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雛菊

蕭清和再次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的冬天。

飛機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後停在跑道上,蕭清和解開安全帶,視線透過飛機的舷窗,灑落在濕漉漉的跑道上。

窗外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冬雨,沒一會兒就模糊了那扇小小的舷窗,也模糊了他的視線。

又在下雨了。

這座應該被他稱之為故鄉的城市,怎麽總是在下雨呢?

蕭清和收回一貫淡然的視線,把手伸給身旁剛剛解開安全帶的女子,唇角略微揚起。

“燕綏,到了,我們下去吧。”

那女子轉過頭來,伸手握住蕭清和伸過來的手,臉上的笑意很溫柔,她說:“好。”

來接他們的秘書候在接機大廳裏,看到他們的時候拚命伸長了手,蕭清和朝他點點頭。韓秘書站在他身邊的時候,仍是習慣性地佝著背低著頭,露出從頭頂的發旋裏翹出來的幾根白發。

這一去不過五年,卻早有人,華發已生。

韓秘書的手從旁邊熟練地探過來,準備接過蕭清和手裏的行李,卻被他淡淡地製止了。

“我自己來。”他說。

韓秘書似乎以為自己犯了什麽錯,掏出灰色的手絹不停地擦著臉上的汗,誠惶誠恐地跑到停車場上去啟動車子。

一切都沒有變。

兩邊架著淡藍色隔音板的高架橋,總是顯示著堵車的交通牌,以及那一小片永遠被夾在兩幢高樓之間的灰撲撲的天空。

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雖是如此,如今以再歸故裏這樣的身份看來,卻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車子走了一段路後,下了高架橋。

“清和……”一邊的桑燕綏忽然拉了拉他,伸手朝車窗外一指,“你看。”

“你看……”她在蕭清和耳邊低語,“那是我……從前的家。”

順著身邊人的視線往車窗外看去,蕭清和隻看到好幾幢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

和這個城市其他所有的建築一樣,清一色的四方形,貼著鏡麵玻璃的外牆閃著冷森森的光。

蕭清和沉默著,沒有說話。車子在這時候又拐了兩個小彎,穿過一條小路。

桑燕綏出神地看著窗外,伸手又往車窗外幾條小路交叉的地方一指,說:“我記得……”她說,“我好像是在那個地方第一次看見的你呢。”

“不……不是。”

這一次,蕭清和終於有了反應,他凝視著桑燕綏手指的方向,低聲喃喃自語,以至於桑燕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我第一次見到你……並不是在那裏。”

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也許,它們會開出最溫暖的花。

你說……是不是?

明光中學的操場後麵有一小片被開辟出來的花園,不大也不小,幾根幹枯的葡萄藤懶洋洋地攀在灰不溜秋的石柱上,幾張硬邦邦的石凳也略顯突兀,但平時會有很多在體育課偷懶的學生到這裏來乘個涼。

蕭清和也記得不甚清楚,隻覺大概是高一時期的冬至,為了體現學校認真貫徹素質教育的成果,學生會通過了一項由上層領導提出來的植樹計劃。

繁忙的課餘要去花園種些花花草草,還要掛上自己的名牌認領。果不其然,班長宣布了這項計劃後,班裏一片怨聲載道,蕭清和的同桌甚至不停地試圖用眼神“殺死”他,表示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學生會會通過這樣一個無聊的計劃。

其實,即使是蕭清和本人,也沒覺得有人會認真地去執行這項美其名曰“充分展現素質教育成果”的事情。

那天下課的時候,班裏早有不少人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向班主任請了假開溜,肯留下的人不過是那些放了學卻不想回家的,或者想混在集體裏湊湊熱鬧的。

作為學生會長以及這項活動的直接執行人,蕭清和不得不跟著大部隊留下來做監工,他表麵雖是不動聲色,心裏卻已經開始不耐煩。

“喂!桑燕綏!”有人在走廊裏大聲叫喊,驚動了教室裏的同學。一個女生剛好走到蕭清和的教室門口,聞言,迅速回頭。

一個身材高大的女生噔噔噔跑了過來,遞給她一個東西,說:“操場那邊我們就不去了,班長發的種子在這裏,你等會兒幫我們種一下,寫我們的名字,再順便幫我們簽個到。”

開學才幾個月,居然就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同學。

不過……

手中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蕭清和仍舊盯著攤在麵前的數學競賽模擬試題,並未抬起頭來。

隻要不是白癡或者智商低下的笨蛋,應該都知道怎麽拒絕別人吧。

“好……”

那個女生卻並未如他預料中那樣說出拒絕的話,她遲疑了一下之後,居然答應了下來。

蕭清和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教室門口那個被稱作桑燕綏的女生。

她低著頭,正捧著那幾個已經走掉的女生留下的種子袋,專心致誌地看上麵的說明,略顯褐色的頭發披散肩頭,在夕陽的光線中呈現出某種淺淡的光澤來,就連那半邊側臉也像是被鍍上了模糊的光圈,不甚明晰。

蕭清和並未能看清那個女生的側臉,隻是驚詫現在還有這樣的人,天真得……讓人覺得愚蠢。

他揚了揚眉毛,複又低下頭去,重新看向手裏的競賽試卷。

眼看班裏又有好幾個人背起書包,打算趁大家一起去花園的空當裏溜走,班長眼尖地拖住人家的書包帶,死命地不讓那幾個人開溜。

剩下來的人三五成群,毫無組織秩序地來到那幾根皺巴巴的葡萄藤邊上。同時到來的還有其他班級的人,不少人苦著臉,一屁股坐到石凳上,絲毫沒有擺弄這些花草的打算,也有人興奮地把袋子裏的種子撒得到處都是,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

班長費心費力地扯著嗓子喊了一陣子之後,終於敗下陣來,他用肩膀碰了碰站在旁邊的蕭清和,極其無奈地把雙手一攤,說:“我是沒辦法管這群人了,你們通過的破計劃,你去搞定。”

蕭清和聳了聳肩,手裏翻過一頁書,隨手指向了一個背對著他們蹲在角落裏的女生,不緊不慢地說:“不是還有認真的人嗎?”

“呃……”班長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搔了搔頭,看上去頗為費神地思索著,“這人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姓桑……”

蕭清和挑了挑眉,腦中模糊地閃過淡淡的側影,依稀間似乎曾聽到過那人的名字,似乎……也是姓桑?”

他自覺並無好奇,卻不自知般地往前挪了幾步,看了蹲在那裏的人一眼。

那人拿著班長分配的小鏟子,雙手沾著土,很努力地把那一顆顆咖啡色的種子埋進略顯幹燥的泥土裏。

蕭清和看到女生腳邊的幾個袋子,麻布袋子上寫著的花名,是雛菊。

“喂,清和!”眼看周圍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班長提著一袋子工具走到蕭清和身邊,用肩膀撞了撞他,看樣子也準備開溜了。

“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蹲在那裏的女生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人,轉過身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蕭清和。

那是蕭清和第一次看清了這個女生的眉眼,一張略顯寡淡,並不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臉,隻有那雙眼睛,在逐漸暗淡下去的夕陽裏,似乎閃爍著粼粼的碎光。

“你相信嗎?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她看上去像是在對他說,卻更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這些撒下去的種子,會開出最溫暖的花來。”

她極為淺淡地笑了一下,而後低下頭,攏了攏手中的土,聲音輕輕的,不知在問誰:“你說,是不是?”

“呃……”班長搔了搔腦袋,完全沒能理解眼前的狀況,隻好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蕭清和,“清和,你們認識?”

蕭清和終於合起了手裏的書本,又看了一眼擺放在女生腳邊的幾隻袋子,語氣淡然:“不,我們不認識。”

毛毛糙糙的麻布袋子上附著雛菊的栽種說明和花語,蕭清和不知怎麽地就記住了。

雛菊的花語——天真,和平,希望,以及——深藏心底的愛。

隻可惜,他依舊沒有記住她的名字。

蕭清和從沒想到過,他會再一次和那個種雛菊的古怪女生產生交集。

那天,因為數學競賽的關係路過小巷,若不是她開口求他救人,他甚至不會認出她來。

想來她也是這樣的人,像是極淡的影子,很難給人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那幾盞昏暗的路燈下,她揪著他的衣袖,抬頭看著他,眼睛和他一年前見到時一樣,隱約有碎光閃爍,隻不過,是那種孤苦無助的絕望的碎光。

飛蛾圍著頭頂上的那團燈光飛來飛去,蕭清和不動聲色,低下頭去看地麵上的影子,隻見兩人的影子重合著,被路燈拉得老長。

不遠處傳來打架的聲音,蕭清和站在那裏,依稀記起去年看到過的雛**語。

“和我沒關係的事情,我……為什麽要幫忙?”

他不想救她口中的那個人。

無關人心,無關道德,這個忙,他就是不想幫。

他隱約覺得,是那個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家夥,讓眼前的這朵白色的雛菊失去了希望。

他甚至覺得心煩,轉身要走,卻被那個女生從後麵死死地拉住了手腕。

“不要走!求你……幫幫他……”

“放手!”蕭清和轉過身,去掰那人抓緊自己手腕的十根手指,“我的數學競賽要遲到了!”

她的手指貼著他的皮膚,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手。他看到她眼睛裏原本就黯淡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下去。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穿心而過,蕭清和不忍去看她眼睛,語氣也軟了下來:“你先鬆手,我才能想辦法。”

那張清水般寡淡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了光彩,她鬆開了手,看著他的眼神裏重新散發出希望的光芒。

蕭清和依言幫助了她,當然,也看到了那個她心心念念的,被打得差點站不起來的男生——夏知恩。

蕭清和認識他,因為他也是明光的風雲人物。三五不時惹出難以收拾的事件,被拎出來在全校訓話是家常便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夏知恩的人緣卻非常好,身邊從來不缺來來去去的狐朋狗黨。可以說,他是一個和蕭清和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蕭清和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惱怒,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禍從口出——他出言挑釁了那個叫夏知恩的男生,結果對方一臉陰沉地撲過來,對著他就打。

兩人扭打在一起,帶著腥味的血從額頭上流下來,經過眼睛,然後流進嘴巴裏。

蕭清和仰麵躺在地上,看見那些嗡嗡嗡叫著的飛蛾,仍舊孜孜不倦地圍著路燈不停飛舞。

“知恩,你快住手!”那個女生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從後麵抱住了夏知恩,從而製止了他的動作。

蕭清和眨了眨眼睛,扶著牆站起來,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挪動。那個女生在身後追了他幾步,他的意識卻有些模糊,隻隱約記得女生向他道了歉。

路邊有一排盛放的白色雛菊,在夜風裏輕輕搖擺著,蕭清和忽然就想起這種堅忍小花的花語——深藏心底的愛。

那件事之後,兩人算是成了點頭之交,但是能說話的機會也少之又少,隻不過,蕭清和終於記住了她的名字——桑燕綏。

班裏的位置換來換去,她卻一直坐在剛開始的那個位置,他的右前方。有時候,他從一大堆試卷中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她那呈現出淡褐色的頭發。

偶爾,當她低下頭的時候,過肩的長發從肩膀兩側被分開來,他就能從後麵看到遍布在她脖子上的傷痕。

有新有舊,交錯地橫亙在那裏,讓人覺得無比猙獰。

蕭清和有疑惑,卻沒有理由和立場去問,直覺告訴他,那些傷痕,可能和隔壁班的那個夏知恩有關。

他一直在打架,把學校的各種處罰嚐試了個遍。桑燕綏一直陪著他,他們的關係好像從沒變過。

蕭清和不理解。

後來,蕭清和發現了一張被壓在了桌角的數學試卷。

那是高二下學期的一場八校聯考,他理所當然的又是全年級第一。在他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試卷扔進課桌裏的時候,坐在他右前方的桑燕綏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蕭清和又看到那些交錯著遍布在她脖子上的傷痕從她的頭發裏露了出來,他甚至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有好幾道傷痕是這兩天新添上去的。

那天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桑燕綏卻仍舊維持著那個低頭的姿勢坐在那裏,動也不動,蕭清和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看到了那張被她壓在桌角的八校聯考的數學試卷,一個龍飛鳳舞的45被寫在試卷的右上角。

“篤篤”他敲了敲她的課桌。

桑燕綏抬起頭,寡淡的眉眼間流露出的神情有些恍惚。

“給你的,生日快樂。”蕭清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見桑燕綏有些呆住,於是淡淡地解釋道,“班級登記表上看到的。”

“總之,之前找發言稿那件事,謝謝你。”他一向少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開口解釋,但桑燕綏好像終於反應了過來,換上了淡淡的溫柔的神情。

接著,一抹更加明亮的笑容綻放在她的唇邊。

“差點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天……謝謝你。”

蕭清和忽然間就慌亂起來,他沉默了片刻,視線轉到被桑燕綏牢牢壓在桌角的那張試卷上。

“以後有什麽不懂的數學題可以問我。”

“啊?”桑燕綏不解地望著他,但很快,沒等他再說什麽,就迅速地低下了頭,低聲呢喃了句什麽。

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就像她與生俱來的保護殼,將她保護在裏麵,讓蕭清和猜不出她此刻真實的心情。

教室裏的光線更暗了,有零星的車鈴聲從樓下傳來,是做完值日的同學在陸陸續續地離開校園。

蕭清和又沉默地注視了桑燕綏一會兒,發現她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陷入了某種思緒裏。他想了想,走近桑燕綏的課桌,伸手抽走了那張45分的試卷。

“還是我來問吧。”他挑一挑眉,指了指手裏的試卷,簡潔地問,“不會?”

桑燕綏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沒有料到蕭清和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她伸長了手,試圖搶回在他手裏的那張試卷。

蕭清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了她的動作。他拿著卷子,定定地看著這個從很久以前就被他定義為“白色雛菊”的女生。

桑燕綏終於在他審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眼神裏透著深深的挫敗。

“嗯……是不太會。”她的語氣很無力。

“基礎太差。”蕭清和掃了一眼手裏的數學試卷,語氣清冷,“那麽就從明天開始,放學以後留下來,我幫你補基礎。”

桑燕綏伸著手,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驚嚇。

“怎麽?有什麽問題?還是說……”心裏有一股惱怒勁漫了上來,蕭清和瞥了她一眼,硬是把已經到嘴邊的那句“還是說你要陪夏知恩”吞了回去。

“不是不是!”桑燕綏略顯慌張地搖了搖手,略頓了一下,這才問,“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要幫我?”

頂多算是點頭之交的關係,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而且,她明顯不會對他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這位優等生怎麽了,為什麽想幫她?

蕭清和自己也回答不出來。

“我……”他遲疑了半晌,把視線投向慢慢下沉的半個夕陽,此時,它正懸在空****的教室窗外。

“也許是因為,我想再一次看見你眼裏的那種……像是雛菊般堅忍的光。”

他的聲音被自己壓得很低,最後變成了心聲在緩緩敘述,坐在他麵前的桑燕綏並沒有聽見。

“我說……”夏知恩倚在教室門口,半張臉被教室裏的燈光照得煞白,“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

他抬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不耐煩地催促:“燕子,你可以走了嗎?”

“我可能還要留一會兒,你先回去吧。”桑燕綏回了站在門口的少年一句,然後又自顧自地開始奮筆疾書。

蕭清和抬起頭,看見夏知恩本來就煞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他不言不語,隻是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正在教桑燕綏做題的他。

“我去外麵等你。”

夏知恩雙手插在口袋裏,打了一個哈欠,轉身離開了他們的教室。

一瞬間,偌大的教室裏隻有筆尖擦過紙張的唰唰聲。

“其實……”蕭清和用記號筆圈出了桑燕綏做錯了的一道題,然後用水筆在旁邊空白的地方寫下一個推導公式,“你想過沒有……按現在這種情況……”他語氣稍滯,筆尖停留的地方在白紙上留下一個碩大的墨點。

“你們兩個……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

桑燕綏手裏的筆一抖,她停了下來,抬起頭,表情驚愕地注視著他。

蕭清和用力一劃,那個被他留下墨點的地方刺啦一聲破了開來,留下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

“我上次看到了你的誌願表。”他頓了頓,又開口,“你現在的數學成績已經進步了很多,努力一下的話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那個夏知恩……”蕭清和終於也抬起了頭,語氣毫不遲疑,“已經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你們現在走的,以後走的,會是兩條不同的路。”

蕭清和一口氣說完,然後看到她的表情迅速黯淡下去,以及眼裏的點點水光。

他伸出手去,有兩滴透明的眼淚順著她的臉滑下來,滴在了他的手指上。

蕭清和其實是不明白的,不明白她為何要為了這樣一件事情落淚,因為,他隻是在向她陳述一個她早就知道的事實而已。

桑燕綏放下筆,往教室外沒有燈光的走廊裏看了一眼,聲音細得仿佛隨時會消失。

“可是……”她說,“總要……有這麽一個人,陪他到最後。”

“所以……”蕭清和沉默了一下,“你覺得他也會是陪你到最後的那個人?”

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如果換成別人,你是不是……”

這時,夏知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這回,他堂而皇之地走進教室,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們麵前。

“我要走了。”桑燕綏迅速抹了抹眼睛,收拾好桌麵上的東西,朝蕭清和點了點頭,“今天也多謝了。”

她抱著自己的書包,跟著那個吊兒郎當的男生往教室外的黑暗走去。蕭清和目送那兩個人的身影,直至他們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他們這樣的感情,可以堅持多久?

他撚了撚自己的手指,上麵被沾上了淚水的澀度。

這朵堅忍的雛菊,還可以開多久?

蕭清和低下頭,鎮定自若地收拾東西,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

這朵白雛菊,他要從那人身邊帶走。

隻要還在那人身邊,他就無法從她眼睛裏看到那種他想看到的光。

反正,他說要帶走的東西,就一定可以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