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火焚天下
臨海聽潮，濤聲入耳。
丁小磊褪去周身衣衫，置於桌幾上，拎起壇妖獸精血，忍著嚴寒鑽入那大衣櫃中。
刺骨寒意，迫得少年不得不外放靈氣抵禦嚴寒。
“明日，當折返奔雷元，盡快提升修為。”
少年盤腿端坐衣櫥內，雙眸很快便適應了那幽黯的環境。
催動幽冥氣，皮膚肌肉若烈日灼過寒雪，以肉眼可見速度極速消逝著，數個呼吸後，便露出架森森白骨。
黑布隆冬的眼眶中，兩朵妖冶的青色焰苗在跳躍。
“起。”
少年慢語輕斥，幽冥鬼火所化的青蓮火焰撲騰一聲，淩空而起，泠泠冷光將那方漆黑空間，照射的恍若鬼屋。
附著於白骨上的幽冥氣，仿若嗅到獵物的毒蛇，嘶嘶吐著性子。
“去吧。”
丁小磊語調輕柔，猶若帶著無比的寵溺之情。
無數幽冥氣化作鬼龍惡蛟，撲向那壇妖獸精血。
咕嚕咕嚕。
泛著黑氣的水泡不停炸裂開來。
這方空間內，頓時間化作了人間地獄般，鬼影憧憧，哀鳴陣陣。無數幽冥氣凝成的細蛇遊離在白骨與瓷壇間，血腥味從衣櫥間隙溢出，充斥著整個屋子。
一抹紅光，不合時宜地亮起，在黑影密布、青光若水的衣櫥內涼氣。
無比突兀。
這是？
丁小磊牙齒碰撞，好似要開闔頜骨，忽然識海中靈光乍現，想起了那雷鳴溶洞中的變故。
探出白骨手指，舉至額頭，稍加撫摸，有處印記格外硌手。
正是那火紅蜘蛛烙印之處。
條條幽冥氣仿若辛勤的勞工，不斷汲取著妖獸精血中的精華，隨後附著於少年骨架上，將血氣存儲至森然骨骼之中。
隨著瓷壇逐漸見底，鬼影越發稀薄，遊離在半空中的幽冥氣已剩寥寥數條，直至最後，盡數回歸，附著在白骨之上。
“奇怪。”
丁小磊暗自詫異，如此數量的妖獸精血被汲如體內，應當會有種飽脹感，可現如今卻隻有種半飽的感覺。
即便是體內可容納妖獸血氣的容量大幅提升，這一階妖獸精血也足以填塞滿了。
血紅光芒，越發此言，少年心中不由得陣陣煩躁。
“難不成這火紅蜘蛛，也在與自己的身體搶奪血氣？”
雖說少年極為認可該猜測，可還是分出神識，趨勢條幽冥氣蛇，吸光瓷壇中最後些許精血後飄**至額頭出。
那周身赤紅的幽冥氣蛇，好似吸飽鮮血的水蛭，通體鮮紅。
搖搖晃晃地飄到額頭處。
嗤——
寒水冷淬火鋼的聲響傳來，煙氣在眼前迷茫。
赤紅的幽冥氣蛇迅速化作灰色，那猩紅的血氣盡數被那火紅蜘蛛給吞噬。
“果真如此，這半數的妖獸精血怕是被這詭異的烙印給吞噬了。”
骷髏眼眶中的青焰冷然一片，仿若要將那空氣凍結。
右手食指伸出，在那額頭處刮擦著，蹭下不少骨粉，卻奈何不了那血紅蜘蛛半分。
罷了。
丁小磊微微歎息，雖說是萬份厭惡，卻仍舊是無可奈何。
瞧著那空空如也的瓷壇，少年剛準備催動幽冥氣，恢複肉身，不曾想隻聽聞房間中傳來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難不成是遭了耗子？”
丁小磊素來持重謹慎，當即停下雙手，透過衣櫥門見縫隙向外瞧著。
黑漆漆的屋內，沒有丁點光線。
少年隨手一招，熄滅了那漂浮在衣櫥內的幽冥鬼火所化的青蓮火焰。
嘣——
有身子重重撞在了桌幾上，將少年置放其上的衣物給碰在了地上。
“嗯？”
黑暗中有個清冷的聲音傳來，聽嗓音年齡不大，可那微帶疑惑的語氣中盡是滿滿的殺意。
“衣服？”漆黑夜色中，靜謐中暗藏殺機，那年輕人的左手食指上揚，有朵不大的藍色火蓮，在指尖綻放“睡得真死，這般動靜都不醒。”
那年輕人清冷的音線中，滿是鄙夷。
這種情緒，丁小磊無比熟悉。
那些高高在上的內門弟子，甚至步入築基境不久的新晉真人，瞧見灰布藍衫的內外門雜役時，多半會是這種反應。
卻不知此人是高階的煉氣境內門弟子，還是方臻築基境不久的修士呢？
“竟敢對姬劍清師妹如此，著實是找死。”
嗬，竟是個想要手刃仇人，邀功請賞的“護花使者”。
“看來，我下午的推測無誤，這刁蠻的媚眼少女，怕是頗有來曆。”
雖說暗自譏諷，可丁小磊仍舊心頭一緊，是透過那衣櫥門的間隙，借著那朵少有雜質的湛藍色花火，仔細打量著那年輕人。
“穿著緊身黑衣，口罩蒙過鼻梁，看來是個暗殺老手。”丁小磊口中低聲念叨“火色湛藍微帶雜質，竟是初入築基境的修士。”
看來，其他三名侍衛，實力也絕不容小覷。
以四名築基境修士作為護衛，而且還這般年輕，那刁蠻女子姬劍清究竟是何來路。
少年心中泛著嘀咕，眼中閃過星點寒芒。
既是已然得罪，那便無需手下留情。
神念翻轉間，那年輕的築基境護衛兀然出手。
下手極為狠戾，絲毫未打算給少年留活口。
但見他微挑指尖，那團湛藍火苗躍至半空，旋即他化拳為掌，托住火苗。
無形中仿若有火油澆灌，那火苗驟然旺盛，眨眼間已布滿整個手掌。
“去。”
火焰在半空中劃出道死亡弧度，宛若半圓，直撲那床被而去。
初時如碗口，無風自漲，待得砸於床鋪上時，已大如水缸。
滔天火焰，瞬間將整個床鋪給吞噬，半間房屋中，已盡是火光。
身藏衣櫥門後的丁小磊，雙眼青苗急速顫抖，隱藏著無盡的殺意。
若自己隻是尋常肉胎修士，這會怕是早已被烈焰吞噬，燒作焦炭；就算有身負骷髏之軀，貿然受襲，怕也會下意識的顯露身形。倉促之下，定難以擊殺這殺手，若讓他得以逃脫自己的秘密也必會被道破，到那時，等待自己的便是整個玄陽宗修士的追殺。
轉念至此，少年頓覺得背後脊梁骨陣陣發涼。
火勢滔天，黑煙陣陣。
那臨海酒樓原本便是以土木青石築成，火燃木梁，木借火勢，數個呼吸間，整片屋子已陷入一片火海。
見火起，整個酒樓吵做一團。
人聲鼎沸，腳步雜亂。
“就算你背後勢利滔天，能拿出二十枚玉犀酒石，有如何？”
“就算你是天機堂所謂的九品客卿又如何？”
“得罪我家小姐，下場唯有一死。”
趁著人聲嘈雜，那年輕人褪下黑色夜行衣，扯開麵罩，露出那病態蒼白的白淨臉頰。
隨手將麵罩扔進火中，那年輕人眸含陰鷙，嘴角下扯，作出個陰寒冷笑的表情。
“塵歸塵、土歸土，過了今晚，所有人都隻會知道你死於火災。”那年輕人陰笑更為絢爛，滿臉皆是陰寒至極限的獰笑“煉氣低階的修士，死於大火，多麽美妙的流傳啊。”
他將脫下的衣衫順勢拋入烈焰中，口中帶著冷嘲熱諷的譏笑。
“雜役便是雜役，一群垃圾，全是廢物。”
殺手撣了撣那被濺上的灰燼，滿臉不屑與鄙夷，好似被彈走的不僅僅是灰土，還有那敢冒犯他們小姐的雜役少年。
扭頭，轉身，作勢欲走。
笑容凝於臉上，殺手少年雙眸中的陰寒，化作無邊無際的驚懼。
“你，你，你是個什麽怪物……”
滔天火焰前，一具骷髏冷然佇立。
火光閃爍，映照在森白骨架上，顯得光陰斑駁。
兩團青火焰在空洞的眼光中搖曳；赤紅的蛛形圖案烙刻額頭正中，灼灼生輝，在白骨的襯托下好似來自九幽的圖騰；九朵青蓮，漂浮於他背後半空中。
火苗舔舐木梁，發出劈裏啪啦的詭異脆響，好似聲聲，催命的鑼鼓之音。
烈焰滔天，焚燒萬物；血色骷髏，屠戮蒼生。
“我？”
骷髏漫步前行，每踏一步，都仿若踩在那殺手少年的心房之上，令他心髒悸動。
“是殺你的人。”
皓齒泠泠，仿若巨獸劍齒。
忽明忽暗的光影，勾勒出副人間地獄圖。
啪嗒。
在如此氣氛的威壓下，殺手少年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恐懼，雙腿發軟，癱軟在地上。
丁小磊口齒開闔，發出桀桀冷笑，好似山穀寒風，猶若驟雨襲過草葉。
“不是要來殺我嘛？”
“不是要讓大火掩埋一切嘛？”
“不是要為你的主子雪恥嘛？”
骷髏每行一步，低沉的嗓音便如同重鼓，捶在對方的耳膜上。
嗡嗡作響。
“我便是那你不屑一顧的雜役，我在這，你來殺我。”
那殺手少年原本便病態慘白的臉更無血色，如同菜糠。
此時的他，莫說起身動手迎敵了，便是控製腿肚不再打顫，勉力立起來的力氣都消失殆盡。
人，最大的敵手之一，便是來源於自身的恐懼。
“殺人者，人恒殺之。”
“你，必死。”
骷髏閉口，右手揮動，九朵火蓮，聞訊而動，砸向那癱軟在地，以雙手撐地，不斷後撤的殺手少年身上。
“不——”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令聞著傷心，聽者流淚。
可惜，這聲呼喊早已被那沸反盈天的嘈雜聲所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