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裂痕
在未來沒有到來之前我們誰都不知道以後，
好的壞的，
一切都無法預知。
我跟陳喬洛一起走到大街上。地麵被昨天的一場大雪覆蓋，鞋子踩上去發出了吱吱的聲音。我們倆漫無目的地走著，似乎這條路變得沒有盡頭。
因為走得比較匆忙，我把手套落在了陳喬洛的家裏，身上這件大衣沒有口袋，冷風一吹，我忍不住將手放到嘴邊哈著熱氣。
見我這樣，陳喬洛忽然伸過手來拉住我，隨即在我錯愕之際將我們緊握著的手放進了他上衣的口袋裏。
“這樣應該比較不會冷。”他說道。
兩個人的腳步依舊往前，隻是我整個人都有些愣住了。從手心傳來的溫度漸漸地傳到了心裏，我轉過臉去看陳喬洛，他似乎沒有一點兒的不適應。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我眼前的景象變得熟悉了起來，十二中的校門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
其實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過這裏，好像自從穀雨出事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裏見證了我所有青春年少的時光，我怕看見這樣物是人非的情景。
我停下了腳步，咬著牙開口問道：“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陳喬洛轉過臉來，看向我的目光一片溫柔，他說：“祝筠好，我們都逃避了太長時間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如果再不理清，恐怕我們都會一輩子被牢牢地困住。”
陳喬洛帶著我往十二中裏麵走去。
這個時候，學校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
我被陳喬洛拉著走過學校裏的每一個地方，以前的教室、圖書館、操場……
最終我們停了下來，他看向我開口說道：“我知道你還在因為穀雨的事情生我的氣，沒能告訴你原因是我不對。在×市的這兩年多裏，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如果當初我有勇氣告訴你我怕水，那麽現在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陳喬洛怕水的事情，早些時候許炫就已經告訴了我，我沒有恨他，隻是心裏始終過不去那道坎，如今聽他提起，心裏又忍不住泛酸。
見我沉默不語，陳喬洛又接著開口，他說：“祝筠好，我那時候離開這裏去×市是怕你不想看到我，隻是後來我才發現，見不到你的孤獨更加難熬。中間有好多次我都想過回來找你，可是當我站在火車站的大廳裏時，又退縮了。直到前段時候，黎姿告訴我穀雨去世了，你很難過。這份擔心，讓我終於敢回來見見你。隻是我隻能偷偷地看著你，卻不敢上前。”
陳喬洛苦笑了下，開口道：“這樣的我看起來很懦弱吧。可是你就是我的軟肋，使我在劫難逃。我明明知道你討厭我，卻還是這麽義無反顧地想要靠近你。”
他說：“原本我以為自己能夠就這麽默默地站在你身後，可是今天再見到你，我才知道我想要的並不隻是這一點兒，我想要站在你的身旁，給你擁抱和依靠。”
陳喬洛將臉慢慢地向我湊近，隨後吻上了我的唇，蜻蜓點水般。
離開後，他深情地看向我，問道：“祝筠好，我還喜歡著你，你能夠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嗎？”
這樣的告白來得猝不及防，我一時間愣在了那裏。
其實這兩年多來，我也曾經想過跟陳喬洛之間的可能性，隻是不管怎麽想都微乎其微。我知道我還是喜歡著他，可是我從來不覺得我們能在一起，畢竟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它們橫亙在那裏，難以跨越。
正當我以為我們倆不會再有未來和以後的時候，他卻忽然開了這個口，這怎麽能夠讓我不動心？
我張了張嘴，可是好多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來。
沉默肆意地蔓延在寒冷的空氣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喬洛才歎了口氣說道：“走吧，很晚了。”
陳喬洛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們沒有再說話，就這樣到了我家門口。
當我看著他一步步離開，心忽然像是被人撓了一下，我望著他的背影，開口喊道：“陳喬洛。”
我看見他停下了腳步，隨即轉身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他說道：“我想我們不如試試看，假如最後還是沒有辦法的話，那麽我們誰都不要勉強。”
這句話我不知道費了自己多大的勇氣才說出來，視線裏的陳喬洛像是定格了，好一會兒我才看見他興奮地咧開了嘴，一如我最初見到的那個少年。
他迅速地衝到了我的麵前，伸出手來將我抱在了懷裏。他帶著真誠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說：“真好，這樣真好……”
陳喬洛跟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這段時間裏我們走遍了這座城市裏所有有趣的地方。
這兩年來，陳喬洛沒有回來過，而A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兩年前的那一場遊樂園之約終於在兩年後得以圓滿。當我坐在摩天輪之上鳥瞰著這座城市時，我的身邊正坐著我喜歡的那個人。
我轉過臉去看陳喬洛，卻見他正笑得一臉溫柔地看著我。
陳喬洛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站在我家門口親吻了我的額頭，他說：“筠好，這一個星期是我這麽長時間來最快樂的日子。六天前的那個晚上，你站在這裏告訴我你想要跟我試試看，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裏有多興奮。明天我就要離開了，如果你還願意跟我接著走下去的話，那麽明天就來送我吧；如果你不想再跟我在一起，那麽就別過來，那時候我會明白一切，也會消失在你的生活裏。”
說罷，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笑著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忍不住想要哭出來。我想這一生我能遇見陳喬洛真好，能有他這麽用心地愛著我真好。
陳喬洛離開的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經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我想要跟陳喬洛在一起，我還想要跟他走更長更長的路。
一想到這裏，我便忍不住開心，我似乎都能想象到當他看到我的時候一臉興奮的樣子。
正當我拿起鑰匙彎下腰換鞋的時候，胃裏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好像是被無數條毒蛇啃咬著。我咬著牙努力地直起了腰，可是沒過兩秒我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倒了下去。在暈過去之前，我似乎看到了陳喬洛孤單地走上火車的畫麵。
再醒過來是在醫院的病**，陪在我身邊的是一臉淚痕的黎姿。見我醒來，她抽泣著對我說道：“筠好，你總算醒過來了，你等著，我這就去喊醫生過來。”
隨後，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黎姿便衝了出去。
我費力地將放在櫃子上的手機拿了過來，上麵的日期告訴我，已經過去整整二十四小時了。
我想起了陳喬洛，我不知道他昨天沒見到我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我心裏微微泛酸，正想著該怎麽跟他解釋的時候，黎姿帶著一位年輕的醫生走了進來。
我放下手機，就聽見醫生開口問道：“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見他在病曆上畫了幾筆，又轉過臉來看向我問道：“你這些日子暈倒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
我抿了抿嘴唇，開口說道：“暈倒還是第一次，不過我最近經常胃疼，可能是跟我前段時間飲食有些不規律有關吧。”
聽完，年輕醫生皺起了眉，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說道：“你家裏的人呢，最好先通知他們來照顧你。”
照顧我？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慢慢湧出不安，幾乎是顫抖地問道：“醫生，我的病難道不是普通的胃病？為什麽你說得這麽嚴重，還要我家裏人過來？”
“普通胃病？”他提高了音量，說道，“具體的檢查結果雖然還沒出來，但是根據之前我們的診斷，很有可能是胃癌。”
胃癌？
這兩個字一瞬間將我壓得透不過氣來。
黎姿尖叫的聲音從一邊傳了過來，她難以置信地大叫道：“不可能的！醫生，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朋友怎麽可能會得胃癌！”
聽到黎姿的話，醫生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說道：“我們怎麽可能會弄錯，下午檢查結果應該就會出來了，你們先通知家裏人，我下午再來跟你們說具體的情況。”
年輕醫生離開之後，病房裏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姿忽然大聲地哭了出來，一聲一聲地落在了我的心上。她跑過來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不停地說道：“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弄人吧，當我覺得自己快要跟幸福靠近的時候，偏偏又一下子被拉得那麽遠。
胃癌，這是我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
從小到大我很少生病，卻沒想過一生起病來竟會這麽嚴重。
我回抱著仍然在不停大哭的黎姿，眼眶裏聚集起了一大片霧氣。
下午那位年輕醫生又來了一趟，同時帶來了我的檢查報告。報告清楚地宣告著我的病情已經到了末期。
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黎姿因為顧及我的情緒，隻敢小聲地啜泣。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我才閉了閉早就已經酸澀不已的眼睛，對黎姿說道：“麻煩你去幫我聯係下我老爸吧。”
請原諒我，原諒我實在沒有勇氣親口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
黎姿點了點頭，剛走到門邊卻又被我喊住，我想了想又說道：“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陳喬洛，我不想讓他擔心。”
我知道這些年來黎姿一直跟陳喬洛有聯係，跟他說著我的一切。隻是唯獨這件事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去參與他往後的幸福，那麽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以為我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至少以後他不用麵對失去我的痛苦。
那樣的絕望在穀雨離開的時候，我就已經經曆過了，而陳喬洛是我最愛的人啊，我又怎麽能看著他受這樣的折磨。
見我這麽要求，黎姿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不停地點著頭。
這一晚，黎姿跟我躺在了一張病**，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半夜裏我還是能感覺到她肩膀抖動的頻率，我知道她在哭，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
老爸第二天一大早就趕了回來，似乎是因為一夜沒睡又一路奔波，他的眼眶通紅一片。一見到我，他便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他抱得非常用力，仿佛要將我揉進骨血裏。
我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沈阿姨跟在他的後麵走了進來，見到我們這樣，她站在了門邊，眼淚不停地滑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爸才將我放開，聲音裏帶著些許哽咽說：“祝筠好，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誰讓你這麽不會照顧自己，我才離開多久，你怎麽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你讓老爸我以後怎麽活……”
老爸從一開始的憤憤然到後來的失聲痛哭。
我看到他這個樣子，再也忍不住，大哭出聲。我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道：“老爸，對不起，對不起……”
是啊，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誰的話，那麽一定就是老爸了。他一個人拉扯了我這麽多年，我還沒來得及侍奉在他左右，便要讓他這個白發人來送我這個黑發人。人生最難過的事大概莫過於此，我想一定是我以前太不懂得珍惜自己了，所以老天爺才要給我這麽大的懲罰。
我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裏黎姿幾乎天天都來看我，而老爸更是寸步不離地陪在我的身邊照顧我。不過短短七天，老爸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醫院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感到絕望的地方了，每天都有著太多的人在這裏死去。醫生告訴我們，我的病動手術的話，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三，可就這麽拖著的話至少還能撐一年。
我的人生從這一刻就知道了終點在哪裏，我卻忽然不感到害怕了。
我跟老爸說我要回家不想待在醫院，他雖然不太放心，但最終答應了我的要求。
我知道他是想在我活著的日子裏，滿足我的一切要求。
我休了學，每天都會陪著沈阿姨去買菜，然後跟她學做菜。
當我第一次獨立做了一頓飯給老爸吃的時候，他在飯桌上哭得像個小孩。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從前的我有多不懂事，不懂得照顧他就算了，還一直給他製造麻煩。
隻是還好，還好這場病讓我明白了這麽多。它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人始終都是老爸。
老爸問我要不要將我生病的事情告訴媽媽，我愣了愣隨即答應了下來。這兩年來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麽恨她了，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幸福，至於從前的那些事情，仿佛早就隨著風聲沒入了時光的長河之中。
媽媽隔天便從國外趕了回來，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她一把將我擁在了懷裏。
這個擁抱，隔了十幾年，我才又一次得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那些所謂的恨，永遠都抵不過骨子裏的親情。我心裏一酸，忍不住哭了出來。
媽媽一邊哭一邊埋怨著上天的不公，她說這些年她經常想起我，隻是害怕我還不肯原諒她。
我知道這些年老爸依舊跟她有聯係，會不時跟她說起我的情況。隻是從前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就連老爸試探性地跟我提起她時，我都是一語帶過。
如今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隻覺得自己從前實在是太不孝了。
媽媽請了很長時間的假準備照顧我，可是我覺得沒那個必要，陪著她在A市遊玩了幾天後，我讓她趕快回去。我的未來已經不可能更改，我不想讓所有人都陪著我一起難過。這或許是我最後能做的一點兒事情了。
從機場送走媽媽後，我便打車一個人回去。這個時候我忽然很想溜冰，便打了個電話告訴老爸，我遲點兒回去，就直接去了許炫的溜冰場。
似乎每一次我過來的時候這裏的人都很少，服務台已經換人了，我交了錢便一個人換好鞋在冰麵上滑動。許炫出現的時候，我已經一個人自娛自樂地玩了半個多小時了。見他來了，我停下動作笑道：“之前還想著今天可能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就出現了。”
自從知道了我這個病沒有辦法治愈後，我也懶得再為此著急了，趁著還活著及時行樂才是最重要的。
見我這麽說，許炫也笑了笑，調侃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呀，本來我都不準備過來的，可是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應該過來看看，這不一過來就發現你來了，我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你說是吧，祝筠好。”
見他這麽貧，我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我滑到場邊，將溜冰鞋換了下來，跟著許炫一起去了休息的地方。剛坐下，老爸的電話便打了過來。這些日子，隻要我出去得久一點兒，他便會馬上打電話過來，我知道他是害怕我在外麵出事。我一接起便聽見他問我怎麽還沒有回去，我告訴他我現在正和朋友在一塊兒，老爸的語氣才放鬆下來，在電話那端叮囑我到了吃藥的時間。
掛了電話，我開口衝著許炫問道：“你這裏有水嗎？”
“當然有了，你等著，我給你拿。”
許炫站起來往服務台走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瓶礦泉水。
我從旁邊的包裏將藥瓶拿了出來，倒出幾片藥就著水咽了下去。自從生病了之後，我的包裏便多出了很多藥，有時候看到它們，我會忽然覺得很好笑。其實我不想吃，因為我清楚地明白它們並不能讓我的病好起來，隻是為了老爸，我還是願意乖乖地聽話。
當我將瓶蓋再一次扭上，就看見許炫皺著眉不解地看著我問道：“你生病了？”
這並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況且我本來就不打算隱瞞。我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說道：“是啊，生病了。”
“什麽病？”
“胃癌，末期。醫生說我大概還能活一年。”我笑了笑，表現得毫不在意。
許炫卻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說，你得了末期胃癌？”
“嗯。”我點了點頭，說道，“你別想太多了，人生本來就是這麽反複無常。你看，我現在都能這麽坦然地接受這一切了。”
許炫沉默不語，半晌才開口問道：“陳喬洛知道這件事情嗎？”
乍一聽到陳喬洛的名字，我瞬間便怔在了那裏。這些日子裏我努力地不去想他，因為我害怕一想到他我現在所有的堅強都會分崩離析。
見我不說話，許炫再次開口說道：“我想我明白了，你生病這件事，最不想告訴的人應該就是他吧。”
隱瞞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炫忽然又開口問道：“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怎麽可能不喜歡呢，他就像是我生命裏的一束光，值得我用一生去追逐。隻是我知道現在這麽殘破不堪的我是沒有辦法去靠近他的，我不能去傷害他，於是隻能委屈自己。
好一會兒，許炫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我計劃最近去×市玩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我決定跟許炫去×市的事，老爸堅決反對，隻是在我的再三堅持之下，他還是妥協了。許炫上門來保證在外麵一定會照顧好我。
其實我想要去×市也不單單是因為許炫的提議，我隻是害怕在我死去之前，我再也見不到陳喬洛。況且，以前我就跟穀雨有過一個關於×市的約定，那時候他說等我過去的時候會帶我看冰雕，帶我去逛街。而現在他不在了，我仍想去看一看。
我跟許炫乘當晚的飛機去了×市，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因為害怕我舟車勞頓身體承受不了，下了飛機後許炫便帶著我直接去了酒店。第二天醒來後，許炫提議一起出去逛逛。
我們倆都是第一次來這裏，兩個人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逛。彼時已經是三月末，可是×市的天氣依舊寒冷。許炫將自己的圍巾給我裹上，將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裏取暖。
按照我的計劃，我們先去看了冰雕，又在晚上的時候去逛了人潮洶湧的步行街。當我站在這座冰城的時候，我想起了穀雨。我想我們的那個約定，我終究還是完成了。
我花了三天的時間，終於下定決心去看看陳喬洛。
許炫陪在我的身邊，我們倆按以前陳喬洛給我寄來的明信片上的那個郵戳地址找了過去。那是一片類似於大學城的地方，整個區域裏有好幾所學校。我給黎姿打了個電話確認了陳喬洛所在的學校，在她驚訝的聲音裏告訴她我隻是想要見見他。
是的，我隻是想要見見他，僅此而已。
我跟許炫走進那所學校，周圍來往的都是朝氣蓬勃的學生。
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碰到陳喬洛，但還是很感激許炫願意這樣陪著我瘋。
我跟他走遍了學校裏的每一個角落，仿佛這樣我就能離陳喬洛更近一點兒。我看過了他學校的環境，走過了他常走的路，隻是我再也沒辦法走進他的心裏。
一切或許都是天意，竟然就是那麽幸運，當我跟許炫失望地準備離開的時候，陳喬洛出現了。他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低著頭似乎在等人，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沒有什麽改變。
我站在原地就那麽癡癡地看著他，直到有個男生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他們倆才結伴離開了。
我想能看到這樣的陳喬洛真好。
之前我還在擔心他會不會一個人孤獨地生活，現在看到他有朋友陪伴，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我想我應該謝謝時光，謝謝它包容了一切不堪的過去。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顯得非常開心，許炫有些好笑地看著我說道：“見到他就這麽開心嗎？”
“你懂什麽呀。”我忍不住唇角的笑意，說道，“從前我總是擔心他的性格，畢竟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實在是太孤僻了。現在看到他的身邊有朋友，一切都還是陽光明媚的樣子，我又怎麽能不開心呢？”
見我這麽說，許炫沉默了片刻，隨即停下腳步看向我，說道：“祝筠好，既然你還喜歡他，為什麽不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你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為什麽不趁著這最後一段日子好好地愛一回，放肆一次呢？”
許炫的問題讓我忍不住愣住了，漸漸地我收起了唇角的笑意，低下頭緩緩地開口說道：“我曾經想過什麽都不管地跟他在一起，想過告訴他我喜歡他。可是做人不能這麽自私，或許我的衝動能換來這一年的歡愉，可是那之後呢？當我離開了這個世界，被留下來的陳喬洛該有多麽痛苦。我愛他，所以我舍不得他那麽難過。”
我的話讓許炫沉默了下去，他的眼睛裏湧出濃濃的哀傷。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別想那麽多了，現在這個狀態很好啊。雖然一想到陳喬洛可能會就這麽忘了我，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我本來就活不長了，又何必一直霸占著別人的夢。”
這場病似乎讓我在短時間內成長了不少，以前的那個祝筠好原來也會漸漸地為別人著想了啊。我真不知道這是幸抑或是不幸。
我跟許炫在×市待了一個星期。走的那一天恰好是陳喬洛的生日，我在旁邊的蛋糕店裏給他訂了一個生日蛋糕，上麵鋪滿了他最喜歡吃的草莓。
當店員遞給我卡片和筆問我有沒有什麽話要寫上去的時候，我愣了愣。隨後，我接過卡片和筆，輕輕地在上麵寫下——
願你往後陽光璀璨，心比天晴。
陳喬洛，這或許就是我給你最後的祝福了。我隻希望往後不再有我的日子裏，你能夠活得更加光明。
你是我青春裏那一抹無與倫比的風景，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主席台上玩世不恭的那個你。隻是沒想到當初的匆匆一瞥，竟然帶出了這麽多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