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秘密社裏的意外心跳
1.
我不明白，在學校不是應該以讀書為主嗎？可是為什麽我轉到觀月學院快五天了，主要的任務竟然是當一台答錄機。
我來觀月學院的第一天。
一下課，我的身邊就圍過來一大群女生，所提的問題幾乎都圍繞著我的真實身份以及和曼菲菲的關係展開。
“花菜啊，你爸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花菜，我們可不相信你隻是一個平民之女，你是和我們開玩笑的，對吧？”
“花菜，你家要真的這麽普通，你怎麽會認識曼菲菲學姐啊？”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在這群不是高官後代，就是富豪之子的同學們麵前裝傻充愣。
“各位同學，我爸爸真的隻是一個小市民，我真的沒有開玩笑。嗯，就是那個……其實就是一個小巧合吧，然後我認識了曼菲菲學姐。”
打死我也不會承認，我之所以認識曼菲菲是因為莫奇那家夥，更不會主動去解釋自己在各種無奈之下成為了那家夥的契約女友，所以才會順便認識了她們口中那個十分了不起的曼菲菲學姐。
第二天。
這次，圍繞在我身邊的女生明顯轉移了注意力。
“花菜，你知不知道秘密社？我們觀月學院最了不起的一個傳說——隻要找到秘密社的成員，就有機會心想事成呢！”
呃，傳說？莫奇他們那個奇怪的社團居然是這所貴族學院的傳說？
就在我愣神之際，一位同學非常興奮地把她的手機拿到我的麵前，屏幕上顯示的應該是觀月學院的校園論壇，而論壇最上方的宣傳欄赫然顯示著這麽一段文字——
如果你有什麽煩惱，可以去找傳說中的秘密社，它坐落在午夜12點時教學樓樓梯的第13層階梯上。
秘密社的成員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異類生物”，你有可能在這裏看見美杜莎，他有一頭蠕動的蛇發和野豬的獠牙，白皙的皮膚上布滿鱗片，下半身是一條響尾蛇的樣子，隻要你看到他的眼睛，你就會變為石像。
當然，你也可能會見到傳說中的人魚，他有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顏和長滿冰冷鱗片的魚尾，每個午夜，他都會對著月亮唱出魅惑人心的歌聲，將人類引向那個誰也無法描繪的地方。聽說他們需要人類的靈魂來陪伴人魚，那是一種絕望的愛和永遠無法擺脫的哀愁。
如果你運氣不太好，那麽你有可能會遇到從千年睡夢中醒來的木乃伊，他的美貌隱藏在古老的黃金麵具之下，而黑暗從未從他身上消失……
無論他們是什麽人，從哪裏來，或者他們究竟是什麽，如果你有什麽願望，又有足夠的運氣找到他們的話，他們會用自己的力量替你實現願望。
聽到了嗎？
那是午夜12點的響聲……
那個……秘密社裏都是美杜莎、人魚、木乃伊？
多麽離奇的傳言！明明都是一些普通人，雖然一個個長得好看了一點兒，言行舉止奇怪了一點兒……
回想起秘密社成員的自我介紹和奇怪的舉動，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嘖嘖，這些家夥也太愛裝神秘了，不但在社團內部搞一些奇怪的代稱，還編造出這麽離奇的傳說在學院裏流傳……
再看看同學們興奮不已的神情，聽聽她們的議論——
“嗬嗬，我告訴你，我聽別人說曼菲菲學姐之所以這麽貌美有氣質，就是因為找到秘密社，並許下了讓她永遠貌美如花的願望！”
“對哦，簡城西學長的學習那麽厲害，每門科目考滿分，我也覺得應該是秘密社的許願魔力……”
“一想到我們學院居然有這麽浪漫的傳說，我就好激動呢……”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問道：“為什麽會激動呢？”
“當然是因為這種美好又浪漫的傳說會讓每個進入觀月學院的同學都滿懷期待啊！”最開始拿出手機給我看的那個女生瞪大眼睛看著我解釋道。
“對啊，因為這個傳說會讓大家很興奮、很期待。比起那些恐怖的怪談，找到秘密社就能夢想成真這種美好的傳說當然更值得期待和羨慕啊！”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聽到“夢想成真”這個詞，我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莫奇和他的朋友一個個化身潔白小天使的樣子，戴著墨鏡、揮著白色小翅膀的莫奇勾起嘴角對我說：“親愛的，我是你的許願小天使……”
太可怕了！
我連忙搖搖頭趕走那個恐怖的畫麵，迅速轉移話題。
“我聽說觀月學院有很多不錯的地方，你可不可以向我介紹一下？”
“好啊，我告訴你，在西校區有一座很美的……”
第三天。
就在我認為大家都敞開胸懷接受了我之後，一件偶然發生的事又掀起了新的風波。
事情是這樣的——
早上，我走進校園時剛好碰到簡城西學長，下意識地就和他打了招呼，而他也微微勾了勾嘴角，微微點了點頭，其他同學就以一副仿佛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望著我。
當我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剛好紅一葉從一樓某間教室的窗戶跳出來，看到我以後，十分自來熟地打招呼：“花菜，早上好啊！”
燦爛的笑容、俊美的臉龐讓周圍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等我匆匆回應了他一句“早上好”，然後落荒而逃之後，不料某個戴著墨鏡、帥氣無比地站在教室門口的男生讓我的心怦怦直跳。
“莫奇，你，你怎麽在這裏？”
“當然是為了等我的女朋友杉田花菜啊！不是說了讓我家司機接你上學嗎？順便還可以和我一起吃早餐……”莫奇循聲找到我的方向，慢慢地走到我麵前站定。
嘩啦——
他的話立刻讓陡然安靜的現場一下子炸開了鍋。
“太驚悚了！轉學生居然是莫奇會長的女朋友！”
“怎麽可以這樣？”
“紅一葉學長都名草有主了，現在居然連莫奇學長都……嗚嗚嗚……”
“至少我們還有簡城西學長啊！嗚嗚嗚……”
……
聽著眾多花癡女哀怨的聲音，我深深地感受到我未來的日子一定是水深火熱。
嗚嗚嗚，這幫人根本不知道，我隻是這個家夥的契約女友，不，我感覺自己更像他的仆人。更悲慘的是，還要給他的那群朋友擔當做飯、整理社團房間的打雜幫工。所以真的沒什麽好羨慕的啦！
第四天。
本來以為我和莫奇的關係曝光後，我麵對的將會是水深火熱的日子，還要承受無數花癡粉絲的嫉妒和怨恨。誰知道，一大早來了一個丫頭，滿臉羞澀地將一個禮物塞到我的懷裏，說我既然是莫奇的女朋友，那麽在莫奇的朋友麵前應該有點兒麵子，所以希望我能幫她把禮物轉交給簡城西學長。
自這個女生之後的一整天，除了上課時間，我基本都在代收禮物中度過。
等到傍晚的時候，我的桌上和桌底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禮物和信件。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禮物，想著值得欣喜的是，這些禮物上無一例外地標注了禮物的主人以及贈送對象的名字。當然，轉交給簡城西和曼菲菲的禮物最多。就連有女朋友的紅一葉，以及名義上有了我這個“女友”的莫奇也收到了不少愛慕者送的禮物。
可惡，那些沒原則的家夥！
就這樣，我抱著一堆禮物、拿著莫奇給的會長辦公室備用鑰匙，氣喘籲籲地進入秘密社。一進門，我便看到某個換了新墨鏡的家夥正優哉遊哉地坐在沙發上聽音樂。我剛想開口叫他，卻發現一個不明飛行物正朝我飛過來。
“啊——”
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擋，手中的禮物便隨著我的動作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花菜，你來了！”不明飛行物的製造者——正抓著對方手腕打架的紅一葉和簡城西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紅一葉這個吃貨更是在“百忙”之中還不忘朝我笑了笑，補充了一句，“花菜，我今晚還要吃紅燒肉！”
說完，他轉過頭看向簡城西，原本的笑臉迅速被怒氣衝天的表情取代。
我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驚訝地看著這家夥飛速的變臉動作。
“簡城西，今天我要和你決戰到底！我就不信了，我還鬥不過你這條魚！”紅一葉大吼著，再次撲向簡城西。
簡城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隻是輕巧地一個轉身，就躲開了紅一葉來勢洶洶的攻擊。
“不好意思，你靠的是發達的四肢，我不一樣，我靠的是這裏！”簡城西雙手指向自己的腦袋，一邊輕鬆地躲避著紅一葉的進攻，一邊淡淡地說道。
我吐了吐舌頭，這家夥也太毒舌了吧！甚至讓我覺得莫奇這家夥平時對我說的那些話都好善良啊！
“你……可惡！我要滅了你！”
紅一葉那雙如紅寶石般的眸子頓時如同烈焰一般，變得越發紅豔了，而且還是那種純粹炙熱的紅色光芒，比紅太陽還要耀眼的顏色，襯著這家夥那頭銀發，有種極致的美麗。
我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外貌協會”的，但是看到那家夥美麗的眼眸，還是愣愣地移不開視線。
“杉田花菜——”
突然傳來一聲暴吼，讓我從呆愣中徹底驚醒過來。
我抬起頭，看到原本坐在沙發上的莫奇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了，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好看的嘴唇微微噘著。這模樣是在生氣嗎？而且聽他叫我名字時的語氣，該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
可我明明剛走進來，不要說什麽都沒做，就算想做也來不及啊！
“杉田花菜——”暴吼聲再次響起。
“呃，我在！我在！”
我趕緊小跑著過去，結果剛跑到那家夥麵前，他便趾高氣揚地吼道：“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早到了嗎，怎麽現在才過來？不知道我眼睛不方便，一直等著你來照顧啊？”
呃……早到了？
我好像剛來沒三分鍾吧？怎麽到這家夥口中就成了“早到了”？
“我明明是剛到的好不好！”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剛到？三分鍾前我就……聽到阿紅和你打招呼，你竟然說剛到？”莫奇氣呼呼地湊過來，熱氣跟著撲到我的臉上。
我下意識地往後一躲，誰知道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跟著往後倒去。
“啊——”我嚇得閉上眼睛，大聲尖叫起來。
“你是白癡啊，還是笨蛋？”我的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抓住，下一秒我整個人被莫奇牢牢地禁錮在懷裏。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俊臉近在眼前，那筆挺的鼻子貼著我的鼻尖，微微一動的時候產生輕微的摩擦，一種細微到如果不留心絕對不會感覺到的碰觸感從我的鼻尖傳到了我的大腦。
“轟”的一聲，下一秒，我的臉紅了起來。
“那個什麽……嗬嗬，看不出來，你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動作竟然還這麽敏捷。”為了掩飾尷尬，我摸了摸鼻子，一邊從這家夥懷裏出來，一邊笑著說道。
“當然了！”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也感覺到了，聽到我的話，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比我還要慌張，結巴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平日的高傲模樣，“你以為本少爺像你一樣笨嗎？就算眼睛看不見，我的聽覺還是一流的，靠耳朵就知道你這個笨丫頭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撇了撇嘴，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臭什麽美，你才是笨蛋呢！
“咦？花菜，門口怎麽這麽多東西，都是好吃的嗎？”門口突然傳來曼菲菲的聲音。
“好吃的？”紅一葉和簡城西同時停手，再次回頭看向我，“有好吃的？”
“這個……其實是其他同學送給你們的禮物啦。”
我無語地看著這兩人，紅一葉那家夥也就算了，沒想到冰山美少年簡城西竟然也是一個吃貨。
“哼！”我的話音剛落，三張原本充滿期待的臉同時換上失望的表情，各自一揮手，該幹嗎繼續幹嗎。於是兩個打架的繼續打架，一個原本準備補水的趕緊補水。
我將禮物往桌子上一放，看向依舊滿臉責備表情的莫奇。
“莫奇，有女生送你禮物。”我慢騰騰地將門口的禮物一一抱到桌上，然後將其中的一部分推到莫奇的麵前。
哼，這家夥還好意思生氣呢！好歹我也算是他的契約女朋友，現在卻被當成他的紅娘來對待。我都沒生氣，他憑什麽給我臉色看啊？
“禮物？什麽禮物？哦，你是說這副新墨鏡嗎？”
這家夥壓根沒聽我說話，隻聽到了我說的最後兩個字，然後想了想，自動想象出我的話意。
“這可不是誰送給我的禮物，這是我昨天特意飛去米蘭搶購的古馳最新款複古風墨鏡，全球限量10副。”
一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莫奇立刻不生氣了，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
呃，買個墨鏡還飛去米蘭？
貴族的生活是我這個平民無法理解的，我選擇完全無視莫奇的話，如同他們一個個無視我手中的禮物一般。
算了，反正我隻要將禮物送到當事人手中，不包括一定要他們接受，所以應該算是完成任務了。
“不管了，這些都是學校裏的那些女生送給你的禮物！”我將禮物往莫奇麵前一推，“反正我算是送到了！”
“禮物？”莫奇皺著眉頭，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哼，我還以為你的眼神很好，留意到我臉上這副超酷的新墨鏡了呢！”
這家夥的意思是，因為我沒留意到他幾乎每天都在換墨鏡，所以我就是一個眼神不好的人？
難道他不知道，每天換墨鏡和天天都不換墨鏡，對別人來說效果是一樣的嗎？
好吧，我決定不理會這個自戀的家夥。
“反正禮物我已經交給你了，剩下的我還要給紅一葉他們。”我一邊說，一邊抱起禮物打算走向紅一葉，誰知剛跨出一步，衣領就被這家夥扯住了。
“你是笨蛋嗎？沒看到阿紅他們正忙著嗎？誰有心思去關心那些不知道是哪個笨蛋送來的禮物啊？有那個工夫，你還不如多照顧一下我呢。”莫奇冷哼一聲，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果斷地告訴自己：好吧，這家夥的中文一定很爛，才會把“笨蛋”當成一個人稱代詞來頻繁地使用。花菜，你是個有氣量的人，所以理解一下吧。
“傻站著幹嗎？還不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丟了，給我按摩一下？坐飛機實在太累了。”莫奇往沙發上一坐，蹺起二郎腿，一副大少爺的模樣說道。
累死也活該！誰沒事會那麽閑，特意去國外隻為買一副墨鏡啊！
不過說歸說，想著他是因為眼睛看不見了才這麽在意墨鏡的，我的心裏便湧上一股愧疚感，不自覺地聽從他的吩咐，走過去給他揉肩。
唉，再這樣下去，我會被這家夥折騰成“矛盾綜合體”體質的！
“花菜啊，今天晚上我們吃什麽啊？”補完水，曼菲菲滿意地打量了一會兒鏡中的大美女，這才樂嗬嗬地開口問我。
“糖醋裏脊、豆腐魚湯，還有炒青菜和萵苣，可以嗎？”
“好啊，我喜歡吃肉。”打架的兩人再次停了下來，紅一葉一聽到吃的，立刻湊過來，“如果能加一大盆紅燒肉就更完美了。”
一大盆？
我扯了扯嘴角，無視紅一葉的提議。
“花菜，不好意思，我襯衣的扣子好像掉了，你會縫嗎？”簡城西走過來，拿著一顆扣子不好意思地問道。
“啊，縫紐扣嗎？我會。”
我好恨自己，為什麽不說“不會”啊，為什麽要這麽誠實啊？
這下好了，當了秘密社的廚娘不夠，難道我還要兼任社團的繡娘嗎？
“太好了！花菜，你會縫校徽嗎？前天我不過輕輕一扯，就把它扯壞了。”紅一葉跟著說道。
“我的別針好像也壞了，雖然不貴，可那枚別針的紀念意義很大，要不你也試著幫我修修看？”曼菲菲跟著說道。
我抬起頭，看著秘密社客廳上方華麗麗的吊燈，心想：在這群人的心裏，我難道是一個多功能的機器人嗎？
做菜也就算了，現在就連縫縫補補也要我做，還要修補飾品……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我應該很快就能升級成全職保姆的角色吧。
2.
不管秘密社的社員們如何過分地使喚我，也不管我多麽深刻地意識到他們的使喚已經達到過分的程度，事實上，我們彼此在過分以及被過分中繼續走著。
他們如此自然地對我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而我在可怕的習慣下，又是那麽自然地應承下來。偏偏在長期獨自照顧弟弟妹妹的鍛煉下，還真的很少有生活難題能夠難倒我。
我真的不想在照顧弟弟妹妹，又增加一個盲人男友要照顧的情況下，再多幾個生活白癡的朋友來煩我啊！唉，拒絕的話在這群家夥第一次提出要求的時候說不出來，就意味著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能說出來，事實上，這群家夥也根本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我把這些心裏話在學校大聲喊出來，大概每個同學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把我淹死吧。
“花菜，飯菜做好了沒有？肚子好餓啊！”
“是啊，好餓啊。”
“真的有點兒餓。”
“好餓，一餓我就覺得身上的水分流失得特別快，花菜，救命啊！”
“花菜，你會不會忙不過來？真的不用我幫忙啊？”
廚房門口傳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我告訴自己，唯一聽見的就是有良心的正常人繭音那句關心的話。
“不會，我已經做好了。繭音，要不你來幫我把菜端出去吧。”我衝繭音笑了笑，指了指還在冒熱氣的菜說道。
“哇，花菜把菜都做好了，我們可以吃飯了。”那幾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一聽到我這麽說，立刻歡呼著朝飯桌衝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幾個原本團團圍著廚房，此刻飛快地衝向飯桌的人影，實在很不樂意承認，跑在最前麵的竟然是自己那個眼睛看不見的男友。
“紅燒肉是我特意加上的，所以應該算我一個人的。”一入座，紅一葉便大聲宣布自己的所有權。
“憑什麽啊？做菜的可是我的女朋友，有本事你讓你的女朋友去做。”這個時候，莫奇擺出一副全世界他最厲害的姿態，一副“我的女朋友會做菜，我女朋友就是全世界第一”的架勢。
我摸了摸鼻子，即便已經看過這種場麵很多次，但每次看到，我還是會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今天的食材是我買的。”簡城西淡淡地說了一句。
“這有什麽？廚房那套新的廚具是我前幾天從歐洲帶回來的。”曼菲菲跟著輸人不輸陣地說道。
我和繭音雙雙低下頭，默默地將菜一盤盤端上桌，然後看著眾人狂呼一聲，陷入手忙腳亂的搶菜大戰中。
“莫奇·杜莎，你這個渾蛋，不許再吃我的紅燒肉，你已經偷了三塊。”一片吵鬧聲中突然傳來紅一葉的咒罵。
我看過去，隻見放在最中間的那盤紅燒肉上，兩雙筷子正互相夾著，互不相讓地爭著最後一塊肉。
又來了！我無力地看著紅一葉和莫奇，每天都上演這樣一出戲，難道這兩個家夥不覺得累嗎？請問，身為貴族子弟的優雅和大氣被這兩個家夥丟到哪裏去了？退一萬步說，不就是一塊紅燒肉，兩位至於這樣嗎？
“這是我的。”莫奇抬起頭看了紅一葉一眼。
“可這明明是我的！”紅一葉的“狗狗眼攻擊”再次出現。不過，麵對他那宛如小狗一般可憐的眼神，莫奇一點兒都沒有被打動。隻見莫奇飛快地用筷子夾住那塊紅燒肉，然後眼疾手快地放到了自己的嘴裏。
“我的紅燒肉！”紅一葉立刻悲傷地叫了起來。
看著飯桌上兩個人瘋狂地搶菜，我感覺眼花繚亂，同時心裏冒出一個疑問，在莫奇以飛快的速度外加精準的眼光將肉夾起來直接丟進嘴裏後，這個疑問不斷擴大。
“莫奇，你的眼睛不是看不……”
心裏這樣想著，我就不自覺地跟著說了出來，隻是剛說到一半，莫奇就急忙拉了我一下，我一個不穩直接撲入他的懷裏。還沒等我再次開口，我的嘴裏便塞滿了菜。
“花菜，你做的菜實在太好吃了，你自己也嚐嚐啊。哈哈，嗬嗬……”莫奇一邊熱情地給我夾菜，一邊朝我擠眉弄眼。
什麽意思？
可惜墨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我最多看到他“擠眉”，絕對看不到“弄眼”，加上默契不夠，我觀察了半天也沒弄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待會兒我再跟你說。”見我一副迷茫的樣子，莫奇夾了一口菜送進我的嘴裏，趁機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
“小兩口說什麽悄悄話呢？莫奇，你不會想讓花菜偷偷給你開小灶做好吃的吧？”紅一葉說道。
“人家男女朋友說悄悄話，你也要管啊？”繭音沒好氣地瞪了紅一葉一眼，有著“暴龍”之稱的家夥竟然立刻變乖了。
我吃驚地看著這一對情侶，再看看莫奇，很難想象，如果有一天這家夥也這麽聽我的話會是什麽樣子。
這樣想著，我臉上的溫度竟然不自覺地升高了。
“咦？臉紅了？”曼菲菲跟著起哄道。
“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
越想解釋越著急，越著急就越解釋不清。
我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莫奇似乎知道了我的窘迫，快速將盤子裏的東西扒進嘴裏，然後握住我的手。
“不好意思，我們兩個想要單獨相處一下，你們幾個該幹嗎就幹嗎去。”
莫奇大手一揮，直接領著我走進了他的房間。
“花菜，你剛才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明明什麽都看不見，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一走進房間，莫奇就擺出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問我。
“是啊。”
我點了點頭，這個疑問其實很早就存在了，不過今天特別強烈。因為莫奇剛剛搶菜的樣子完全可以用“眼疾手快”來形容，哪裏有盲人的影子啊。
“你想想，如果我真是一個正常人，為什麽我要裝瞎子呢？”莫奇微微側過頭，粉色的嘴唇跟著向上揚起，配合著這家夥得意的模樣，竟然讓人覺得有那麽一絲可愛。
為什麽呢？因為想要騙我做你的女朋友啊！
我好想這麽說，但是這樣的理由說出去，怕是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雖然才轉到觀月學院一段時間，但是莫奇在學校裏有多受歡迎，我不是沒有感受到。
每天光是我轉交給這家夥的情書，沒有20份，也有10份吧。
這樣受歡迎的人需要為了讓我答應做他的女朋友而裝成瞎子嗎？如果上帝給我換上奧黛麗·赫本的容貌，我還願意相信。
想了半天，我最後隻能老實地搖搖頭。沒有理由，至少我找不出莫奇裝盲人欺騙我的理由。
“說實話，讓你對我產生懷疑，我覺得很開心。”莫奇臉上得意的表情越發明顯了，嘴巴也咧到了最大限度，整齊好看的牙齒露出了大半，“你知道嗎？你的懷疑讓我很有成就感哦。”
啊……
我有點兒跟不上莫奇的思維，什麽叫“我的懷疑讓他很有成就感”啊？這話怎麽聽都覺得別扭。
“你沒有聽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笑得太誇張，莫奇收斂笑容說道，“花菜，這些日子，你看著我和這群朋友吵吵鬧鬧的，你覺得我們的感情如何？”
“你們的感情？”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莫奇和紅一葉吵架的樣子，和簡城西鬧別扭的樣子，和曼菲菲鬥嘴的樣子……各種各樣的場景，每個場景裏，他們或生氣或憤怒，或微笑或開心，但不管是什麽場景、什麽表情，聚在一起都是讓人覺得溫暖的畫麵。我想，能有這樣的感情，不管是怎樣的表現形式，都會是很深厚的。
“你們一直都很要好。”我說道。
“是的，我們幾個彼此都很要好，所以才會有秘密社的存在。他們幾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就像我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一樣。所以，花菜，關於我的眼睛看不見這件事情，我和阿紅其實一直都瞞著其他人。我不希望他們傷心，一直用各種辦法隱瞞著，包括剛才和阿紅表演的那場搶菜大戲。”
莫奇轉過身側對著我，我看到他微微皺起鼻子，很快便有細紋聚攏在他鼻子的兩邊。白皙如玉的皮膚上突然多了一道道細紋，讓看到的人生出一絲不忍。仿佛上帝創造的一件完美藝術品染上了塵埃一般，看到的人會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拂掉那塵埃。
而我自然也心軟了，不過……
“你說你剛才和紅一葉爭奪紅燒肉是裝出來的？”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你們兩個……”
什麽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啊，如果莫奇這家夥去當演員，那麽所有最佳男演員都隻能靠邊站了吧。
“我真的一點兒也沒有看出來啊。”我搖了搖頭，不可思議地讚歎道。
“那當然，為了表演這場戲，你都不知道我練習了多少次。所以花菜，看在我那麽努力不讓他們傷心的分上，你一定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不好？”
“花菜，你別看我那些朋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其實他們的內心都很脆弱，根本接受不了我變成了瞎子的事實。如果被他們發現的話，不知道他們會傷心成什麽樣子。我想看到他們永遠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的，花菜，你幫我，幫我一起守護大家的這份快樂，好不好？”莫奇用無比真誠的語氣向我懇求道。
“我……好，好吧。”
墨鏡遮住了莫奇的大半張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此刻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讓我相信他真的是很用心地守護著自己的朋友。既然身為受害者的他都那麽努力了，我又有什麽理由去揭穿他呢？
“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會配合你的。”我伸出手，想要拍拍莫奇的肩膀，鼓勵一下這家夥，誰知道因為踮腳的時候身體沒穩住，整個人一頭栽向了他。本來沒什麽的，誰知道因為慌亂，我的手差點兒碰到這家夥的墨鏡，這家夥反應迅速地向後一倒。
最後，“砰砰”兩聲巨響，兩個人一個接一個先後摔倒在地上，無比尷尬的是，兩人的唇竟然碰到了一起。
軟軟的、熱熱的觸感令我的大腦炸出了一朵粉紅色的蘑菇雲。
我的初吻！啊啊啊！
我瞪大雙眼看了好一會兒眼前的俊臉，才飛一般地從地上跳起來。那彈跳力，就連我自己都懷疑腳上是不是裝了彈簧。
“那個……我……”
花菜，你趕緊說些什麽，把眼前這個年度最大烏龍事件圓過去啊！
我努力搜索能轉移話題的話，可惜一片空白的大腦完全幫不了自己。
還好，正在我們尷尬無比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3.
“喂，恭介啊！”
不愧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竟然沒見麵都知道好朋友現在很尷尬，這麽及時地給我打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好友名字——恭介，那個和我一起長大、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的好朋友。
“恭介，你找我有事嗎？”因為感激，我用比平時還要熱情幾分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好友說道。
“花菜，聽你的聲音好像很開心，有什麽高興的事情嗎？”恭介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如平日的溫柔。
高興的事情？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我怎麽可能在無故丟了初吻後還能高興起來呢？
“沒什麽。”我偷偷看了莫奇一眼，發現他正緊緊地“盯”著我，臉紅撲撲的，像塗了腮紅一樣。我不禁臉頰一熱，趕緊轉過身躲開他的視線。隻是做完這一串動作，我才想起這家夥壓根看不見。
“花菜，我聽說你最近每周四都會把百草和千草放在隔壁李奶奶家，要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去接他們。”
“是啊！”
因為我答應了周四幫秘密社的社員們做晚餐，所以隻好委屈百草和千草在李奶奶家裏待一個小時。還好兩個小家夥很喜歡和李奶奶的孫女玩，因此也沒有什麽不開心，要不然我隻能硬著頭皮拒絕莫奇他們的要求了。
“花菜，你最近很忙嗎？”
“忙嗎？不會啊。”事實上，因為曼菲菲的幫助，轉到觀月學院後，我不但學費全免，還申請到了全額獎學金。觀月學院的全額獎學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我現在已經把兼職全部辭掉了，空閑時間雖說很大部分被秘密社占去，但絕對不會比以前少。
“是嗎？如果周四你實在沒空，要不我幫你照顧百草和千草吧？反正我在家也沒有其他事情，再說了，我也挺喜歡那兩個小家夥。”
“那怎麽好意思啊！”我有點兒心動了。
之前因為我經常打工，恭介有空也會過來幫我照顧百草和千草，而百草和千草跟他也已經很熟了。因此，如果恭介有空幫我照顧他們的話，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不過，即便我們是好朋友，但總是這麽麻煩他，我也會不好意思啊！
“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要不周末請我去遊樂園玩好了。當然，帶上百草和千草，我知道周末你要照顧他們。”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
“好吧，那就這樣吧。你幫我照看百草和千草，周末我請你去遊樂園玩！”我愉快地決定了。
“什麽周末遊樂園？杉田花菜，你這個笨丫頭，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別人女朋友的自覺啊？”我正和恭介說著，不料我的手機突然被人搶走了。
莫奇漲紅著臉，不滿地朝我吼了一聲，直接拿過手機，對著電話那頭的恭介語氣很不好地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同學，如果你願意幫忙照顧我女朋友的弟弟妹妹，我表示十二分的感謝，不過事實上我們並不需要。李奶奶那邊我早已支付了照顧費用，一點兒也不麻煩。另外，杉田花菜同學目前是我的女朋友，周末去遊樂園這種事情，隻有我有這個權利和她一起做哦！”
說完，莫奇利落地掛了電話。
我呆呆地看著莫奇，本來想責備他對我的好朋友太沒禮貌了，但是現在我已經被他話裏的另一個信息嚇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莫奇，你說你付了李奶奶照顧費？”
“對啊，你照顧兩個小家夥已經很辛苦了，再加上要照顧我，豈不是更累？所以我想著能不能找人幫你一下，但那個人又要是你信任的。我讓管家在你家附近幫你找看管人的時候，發現你有時候會把弟弟妹妹放在鄰居家，於是我讓管家幫我付了一點兒照顧費給李奶奶。”莫奇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
“呃……”
難怪李奶奶對我更熱情了，還總說我運氣好，遇到了貴人。
莫奇·杜莎是名門杜莎伯爵之後，不就是一個貴人嗎？
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喜歡擺出理所當然的姿態使喚我的家夥，竟然還會有這麽細致體貼的一麵。還以為這家夥一天到晚隻會折磨我，根本不可能為我著想呢！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你這個男朋友還不錯？”就在我快被這家夥感動的時候，他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驕傲地說道。
我冷哼一聲，可不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不然這家夥的尾巴得翹到天上。
“既然我這麽好……”雖然我沒有配合著誇獎他，但是這家夥依舊樂嗬嗬地自我誇獎著，“難得的周末，你怎麽可以拋下這麽優秀的男朋友，和莫名其妙的男生去遊樂園呢？要去也是和我一起去啊！”
“不行，周末我得陪百草和千草一起去玩。”我搖了搖頭，“兩個小家夥很久沒出去玩過了。去遊樂園又不光是為了請恭介去玩，還為了陪我的弟弟妹妹好嗎！”
“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去啊。那個叫什麽恭的家夥都可以和你們三個一起去玩，我為什麽不可以？”莫奇不爽地說道。
——我默默地在心裏說道。
“你……你是不是在心裏嫌棄我眼睛看不見，去了會給你添麻煩？”見我沒說話，莫奇氣呼呼地吼道。
“不，不是啦，我怎麽會看不起你呢？你很厲害啊。”我連忙搖頭，諂媚地笑著否認道。
“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嫌棄我是個瞎子。我就知道，沒有人會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是個瞎子。”莫奇的神色一暗，腦袋跟著垂下去，可憐兮兮地說道，“算了，這也不能怪你，誰叫我是一個沒用的瞎子呢？即便我平時表現得再怎麽敏捷，哪怕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可我畢竟是個瞎子，所以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
“花菜，我不怪你，真的。要怪就怪我看不見，連你都覺得我是累贅。”他抽了抽鼻子，裝完可憐之後，又朝我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
這家夥是裝的吧？一定是裝的，可為什麽看到這家夥落寞的樣子，我的心裏竟然有一種好像欺負了他一樣的罪惡感？
“不，不是的，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啊！”
我感覺胸口悶悶的，被他的話和壓抑的語氣影響到，心情跟著沉重起來。想到他原本是那麽優秀的人，因為我的緣故眼睛受了傷，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視力。可是我非但沒有給他信心，還這麽打擊他。
他說得對，他那麽努力地想要表現得像正常人一樣，我應該支持他，給他更多的信任才是。
“我答應你，周末帶著百草、千草和你一起去遊樂園玩。”我拉住莫奇的胳膊說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到時候要幫我一起照看那兩個小家夥。你不知道，他們兩個可調皮了！”
“當然了，我是你的男朋友嘛，照看你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職責。”莫奇猛地抬起頭，原本壓抑的語調迅速高昂起來，好看的劍眉也跟著挑起，又恢複了之前自信滿滿的少爺形象。
竟然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出了低穀，看吧，這家夥果然是裝出來的！可問題是，已經猜出他是裝的了，為什麽我還是會上當呢？
我伸出手撫了撫胸口，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答案一定不是我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