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蠢貨

“怎麽睡著了。”丁小磊耳畔傳來的嘈雜聲,吵得他是頭皮發麻,睜開惺忪的睡眼,單臂支著頭,迷糊著自言自語道“莫說我一介煉氣境的修士,便是築基境的真人,這番折騰,怕是也招架不住。”

數月來,疲於奔命,不停在九死一生與存亡危機間輾轉。精神與體力早已瀕臨崩潰邊緣,若非強於常人的意誌力硬撐著,怕是早已昏睡去。

“大夢初醒,不知身處何方,今夕何年。”

少年伸了個懶腰,嘟囔著念叨了句戲文中的句子,雙眼緊閉,再睜開時,又是神采奕奕。

“丁小磊,你個混蛋,給老子滾出來。”

噢?

竟是衝自己來的。

側耳細聞,那叫罵聲,很是熟悉,少年揉了揉滿是眼屎的眼角,抓著亂糟糟的頭發,打著哈欠,下床,開門。

門外。

數名青衫,正手執明晃晃利刃,麵露不善之意。

“早啊,丘子軒。”丁小磊無意識地瞧了瞧頭頂。

這會,已是日上三杆,估摸著再有大半個時辰,便是午膳時間。

“早個屁,看看你這廢物模樣,活著簡直就是丟我歸元峰的臉麵。”瞧著丁小磊那副懶散的模樣,丘子軒便氣不打一處來,這些日子,他可是沒少吃苦頭,這一切,可皆要拜這位丁小磊所賜。可你倒好,睡得是酣暢淋漓。巨大的反差失落感,令丘子軒火冒三丈。

少年打了個哈哈,渾然未將丘子軒的啐罵放在心上,倒是口中毒舌的嘟囔著。

“何處來的狂犬,吠個不停,趕明兒,搞點藥,弄死做狗肉火鍋吃。”

自打那日在“酒中仙”酒肆,丘子軒言語中所流露出的頗多戕害之意,丁小磊便已暗生殺機。

麵對將死之人的胡言亂語,少年自是無需太過在意。

“你,你簡直是找死。”丘子軒氣的是臉色碧青,踏前數步,大喇喇地站在少年麵前。

寒風凜冽,吹的人麵生疼。

少年冷豔瞧著那丘子軒,穿著件嶄新的青衫,偌大的寬袖隨風而舞,顯得格外突兀鮮豔。

“這件衣裳不錯,偷的你師姐的吧?”

丁小磊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譏諷之意。

他豈能不知這丘子軒故意顯擺給自己瞧的。

外門雜役著灰布衣衫、內門雜役穿藍衫短衣,唯有正式的宗門弟子,方可穿著長袍。

外門弟子可穿青衫、內門弟子方能以素色絲綢為裳。

卻不知這丘子軒踩了何等狗屎運,竟直接由外門雜役,搖身一變,成了那外門弟子。

“下等的外門雜役,瞧見本弟子,不該弓腰行禮麽?”丘子軒強忍著怒意,擺出遺世獨立的高傲模樣,便是想以身份壓死丁小磊“莫怪我沒給你說,前些日子,經歸元七子引薦,我歸元峰執法堂長老,清寧真人,也便是我的師尊大人,已收下我做外門弟子。”

丘子軒,昂著高高的頭顱,眸子中皆是目空一切的高傲。

少年瞧著這極為小心卷著衣袖,唯恐沾染泥塵的丘子軒,若看見了隻自鳴得意,單腿獨立的公雞。

“就差會打鳴了。”

丁小磊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在心中腹誹了句。

這清寧老賊,與自己還真是頗多緣分啊。

昨日才得罪羞辱完他,借著焱芸真人之手,將那歸元七子給打成重傷,這號稱是他外門弟子的丘子軒便跳了出來。

難不成,是早有預謀?

少年搖搖頭,自我否定了這猜測。

那清寧老道好歹也是位築基境的真人,更身兼執法堂長老一職。

若要對自己動手,那必是一擊必殺,犯不著,挖空心思,搞個外門弟子來惡心自己。

想來,定是這位丘子軒,自個找上門來,想尋回場子。

瞧著他身後數位滿臉冷然,渾然是副瞧不上外門雜役的青衫少年,丁小磊基本能肯定,這廝必然不知昨日奔雷苑中之事。

丘子軒一行,這般大張旗鼓的行事,自是迎來了數十圍觀的雜役。

瞧著人越聚越多,那丘子軒,更是猖狂無比。

“區區外門雜役,竟敢對我們弟子不敬。若不給你點教訓嚐嚐,怕是長不了記性。”

言語間,盡是鄙夷之意。

大有小人得誌,炫耀的意思。

丁小磊目光掃視,眾雜役皆敢怒不敢言,又冷眼瞄了下那滿麵紅光、傲得不可一世的丘子軒,連斥罵的話都欠奉,兀自轉身回屋。

咣當。

門戶緊閉。

先前還耀武揚威的丘子軒被這記閉門羹給摔了有點懵。

他大以為,廢著千辛萬苦,入得清寧老道門下,丁小磊定會畏懼幾分,不曾想,這“砰”的下猛然關門聲,將他所有的幻想盡數給毀滅了。

曾經的恥辱與委屈,一骨腦地盡數衝上天靈蓋,氣的他是七竅生煙,雙目冒火。

啪。

丘子軒,一腳踹出,踢在那門戶上。

原本便不甚結實的木門,插銷從內裏崩壞,頓時門戶大開。

“找死。”

丁小磊臉上若籠上了層亙古不化的寒霜,雙目中的森然冷意,幾乎可凝為實質。

他實在是懶得搭理這瘋狗般的丘子軒,可人不踩狗,狗要咬人。

“我給你說,丁小磊。”丘子軒大喇喇的隻身入得門內,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得意“現如今,焱芸真人在找你,清寧師尊在找你,我的七位天驕般的師兄也在找你。”

丘子軒稍微停頓半分,似在等待著丁小磊露出懼怕的神情。

可惜,他再次失望了。

少年心中若被投下了坨擱置多日肉湯,散發著惡臭酸腐味,在心間翻滾湧動著。

強忍著內心的惡心,丁小磊一腳踹出,恰恰踢在那丘子軒令人作嘔的麵門上。

猝不及防的丘子軒,帶著滿臉難以置信,踉踉蹌蹌向後退去,好不容易背靠著門框,立住身形。

少年實在是懶得與其廢話。

“死到臨頭,還敢如此無禮,看我不……”

未待丘子軒話音落盡,丁小磊又是猛然一腳踹出,將他踢飛出去,落在門外,砸的地上殘血漫天飛舞。

眾目睽睽下,堂堂的外門弟子,竟然被他所不屑的外門雜役給當做沙包般踢了出來。

“諸位師兄弟,今日之事,你們也瞧見了。”丘子軒忍著滿腦子的眩暈感,雙手強撐在地上,立起身來,臉上皆是殺氣“好言相勸,他不聽,隻能來硬的了。”

丁小磊瞧著這群蠢貨,竟冷笑了起來。

實在是蠢到家了。

連清寧老賊與所謂的歸元七子出麵,都奈何不了他,這區區幾個外門弟子,竟敢跑到他麵前耀武揚威、大放厥詞。

好在,屋內狹小,且隻有處緊閉著的窗戶。

若那丘子軒不知好歹,還入得屋來,哪怕是冒險也要現出骷髏之體,取了這廝性命。

就在那不知死之將至的蠢貨打算一馬當先,衝進屋中,要給丁小磊“好看”之際。

有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拄著拐棍進來了。

“時辰到了,我們走。”

剛打算現出骷髏之軀的丁小磊,稍稍一愣。

來者並非旁人,正是“酒中仙”的掌櫃的,玉槐真人。

瞧著老槐頭的模樣,丁小磊不覺得有些出神。

“老槐頭,你這是怎麽了?”

一夜未見,這滿臉皺紋的老頭,瞧著是那般的落寞。

眼袋低垂,兩鬢斑白,那還有半絲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瞧著倒更像是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半死之人。

“不應該啊,不應該。”

老槐頭雙目渾濁,口中念念有詞。

丁小磊腦中困惑。

變作這副德性,該不會,還是因為那焱芸真人對他的態度吧。

未待少年開口,怒不可遏的丘子軒倒是先開罵了起來。

“哪來的死老頭,該不會是從小鎮上來的吧。”

瞧老槐頭來時的方向,加之他這副模樣,極會令人誤以為是小鎮上某個平民商戶家得了癡呆的老人,貿貿然跑上山來。

“哪來的臭蟲,呱噪。”

老頭隨手一揮,靈氣四逸。

未等丘子軒反應過來,隻覺得麵前仿若迎麵飛來堵無形巨牆,整個人被拍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吐不止。

原本帶著找回場子的心思來找事的,不曾想,先是被再三羞辱自己的丁小磊給踹了出來;現如今,又被個滿臉滄桑的瘋老頭子給隨手拍了出去。

丘子軒被氣的簡直是口噴火、眼冒眼。

他是見過玉槐真人的,隻是酒中仙酒肆中的那位氣宇軒昂、盛氣淩人的詭譎老者實在無法與麵前這位胡子拉碴、滿臉滄桑的小老頭扯上關係。

這二者的區別,簡直是天差地別。

情急之下,丘子軒,竟想到了丁小磊那位身著黑袍的“忘年交”。

“宵小之徒,莫要在我玄陽宗、歸元峰猖狂。”丘子軒再吐口腹中淤血,雙唇開合,牙齒上滿是血漬“我可是歸元峰執法堂,清寧真人座下外門弟子,帶我稟明師尊,定要將爾等拿下,拋入地龍洞中,受千口萬咬之苦。”

此話一出,丁小磊連連搖頭。

這丘子軒實在是蠢的令人有些不知如何形容了。

若他不抬出清寧老賊,或許尚能自保,現如今,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