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嫁

第四章 出嫁

靈澤曆,二百三十六年,三月初十。

黃曆書:三月初十,諸事皆宜。

初春時節,迎春花開。

十裏長街,張燈結彩,紅綢飄揚。家家戶戶,大開窗門,整個帝都城子民都議論紛紛,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三月初十,臨王爺迎娶丞相千金。

八抬大轎已從丞相府出發。喜樂聲聲,炮竹聲聲,奏響一片天地。喜轎內,大紅蓋頭早已被扔到一旁,舒子非慵懶地斜靠在轎子裏,伸手從衣袖裏掏出一把花生,悠閑地吃起來。心道:“碧荷這丫頭就是體貼。”吃完,拍了拍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養起神來。

出嫁前,丞相叮囑:“子魚,嫁過去後,定要好好伺候王爺。為父的會遣人去看你的。”

夫人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好好記住。”

“夫死從子,子無從誰?”

微微側了側身,扯了扯身上的鳳冠霞帔,兀自噘了噘嘴。昨日,她可是輾轉難眠。嫁人?嗬嗬,這算不算是第二次?

八抬大轎,十裏紅妝,羨煞旁人。

王府門前,火盆燒得旺旺的。

君臨天一身大紅喜服,負手站在大門前,一臉冷漠。高大的身軀如青柏挺拔,俊美容顏讓周圍的丫鬟心跳加速,紛紛低下頭,卻忍不住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瞄。

瞧見遠處緩緩而來的大紅花轎,君臨天漆黑的眼眸微眯,唇角似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待到花轎落地,君臨天瞳孔微縮,眸光變幻,色澤深幽。大紅色的袖籠裏,握緊的拳頭無人看見。

一陣風來,轎簾輕掀。裏麵的人兒睡得正酣。

一名五六歲盛妝女童走過去,掀起轎簾一角,伸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舒子非這才悠悠轉醒。

“小姐,該出轎了。”碧荷忙小跑幾步,彎腰對轎中正伸著懶腰的舒子非說道。

伸手拿過蓋頭,胡亂往頭上一蓋,大搖大擺出了轎門。當一雙紅色喜靴停在前方,舒子非微微怔愣。

這……便是我未來的夫君?

“王爺,請將紅綢交到新娘手中。”喜婆看向君臨天,又忙撇開了頭,暗自深吸口氣。王爺……太美了。

聽得喜婆這樣一說,舒子非伸出雙手,等著對方將紅綢放入自己手中,可是對方並不領情。舒子非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訕笑兩聲。

君臨天看見那雙蔥白如玉的小手,微微一愣。晦暗的眸子,幽深難測。唇角微勾,冷看她尷尬的收回手,縮進寬大的袖擺裏。

舒子非低垂著頭,視線落在那雙繡工精致的鴛鴦鞋上。

四更起床,便被人折騰。那喜婆說待入得洞房,就可以休息片刻。隻是現在這樣下去到底要到幾時。

紅唇親啟,立時讓喜婆一臉訕笑,“喜婆,要不我再回轎裏待會兒?”

“王……王爺,你看,嗬嗬。”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紅綢一角,遞到舒子非手裏。如若這婚禮進行不下去,自己無法和丞相交差,左右是死,豁出去了。老天爺,可以後悔不?

“王……王爺可別耽誤了吉時。”喜婆低頭顫抖的說道,不敢正眼望君臨天。

舒子非正在蓋頭下打著哈欠,忽然手中一緊,一個重心不穩,朝前麵撲了過去,君臨天一個側身,舒子非便華麗麗的與大地來了個親吻。蓋頭飄落。

“痛。”舒子非失聲叫道。

周遭之人低低的笑聲,傳入耳朵。舒子非眉毛一挑,貝齒緊咬下唇,一股怒火騰地竄了上來,燒了她好看的眉。心裏對這個未來的夫君失望透了,心裏罵道:“你個壞銀,不說扶著我,還一個側身閃開。你有種。”不太優雅的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不小心瞥見那些人眼裏的驚豔之色,眼珠一轉,隨即唇畔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弧。

想起罪魁禍首就在身後,笑容愈發燦爛。轉身……

“喂,幹嘛!”一聲大吼,舒子非伸手欲扯掉頭上的蓋頭。可喜婆不顧一切的緊緊抱著她,讓她無計可施。其實,起作用的是那句低聲輕語:翠兒可還留在丞相府。

翠兒,那個嬌羞的小丫頭,微笑起來時一雙梨渦若隱若現。

好吧,她舒子非這次--忍。

昨日。

男子站在床前,伸手撫摸著窗欞,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夕陽的餘暉灑落在肩,宛若神抵。

“如何?”

來人有些不滿,撇著嘴答道:“以後這種小事不要找我,殺雞焉能用牛刀。浪費。”

男子轉身,同時右手輕抬。下一瞬……

“喂,發個牢騷都不行!”來人一個翻身,險險躲過一擊。

“舒子魚,生性好靜,膽小怕事,無甚出眾之處。”

“沒了?”白衣男子轉身,蹙眉望向他。

“半年前從山上摔下,失憶了。”來人看向男子,垂眸低語:“為了那位姓嚴的,自殺。”

“邁火盆!”有人高唱。

有著喜婆的攙扶,舒子非順利邁過了火盆,隻是這火盆大的有些過分。入了喜堂,舒子非由喜婆相扶站在喜堂右側位置。君臨天則站在左側。兩旁賓客皆高聲祝賀。

“虛情假意,口是心非。”舒子非嘟囔道。

蓋頭下的頭,沒有發現君臨天掃了她一眼,眸裏隱含著笑意。

忽聞讚禮者喊:行廟見禮,奏樂!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讚禮者接著讚唱:升,平身,複位!跪,皆脆!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脆,讀祝章!一個十三四歲小儇跪在右側拜佛凳上讀起了祝章。

舒子非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好不容易等那小儇讀完,又聽讚禮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禮畢,退班,送入洞房!

前腳剛跨進喜房,舒子非一把扯下蓋頭,迅速朝那張大床撲去。“媽呀,可把我累死了。”整個身子如八爪魚趴在床上。

“小……小姐。”碧荷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傳來。

“嗯?”回頭,隻見一行人皆是嘴巴大張,雙眼圓凳,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嗬嗬,我……”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麽把喜怕給摘了?不吉利的。”喜婆率先反應過來,哭喪著臉說道,將舒子非的話打斷。“你……你怎麽把糕點也吃了?”

舒子非咬著糕點,疑惑的望著她,“不能吃嗎?可我記得來之前,你們說到了王府我就可以吃東西了啊。眼下不就這些糕點可以吃?”

“好,好,好,想我王喜婆今生作了多少媒,就沒遇到過今日這種事兒。要不是丞相囑咐,我……算了,你”喜婆指著碧荷繼續道:“你照顧好王妃,我先走了。”

“等等,將那些人一並待下去吧,有碧荷在這兒就夠了。”舒子非口齒不清的說道,隻因整個嘴裏都塞滿了糕點。“這糕點,很不錯,你要不要來一口?”轉頭看向碧荷。

“哼,這個樣子要能受寵就怪了。”喜婆嘟囔著離去。因為走的太快,未曾看見舒子非正朝她做著鬼臉。

初春的夜,尚有些涼。

“小姐,前廳的酒席已經結束好久了,王爺怎麽還不過來?”碧荷關上房門,轉身對躺在床上的舒子非說道。開門,關門,她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都不見王爺的身影。

“已經什麽時辰了?”

“戌時三刻了。”碧荷嘟著嘴道。難不成要讓小姐一個人洞房?

“這麽晚啦?”舒子非坐起身,“碧荷,你都還吃晚飯呢,你將桌上的糕點拿去吃吧。吃完早點休息。我想我那親愛的夫君今夜是不會來的。”

“小姐,興許客人還沒走完,所以王爺才沒來。”碧荷低著頭,心裏沒底的說道。

舒子非坐到床沿,胡亂摘掉頭飾扔到一旁,嘴裏嘟囔道:“這麽重的東西,戴在頭上,真不是人能忍受的。我還竟然帶了那麽久,奇了。”

“小姐,你真不等王爺啦?”眼見舒子非將喜服脫掉,碧荷忙大喊道。

手下不停,斜睨了碧荷一眼,道:“不等了,等他做什麽?愛來不來。行了,你趕緊去睡吧。”

舒子非也不再管碧荷,伸手拉過百子千孫被,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見舒子非已然睡去,碧荷無奈搖搖頭,打著哈欠,轉身離去。

窗外人影一動,忽來一陣疾風,將喜燭吹滅。隻留下滿室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