸對視，我還是沒有勇氣解釋。
聽到我的話，原澈野的爸爸愣了一下，旁邊的原澈野則懶懶地說：
“別多事了，他是不會……”
原澈野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爸爸竟然坐下了。
我沒有想到他爸爸真的會留下來一起吃，愣了愣，但是馬上就把剛剛盛好的一碗湯圓端到了他的麵前。
最吃驚的還是原澈野。他看到爸爸吃起湯圓，眼神裏閃過不敢置信、苦澀、怨恨……最後是嘲弄。
他笑了，沒再看他爸爸，一邊吃著一邊說：“真是很好笑。”
原澈野的爸爸依然沉默著。
“在我的記憶裏，以前我和媽媽不知道要等多少個晚上才能等到你和我們吃一頓飯，而現在沒有人會期待了，你卻輕易地坐下來吃這一碗簡陋的湯圓。你說可不可笑？”
原澈野的爸爸終於放下了湯匙，默默地用餐巾抹了抹嘴，表情嚴肅，很明顯他不想原澈野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會出差一個星期，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
原澈野垂著頭，依舊不看他爸爸一眼。直到他爸爸快走到門邊，他才突然站
了起來，神色複雜，但更多的是憤怒。
“反正我從來就是一個人，有什麽好照顧的？就算我死了，你們也不會關心的，不是嗎？”
原澈野的爸爸腳步停頓了一下，緊接著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麵的陽光在那一瞬間擠進來，讓人產生一種憂傷的錯覺，好像原澈野和他爸爸之間隔了好長好長的一條路，永生無法跨越。
門悄無聲息地關上，原澈野褐色眼瞳裏的亮光也跟著一同消失。
我不自然地抓了抓頭發，腦袋裏被無數個問號充斥。
原澈野的爸爸和媽媽關係好像很不好……我兩次來這裏，都沒有看到他的媽媽，難道……他的爸爸和媽媽離婚了？
“原澈野……”
我剛想說什麽，他就打斷了我的話：
“笨蛋，為什麽吃了暖暖的東西，我還是沒有感覺到幸福呢？”
他笑起來，看著我，笑容變得好輕好輕。
莫名地，有一種酸澀的東西堵在了我的胸口，讓我的眼眶漸漸積聚起淚水。
腦海裏不住地閃現那天我和原澈野在山腰上看燈火的畫麵……
“能找到你的家嗎？你的家離我家不遠，是哪個方向？對了，在我家的後方，然後……”
“你找不到的，笨蛋。”
“喂，你再說我是笨蛋，我會把你踢下去的哦。”
“你不可能找得到。”
“喂！不要低估我的視力啊！”
“雖然我有兩個家，但是燈火都是熄滅的。”
……
如同證實了我的猜測一般，忽然間我就明白了他當時說那句話的痛苦和落寞，眼裏噙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原澈野偏頭看著我，手指輕觸我臉頰上的淚水，原本縹緲的笑容一下子變得
真實起來。
我抬起頭，鼻息間溢滿了五月的薔薇香，濃烈芬芳，香到憂傷。
“笨蛋，幹嗎哭？”他笑著問我。
“誰……誰哭了？”我氣勢不足地反駁。
“哭了的是小豬。”
“我才不是呢！”
……
這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中午，我好像朝原澈野又走近了一步。
我開始明白他的笑容。
也開始明白他的笑容背後，那些不為人知的憂傷。
“原澈野，下午去上課吧。再逃課的話，班導真的會發飆的。”轉眼就要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我開始遊說原澈野去學校上課。
“哦……好吧。”他勉強點點頭答應了。
“那我的便當盒呢？”臨走前，我想起了那盒“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便當。
“給你。”原澈野把空空的便當盒遞過來。
“裏麵的飯菜呢？”
“倒了。”
“倒了？”雖然有點可惜，但既然摔壞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當然是倒了。不然你以為我會吃這種亂七八糟的便當嗎？”他似乎很不滿，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便當？不是你摔成那樣的嗎？”我忍不住為自己的便當鳴不平，“我做的菜，可是色香味俱全的！”
“明明就很鹹！”
“很鹹？你怎麽知道我做的菜很鹹？你又沒有吃。”
“那……那種東西，一看就很鹹啊！”原澈野表情極為不自然地扭過頭。
“看？！怎麽可能嘛……”我懶得再跟他爭下去，於是轉變為虛心的態度，“好吧，那我回去再跟辰學一下好了。那你喜歡吃什麽菜呢？我下次做給你
吃。”
“笨蛋！”沒想到他的臉色竟然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接下來，他不再說什麽，轉身回了自己房間，鎖上門，任我在外麵怎麽叫都不肯開門。
真是莫名其妙！
怪人！我究竟說錯了什麽惹他生氣了？
整整一個下午，回到學校上課的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對老師的授課內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這樣的我跟原澈野把座位空在那裏其實也沒有什麽區別吧！
好不容易熬到一天課程的結束，別的同學都已經爭先恐後地離開教室，我卻還端坐在座位上愣愣地盯著前座發呆。
今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呢……
我似乎也了解了原澈野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但是，為什麽還是覺得不夠呢……
大概……大概是太渴望了解他了。
渴望了解完整的他，全部的他。
渴望了解得更多，更深。
徹底地，純粹地……
我再一次拿出那本細心挑選的日記本，撫摸著封麵上開闊的天空，以及紛紛飄落的白色羽毛。
在那些美好的背景裏，一個女生向靜默的男生伸出她的手。
她潔白纖細的手充滿期待和執著。
男生幹淨明亮的臉上隱約有笑容。
我最後確定了一遍自己的心意，堅定地將日記本塞進前麵空空的課桌裏。
原澈野，請你相信我，我想再一次地向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