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麵是天使,一麵是撒旦

01

傍晚來臨,天漸漸暗了下來,城市最角落的一個小巷子裏,一個穿著印有“歐若拉”字樣製服的女生,正一拳打倒一個企圖上前攻擊她的彪形大漢,然後她後腿一掃,瀟灑且利落地放倒了另外一個大漢。最後一個準備上前的大漢被這情景嚇得後退兩步,尖叫著逃跑了。

躲在角落裏的兩個衣著淩亂、一看就是被人痛扁過的男生無比崇拜地衝過來圍著女生眼冒星星:

“老大,您太帥了!”

“老大,我們會一輩子都跟隨您的!”

……

請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沒錯,這不是武俠電影,也不是動作大片,更不是暗黑係的校園劇,這就是活生生地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幕,而那個身手瀟灑利落、威風八麵的女生就是我!啊哈哈哈!現在正圍著我大獻殷勤的兩個男生就是我新收的小弟,豆丁和瘦猴。

“不過,老大,你出手也不用那麽狠啦,對方還是初中生……”

正當我得意洋洋地沉浸在漫天飛舞的幻想泡泡裏無法自拔的時候,豆丁扯了扯我的衣角,指著旁邊一個還躺在地上抱著肚子“哎喲哎喲”叫個不停的大漢——好吧,大漢是我的幻想,剛才跟我打架的三個人,其實都是十來歲的小男生,已經上高中的我,比他們高了一個頭還多。

“初中生又怎麽樣?哼,別說是初中生,就算是小學生,落到我手裏,我也一樣不會手軟。”幻想泡泡被豆丁的一句話戳破,我不爽地雙手叉腰,挑了挑眉毛朝縮在地上慘叫不止的小男生嚷,“回去告訴你們老大,這條風火街,是我葉葉的地盤,以後再敢來搗亂,小心我一拳把你們打到爪哇國去賣地瓜,哼!”

“老大,打小學生好像不光榮吧?”

我剛神氣活現地撂完狠話,豆丁就一臉奇怪地反問我,就連那個膽子小得連大白天都不敢一個人走路的瘦猴都一臉好奇寶寶的表情看著我說:“對啊,老大,為什麽賣地瓜一定要去爪哇國,冷笑話嗎?”

去!這算什麽?兩個沒良心的混蛋,也不看看我剛才是在為誰出氣?哼!

“要不是你們兩個這麽沒用,被初中生勒索,我怎麽可能會冒著被老媽的旋風腿踢飛的危險,在送外賣的途中跑來跟他們打架?我打架到底是為了給誰出氣?”我雙手叉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惡狠狠地朝他們兩個吼,可是話剛吼到這裏,我就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接下來的話就再也吼不出來了。

對啊,我現在是在送外賣的途中,臨走時,老媽凶神惡煞地囑咐過我,一定要在6點之前送到,否則我就沒有晚飯吃,而且那份外賣要送到離這裏兩公裏遠的花橙街……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麵清楚地顯示著5點50分這個讓我渾身冒汗的時間,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老媽那張憤怒的臉和可以與運動員媲美的結實大腿。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大叫著“被你們害死了”,然後抓起被我丟在一旁的外賣盒飛一般地衝出了小巷子。

用10分鍾跑到花橙街——嗚嗚嗚,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老媽真的會不給我飯吃的。這樣想著,我的肚子竟然開始咕咕叫,腳步更慢了。

於是,為了晚飯,我不得不抄近道拐進了一條平時從來不走的小巷子。

雖然我是在幾年前跟隨經營小吃攤的媽媽搬到這個城市來的,對城市裏道路的熟悉程度自然比不過豆丁和瘦猴他們,但是常年送外賣的經曆讓我對道路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我清楚地知道像芋花市這樣的大城市,小混混都會集中在小巷子裏,為了抄近道而鑽小巷子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就比如那幾個勒索豆丁和瘦猴的初中生如果沒走那條小巷子,我也不可能堵到他們。但我現在是一個人,如果遇到比我更厲害的混混,我就死定了……

比我厲害的混混還是老媽的旋風腿,哪個更可怕?這個問題在我的腦海中旋轉了一圈,最後老媽的旋風腿勝出,我隻好咬著牙往前走。

這條巷子並不是特別窄,像是一家大酒店的後方,巷子兩旁的垃圾桶裏時不時會有一些還很新很漂亮就被扔掉的餐具和裝飾品,我一邊咂舌感歎有錢人真是腐敗,一邊朝前跑,沒留意腳下,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連人帶外賣盒一起摔到地上。

“真是倒黴……”

我嘟囔著站穩腳步,回頭尋找絆我的東西,想踢兩腳出出氣,可是不回頭還不要緊,一回頭嚇得我差點當場尖叫起來。

還算幹淨的石板路麵上散落著一些淩亂的紙張,紙張旁邊躺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那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我腳下的位置,剛才絆到我的就是他,絕對沒錯,可是,我一個大活人從他身上走過去,並且踢了他一腳,他竟然還是一動不動……

天哪!難道說……他已經死了?我踢到了屍體?啊啊啊——

“喂……”我努力抑製住想要尖叫的衝動,壯著膽子蹲下身,搖了搖他的胳膊,“喂,你……你還活著嗎?”

好吧,我承認這個問題很愚蠢,活著的人為什麽躺在地上不動?而如果真的是死了的人,他又怎麽可能會回答我?嗚嗚嗚……沒錯,我已經被嚇得神誌不清了。

那個人當然沒有回答我,隻是突然翻了個身,抬起胳膊死死地摟住了我的腰。他的力氣很大,完全沒防備的我就這樣被他按倒在了地上。他將頭靠在我的脖子上來回蹭了蹭才安靜下來。

“啊!”

我嚇得閉上眼睛大聲尖叫起來,可是隨後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而且他貼緊我脖子的臉是有溫度的……

呃?是活人?睡著了?把我當抱抱熊一樣摟著睡著了?

拜托,天都黑了還躺在巷子裏睡覺,會嚇死人的好不好!我長舒了一口氣,用手推開他貼著我脖子的臉,仔細打量著這個躺在巷子裏睡覺的怪人,竟意外地發現,他是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生,而且長了一張非常好看的臉,五官如同混血兒一般立體,皮膚很白很細嫩,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著,眼睛緊閉,睡得正香。

隻是很奇怪,他的眉頭皺得很緊,仿佛正在做噩夢。隨著長睫毛微微地顫動,他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後收緊摟住我腰的雙手,又將臉在我的脖子上蹭了一下。

這個家夥……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嗎?他睡著的時候表情好可憐,像受了傷的小動物,讓人不忍心將他推開。

“喂……”雖然被當作抱抱熊按在地上很苦惱,但是我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軟了,推他的力度也小了些,“喂,放開我,我還有事。你不能在這裏睡覺,會感冒的,想睡覺回家睡,在這裏睡覺會嚇到人的。”

我一邊小聲勸他,一邊伸手去掰他緊摟我腰的手,可是這個家夥很奇怪,睡著了竟然力氣還很大,無論我怎麽努力,他的手依然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如同被焊接在一起的鋼鐵一樣,怎麽也掰不動。

“喂,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警告你,快點放開手,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6點鍾就要到了,我也開始急了,掰他手的力道越來越大。可是我越是使勁,他就摟得越緊,我怎麽掰都掰不開。

“啊啊啊!混蛋,放手!”我氣急敗壞地大叫,已經想張嘴咬人了,可是低下頭時,嘴巴卻隻能碰到他的臉,咬人的動作立刻變得好曖昧,就像親吻一樣。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青草香味,我的嘴巴還沒張開,臉就不自覺地先紅了起來。

上帝啊,我怎麽會這麽悲慘?我仿佛已經看到親愛的晚飯張開潔白的小翅膀飛上天空,離我越來越遠,而老媽的旋風腿則離我越來越近……

嗚嗚嗚,誰來救救我……

02

“少爺……少爺您在哪裏?少爺……”

就在我欲哭無淚、求救無門的時候,隻見巷子口出現了一位穿著整齊西裝、脖子上打著領結的老人家,老人家身後還跟了三四個跟他同樣裝束的男人,他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焦急地喊著:“少爺,您在哪裏?少爺請不要任性了,回答一聲吧!”

少爺?

難道就是這個把我當作抱抱熊一樣抱著,頭靠在我脖子上睡得正香的男生?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還以為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呢。

算了,無論他是誰,先找人來將他弄走,還我自由要緊。這麽想著,我慌忙舉起一隻手,在昏暗的光線中揮了揮,朝老人家的方向大聲喊:“這裏,這裏,快點過來。”

打著領結的老人家聽到聲音,立刻跑了過來。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把我當作抱抱熊的家夥的臉,臉上的焦急瞬間轉化成淚流滿麵的感動。

他掏出白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說:“少爺,我終於找到您了!你們幾個快點過來把少爺扶上車。”

喂,無視我嗎?老人家,在這種情況下您首先看到的應該是朝您打招呼的我吧,而且我還被您家的少爺當作抱抱熊一樣摟著呢,想要將您家少爺扶上車,怎麽也要先將我救出來吧。

“這位老伯,拜托,能不能先幫忙把他的手掰開,我這樣很難受耶!”眼看著老人家的視線越過我,一直盯著將我當作抱抱熊的那家夥的臉,我決定主動出聲,捍衛自己的自由權,“而且我還要去送外賣,麻煩您,先將我救出來……”

聽到我的聲音,這個老伯才將視線稍稍往我的臉上移動了一些,然後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咦?你是誰?為什麽抱著我家少爺?”

拜托,什麽叫做“你是誰”?剛才叫您老的可是我啊,而且您老的眼鏡是不是該下崗了,什麽叫做我抱著您家少爺,明明是您家少爺抱著我好不好!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努力穩了穩情緒,我將嘴咧開,露出一個還算可愛的笑容:“老伯,是您家少爺抱著我啦。他似乎把我當作抱抱熊了,嗬嗬,真是個有個性的少爺……”有個性得讓人想揍他!

不過,不管怎樣,這麽多人一定能掰開將我當作抱抱熊的家夥的手的。我滿心期待地看著老伯扶著眼鏡在我和他家少爺身上來回看了半天,然後聽到一句讓我十分崩潰的話:“不好辦啊,我家少爺睡著後抱住某樣東西就絕對不會放手,除非他自己清醒過來。”

絕對不會放手?除非他自己清醒過來?開什麽玩笑,這家夥睡得跟昏迷了沒兩樣,我那樣大聲叫了半天他都沒醒,等他自己清醒過來,那不是要等到天亮?

“就不能想想辦法嗎?老伯,我還有外賣要送……”我苦著臉抱怨,為了證明我說的話是真的,我還特意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外賣盒,“您看,我沒有騙您,客人還等著我的外賣呢。”

“辦法嘛,倒是有一個……”老伯扶了扶眼鏡,將白手帕疊好放回口袋,高深莫測地看著我的臉說,“我讓人把你跟我家少爺一起搬上車。”

什麽叫做“搬上車”?我是貨物嗎?

我苦著臉使勁擺手:“不行不行,時間來不及了,我要快點趕去花橙街。”

除非給我錢,否則我憑什麽給這個奇怪的家夥繼續充當抱抱熊?

“我可以適當地給你一些補償。”老伯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邊說邊朝我笑了一下。

補償?這兩個字如同仙女的魔法棒一樣讓老伯的話瞬間變得悅耳動聽起來,我的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反問:“什麽補償?”

嘿嘿,錢嗎?

“小姐,請你陪我家少爺回家,一直到少爺清醒後將你放開。你可以按時收費,價碼好商量。”老伯朝我點了點頭,“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扮演抱抱熊,而且可以按時收費?雖然聽起來古怪了一些,但是按時收費嘛,嘿嘿,我要開什麽價碼好呢?想到這裏,我心裏的小算盤飛快地運轉起來,眼睛也跟著不自覺地彎了彎。

“一個小時兩百塊。”我眯著眼睛,開了個價。

老伯推了推眼鏡,跟我殺起價來:“小姐,你這比家庭教師還貴。150。”

“不行,我耽誤了外賣時間,回去要被老媽罵,還要被客人抱怨,我很吃虧的。180,少一分都不行。”

“155。”

“170。”

“160。”

“165。”

……

殺了半天價,最後以一小時163.56元的價格成交,我和將我當作抱抱熊的家夥一起被四個男人抬起來,像箱子一樣被抬著走出巷子,然後塞進了一輛豪華的加長房車裏,而在這個雷人的過程裏,那個家夥依然緊緊地摟著我,睡得日月無光,動都沒動一下。

跟那個家夥一起被橫著擺進房車的後座上,我蜷縮著身體,半靠在柔軟的真皮座位上,車裏的燈光柔和地照在摟著我的那個家夥的身上和臉上,我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他的身材很好,身高應該很高,黑色風衣經過一陣折騰,早已敞開,露出裏麵的“V”領薄毛衣,脖子上掛著一個淚滴形狀的翡翠吊墜,碧綠通透的翡翠映得他的側臉漂亮得像上好的美玉。他烏黑的發絲柔軟地搭在額前,蹭著我的脖子,有些癢癢的。

還真是個好看的家夥,隻不過他也太奇怪了吧,普通人會睡覺睡得像昏迷一樣嗎?

“老伯,您確定他沒事嗎?是不是要先送他去醫院?”我看著他的側臉,不由自主地說出了擔心的話,然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要知道,我葉葉可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女生,我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錢,怎麽可能會為一個給我帶來這麽大麻煩的怪人擔心呢?對,一定是看在錢的份上,沒錯,我一定是想拖延時間,好多拿一些錢。

“不用了,少爺這是老毛病。”老伯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那個家夥的臉上,流露出慈愛的神情。

“我從小看著少爺長大,他10歲那年突然得了這種間歇性昏睡的怪病,這幾年裏不知道看了多少醫生,沒有一個醫生能查出病因,所以不必再去醫院了,回家讓少爺好好睡一覺,他自己會好起來的。”

間歇性昏睡?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怎麽會得這種病?我看著他清秀的側臉,想起剛才他在小巷子裏露出的那種如受傷的小動物般沒有安全感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真是個可憐的家夥!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潛意識裏想逃避吧,一定是的。

“說起來少爺也很可憐,自從老爺和夫人去世之後,整個端木家和整個AURORA集團的重擔就全部落在少爺一個人的肩膀上了……”老伯說著歎了一口氣。

AURORA集團?

老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傳到我耳朵裏簡直就像一枚強力炸彈,我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飛過數不清的小星星。

AURORA集團……端木家……天哪,老伯所說的AURORA集團難道就是位於芋花市最高的那棟摩天大樓裏的AURORA集團?就是那個市場已經拓展到海外十幾個國家,在國際上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國際服裝連鎖集團?而躺在我身邊的這個把我當作抱抱熊一樣摟得死死的怪家夥就是AURORA集團的大少爺——端木紀初?

上帝啊,請派個天使下來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先不說AURORA集團和端木這個姓氏在芋花市無可撼動的地位,也不說我剛念了兩天的歐若拉學院就是端木家出資建造的,更不用說芋花市有多少個高級的服裝商場是姓端木的,最重要的是,端木紀初可是我的偶像!

我剛來到芋花市就偶然從報紙上看到了端木總裁死於心髒病的消息,然後端木夫人自殺殉情,AURORA集團由年僅15歲的端木紀初繼承。那時候我對此事非常不屑,試想一個跟我同年的少年,怎麽可能管理得了那麽大一個集團?

可是兩年過去了,AURORA集團不但沒有一點兒走下坡路的跡象,反而愈發壯大,於是我由之前的不屑轉變成了崇拜,以至於後來說話都變成了一個模式:

“豆丁,看到沒,我考上了歐若拉學院!啊哈哈,說不定我還能見到端木少爺呢!”

“哈哈,聽說端木少爺曾經來這個商場巡視過,果然連空氣都不同了。”

“喂喂,報紙上為什麽沒有端木少爺的報道?”

“哈哈,AURORA出品,必是精品!”

……

可惜的是,端木紀初從來不肯在媒體上露麵,所有的報道都是些幹巴巴的文字,以至於後來,見端木紀初一麵就成了我進入歐若拉學院的唯一動力。

而現在……

我做夢都想見到的端木少爺就在我身邊,而且還抱著我睡覺!真是太幸福了,上天果然是眷顧我的啊……

03

就在我盯著把我當作抱抱熊的端木紀初看個不停,眼神就像見了肉包子的狗時,車停了。老伯率先下車,在車外跟什麽人嘀咕了一陣,接著我身邊的車門就被打開了,一排穿著統一製服的女傭整齊地站在車外,那四個抬過我的男人走了過來,像開始時一樣,將我和端木紀初又抬了下去。

被當作箱子一樣抬著,一路上接受那些女傭的注目禮,本來就無地自容的我,隱約聽到了她們的竊竊私語聲:

“少爺的昏睡症又犯了……”

“聽說是在酒店裏談合同然後就突然失蹤了,後來是管家在酒店後麵的巷子裏找到的。”

“幸好這次沒有抱奇怪的東西。”

“就是,雖然是個髒兮兮的女生,但是總比上一次抱著垃圾桶睡了三個小時要好!”

“沒錯,還有一次是在晚宴上發作,抱著烤乳豬……”

……

呃,原來抱抱熊隻是我自己的美好幻想,我的實際功能隻等同於垃圾桶和烤乳豬……

一路上像被注視烤乳豬一樣的眼神注視著,我和端木紀初終於被搬到了房間裏,接著所有的用人都退了出去,隻剩下管家老伯站在門口,等著端木紀初清醒過來。

在超大的純白色大**繼續充當抱抱熊,順便打量起端木紀初的房間。

這是一個比我的房間大四五倍的房間,房間的主色調是白色和藍色,典型的地中海風格。華麗的水晶吊燈,有一麵牆壁上鑲嵌著地中海風格的壁爐,另一麵牆上則掛著一個精致的船錨。亮閃閃的船錨折射著水晶燈的光芒,照進我的眼睛裏,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在蔚藍的大海邊上,有一間小木屋,木柴在壁爐裏溫暖地燃燒著,而我和端木紀初躺在壁爐旁的地板上,相擁著聽海浪的聲音睡著了。

啊……等一下,我怎麽會冒出這麽奇怪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念頭一出,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然後我在心裏拚命地否定。沒錯啦,我是很崇拜他,但是要跟他有什麽關係……呃,根本無法想象,或者說絕對不可能。嗯,沒錯,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全世界的平行線都相交了,我們兩個也不可能有任何關係的,沒錯,就是這樣!

這麽胡思亂想著,我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低下頭看著端木紀初好看的睡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真不明白這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紅嫉妒、頂著無數光環、仿佛永遠高高在上的家夥為什麽會有昏睡症這樣的毛病。

“小姐,請問你叫什麽名字?”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躺在**發了多久的呆,這時,老伯走到床邊,推了推眼鏡問我,“還有家庭住址,我將錢郵寄到你家裏去。”

郵寄到我家?開什麽玩笑,郵寄過去肯定會被老媽攔截下來,還能到我手裏嗎?絕對不行。

於是我拚命搖頭,擠出一個可愛的笑臉,在腦袋裏飛快地編好了一個謊話:“老伯,您能不能直接給我現金?不瞞您說,我家裏很窮,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跟著媽媽在這個城市裏流浪,靠給各大餐廳送外賣為生,根本沒有固定住所。而且我家裏還有一個很小的弟弟,等著我拿錢回去買奶粉給他喝,所以,我一定要現金,拜托了,老伯!”

“這樣啊,那我去準備一下,算算時間,少爺應該快醒了。”老伯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現在是9點34分,我需要準備……”

“從5點50分到9點34分,一共是3小時44分鍾,一小時163.56元,算下來一分鍾應該是2.63元,四舍五入得出來的結果就是611.5元……”常年幫媽媽擺小吃攤的我,遇到數字就習慣性地在心裏運算起來。老伯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計算器,但是他還沒按完全部的數字我就已經報出了結果,“當然,這是目前的錢啦,具體的數目,要等端木少爺清醒過來再算啦,哈哈……”

管家老伯看了看手上的計算器又抬頭看了看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又將那些數字按了一遍,這才驚奇地對我說:“完全正確,小姐,你的速算能力很強。”

速算?什麽速算?我這是天天幫媽媽擺小吃攤算菜價練成的本能,用老媽的話說就是,誓死也要捍衛葉家的每一分錢,握拳!

沒錯,老媽除了旋風腿厲害之外,還比平常人摳門一百倍。我千辛萬苦考上了歐若拉學院,她就隻做了一碗炸醬麵給我當獎勵。我做夢都想要的那款冰激淩手機,隻能繼續存在於我的夢裏,而歐若拉學院裏所有同學都有手機,我就成了異類。

“葉葉,不好意思,不是我們不通知你,是不知道怎麽通知,你又沒有手機。”

“是啊,所以夏草同學請客吃飯,我們隻好代替你,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吃掉啦。”

“昨天的聯誼會也好有趣,你沒來太可惜了,不過也不能怪我這個幹事不通知啦,你又沒有手機……”

……

諸如此類,反正自從進入歐若拉學院,我就沒參加過一次集體活動,理由全部都是我沒有手機,活動的幹事沒有辦法通知到我。

哼!不過這件事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了,從老伯那裏拿到錢,再加上我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的零花錢,應該足夠買那款冰激淩手機了。嘿嘿,端木少爺最好再晚幾個小時醒來,這樣我就可以把冰激淩手機連同和它同款MP4一起買下了,哈哈,太完美了!

這麽想著,我笑眯眯地朝正準備出去準備現金的管家老伯擺擺手,說:“先不忙啦,老伯,端木少爺看來還要多睡一會兒,等會兒再一起算錢,比較方便啦……”

04

“哦?你覺得我還應該再睡多久?”

正當我得意洋洋地幻想著自己拿著漂亮的冰激淩手機和同款草莓色的MP4在教室裏揚眉吐氣地炫耀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那個聲音如同被微風吹皺的湖水,帶著特別的質感,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回**。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僵,等回過神時,那雙緊緊摟著我腰的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端木紀初正靠在床邊,雙手抱胸,斜著眼睛看我。那雙烏黑的眸子裏泛著我從來沒見過的美麗色澤,仿佛埋藏在深海裏的黑寶石,剛被人們挖掘出來,散發著炫目且致命的吸引力。

“啊……那個……”與那雙黑亮的眸子對視,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混混王,我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後飛速地爬下他的床,那種感覺就像貧民冒犯了尊貴的神明一樣。我努力穩定了情緒,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沒那麽僵硬:“那個……端木少爺您已經醒了?啊哈哈,您醒了就好。我和老伯都很關心您,剛才還在說,萬一您一睡不醒了該怎麽辦,嘿嘿……”

“為什麽我剛才聽到有人說,我還要再多睡一會兒?”端木紀初雙手抱胸從**走下來,優雅地靠在窗邊,斜著眼睛看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睡著時的那種小動物一樣可愛的模樣完全消失了,就像瞬間換了一個人一樣,從天使一下子變成了撒旦:“而且我剛才還聽到了‘算錢’兩個字,莫非你把自己當成了商品在出售?”

是算錢沒錯啦,可是那句“你把自己當成了商品在出售”為什麽聽著這麽別扭?我確實是要收錢,但是我出售的是我的時間,怎麽被他一說,我好像變成了從事特殊職業的女生一樣?

雖然站在我麵前的是我的偶像,但是估計沒有幾個女生聽了這種惡毒的話眼睛裏還會冒桃心的,不知不覺中,他在我心裏的好感從原來的100分降到了50分。

“我想您搞錯了,我出售的是我的時間,不是我自己。您占用了我的時間,讓我沒法去送外賣,給我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我適當收取一些費用是應該的,不是嗎?”

雖然對他的好感越來越少,但是看在鈔票的麵子上,我還是擺出一副人見人愛的可愛笑臉,笑眯眯地看著他。

顧客就是上帝,而他現在就是我的上帝。

端木紀初聽到我的話,唇角勾了勾,眉毛挑了下,擺出一副非常不屑的表情:“你的時間怎麽賣?既然我是顧客,就有權利評價商品的好壞,看值得我花什麽樣的價格去買。”

喂,這是什麽意思?想賴賬嗎?

“價格我已經跟管家老伯商量好了。”我笑眯眯地看著他,為了避免他賴賬,我迅速地伸出一隻手,“那個……端木少爺,我們當初商量的單價是每小時163.56元,從5點50分到現在的……9點40分,一共是3小時50分鍾,一小時163.56元,算下來一分鍾應該是2.73元,3個小時50分鍾就是627.9元……嗯,應該沒有錯,不信,你可以問問管家老伯。”

我飛快地計算完,將視線轉向門口,希望管家老伯能為我作證,可是轉過頭我才發現,剛才還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的老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

呃,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真的想賴賬嗎?聞名世界的AURORA集團,為了六百多塊錢而賴賬……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9356.498×34592.5748,結果是多少?”

端木紀初勾起的唇慢慢放鬆下來,他眯了眯眼睛,眼神銳利地看著我,不慌不忙地提出一個問題。

為什麽突然讓我計算,當我是計算器嗎?

可是我的大腦一遇到數字就不聽我的使喚,習慣性地運算起來,並且指示我的嘴巴報出答案:“323665356.931。”

“323665356.931÷564.77是多少?”

“573092.333。”

呃……我到底為什麽要計算,我明明已經給大腦下達了“不要計算”的命令了,為什麽大腦完全不聽使喚?嗚嗚嗚,為什麽?

“64334÷675.654呢?”

“95.217。”

停啊,我不想再計算了,我站在這裏不是為了給這個家夥當人肉計算器的!

“11254-448751+45458是多少?”

“-392039。”

啊啊啊,這個家夥到底在幹什麽?他難道看出我的大腦有隻要聽到數字就忍不住想要運算的毛病了?

不要啊,我才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停!我不想再計算了,快點給我錢,我要回家!”我慌忙捂住耳朵,抬起頭正看到端木紀初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他眯著眼睛看著我,那種好像看到什麽奇怪的發明一樣的玩味表情,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速算能力一般,唯一可取的就是,你已經將速算練習變成了對數字的條件反射,還算有些商業價值……”他勾了勾唇角,用評價奇怪發明的口氣評價著我,“但是,身材太平,姿色中等,身高不夠高,眼睛太大,嘴巴不夠豐潤,頭發發黃,總體來說隻能算是三等次品,所以你開的價格我不能給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笑不出來了,沒錯,對他的好感已經徹底沒有了。

竟然說我是三等次品,這種不尊重人的家夥,我以前怎麽會崇拜他?簡直太浪費時間了,崇拜三流歌星都比崇拜他強。

“我的意思就是說,價格要降為原來的一半,我隻會付應該付的價錢。”他挑了挑眉毛,無比傲慢地說。

“也就是說你隻願意付給我313.95元?”

腦袋裏冒出這組數字,我仿佛已經看到我的MP4揮著小翅膀離我越來越遠,於是說起話來也咬牙切齒:“世界上哪有像你這樣砍價的人?”

“價格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待會兒要管家準備好錢給你。”端木紀初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黑寶石一樣的雙眸裏清清楚楚地映出我憤怒的臉,“或者你可以選擇不要,我不會勉強你。”

笑話,為什麽不要?就算突然少了一半,也比沒有強。

我連忙擺手,擠出一抹可愛的笑:“要,怎麽可能不要。端木家的錢,比一般的錢都要值錢很多,我回去一定將錢裱起來,掛在牆上天天膜拜,以感謝端木少爺的大度。”

嘴上這麽說著,我心裏想的卻是:我要買一個小木偶,在上麵刻上端木紀初的名字,天天拿針紮它,哼!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端木紀初不知道是真沒聽出我話裏的諷刺,還是故意氣我,竟然笑著接受了我的恭維,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然後叫來剛才退身到門外的管家老伯,吩咐他把錢付給我,然後送我出門。

最可惡的是,他最後還笑眯眯地看著我,加了一句:“給你湊個整數,320元,不用找了!”

我拿著那幾張薄薄的紙幣,抱著便當盒走出那棟漂亮的別墅時,突然瞄到大廳一角的鞋帽間裏擺著一雙眼熟的鞋子,好像就是端木紀初剛才穿過的那雙鞋。

看著那雙做工精良的休閑皮鞋,我的腦袋裏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嘿嘿……被折騰了一個晚上,總要讓我出出氣才行。

於是我抱著便當盒,瞬間換上一副可愛少女的嬌羞笑臉,轉頭對送我出門的管家老伯說:“老伯,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我想要一張端木少爺的簽名照片……嗯,雖然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很久不知道怎麽開口……但是還是非常想要……我崇拜端木少爺很久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拜托拜托啦……”

說到最後,連我自己都覺得說出的話好惡心,但是為了支開老伯,我隻能繼續扮演端木紀初的忠實粉絲,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管家老伯,希望您能成全一個少女小小的心願……嗚嗚嗚……”

“少爺的簽名照片?”管家老伯推了推眼鏡,對我的話將信將疑,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很久,也沒看出什麽破綻,終於答應了下來,“好吧,雖然少爺的照片不多,但是我可以去找一下。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征求一下少爺的意見。”

嘿嘿……太好了!

等管家老伯的身影消失在華麗的旋轉樓梯上,我便立刻捧著便當盒鑽進了鞋帽間,將沒送出去的炒年糕全部倒進了端木紀初的鞋子裏,倒完又在上麵鋪了雙鞋墊,偽裝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鋪完一雙鞋子,為了避免他下次出門不穿這雙,我又將鞋帽間裏所有的鞋子全部倒了年糕,然後一一鋪上鞋墊。做完這些,我迅速地返回到門口,繼續擺出翹首以待的少女模樣。

“不好意思,小姐,少爺不同意給你簽名照片。”果然如我所料,管家老伯從樓上下來之後,為難地對我說。

“太遺憾了。”我裝出一副苦瓜臉,落寞地搖搖頭,走出大門,“不過也沒辦法,端木少爺的決定,我一定會尊重的。”

飛奔出別墅的大門,我立刻對天狂笑:“哈哈哈,端木紀初,你很快就會知道得罪我混混王葉葉的下場了,哈哈哈……”

報複之後的心情果然很好,於是我帶著這樣的好心情一蹦三跳地奔向商場。親愛的冰激淩手機,你的主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