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秋天悄無聲息地來了,馬路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金色樹葉。夏日的風失去了熱情,隻剩下了微涼的秋風。

寒假也將結束了,在開學前,學校要進行大掃除。

林晚風在秋日溫和的早晨醒過來,她迷迷糊糊地按下了吵鬧不停地鬧鍾,睡眼惺忪地下床換衣服,路過床邊那蕾絲花邊的小貓窩時,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伊麗莎白,該起床……”

話還沒有說完,她忽然又想起這個小貓窩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林晚風忽然徹底清醒了,她默默地蹲在那幹淨整潔的貓窩旁,好久也沒有說話。原本應該在這裏睡懶覺的貓主人,卻已永遠長眠在樓下安靜的花園一角。在大樹與藤蔓的陰影下,幾乎沒有人發現那裏立著一塊精巧的白色墓碑。

伊麗莎白……她親愛的小土貓,已經離開她一個月了,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晚風,怎麽還不起床?該去學校大掃除了。”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林晚風能想象她穿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的樣子。

外出旅遊的爸媽回來了,雖然給她帶來了各國新奇的禮物,但林晚風摸著那期待已久的禮物,卻覺得有些恍惚。要是臭美的小土貓在的話,一定會喜歡那個蝴蝶結吧,還有蕾絲花邊的小帽子……

林晚風失神時,媽媽的聲音又從樓下傳上來了。她連忙梳洗、換衣服,背上書包就下樓了。

在媽媽煩人的念叨聲裏,林晚風匆忙地吃了早餐,推著她那貼滿kitty貓的自行車出了門。

秋日涼爽的微風和落葉嬉戲著,更襯得林晚風形單影隻。

在路過學校外某個路口時,早讀的預備鈴響了起來,林晚風下意識地轉頭望了望巷子裏,隻見一隻凶惡的大黃狗趴在地上啃骨頭。

“我叫伊麗莎白,我和我的主人走散了。”

“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漂亮又好心的小姐,你可以給我買個肉包子嗎?”

……

耳邊忽然回響起熟悉的聲音,林晚風眼裏一股熱浪湧上來,她連忙低下頭,騎著自行車匆匆地朝學校駛去。

“晚風,好久不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林晚風回頭一看,這不正是李慕陽嗎?

雖然今天隻是大掃除,但他還是穿著整齊的秋季製服,筆挺的黑色製服襯托著他頎長的身材,深栗色的短發在秋風的愛撫中輕輕飄動著,遮不住他那雙有著纖長睫毛的眼睛。當他注視著她時,黑曜石般的眼眸裏好像有星星在發亮。

林晚風臉頰發燙地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又看了看他的胳膊,問道:“你手臂上的傷好些了嗎?你當時……真是太亂來了,我到現在還會做噩夢呢。”

李慕陽說:“那可不能怪我,看到那麽大隻的獅子朝你撲過去,身體就不受控製了。”

聽了他的話,林晚風的臉更紅了,她別扭地轉過頭,說:“不跟你說了,要上課了。”

李慕陽快步追了上來,跟她並排走。

“放學了跟我去莊園看看吧,可樂它們想你了。”

林晚風想了想,放學後好像也沒有什麽事,不如去看望一下好久不見的寵物們,於是答應了。

一個早上就這樣過去了,深秋的校園裏,枯黃的落葉被掃成了堆,一排排窗戶被擦得明淨照人,等待新學期的到來。

因為早上的約定,林晚風和李慕陽去了Sunny寵物莊園,寵物們在李慕陽建設的水上樂園裏玩耍著,她和李慕陽坐在草叢上看著,就像兩個大家長。

“不去玩嗎?”李慕陽忽然開口問道,“你以前最喜歡跟著它們一起玩了。”

“不了。”林晚風搖了搖頭。

李慕陽盯著她的側臉,若有所思。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遊泳池裏打水仗的幹脆麵和可樂忽然跳起來了,這袖珍的一猴一熊嘰嘰喳喳,氣勢洶洶地朝他們跑過來——說起來滑稽,竟是體積更小的可樂揪著幹脆麵的尾巴,硬生生地把它揪過來了。

“幹脆麵真會愛護弱小呢,哈哈。”

林晚風不禁樂了,要是幹脆麵不樂意,可樂就是耗了吃奶的勁也揪不動它啊。

李慕陽也不禁失笑,直到兩個小家夥跑到他們麵前,可樂氣勢洶洶地指著幹脆麵的大屁股,委屈地朝他們一陣“嘰嘰喳喳”,像是在跟他們告狀,說幹脆麵用它的大屁股撞了它。

“我們可聽不懂。”李慕陽無奈地攤了攤手,他可不願意摻和進“孩子們”的爭鬥中。

可樂一聽急了,更努力地做出更誇張的姿勢,好讓小主人明白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哈哈哈。”林晚風看著可樂滑稽的舉動,不禁笑得更大聲了,好一會兒,可樂失意地癱坐在地上時,她開始有些同情它了。

“可樂,我們也不是不想替你主持公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們都聽不懂獸語。”林晚風安撫似的拍了拍可樂的小腦袋,說,“不過誰讓你們這麽懶,不學人類語言,像小土貓伊麗莎白就……”

當她說到這個名字時,忽然一頓,氣氛變得沉默,好像她提到了什麽不該提的東西,就連得意揚揚的幹脆麵也默不作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慕陽輕輕地拍了拍林晚風的肩,柔聲說:“我也很想念伊麗莎白,晚風……但是它已經離開我們一個月了,我們不能一直這樣難過下去,對嗎?”

望著李慕陽的眼睛,林晚風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戳破了,悲傷蔓延開來。她微微低下了頭,將額頭抵在膝蓋上,說道:“我……我也……一直很想念它……”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在這個她滿心戀慕的人麵前,她再一次想起那天她抱著滿身是血的伊麗莎白,還有重傷的他,心中是那麽絕望,現在在他的麵前,所有的傷心依舊無所遁形。

李慕陽注視了她很久,慢慢地靠近她,將她輕輕地攬入懷裏。

“李慕陽……”林晚風不安地想要掙開他的懷抱,卻被他抱得更 緊了。

“你真讓人放心不下。”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秋日的涼風,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吧……”

Sunny莊園遊泳池旁的草叢裏,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樹後安靜地望著李慕陽和林晚風,在他身邊的矮枝上,一隻雪白的北極狐站在那裏。

“不去跟他們告別嗎?”北極狐忽然開口了,說的赫然是人類語言。再仔細看,它身上有著一些細微的雜色毛發,正是那天冒充狐克斯被送回Sunny莊園的假狐克斯。

“告別?好讓他們揍我一頓嗎?”俊美的少年自嘲地開口,他漂亮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了仇恨的怒火,“算了吧!”

“狐克斯,你已經付出代價彌補他們了,不是嗎?”白狐看著狐克斯,發現他正專注地望著傷心的林晚風,她身邊圍繞著許多可愛的寵物,正蹦蹦跳跳地跳著笨拙的舞想要逗她開心,那些都是他昔日的動物家 人們。

“回想在Sunny莊園的日子,真是無聊。”狐克斯望著相親相愛的“大家長”和寵物們,聲音低低地說,“也讓人有些懷念。”

“你要去哪裏呢?”白狐輕聲問。

“世界之大,哪裏都能去。”狐克斯倒是瀟灑,“因為那隻貓從此和他們結怨,不過人類的世界我早就膩了……森林也許會歡迎我這樣的變異人類吧。”

白狐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又聽到狐克斯問它:“你呢?還打算繼續留在這裏嗎?”

白狐知道狐克斯是在關心它。北極狐已經少之又少了,同伴之間一向很珍稀彼此。

“我要留在這裏。”白狐望著溫柔微笑的李慕陽,認真地說,“這個家夥應該是個不錯的主人,你說對吧?”

“你自己不是早就有了判斷嗎?”狐克斯笑了笑,不再說什麽道別的話,轉身離開了Sunny莊園,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這個俊美的少年。

新學期終於開始了。

這天,林晚風破天荒地起了一個大早,難得今天的天氣特別舒適,微風拂過,讓人忍不住心情愉快起來。

可是當她來到學校時,似乎有什麽不太愉快的事在等著她——

“小秋,你要轉學了嗎?”林晚風望著同桌小秋收拾好的東西,吃了一驚。

這時,旁邊的小寧滿不在乎地說:“不是,她要搬來跟我坐。”

“為什麽?”林晚風驚訝地瞪大了眼,“雖然你一直沒有同桌,但是……但是……”但是也不能“搶”她的同桌啊!雖然小秋好像跟她玩得很好……

“我剛剛路過老師的辦公室,發現我們班一會兒要轉來一個討厭的家夥。”小寧不屑地撇了撇嘴,說,“我才不想跟那種嘴巴討人厭的家夥同桌。”

“可是……”可是她也不想跟討厭的人同桌啊!

林晚風想要拒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清秀的小臉憋紅了。

“放心,你看起來那麽柔弱,讓人看了就沒有想欺負的念頭,很安全的。”小秋也滿不在乎地說。

林晚風委屈地望著自己身邊空****的座位,就在這時,教室外忽然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

“那當然,我可不喜歡欺負軟弱的家夥。”隨著這個脆生生的聲音,一個漂亮的金發女孩大方地走進了教室,將手中的書包甩到了林晚風身邊的空位上,挑釁似的望著小寧,“我最喜歡欺負那些愛欺負別人的家夥了。”

“你……”小寧氣得夠嗆,臉都漲紅了。

新來的同學竟然是這樣的女生嗎?她剛剛是在護著自己?

林晚風望著這位新同桌的藍眸,她的眼睛仿佛犀利的貓眼,就像……就像是伊麗莎白那雙漂亮的藍色貓眼。

“喂,你好,我是白莎麗。”新同桌白莎麗大大方方地衝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坐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盯著她,“聽說你是這個班裏最好欺負的小可憐,對吧?”

“喂——”林晚風不服氣地嚷了一聲,“什麽叫‘班裏最好欺負的小可憐’?就算……就算是真的,這麽說出來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林晚風仔細地打量著白莎麗,隻見她穿著蕾絲白色小襯衫,金色頭發上別著可愛又少女的小發卡,看起來還真像是伊麗莎白呢,而且說話的語氣也一樣討人厭。

恍惚間,林晚風覺得自己麵前坐著的是伊麗莎白變成的人類。

“伊麗莎白……”她輕聲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白莎麗微微眯了眯眼,這令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像貓眼了,就像每一次伊麗莎白生氣時想要撓人一樣。

“沒什麽。”林晚風望著她的新同桌,微笑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隻是突然覺得……挺喜歡你的呢。”

“啊,你這人說話可真惡心!”明明是示好的話,白莎麗卻像是聽到了什麽一樣大聲嚷嚷著,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哼,不過看在你這麽可憐的分上,就勉強允許你喜歡我好了。真是的,這是什麽學校啊,都是些奇怪的家夥……”

上課鈴響起,窗外樹上的落葉像是被驚醒了一樣,歡快地簌簌而下,一點兒也不體諒剛掃過地的同學們,和秋風一同快樂地在天空中跳起舞來。

秋葉飛啊飛,就像林晚風微微揚起的唇角與飛揚的心情。在這個適合離別的季節裏,她似乎又與她最親密的朋友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