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火

湛青色鬼火在農屋上空盤旋，好似來自地獄的冥花曼陀羅絢爛綻放。

夜幕中，零星犬吠響起，似在警惕那兀然出現的鬼火。

數息後，數聲雞鴨悲鳴，惹出連片狗叫，驚得枝頭寒鴉撲棱棱地展翅亂竄。

“抓鬼。”

一聲怒吼，梆子聲響，村中火光衝天。

百餘火把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聚成條赤焰燃天的火龍，顯然已是埋伏許久。

數點鬼火齊齊湮滅，一襲白影望風逃遁。

火龍躍過村居，直追那白影而去。火把照照耀下，黑地猶如白晝。牆角，散落著幾隻幹癟的雞鴨屍體，周身鮮血早已被吮吸一空。

凜冽寒風乍起，**盡積雲，露出褐紅色殘月。

天地皆寂，兩個小小的身影，借著微弱星光，在田間阡陌奔跑。

“小磊哥哥，他們為何追你？”少女呼吸急促，略顯沉重的喘息難遮她清脆如風鈴的音線。

少年麵露遲疑，雙眸中閃爍的瑩瑩青光轉瞬即逝。

“不，不知。”

這疾跑的少年名喚丁小磊，生性木訥，處事不驚，可此次卻顯得格外倉惶。

全因這瓷娃娃般的少女，歐陽雲瑤。

“可惡，怎會在半路碰著雲瑤妹妹，可千萬莫要連累於她。”

心中懊惱的少年牙關緊咬，扯著女孩臂膀，在暗夜中疾馳。

火龍越發近了，幾乎可瞧見村民那張張被赤紅火光映照出的陰沉麵頰。

“哎呀。”

歐陽雲瑤腳下踩空，扭著腳踝，痛呼一聲，跌坐在田地上。

叮當——

少女懷中摔出個鏤空龍鳳玉佩，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砸落在田壟青石上，碎作兩截。

一縷極為淡薄的青煙嫋嫋升起，沒入夜空，消散不見。

“小磊哥哥，疼。”

少女細瓷般的臉頰上，點綴著數點晶瑩，梨花帶雨，惹人心生憐愛。

言語間，火龍已至，上百火把將二人圍堵其中。

“好一對偷雞的狗男女。”說話的是個胖子，肥碩油膩的臉上滿是疤痕般的雀斑“原來，這些年都是你們在裝神弄鬼。”

丁小磊好似充耳未聞，一攬裙袍，心疼地蹲下腰去替歐陽雲瑤擦拭著傷處。

“給我打。”胖子一聲怒喝，數十棍棒便要齊落。

丁小磊頭都未回，隻是將身子護在少女麵前，準備以後背硬撼。

哢嚓——

晴空霹雷，灼灼電光，如赤練巨蛇在蒼穹蜿蜒。

“螻蟻竟敢如此無禮？”

飄渺仙音，自半空傳來，空靈厚重好似穿越亙古千年時空而至。

粗逾胳臂的雷霆打下，劈在丁小磊身旁，驚起碎石泥土無數，硬生生將那些村民給逼退散去。

雷聲轟鳴，一襲紫袍腳踏仙劍，沐浴漫天紫電，自空而降，帶起陣陣罡風，吹的眾村民站立不穩，橫七豎八倒了滿地。

紫袍腳步輕盈，自偌大劍身上一躍而下，不著半絲煙雲。

“這玉佩，可是你的？”紫袍輕撣長袖，尾指微勾，碎成兩截的玉佩如有靈性，飛至他掌中。

紫袍含笑，繡金描邊的綬帶無風自動，白皙的麵容上有飄渺霧氣在眉宇間徘徊，瞧向歐陽雲瑤的眼神中有溺愛流露。

“嗯。”少女瞧向紫袍的雙眸，露著怯意更帶著好奇。

紫袍仰天長笑，雙掌微合，再分開時，玉佩已恢複如初。

“歐陽雲瑤，吾之愛女，闊別十四載，本座總算尋著你了。”紫袍手掌微抖，玉佩如翩翩彩蝶飛回少女懷中。

“你怎知我名字？”少女忍著腳踝上傳來的痛楚問道。

紫袍見少女吃痛，頓時眉宇微鎖，心生不悅，眼角旁觀掃視眾村民，驚得那百餘大漢腿腳發軟，跪倒在地，連呼仙人饒命。

“吾乃玄陽宗雲散真人，塵世之名複姓歐陽，你隨我姓；雲瑤二字則各取本座與你娘親道號其中一字。”紫袍微舞袍袖，一股清風拂過少女腳踝，轉瞬間，疼痛盡去，傷勢痊愈“這玉佩中有本座一縷本命精元，這些年來卻不知為何無從感應。此次玉佩斷裂，精元迸泄，本座才得以尋著你的位置。”

紫袍淺笑，麵容皆是溺愛神色。

“大道三千，仙法自然。”紫袍朱唇微啟，無形中有威壓彌散“這芸芸凡世不過是泥濘窪地而已，本座此行，便是接你回歸宗門，修道登仙。”

歐陽雲瑤低頭不語，若有所思。半晌後，小臉高揚，神色中盡是毅然。

“我要小磊哥哥與我同去，否則我也不走。”歐陽雲瑤雖是年紀尚小，卻天生有顆七巧玲瓏心。她心知若不攜丁小磊同走，這些村民定會害其性命。

“可。”紫袍遲疑片刻，重重點頭，應允了下來。

“小磊哥哥，我們一塊走，修道成仙去。”喜逐顏開的歐陽雲瑤眼眸流蘇、顧盼生情。

丁小磊點點頭，道了聲好後，便默立於旁，如塊亙古不動、屹立千載的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