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要的是,他們還是被緣分牽引而重新相遇了

四年後,江原市。

蘇培樂沒有想到的是,短短的四年時間,就讓她體會到了時過境遷的含義。

四年前的火災後,父母的婚姻終於走到了盡頭。媽媽來了江原,她和爸爸留在了鬆川,後來媽媽再嫁,給她添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而如今,爸爸又再娶,她像是皮球一樣又被踢給了媽媽。

這四年的時間真的改變了許多,不過唯一沒變的,就是那場火災中,那雙不離不棄的手,尤其是那個男孩的容貌,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

四年前,她醒來時已經身在醫院,隻有父母陪在她的身邊,壓根沒有人知道那個救她出來的男孩的去向。幸好那場火災沒有造成死亡,隻是有很多孩子受了傷,蘇培樂沒有被燒傷是不幸中的萬幸,這都要歸功於那個奮不顧身救她出來的男孩。

隻要他們都還活著,總有一天會再見麵的吧。

不知為什麽,這四年來,蘇培樂一直有這樣的期望和幻想,每一天都會想象著,他突然出現在某個街角,然後她笑著對他說:“嗨,你好嗎?”

她想那個男孩的臉上一定會綻放出燦爛如陽光般的微笑。

每次想到這樣的場景,蘇培樂都會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對麵大廈的玻璃窗反射著春天燦爛的陽光,耀眼的光線刺痛了她的雙眼,她這才發現自己站在家樂福的門前發呆。

她左手還拎著購物袋,右手中卻少了什麽。

一想到這,她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今天媽媽和繼父都臨時加班,她帶兩歲的弟弟洋洋來買零食,剛才還拉著他的小手,一時發呆竟沒有注意洋洋的去向。

蘇培樂緊張地往左右看著,終於發現洋洋正追著一隻被風吹走的氣球跑到了路邊,而前麵的路口剛好亮起綠燈,車流正向這邊駛來。

“洋洋!”

她驚慌地大喊一聲衝了過去。可是洋洋隻專注於頭頂上方越飛越高的氣球,一雙小腿已經走到了人行道。

旁邊就是一條岔路,正好有一輛小貨車開過來,司機看到了前麵的孩子,急忙按著喇叭,雖然他踩了刹車,但車子因為慣性還是向前滑行著。

驚恐的蘇培樂已經喊不出聲音,腿突然像灌了鉛似的無法抬起。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藍色的身影衝了過去,是一個騎在賽車上的少年。

隻見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撲到了洋洋的身邊,長臂一攬,洋洋就被他摟在了臂彎裏,賽車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卻正好躲過了駛來的小貨車。

幸好,有驚無險。

“哇哇哇……”洋洋嚇得哭了起來,在剛剛救了他一命的少年懷裏蹬著小腿。

“喂,不許哭!”少年看到懷裏像個糯米團一樣的小東西咧著嘴哭,十分反感地喝止他。

才回過神來的蘇培樂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少年的身邊,手撫著狂跳的胸口,氣喘籲籲地道謝:“謝謝你,剛剛要不是你……”

少年轉過頭來打斷她的話,不耐煩地把懷裏哭鬧不止的洋洋遞給她:“阿姨,看好你的孩子。”

阿姨?

她有這麽顯老嗎?

“這是我弟弟。”

蘇培樂開口解釋,可是,當視線落到少年那張冷峻的臉上時,她整個人就愣住了。

四年來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張臉,此刻與麵前這個少年的臉重疊在了一起。白皙的皮膚,細碎的劉海垂在額前,五官精致而俊朗,眉宇間凝聚著一股逼人的英氣,目光中透著隱隱的玩世不恭。

雖然過去了四年的時間,盡管嘴角沒有印象中那抹溫暖的微笑,可是陽光帥氣的樣子,分明就是四年前那個男孩長大了的模樣。

真的會是他嗎?他竟然也來了江原市?

一時間,蘇培樂激動得不能自製,忘了少年手中還抱著哭鬧的弟弟。

少年見臂彎裏的麻煩並沒被女生接過去,而這個梳著兩條俗氣的辮子的女生正睜著圓圓的大眼睛,一副花癡的樣子看著自己,他更加不耐煩地說著:“喂,你發什麽呆啊,他不是你家的嗎?”

被他這麽一喊,蘇培樂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伸手抱過洋洋。而少年支在地上的腳也抬了起來,準備騎車離開。

然而,他剛要離開,車把卻被人拽住了。下一秒,一雙微微眯起的眼眸定定地看著那隻手,深邃的目光裏透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蘇培樂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有一瞬間的顫抖,她也是因為一時心急才拉住他的。

可是,被她攔住的少年已經明顯生起氣來,皺眉惱火地問:“你幹嗎?”

“謝謝你啊。”大腦一片空白的蘇培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視線還是緊緊地鎖住他的臉。

少年白了她一眼說:“喂,你已經說過了,不用謝我,以後看好小孩子,別讓他亂跑。”

“哦,那,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用不著你給我寫表揚信。”

“那,你不認識我了嗎?”她輕聲地,小心翼翼地問。

“你是大人物嗎?我為什麽要認識你?”這個女生有病吧,少年沒想到自己多管閑事會惹出這麽個麻煩,居然被花癡莫名其妙地糾纏上了。

難道是她留給他的印象並不深刻嗎?還是認錯人了?

蘇培樂遲疑地鬆開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哦,我看你有點兒麵熟,像是我在鬆川市見過的人。”

少年打量了她一眼:“你也是鬆川市的?”

也?

蘇培樂聽到他說“也”這個詞,立刻驚喜地說:“你是鬆川市的?那你四年前是不是在鬆川?”

少年聽她這麽問,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剛才他那句反問完全是下意識地說出來的,他不想和她繼續糾纏下去,於是不再理會她的問題,抬腳踩上賽車的腳踏板,快速離開了。

“喂!”

蘇培樂想要追他,可是懷裏剛安靜了一下的洋洋又哭鬧了起來。

她隻得先哄著弟弟,視線又追向那道藍色的身影,在街前方的轉角,春風吹起他藍色的外套,衣角滑出一個飄逸的弧線。那道弧線仿佛是一支槳,在她的心湖上**起層層波浪。

那個方向是通往她家小區的,難道他就住在她家附近?

蘇培樂心裏的失落瞬間變成了欣喜,應該是他吧,沒想到她心裏祈禱的事居然如願了,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怎麽也從鬆川來到了江原,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還是被緣分牽引而重新相遇了。

她相信,他們還會再見麵的。

幾天後,蘇培樂的轉學手續都辦好了,她轉去的學校,是江原市赫赫有名的明新中學,每年都會培養出很多優秀學生的明星學校,由於蘇培樂在鬆川市時就是得過嘉獎的市優秀學生,所以轉入明新中學的手續是一路綠燈通過的。

這讓她的繼父,江原市知名律師高晉感到十分驕傲。第一天入學,他便堅持親自開車送她。繼父很愛她的媽媽,對她也十分喜愛,所以蘇培樂和他相處得很融洽,在校門口揮手和他說再見。

她抱著書包,懷著愉悅的心情走進了校園。

空氣中彌漫著早春泥土的芬芳,萬物複蘇、春回大地的盎然生機充斥著這座現代化的時尚校園,映入眼簾的綠意讓人心生溫暖與希望。

明新中學的校服也很漂亮,男生是藏藍色的休閑西裝褲配白色襯衣和領帶,女生是藏藍色的小西服配白色襯衣和暗紅色的格子裙。在江原市,能穿上明新中學的校服也是一件很神氣的事情。

蘇培樂換上後勤老師發給她的校服,跟在班主任的身後走著。安靜的室外走廊,可以俯瞰明新中學寬廣的校區。在春風的裙擺下,整座校區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新綠。

走在她前麵的班主任是個30多歲的女子,保養得很好,身材婀娜多姿,踩著一雙至少8厘米的高跟鞋,鞋跟在安靜的走廊裏當當響著。快而不亂的節奏卻讓蘇培樂莫名地緊張起來,一會兒去新班級要怎麽介紹自己?新的同學們會好相處嗎?一大堆的問題困擾著她。

幾分鍾後,班主任帶著她走到了二年級甲班的教室門口。

蘇培樂一踏進教室,就感覺到幾十道探詢的目光一起看過來。她有些忐忑地握著書包帶,拘束地看著腳尖。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微笑地看著同學們說:“今天咱們班轉來一位新同學,以後你們就在一個集體生活了,要互相幫助,下麵讓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

班主任帶頭鼓掌。

聽到教室裏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蘇培樂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教室裏幾十名同學都在注視著她,她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不知道該把視線的落腳點放在哪裏。

這時,在整齊統一的藏藍色校服中,靠窗最後一桌沒有穿校服、與周圍同學的氣場格格不入的男生吸引了蘇培樂的注意。

他穿著天藍色的針織衫,裏麵是一件白色的T恤,那如天空一樣純淨的藍色,襯托得他的皮膚更加潔淨,蓋過眉峰的黑發如墨,窗外明媚的陽光落在他的頭頂,仿佛鍍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環。他把左肘搭在窗台上,左手握成拳支在腮部,正在閉目養神,不過剛才喧鬧的掌聲似乎打擾到了他的清靜,他輕輕蹙起眉。

蘇培樂一眼認出了那張俊朗帥氣的臉,他就是上周末救過洋洋的賽車少年。

她定定地望著他,幾乎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她雖然想過還會和他見麵,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蘇同學,請你做一下自我介紹吧。”見蘇培樂一直發愣,班主任再一次提醒她。

“啊?”蘇培樂呆呆地應了一聲,這個樣子惹得下麵的同學紛紛笑出聲來。

她有些羞澀,然後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蘇培樂。”

“哈哈……”下麵的同學們笑得比剛才還大聲。

她有些臉紅,從小到大這個名字都給她惹來不少笑話,不過這麽多年她也習慣了,並沒在意大家的笑聲,依然望著閉著眼睛的少年,繼續說:“我來自素有青鬆之都美譽的鬆川市,很高興認識大家。”

“鬆川市”這三個字她故意說重了一些,果然,坐在最後麵的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著那肅然如寒星般的眼眸,蘇培樂的心倏地墜了一下,他對鬆川市的敏感,是不是說明他也來自那裏?想到這,她更加激動了起來,手指居然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少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感覺似乎有些熟悉,仔細想了想,記起了上周末的事,不由得又皺起眉頭,接著把胳膊放在桌麵上,索性趴著打起盹來。

“盧墨文。”班主任念著一個名字,完全不在意有一個學生明目張膽地在課堂上睡覺。

第二組第三桌一個戴著眼鏡、很斯文的男生舉起了手。

班主任笑著對蘇培樂說:“以後你和他同桌,他是學習委員,前半個月落下的課程,你可以問他。”

“謝謝老師。”蘇培樂對她鞠躬,走下講台,邊走邊取下書包。

那個叫盧墨文的男生微笑地看著她,並把桌麵上自己占地方太多的文具和書本挪了過去。

走過去的時候,蘇培樂又瞅了一眼那少年的位置,那一排隻有他一個人,桌麵上沒有任何文具、書本,就連桌子都和前麵同學的座椅隔開了,看來他在班級裏的地位應該很特殊。

她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卻發現桌子和椅子被前麵一位胖胖的女生擠得沒有縫隙,蘇培樂躊躇著該怎麽叫她向前移一下,這時坐在她後桌的清秀男生突然說:“韓靜靜,你向前動動,新同學進不去了,長那麽多肉真是占空間。”

他的話一說完,周圍的同學們都哄笑起來。

叫韓靜靜的女生好像是被人說慣了,不以為然地回頭對蘇培樂憨態可掬地笑笑,向前挪了挪椅子。

蘇培樂倒覺得這個清秀的男生有些刻薄,作為男生,不應該這樣取笑女孩子的缺點吧。

她打量了他一眼,不免被他的外貌驚豔,有點兒自來卷的齊耳短發,眉眼細長,鼻梁挺秀,嘴唇線條優美,竟然有種嫵媚的感覺,此刻他的唇邊掛著一絲戲謔的笑。

這個男生長得好漂亮,但是讓人不敢接近。

她避開他的視線,眼神又不自覺地看向了窗邊的座位。那個沉睡的少年,美好而安靜,隻是靜靜地趴在那裏,便像是驚豔了時光一般。

上午並沒有班主任的課,蘇培樂也一直分心在觀察那個少年,他睡得可真香啊,前兩節課始終都在睡覺。可對於他這樣的行為,同學和老師們似乎都習以為常了。

“那個不穿校服,還一直睡覺的同學叫什麽名字啊?他為什麽不聽課?”蘇培樂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問她的同桌盧墨文。

盧墨文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一眼正向同學提問的老師,然後快速地回答:“他叫李正宇。”說完很小心地看了斜後方的李正宇一眼,又低聲對她補充了一句,“你知道他的名字就行了,離他遠一點兒比較好。”

“為什麽?”

盧墨文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不再說下去,而是專心聽老師講課。

蘇培樂又把視線轉移到那個少年的身上,原來他叫李正宇。

四年了,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又可以離他這麽近,她心中不免感慨萬千,眼前似乎又浮現出紛亂中緊攥著她沒有鬆開過的雙手,還有瘦弱卻給了她安全的肩膀。

雖然還沒有從他口中得到證實,可是越來越強烈的預感告訴她,是他,沒有錯。

她正想著,一直睡著的少年坐了起來,伸長雙臂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這突兀的動作並沒有影響到別人,大家似乎都把他當成空氣。

唯獨不同的,就是蘇培樂。

在他略顯迷茫的目光張望過來的時候,蘇培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甚至帶有一絲失而複得的喜悅。

李正宇驀地瞪大了眼睛,對她的舉止感到有點兒別扭,不過蘇培樂仍舊淺淺地笑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索性把視線投向了窗外,春日的陽光格外明媚,從遠處的房頂到近處的操場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

外麵的天氣真不錯,再看這死氣沉沉的教室,還有……右前方莫名其妙的人。

“砰”,教室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巨響。

正在上課的同學和老師都朝聲源的方位看過去,隻見李正宇雙手插在褲兜裏,瞟了一眼因為站起來動作太猛而碰倒的椅子。

他麵不改色,冷冰冰地吩咐前麵的男生:“一會兒把我的椅子扶起來。”說完,他就轉身向教室後門走去,完全無視大家注視的目光。

蘇培樂看了一下手表,還沒有到下課時間,他怎麽就走了?而講台上的老師隻是沉著臉,拿著粉筆轉身繼續在黑板上寫著。

“呼……”李正宇走出教室後,蘇培樂周圍的同學們居然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她心中好奇著,為什麽大家是這種反應呢?

下課後,蘇培樂後座的那個清秀男生突然冷哼了一句:“李正宇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才沒有不像話!”蘇培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第一時間反駁他。

她的聲音引來了同學們的驚訝,清秀男生歪頭看著她問:“你認識他嗎?”

算不算認識呢?蘇培樂欲言又止。

“轉校生,不要隨便犯花癡哦。”

雖然第一天轉來新學校,不應該和同學把關係搞僵,可是這個男生說話的確讓蘇培樂很不舒服,從他取笑韓靜靜胖,到鄙夷李正宇,使她對他的印象很不好。

蘇培樂頭腦一熱,脫口而出:“一個男生幹嗎這麽小氣,背後說人壞話啊。”

話音剛落,全班同學就哄笑起來,清秀男生臉色緋紅,眼中有些惱怒,盧墨文小心地拽拽她的衣袖說:“蘇同學,夏盈其實是女生啦。”

什麽,女生?

蘇培樂目瞪口呆地看向她,長得也太中性了吧,連聲音都偏男孩子氣。她連忙紅著臉道歉:“對不起啊,我沒看出來你是女生。”

此話一出,教室裏的笑聲更大了。

看著夏盈垮掉的臉,蘇培樂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第一天上學會鬧這麽大的笑話,從盧墨文和韓靜靜的隻言片語中也了解到,夏盈被人誤認為男生是常有的事情,還因為這種漂亮的中性外貌,鬧過不少烏龍,在新入學的時候,就有外校女生給她送過情書。

中午在食堂吃完飯後,蘇培樂因為上午的尷尬事件不想那麽早回教室,便在校園裏遊**著。

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而這座以桃花聞名的城市,處處都種著各色品種的桃花。

學院有一處人工湖,湖的兩邊便種了一片桃花林。那些桃花有的迎風初綻,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在春天的微風中,如玉似錦,粉的如夢如幻,紅的如血豔麗。

因為是午休時間,桃林邊聚集了不少賞花的同學,三五成群,好不熱鬧。

蘇培樂本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靜坐賞花,看到夏盈和韓靜靜與幾個女生說笑著向這邊走來,想到上午的事情,不禁有些尷尬,於是她從另一條路走向了旁邊的操場。明新中學有兩個操場,一個是田徑場,一個是眼前的籃球場。

此時的籃球場上,正有個男生一個人在玩著籃球,蘇培樂走近才看清他是李正宇。

她注意到操場邊的長凳上搭著一件天藍色的針織外衣,隻是隨意被扔在那裏,外衣的一角正好垂在了地上。

她走過去把它拿起來重新搭在了長凳上。

“砰”的一聲,籃球架子晃動了一下,李正宇一記漂亮的灌籃,人還在籃筐上掛著停留了一下,然後才跳下來。

他甩了甩頭發,把發絲間的汗珠甩掉。汗珠在陽光中像一顆顆晶瑩的珠子閃閃發亮,皮膚呈現出健康的紅潤,五官反而更加俊朗分明。

即使他臉上沒有讓蘇培樂魂牽夢縈的溫暖笑容,可是他身上仍有那股陽光般的帥氣,仿佛帶著永不熄滅的熱情與靈氣。

或許隻有這樣的李正宇,才能在麵對災難時,鎮定果斷地保護她。

李正宇,我相信,你就是他。如果不是冥冥之中命運的牽引,緣分的羈絆,怎麽會有這樣似曾相識、一見如故的感覺呢……

在蘇培樂望著李正宇出神的時候,李正宇也發現了她,他已經認出了她就是那天那個小孩的姐姐,記得那天她看自己的時候,就是這副花癡的表情。

他邊走邊拍著手中的籃球,隻是一時出手相救,沒想到會惹上這樣的麻煩。他心裏越來越窩火,每次有女生這樣盯著他看,都會有一種讓他以為自己是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被人窺視的感覺。

不去理會她,李正宇繼續玩他的籃球,將手中的球拋向籃筐,但是角度不對,手勁過大,籃球撞上了籃板,球被彈了出去。

“啊……”籃球架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路過的男生被砸個正著。

“你眼睛瞎了啊!”路過的男生捂著頭,沒看清是誰就叫罵起來。

“你罵誰呢?”李正宇惱怒地喊著,壓抑的怒火頓時被點燃了,大步朝男生走過去。

那男生一邊揉一邊抬起頭,看清走過來的人是李正宇時,眼神微微一怔,但也立刻被浮上來的怒意替代。

他叫安群,也是明新中學的問題學生之一,比李正宇高一屆,自從比他還囂張的李正宇進入明新中學後,兩人雖說沒有水火不容,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安群對他心中還是多有不滿,讓一個比自己小的臭小子在明新中學耀武揚威,他心裏很不服氣。

眼下李正宇敢用籃球砸他的頭,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這都是在挑釁。

“你在說誰瞎?”李正宇指著安群的鼻子,氣勢咄咄逼人。

“我說誰?難道自己長了耳朵聽不見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蘇培樂以為他們隻是吵幾句而已,沒想到他們倆的脾氣都很暴躁,居然很快就伸手推搡了起來,她急忙跑過去。

她並不知道安群的身份,隻知道李正宇惹了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怕他吃虧。

她還沒跑到近前,最擔心的一幕就發生了,李正宇竟然先動手打了起來,他抬腳踹向安群。而安群早有防備,側身躲過,一個回旋踢踢向李正宇。這兩個人都是很會打架的人,一拳一腳就糾纏在了一起。

“李正宇,別打了!”蘇培樂完全不顧這兩個人比自己高出許多,試圖擠到中間去分開兩個人。

不巧,安群突然踢來一腳,正好踹到了蘇培樂的小腹,她痛得尖叫了一聲,身體失去重心向後倒去,跌坐在了地上,嗓子鹹鹹的再喊不出聲。

李正宇沒想到她會來勸架,更沒想到安群會對一個女生動手,看到蘇培樂麵部抽搐地坐在地上,他也一時失神了。

這一失神便給了安群機會,李正宇的臉上瞬間挨了一拳,整個人被打得一個趔趄。

“李正宇!”蘇培樂掙紮著站起來,擔憂地看著他。

“你閃一邊去!”李正宇對她吼了一聲,嚇得她退了幾步。

安群又踢來一腳,他機靈地躲開,然後一個後旋踢。

蘇培樂這才發現,原來這兩個人好像都會跆拳道,雖然剛才李正宇吃了一拳,但此刻他漸漸占了上風。

因為是午休時間,有不少同學和老師在人工湖周圍散步賞花,蘇培樂的喊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附近有人迅速跑了過來,看到是他們倆在打架,膽小的同學都停下腳步,不敢過來勸阻。

“都給我住手!停下!”

終於衝上來幾個高年級的男生拉開了安群。

緊接著,氣急敗壞的教務主任走了過來,伸手指著被分開的兩個人訓斥道:“你們倆怎麽回事?敢在我眼皮底下打架,反了是不是!”

李正宇淡淡地瞟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教務主任,根本不想多加理睬,把頭轉向一邊。

“是他先打的我。”安群用手按著嘴角的傷口,指著李正宇。

教務主任又看向李正宇,表情慍怒地說:“我不管你家和院長有什麽關係,李正宇,你一直違反學校校規,聚眾鬧事,目無師長,今天我不會饒了你,馬上打電話叫你家長過來!”

“我爸媽不在國內。”

“叫你爺爺!我就不信你家沒人能治得了你!”

“我爺爺沒空。”

“你……”主任氣得臉色通紅。

這時,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主任,李……李正宇沒先打人,是,是他先動的手。”

這個聲音讓圍觀的同學們都大吃一驚,連李正宇都疑惑地看過去。

蘇培樂是硬著頭皮說的,頭壓根不敢抬起來。

“你撒謊,明明是他先動手的。”安群惱怒地吼著。

蘇培樂嚇得縮了一下肩膀,但是很快又鼓足勇氣說:“我剛才看到的,就是你……先動手打李正宇的。”

“你這個臭丫頭!”安群似乎想向這邊衝過來。

教務主任伸手擋住他怒斥道:“安群,你還想打女生嗎?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哼!”安群陰冷地指了指蘇培樂,“你給我記住,這筆賬我早晚會和你算的!”說完轉身便推開同學離開了。

教務主任更加惱火了,對他的背影喊道:“你居然還敢威脅同學?你這是什麽態度,站住!喂,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敢走!”

見安群壓根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教務主任又把火發向了李正宇:“不管這次是誰先動的手,但是下次你再在學校打架,我一定讓你好看!”

李正宇的視線越過他的頭頂,落在遠處,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教務主任被他這不屑一顧的樣子氣得跺腳,又嚴厲地訓導了幾句才離開。

周圍的同學們竊竊私語著,李正宇帶著肅然煞氣的目光瞟過去,他們迅速閉嘴離開,隻剩下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蘇培樂。

李正宇走到長凳邊,彎腰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蘇培樂仍跟在他的身後,小心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關心地問道:“李正宇,那個,你沒事吧?”

聽到她的聲音,他突然轉過身來,直視著她的眼睛,幽深的眼眸像一潭深水,看得蘇培樂臉頰滾燙。

他朝她逼近了一步,蘇培樂卻身體僵硬,呆呆地看著他,麵對他攝人的氣焰,她眼中露出一絲怯意,甚至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

李正宇看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女生,抿著嘴唇不悅地問:“現在怎麽怕了?剛才敢替我做假證……你別以為我會感激你,相反我很討厭你多管閑事。”

聽他這麽一說,蘇培樂努了努嘴唇,試探著問他:“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四年的時間說長並不長,他不會記性差到這種地步吧,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嗎?

“你腦子有病啊,見到我就問我認不認識你,我為什麽要認識你?”李正宇的脾氣又來了。

蘇培樂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李正宇看到不遠處的籃球,抬腿要走過去撿,又想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冷漠地瞥她一眼:“你最好自求多福,安群不是好惹的,小心他找你麻煩,別以為你這次幫我,我就會替你出頭,我不會管你的閑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培樂看著他的背影,嗓子裏堵得有些難受,手揉著還有些疼的腹部,一時間眼眶發酸。

校園廣播裏正好播放著梁靜茹的《喜悅》。

“你是我肩上的天使,在我最不安的時候出現,以你的溫暖,遼闊的翅膀緊緊地擁著我,讓一顆心安靜,可不可以就這樣永久下去……”

這首歌真是應景地觸動著她的心情。

畢竟四年過去,人都會改變的,再或者,他遇到了什麽讓他不開心的事。

比如像她,父母離異,不得不從鬆川搬到了江原。

這樣一想,沮喪的心情又一掃而光了。

“原來是你在幫那個渾蛋說謊!”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蘇培樂身後響起,她嚇得猛然轉身,隻見夏盈很有興致地打量著自己。

而夏盈身邊的韓靜靜手裏還拿著半杯果凍,一邊吃著一邊對她嘿嘿一笑,看樣子兩個人已經在這裏有一會兒了。

“你偷聽我們說話?”蘇培樂警惕地看著她,如果她聽到了,會不會告訴老師?

夏盈悠閑地走近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長凳上,伸直了雙腿。

蘇培樂很奇怪,夏盈是不是本身就喜歡當男生,所以才會在女生們都穿校裙的時候,她還是穿著褲子。不過,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真的會認為是個太過漂亮的男生呢。

夏盈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問道:“你為什麽要幫他說謊?難道你以前認識李正宇?”

“認識,隻不過他好像不認識我了。”

“哦?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蘇培樂看她一眼,也不想隱瞞,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們四年前在鬆川市見過麵。”

夏盈點了一下頭說:“對,四年前正宇的確是在鬆川。”

聽她這麽說,蘇培樂眼中一亮,開心地說:“對啊,那時他是個很有擔當,給人溫暖的男生,你也知道?”

“溫暖?”夏盈冷笑著,而吃著果凍的韓靜靜差點兒嗆到了。

“四年前的李正宇是那個樣子嗎?我沒見過,從我認識李正宇開始,就沒覺得他像你說的那樣,他就是個十足的渾蛋,我勸你最好還是離他遠點兒。”

“你對他有誤會,你不了解他。”蘇培樂反駁著。

韓靜靜瞪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夏盈。

夏盈嗬嗬地笑了起來,短發下的眉眼出奇地好看,她注視著蘇培樂說:“作為和他曾經交往過五個月的女朋友,我比你更了解他。”

蘇培樂的眼睛驀地瞪大,驚訝地看著她,夏盈竟然是李正宇的女朋友?忽然間,她的心裏五味雜陳,看著夏盈的眼神也複雜起來。

“別用這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我,那是過去的事,我們現在已經分手半年了。而且,做李正宇的女朋友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我當時是腦袋進水了才會喜歡那個渾蛋。”夏盈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然後睨了她一眼,“我隻是不想看著你傻傻地走我的老路,才好心提醒你。”

“啊……”

蘇培樂徹底愣住了,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她認為戀愛是很純潔美好的事,她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生如此嫌棄自己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