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說，我們像不像私奔？
對於嚴爵的冷淡，舒亦然絲毫不介意。她就像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樹洞，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通通都會和他分享。
這下，連楊笑都納悶了，她到底是在和手機談戀愛，還是在和喬家楷交往？
多次看到舒亦然拿出手機發微信後，楊笑忍不住疑惑道：“你和誰聊啊？就不能好好吃完飯再說嘛。”
食堂窗口排著長長的隊，舒亦然竟然也不忘擺弄手機。
楊笑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舒亦然手疾眼快，不動聲色地拿開了手機。
“真小氣。”楊笑撇撇嘴嘀咕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喬家楷嘛。”
舒亦然沒有承認，但也沒有辯解。她拿著手機，對著長長的隊伍拍了一張照，然後發給了嚴爵，還不忘附上一個幽默的小段子：“每次在排隊的時候，才深深體會到我們真是龍的傳人。”
這次，嚴爵依然沒有回複，而距離她上條發送消息的時間已經有十分鍾了。
看來，他今天又不打算理她了。這樣想著，買了飯菜後，舒亦然和楊笑找了個空位坐下。想了想，她又拍了張自己的午飯發給嚴爵。
“你吃午飯了嗎？我買了最愛吃的青椒皮蛋和白斬雞，看著誘人吧？”
信息發送成功，舒亦然估摸著嚴爵還是不會理她，於是隨手把手機擱在了一邊。
“拜托，你能不能別這麽秀恩愛啊！”楊笑丟了個白眼說道，“我下次再也不陪你出來吃飯了，你直接約喬家楷吧。”
“以後別提他了。”舒亦然答道，“我和喬家楷其實……”話說到一半，手機提示音響起，她心裏一喜，連忙放下筷子。
是嚴爵！他竟然回了她！
“正在和Lee吃午飯。”
舒亦然的眼睛悄悄地彎了起來，兩頰的小酒窩若隱若現。她連忙回了一條：“是在宿舍自己煮飯嗎？”
她等了大概五六秒，見嚴爵沒有回複，又立刻給Lee發了一條微信：“Lee，我男神在和你共進午餐嗎？”
Lee倒是回得很快，他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我們在宿舍叫了外賣。”
原來是這樣，舒亦然暗笑，她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舞動，給嚴爵發去訊息：“外賣雖然美味，不能多吃，太沒營養了。”
這次嚴爵又回了：“你怎麽知道我叫的外賣？”
“心靈感應吧。”舒亦然的回答帶著一絲調皮和故弄玄虛。
嚴爵盯著屏幕上的那行字，無奈地笑了。他站起身，走到宿舍客廳裏。果不其然，Lee正一邊吃東西，一邊玩手機。
“喂，下次不許和她說我的事。”他說著，隨手撿起沙發上的抱枕，朝Lee丟過去。
Lee敏捷地躲過襲擊，接了抱枕，擠眉弄眼地笑道：“哪個她啊？”
嚴爵頓了一下，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又板起臉，故作鎮定地說道：“聽不懂就算了。”
“你看你自作多情吧，我幹嗎要和別人聊你啊。”Lee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這時，嚴爵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還是舒亦然發來的微信。
“你們宿舍不是有廚房嗎？我下次去給你做好吃的吧，你喜歡吃什麽？”
對上Lee了然的眼神，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很精彩，有點欲蓋彌彰，有點無措，有點羞窘，又有點惱火……
最後，他惡狠狠地瞪了Lee一眼，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隻是這感覺怎麽看都有一種落荒而逃的嫌疑，Lee再也忍不住，捶著沙發墊大笑出聲。
說不定，舒亦然最後真的能收服這個驕傲的小王子呢！Lee笑夠了，樂滋滋地拿出手機，又主動發了一條微信給她。
“舒同學，這周五我們學校有一場晚會，你男神也會上台表演哦。”
舒亦然等了半天不見嚴爵回複，誰知道竟然等來了Lee的情報。她還來不及回複，另一條微信又過來了。
“嚴爵到時候會彈吉他，他彈得很棒！”
他一連發了三個感歎號，看來嚴爵是非常擅長吉他了。舒亦然有點想象不出他穿白襯衫、抱著一把電吉他的樣子。
她是不是應該去買把吉他？舒亦然暗暗琢磨，太久沒有彈過了，不知道手指頭還靈不靈活。
楊笑不滿她的走神，抱怨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你說你要搬出宿舍。”舒亦然一驚，後知後覺地追問道，“你怎麽突然想到要搬宿舍？”
“你沒聽到消息嗎？學校要裝修宿舍樓，我們那棟都要搬遷。”楊笑抱歉地笑了笑，“我們這下從四人套間換到兩人套間，本來我應該跟你一間的，可是我想反正也是要搬，還不如搬出去和我男朋友住。”
舒亦然總算明白了楊笑的意思，她得自己解決住宿問題了，要麽和一個陌生人湊合，要麽和楊笑一樣，搬出去住。
楊笑自認有點重色輕友，歉意地笑道：“你也別糾結啦，搬出去和喬家楷一起住吧。”
和喬家楷同居？舒亦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跟他有什麽關係？我會自己出去租房子的。”
“你擔心他不肯嗎？”楊笑奇怪地說，“我跟他說的時候，他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啊。”
舒亦然驚訝地反問：“你跟喬家楷說了？”
楊笑點了點頭，有些心虛地說：“我覺得丟下你一個人不好意思嘛，再說了，你自己出去找房子多麻煩啊。”
舒亦然微微擰起了眉，她可不想再和喬家楷糾纏。
不過，喬家楷的行動力太驚人了，學校通知學生搬遷的文件還沒有正式下發，他已經利落地給舒亦然找好了房子。
舒亦然收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什麽租房，你怎麽不事先問問我的意見啊？”舒亦然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搞定，我不喜歡別人插手。”
喬家楷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是別人嗎？”
這人自我感覺還真好，舒亦然不想多費口舌，直接說道：“我不搬，你趕緊把房子退了吧。”
“我都交了一年的房租了。”喬家楷的口氣也開始不耐起來，“我也是一片好心，舒亦然，怎麽這麽不領情？”他緊緊擰著眉，繃緊了臉，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戾氣。
喬家楷的確有些惱火了，他突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和舒亦然相處。他明明是為了她好，知道她回國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主動幫她找房子、忙裝修，結果沒想到人家根本不領情！
他對她好，她卻似乎一點都不稀罕，像上次還明裏暗裏地嘲諷他。他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這會兒才會在這兒跟她磨磨唧唧，七想八想，像一個討要表揚的小孩子。
“反正我已經租了一整年，住不住隨你。”喬家楷有點惱羞成怒，低聲嚷道，“大不了讓它空著。”
喬家楷的語氣讓舒亦然露出一絲尷尬，覺得自己似乎做得太不留情麵了。而喬家楷好像也存心和她杠上了，冷著臉，一聲不吭地杵著不動。
租的房子其實很不錯，兩室一廳，每間臥室都有單獨的洗浴間，還帶一個迷你廚房。
舒亦然四周打量了一番，牆紙、家電、甚至廚具都是新買的，喬家楷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吧，難怪他這麽生氣。
“好吧，我搬過來。”反正她的確需要找房子，舒亦然補充道，“你花了多少錢，我把錢給你。”
喬家楷剛轉晴的臉色立刻又陰了下去，他惡聲惡氣地說：“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你的錢？”
“我也不喜歡占人家便宜。”舒亦然斬釘截鐵地說，“要麽我就不搬，要麽你就收錢。”
“沒見過你這麽強的。”喬家楷氣得不輕。
舒亦然見他沒反應，二話不說，抬腳就往門口走。
“好吧，我答應。”喬家楷連忙擋在她麵前，無奈地說道，“不過你不用給我付全部的房租，你看，這房子算我租了，我也有份，你隻用付一個房間的費用就夠了。”
舒亦然剛要反駁，喬家楷又說道：“我也沒吃虧，你房租水電多付一點嘛。”
“你也要搬過來住？”舒亦然立刻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了。
她表現得那麽明顯，喬家楷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心裏立刻有點不是滋味。怎麽到了舒亦然麵前，他好像格外討人嫌似的，明明有那麽多女生巴不得跟他同居。
“我在家住得好好地，搬出來幹嗎？”喬家楷擺出一臉的無所謂說道，“狡兔三窟嘛，我就想準備個地方以備不時之需，哪天回家晚了，我還可以過來睡一覺啊。”
舒亦然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再深究。
事實證明，舒亦然還是太低估喬家楷了，在她搬進房子的第二天晚上，喬家楷就拎著行李箱來敲門了。
舒亦然頓時就變了臉：“你來幹什麽？”
喬家楷笑得無辜，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是搬來住啊。”
他自來熟地換了鞋子，將行李箱隨手往客廳一扔，然後整個人倒進沙發裏，發出一聲滿足地喟歎。見舒亦然還站在原地，他又回過頭，笑眯眯地問道：“有喝的東西嗎？”
看這架勢，舒亦然完全放棄了和他理論的打算，況且這大晚上的，她也做不出趕人走的事。隻好“砰”的一聲摔上大門，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好在喬家楷也沒有得寸進尺。
躺上床，不去管外麵那個自來熟家夥，舒亦然拿起手機，繼續和嚴爵聊天。
“你這周五晚上有表演是嗎？”
“是Lee告訴你的？”這次，嚴爵變聰明了。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有心靈感應。”
舒亦然抿嘴一笑，她想，嚴爵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理她了，他對這些俏皮話似乎毫無招架之力。
果然，嚴爵怔怔地看著手機上的訊息，耳根浮起了淡淡的紅色。
就在舒亦然以為今天的聊天到此為止的時候，嚴爵突然又發過來一條微信：“你會過來嗎？”
舒亦然暗喜，這算不算魚兒咬鉤了呢？
她剛打出“會”，想了想，又按了刪除鍵，故意發了一條：“沒時間去啊，那天晚上有課。”
看著消息發送成功，舒亦然還嫌不夠，又把星期五的課表截圖發了過去，並配了一張可憐的哭臉。
手機這下再也沒有動靜了，舒亦然卻也不生氣，將它扔到一邊，愉悅地關燈睡覺。
與此同時，嚴爵怏怏地放下手機，眉間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失落。
Lee走過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怎麽樣，你有邀請舒亦然來看你表演嗎？”
“沒有。”嚴爵麵無表情地撥開了他的手，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嘿，我看你裝到什麽時候。”Lee的聲音聽起來幸災樂禍，“嚴爵，好姑娘可是很搶手的。”
嚴爵沒有理會他，心裏某個地方卻悄悄**起了漣漪。
星期五很快如約而至。舒亦然雖然一次次在微信嚷著自己有課，到了時間，她卻絲毫沒有要去上課的跡象，反而對著鏡子換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
當她出現在客廳的時候，喬家楷的目光立刻黏了過來。
深秋寒涼的天氣，舒亦然穿著一件針織的連衣裙，文雅的深藍色，裙擺下露出一截光潔的小腿，底下是一雙係帶的踝靴。她把長發都放了下來，隨手撥在一邊，既美麗又不失隨性。
“你要去哪兒？”喬家楷狐疑地追問。
“房客還要跟房東匯報行程嗎？”舒亦然回答得漫不經心，低頭檢查包裏的東西。
喬家楷頓時臉色鐵青，憤憤地說道：“我是你男朋友！”
“那你更不用問了。”舒亦然伶牙俐齒的駁斥，“男女朋友之間難道沒有一點私人空間嗎？我出趟門都不行？”
喬家楷一時語滯，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透著酸溜溜的意味。舒亦然渾然不覺，她發現自己忘了拿鑰匙，連忙又往房間裏跑。
桌子上攤著一堆零碎的小物什：手機、錢包、口紅、紙巾和一些小玩意。喬家楷的目光在手機上逗留了一會兒，剛好，有微信的提示音響起，他猶豫了兩秒，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你還是好好上課吧。”
她是去上課？喬家楷微微皺起眉頭，那舒亦然為什麽不說？不過……微信的好友備注顯示是“Ｙ”，這人是誰？喬家楷的目光落在頭像上，那是一隻在森林裏奔跑的鹿。
他正打算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他連忙把手機放回原處。
舒亦然擔心遲到，匆忙地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喬家楷見狀，也幫著她整理。
舒亦然詫異地看著他，喬家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東張西望，竟然催促她：“你趕緊出門吧，小心遲到。”
雖然滿肚子的疑惑，舒亦然也顧不上問，匆忙出了門。
交大的夜晚比起南大更熱鬧，天黑得早，路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少。
舒亦然直奔目的地，她早就打聽好了，這次的晚會規模不小，在他們學校最大的俱樂部舉辦。
此時，台上有個小姑娘在表演古箏，看來晚會已經開始了，舒亦然沒找到空位，隻能遠遠地在後排站著。她找身邊的人要了張節目單，仔細一看，嚴爵的吉他表演就排在下一個。
總不能待在這兒吧？舒亦然苦著臉，她貓著腰，在不影響大家的情況下，小心地從過道往前麵移。
很快就有工作人員過來了，控訴她打擾了現場秩序。舒亦然大窘，指著節目單上嚴爵的名字說道：“我是來給男朋友捧場的，誰知道來晚了，你就讓我去前麵吧，我等下還得送鮮花呢。”
大概是因為美女好說話，對方竟然信了，將她從員工通道領到了舞台側的退場區，說道：“他們都是從那邊上台的，表演完了從這邊下，你就在這裏等著吧。”
舒亦然感激地點點頭。這時，台下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伴隨著無數女生尖叫著“嚴爵”的名字，一聲高過一聲。
是他上台了？舒亦然偷偷拉開一點帷幕。
在昏暗的舞台燈光下，幾乎所有的光都聚在那個瘦長的身影上。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套頭毛衣，一件滿是破洞的藍色牛仔褲，雙手抱著電吉他。
他隻是靜靜地坐著，身形、剪影和側臉卻都美得不像話。是的，他甚至不能用英俊形容，他的眉、他的眼、他柔和的輪廓，都漂亮得像一個女生。
連他的手指都美好的如同白玉，修長有致。隨著他動嘴，幹淨的音符慢慢跳出來，在整個大廳浮著，似乎能鑽到每個人的耳朵裏去。
“There is no need to complicate,Our time is short,This is our fate,I am yours.”
所有的喧嘩一瞬間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目光都望著那個漂亮而沉默的大男孩，雖然不說話，卻掩飾不住那份愛慕。
舒亦然仿佛聽到有花開的聲音。
原來，他吉他彈得這麽好……
當音樂聲漸漸褪去，台下的掌聲便洶湧起來，夾雜著女孩們的尖叫，整個大廳都沸騰了。舒亦然回過神，眼看著嚴爵慢慢站起身，她連忙掀開帷幕，快步衝了上去。
誰也沒有想到舞台上竟然會多出一個人來，大家頓時炸開了鍋。同樣被嚇到的人還有嚴爵，他瞪大了眼睛，一時竟愣在那裏說不出話。
燈光打在舒亦然的臉上，讓那原本嬌美的眉眼多了一層暖意。她挨得那麽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眼裏那點得意的笑容。
“送給你，我覺得你彈得特別好。”舒亦然變魔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支紅玫瑰，笑嘻嘻地遞給嚴爵。台下觀眾的尖叫與口哨聲幾乎要掀翻了天。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告白！告白！”
嚴爵完全是被動地接過了那支玫瑰，他覺得自己大腦似乎暫時死機了，下意識地問了句：“你怎麽在這裏？”
舒亦然衝他眨眨眼，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低聲說道：“你可以走了嗎？”
“走哪兒去？”嚴爵條件反射地問。
他話音剛落，隻看到舒亦然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還不等他反映，她突然牽起他的手，拉著他快步地往台下跑。
他們沒有從退場區走，直接跳下舞台，從觀眾席中間那條過道飛奔而去。
掌聲、尖叫、呐喊和祝福，身後是雷鳴般的喧囂，而這一切都隨著耳旁呼呼的風被扔下，他們手牽著手，朝著前方盡情奔跑，跑出了俱樂部，跑出了交大。
夜風從天橋的四麵八方吹來，帶著數不清的人生百味。
“怎麽樣，是不是很刺激？”舒亦然轉過臉，笑眯眯地問一旁的人。
因為劇烈地奔跑，她的臉上呈現出淡淡的紅暈，那是一種比桃花還好看的顏色，讓她看上去更多幾分嬌俏。
嚴爵點點頭，他的眼睛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趴在天橋的欄杆上看風景。
“你不是有課嗎？”嚴爵開口問道。
“我特意逃課了。”舒亦然滿臉的無所謂，她看了看嚴爵的雙手問道，“我送給你的花呢？”
嚴爵這才發覺，那支紅玫瑰已經遺落在一路的奔跑中。他突然有點遺憾。
“那可是我真心實意送的，你彈得很棒。”舒亦然笑著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嚴爵，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風聲、車流聲、鳴笛聲，還有人群的吵鬧聲忽然就停了，世界在這一刻安靜下來，隻有舒亦然笑意盈盈地說笑。
她說，嚴爵，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有一抹可疑的顏色從嚴爵的耳朵慢慢爬上來，而這個漂亮的少年依然固執地沉默著，抿著唇，低頭不看她。
舒亦然忽然很想笑，她拉了拉嚴爵的衣角，說道：“既然那朵玫瑰丟了，我再送你一樣禮物吧。”
“禮物？”
“對啊，獎勵你表現得那麽棒的禮物。”舒亦然衝他眨眨眼，拉著嚴爵往天橋的另一端跑。
她在一個賣藝的年輕人麵前停下，也不知道她和那人說了什麽，對方竟然很爽快地把吉他遞給了她。
“你要幹什麽？”嚴爵不解地看著她。
舒亦然笑了笑，豎起食指，輕輕地“噓”了一聲，說道：“這是我的禮物。”
清揚的樂符混著柔和的女聲，在夜晚顯出不一樣的意境。
還是那首 I am yours。
“I won’t hesitate no more,no more,I can not wait,I am yours.”
熟悉的旋律和歌詞，從她的嘴裏出來，卻有了一股不同的風情。
嚴爵的臉色漸漸柔和起來。
想不到她竟然會彈吉他，而且彈得這麽好，她的眉眼此刻帶著異樣的光彩，連這夜色都瞬間暗了。
一曲終了，舒亦然笑著將吉他還回去，一轉身，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嚴爵：“怎麽樣，喜歡這個禮物嗎？”
嚴爵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很喜歡，謝謝。”
舒亦然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想到嚴爵會回答，而且還是這麽認真，她一時也沒有接話。兩人並肩慢慢走著，誰也沒有開口，氣氛居然也不尷尬。
下了天橋，嚴爵開口問道：“我送你回學校吧。”
“我在外麵租房子住。”舒亦然指了指隨處可見的出租車，說道，“不用麻煩了，我打車回去。”
雖然這是個難得的相處機會，不過想想家裏還宅著一個喬家楷，舒亦然怎麽也不敢答應讓他送。
回到住處，舒亦然還在可惜白白錯過了機會，轉念又想到，和喬家楷合住以後勢必還有各種麻煩，她決定和喬家楷再談一談。
進屋後，她開了燈，光亮乍然將整個客廳籠罩了。
“你回來了？”沙發那裏有個人影動了一下，隨即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舒亦然嚇了一跳，沒好氣地嚷道：“你怎麽不開燈啊？我還以為沒人呢。”
“誰知道你回來這麽晚啊。”喬家楷小聲地嘀咕，所以他才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這剩下的話，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舒亦然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問道：“你找我有事？”
喬家楷含糊地應了一聲，灌了一大口啤酒，這才開口說道：“明天有個聚會，你要是沒事，就一起去。”
舒亦然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說“不去”。喬家楷總是這樣，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就算是開口請求也沒什麽好語氣，就跟下命令似的。
她剛要拒絕，突然意識到他的不對勁。要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宴會，他至於大晚上這麽正兒八經地跟她說嗎？
“什麽聚會？”舒亦然裝作很有興趣地追問。
喬家楷的表情頓時有點猶豫，他稍稍遲疑了兩秒才回答道：“就是普通的聚會啊，有個朋友過生日。”
舒亦然已經能肯定這其中有貓膩了，一個喬家楷需要她出席的聚會？她一時還真想不出來是什麽。
“也可以啊，反正明天沒什麽事。”舒亦然一口答應，“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喬家楷的表情簡直是喜出望外。
“我不習慣和人同住……”
“我是你男朋友！”喬家楷拉長了臉。
“男朋友也不行。”說起這個，舒亦然更覺得煩躁，她果斷地說，“要不我去找房子，要不你搬出去，總之，我不會再和你一起住的。”
喬家楷的眼神陡然間冷了，他一把扯住舒亦然的胳膊，厲聲道：“舒亦然，你到底什麽意思？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明明是她先喊開始的，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他當回事，這是在耍他嗎？
“你弄痛我了！”舒亦然用力地掙脫他，惱怒地嚷道，“喬家楷，你能講講道理嗎？我就是搬個家，你要殺人滅口啊？”
“這是搬家的問題嗎？”喬家楷惱火地吼道。
“不然你以為是什麽？”舒亦然冷冷地譏諷道，“我可不指望你會反省出什麽別的答案，喬家楷，你不覺得你太專製、太霸道了嗎？”
喬家楷被她莫名地扣了一頂帽子，氣得不輕，想反駁幾句，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住在哪裏，這是我的自由！”舒亦然堅持己見。
喬家楷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惡狠狠地瞪著舒亦然，對方卻毫不退縮，固執地和他對峙。
“好吧！”喬家楷先敗下陣來，“要是你找到合適的房子了，想搬走，我不攔著，在這之前你就先住這裏吧。”
舒亦然見好就收，她“嗯”了一聲，轉身往房間走。
“明天的聚會別忘了！”喬家楷特意提醒，回答他的是舒亦然“砰”的摔門聲。他緊緊地擰起眉頭，臉上閃過一絲挫敗。
回到房間的舒亦然心情同樣不好，正好嚴爵在微信找她。
“你到住處了嗎？”
這可是嚴爵第一次主動找她，舒亦然笑了起來。她眼珠一轉，突然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
“回了，可是剛剛和室友吵了一架，我可能要流落街頭了。”
看到回複的嚴爵一愣。
吵架？他似乎想不出舒亦然吵架是什麽樣子。
“為什麽會吵架，很嚴重嗎？”他疑惑地問道。
舒亦然含著笑回道：“很嚴重，因為她嫉妒我今天拐走了她的男神。你說，我們像不像私奔？”
看到舒亦然的回複，嚴爵的腦海裏再次湧起前不久發生的那一幕：他們穿過喧鬧的人群，用盡全力地奔跑，那種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大概又在戲弄他吧，按下心裏那些歡快的小泡泡，嚴爵沒有再回複她。
他不主動英雄救美嗎？舒亦然盯著久久沒有收到回複的手機，心裏哀歎，計劃失敗，看來她還得再從長計議。
這一夜，有些心思在夢裏偷偷地滋長，或悲傷或喜悅，但都不為人知……
次日，Lee醒得早，迷迷糊糊出門倒水喝，一到客廳，就看到嚴爵杵在沙發上，電視上正放著早間新聞。
“早啊。”他晃到嚴爵身邊坐下，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色問道，“你昨天又沒睡好？”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嚴爵有點輕微的神經衰弱，不容易睡著，加上之前那場事故，他總是做噩夢，睡眠極其不好。
嚴爵“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
Lee盯了他一會兒，突然興致大發，拿起手機給舒亦然發了條微信。
“舒同學，我再告訴你一個情報，嚴爵睡眠不太好，你看你是不是可以送點補腦營養品？”
Lee剛發完，嚴爵一把拿過他的手機，等看到他發的東西，頓時黑了臉。
補腦營養品？那是什麽玩意兒？
“你幹嗎？我和舒亦然聊天呢。”Lee連忙搶回手機，嘟嘟囔囔地往房間裏走，“懶得理你，我去睡個回籠覺。”嚴爵拿起一個抱枕砸了過去。
坐在沙發上，想起Lee發的信息，嚴爵想了想，猶豫著要不要給舒亦然解釋一下。
“Lee是胡說的，你別理他。”——不對，是不是語氣太認真了？刪掉刪掉！
“Lee吵你睡覺了吧，他就是在開玩笑。”——會不會太刻意？刪掉刪掉！
“我不需要補腦營養品，以後你別再聽他胡說八道，直接問我就好了。”——還是不對！刪掉刪掉！
唉！到底怎麽說才顯得合適呢？
手機上的內容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反反複複好幾次，但嚴爵總覺得不妥當。半晌，他對著手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正打算放棄，低頭一看，記錄卻顯示最後一條已經發送成功——“我不需要補腦營養品，以後，你別再聽他胡說八道，直接問我就好了。”
見狀，嚴爵頓時僵住了，這話是不是太親昵了？
看到微信的舒亦然同樣愣了，不過她想得卻是另外的東西：原來嚴爵患有嚴重的失眠，這會不會是從王佳那場事故遺留下的症狀？他心理一定受過很嚴重的創傷，而答案無疑就是兩個多月前的王佳一案！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一時也忘了給嚴爵回複。
嚴爵盯著手機出神，腦子裏不受控製地想著舒亦然可能會有的反映。她會開心，還是會驚訝，還是會錯愕，還是幹脆沒當一回事？
手機久久沒有動靜，嚴爵看了看時間，淩晨五點半，她應該還在睡覺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秋末的陽光始終透著一股冷意，好像隨時在預告冬天的到來。
舒亦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睡懶覺，她利落地收拾好自己，決定去商場逛逛。她特意請教了二哥，他說中藥藥枕對改善睡眠不錯，她決定對症下藥，去給嚴爵挑一個。
正在洗漱的喬家楷見她要出門，急了，連忙衝過來，嚷道：“你去哪兒，別忘你答應了我的事。”
舒亦然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得是晚上的飯局，她好笑地說道：“現在是早上七點，我出去買點東西。”
買東西？喬家楷立刻誤會了，臉上的憤怒一秒鍾變成了驚喜。他胡亂抹著嘴上的牙膏沫，驚喜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都忘了準備禮品。你等我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
禮品？舒亦然哭笑不得，趁著他進了房間，立刻嚷了一句：“我自己去就好了。”說完，不等喬家楷回話，飛快地跑出了門。
整個上午，舒亦然都在K市最大的商場裏來回打轉，最後，她選定了一款蠶砂枕，裏麵還混了白菊、決明子和薄荷，聞起來有淡淡的清香。買完後，她就從商場直奔嚴爵的宿舍。
當嚴爵接到舒亦然的電話時，他還在為早上的事忐忑。
“你開門吧。”舒亦然的聲音帶著笑意，“我買了好大一盒營養品，給你補腦。”
嚴爵一時語滯，他以為她在開玩笑，輕咳了兩聲，解釋道：“Lee騙你的。”
“你能不能先給我開門？”舒亦然小聲地抱怨，“外麵可冷了。”
嚴爵懵了一下，回過神，從房間裏跑出來，“噌噌噌”地跑過客廳。
“你幹什麽？”正在看電視的Lee目瞪口呆。
嚴爵也不理他，一把拉開門，舒亦然美麗的笑臉頓時出現在麵前。
“你、你真在外麵啊？”嚴爵還是有些發愣。
舒亦然隻是笑，看著他不說話。嚴爵也不吭聲，但是慢慢的，有一點喜悅從他眼裏暈開，就像滴在白紙的墨。
“拜托，你們倆能進來說話嗎？”Lee戲謔地打破了這良好的氣氛。
嚴爵目光一閃，木訥地說道：“進來吧。”
舒亦然拎著大大的包裝盒進了門。
“舒同學，你可以啊，真的買了補腦營養品？”Lee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飛快地接過了那個袋子，左右打量。
“不是，我買了一個藥枕。”舒亦然幫著Lee拆包裝，一邊回頭對嚴爵說道，“我哥是學醫的，他說這個很管用。”
嚴爵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呆，他訥訥地問：“你送給我的？”
“感動吧？”舒亦然抿嘴一笑，將枕頭遞給他，“你要不要試一下？”
嚴爵站著沒有動，他低頭看著手上的東西，那柔軟的觸動讓他有點不知所措。好像很久沒有人給他送過禮物了，而且是這麽用心的禮物，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竟然覺得自己擔不起這份心意。
“試什麽試啊，他肯定喜歡。”Lee推了嚴爵一把，戲謔道，“要是你不喜歡，可以轉送給我啊。”
嚴爵握著枕頭的手緊了一下，他不理會Lee的說笑，認真地看著舒亦然說道：“謝謝。”
“那你要怎麽謝？”舒亦然慧黠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笑吟吟地說，“請我吃飯吧！”
“好。”嚴爵二話不說就點頭。
舒亦然笑了起來，她指了指裏頭的小廚房，說道：“我說過要給你煮好吃的。”
她要自己煮？這哪算讓他請吃飯呢？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我能點菜嗎？我喜歡煎牛排、紅燒牛肉和炒三絲。”嚴爵還沒回過神，Lee已經興奮地嚷道。
“托你的福啊。”Lee一隻手搭在嚴爵肩上，笑著說道，“你想吃什麽？”
嚴爵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舒亦然，慢吞吞地開口道：“牛肉湯。”
事實不盡如人意，雖然他們菜單列得豐富，無奈冰箱裏實在沒什麽食材，大家一致嫌棄出門采購太慢，於是，舒亦然隻能做了一鍋香幹炒臘肉的煲仔飯，另煎了幾個荷包蛋。
好在兩位食客非常捧場，盡管是簡單的飯菜，他們還是把一小鍋飯都吃光了，Lee更是意猶未盡地表示歡迎她常來。
嚴爵雖然沒說什麽，趁著Lee拍馬屁，他淡定地夾走了最後一個荷包蛋。舒亦然和Lee說著話，眼角的餘光卻偷偷看著嚴爵，將這一幕都看到了眼裏。
嚴爵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抬起頭，剛好對上她的眼，他微微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