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才是最懦弱最自欺欺人的那個
十月份，在有陽光的天氣，騎馬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當然，對於馬場上那些調情的小情侶，舒亦然直接選擇了無視。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騎馬服上。這家騎馬俱樂部的服裝很漂亮，年輕的男男女女們都多了一些英氣。
“你不想試試嗎？”喬家楷牽著他的馬走了過來。
舒亦然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露出幾分欣賞。
沒想到喬家楷穿騎馬服這麽英俊。他個子挺拔，眉目硬朗，將那份英氣發揮到了極致，舉手投足都像一個真正的騎士。
喬家楷顯然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讚美，他挑了挑眉，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寫滿了愉悅。
“我不會騎馬。”舒亦然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是專程來欣賞你的英姿的，聽說你騎馬的時候很帥。”
她其實是喜歡運動的，騎馬、高爾夫、網球，這些都不在話下。不過她今天沒什麽心情。趁著喬家楷換衣服的空當，她已經在馬場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嚴爵的身影。
喬家楷得意之餘，說道：“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下次吧。”舒亦然回答。
她穿著一件長裙，是淡淡的裸粉色。飛揚的長發和裙角美麗而獨特，引人側目。她跟周圍一切似乎格格不入。但除了她之外，很快，又有另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出現了，也就是舒亦然今天的最終目標！
嚴爵出現的時候引起了一陣**，他是今天第二個沒有穿騎馬服的人，白色的T恤衫和牛仔褲，簡簡單單卻依然漂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舒亦然，但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原來她是喬家楷的女伴？
“這家夥居然也來了？”喬家楷哼了一聲道。
舒亦然注意到，他握著馬鞭的手明顯緊了緊。
“是你朋友嗎？”她笑著問。
“當然不是！”喬家楷否認得很快，他抿著嘴，臉部的線條都繃了起來。
這兩人還真像傳言說的那樣，是死對頭吧，舒亦然想。
他們正說著，嚴爵那邊突然熱鬧起來，有好幾個人圍著他。
舒亦然心裏暗自好奇，偷偷瞟了一眼喬家楷。卻見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微微笑著，一把摟住她的腰，說道：“我們去看看。”
原來，是有人見嚴爵一個人來玩，鬧著要把自己的女伴送給他。
“嚴爵，你這點麵子都不給我？”對方顯然也是個富家少爺，身邊聚了好幾個漂亮的小姑娘。他指著一個模樣清純的女生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這一款的，瞧瞧，是不是很漂亮？”
“我不需要。”嚴爵毫不客氣地拒絕。
那人不樂意了，板著臉，轉身斥責那個女生：“看到沒？嚴少爺沒看上你，你得機靈點。”
女生披著長長的直發，留著齊劉海兒，看起來是個靦腆的姑娘，幾句重話就讓她紅了眼眶，一個勁兒地低著頭。
嚴爵根本沒有看她，看到喬家楷和舒亦然走過來，他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嚴爵，你這品味真是越來越差了，這樣的貨色你不會都看上了吧？”喬家楷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那個女生，惡意地說道，“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
聽到喬家楷這話，舒亦然悄悄擰起了眉。然而周圍卻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哄笑。那個女生窘迫地哭了，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嚴爵原本冷漠的臉色出現一絲鬆動，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厲聲對喬家楷說道：“幾天不見，喬少爺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居然學會了跟女人計較。”
喬家楷惱怒地瞪了一眼他，臉上有一絲不自在，嘴上卻仍然譏諷道：“你也越來越憐香惜玉了嘛。”
他話裏有話，嚴爵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還不等他開口，之前那個富家少爺見情勢大好，一把將那個女孩朝嚴爵懷裏推過去，嚷嚷道：“嚴爵，你都為她說話了，是不是看上她了？別不好意思嘛！”
舒亦然一驚，猛地上前走了兩步，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停了下來。
果然，嚴爵不等那人靠近，毫不猶豫地閃開了，女生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當眾被拒絕本來就是沒麵子的事，而且這種四腳朝天的姿態也確實丟臉，那個女生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丟人現眼，還不給我滾？”富家少爺羞惱地大吼，他沒想到嚴爵這麽不給麵子，當下將怒氣都遷移到女生身上。
女生懦弱的淚臉就像一個炸彈，嚴爵的怒氣瞬間就被點燃了。
“夠了！”他大喝一聲，那張漂亮的臉，輪廓都變得硬朗起來，“你們真是不可救藥，欺負人家女生很好玩嗎？麻煩下次不要再幹這種幼稚的事！”
他憤怒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最後落在那個女生的臉上。她已經嚇呆了，也不敢再哭，殘留的淚水掛在睫毛上，嘴巴張得大大的，顯得有點滑稽。
嚴爵的眼神有些複雜，他似乎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沉默地轉身，大步走開了。
他是在同情這個女生嗎？舒亦然盯著那個背影，心情同樣微妙。
“到底是誰幼稚啊？他的少爺脾氣能不能改改啊？”
“對啊，嚴爵到底在搞什麽？”
好好的聚會來了這麽個小插曲，大家都有點意興闌珊，不滿地抱怨道。
“我們玩我們的，我看嚴爵是發神經吧……”喬家楷摟過舒亦然，漫不經心地說道，“誰知道他怎麽回事，估計大姨媽來了吧。”
“哈哈，說不定是真的哦，他這兩年脾氣可真臭。”
舒亦然看了一眼那個女生，轉頭看向喬家楷，淡淡地說：“你覺得嚴爵在發瘋？我不覺得。”
“你什麽意思？”喬家楷語氣不善，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稍稍用了力。
舒亦然毫不避讓地和他對視，平靜地說：“我覺得你當眾羞辱這個女生，很讓人失望。”
“舒亦然，你搞清楚，我是你男朋友，你在幫誰說話？”喬家楷鬆了手，放開舒亦然，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冷聲說道，“我說錯了嗎？她那樣的貨色嚴爵本來就看不上！”
該死的大男子主義！舒亦然在心裏暗罵。
“那樣的貨色？喬家楷，你說話可真有禮貌。”舒亦然反唇相譏，“在你心目中，我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吧？”
聽到舒亦然和喬家楷的對話，周圍幾個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兩人。
喬家楷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的語氣裏甚至帶了一絲憤怒：“我懶得和你計較，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他瞪了一眼看熱鬧的人，也不管舒亦然，轉身就走了。
“喬家楷，什麽時候你學會尊重人了，再去嘲笑嚴爵吧。”舒亦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喬家楷氣不打一處來，繃著臉，沒有停下步子。
一定是他最近太寵這個女人了，她簡直無法無天了！
眼看著喬家楷當眾拋下舒亦然，那些落在舒亦然身上的目光頓時微妙起來，有人同情，有人可憐，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等著看熱鬧。舒亦然絲毫沒有要理別人的意思，自顧自地往馬場的出口走去。
“你還是去道歉吧，說不定喬家楷就消氣了呢。”有個女生好心勸她。
舒亦然搖搖頭，她現在隻想快點離開，說不定還能堵到嚴爵。
她飛快地跑出了馬場，在俱樂部的門口，果然看到了獨自站在那裏的嚴爵。
舒亦然心裏一喜，正要上前，這時一輛路虎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穿著工作服的司機走出來，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微微彎下腰，對嚴爵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這家夥原來是在等司機取車啊，舒亦然暗想，不等她再接近，嚴爵已經彎腰進了車裏。
糟糕，她連忙奔到馬路上，不管不顧地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道：“麻煩您幫我跟著前麵那輛車！”
好在這個時間車流不算多，嚴爵的車開得也不快，出租車一路順利地跟著它到了市中心花園。
嚴爵下了車，低聲吩咐了司機幾句，那輛路虎很快就開走了。
他來這裏幹什麽？舒亦然疑惑地跟著下了車。
她不敢挨得太近，遠遠跟在他身後，好在嚴爵走得慢，他似乎心事重重，越到後麵，越顯得猶豫。
他要去見什麽人嗎？舒亦然暗自覺得奇怪。
嚴爵停下腳步的時候，舒亦然終於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這條路線熟悉，他是要來市中心醫院！
他是來看王佳的？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舒亦然便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原來嚴爵真的認識王佳！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偷偷跟著嚴爵進了醫院，舒亦然果然看到他直奔王佳所在的住院部。
離病房的距離越來越近，嚴爵的腳步也越來越慢，舒亦然能察覺到他此刻的掙紮。
他不敢麵對王佳。
就在舒亦然胡思亂想的時候，嚴爵在病房門口停了下來。
舒亦然躲在走廊拐角的地方，隔著一定的距離，她隻看得到嚴爵低著頭。他似乎沒打算進去，靠著牆壁，雙手插兜，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常常來這裏嗎？為什麽不進去呢？王佳的爸爸媽媽知不知道這些？
舒亦然幾乎想衝出去，揪住嚴爵問個明白，理智卻告訴她不能這樣做。嚴爵現在對女性是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會讓她靠近，她隻會打草驚蛇。
就在她陷入深思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這樣的聲音，在空**的走廊格外突兀。舒亦然手忙腳亂，第一時間從包裏掏出手機，按下了拒聽鍵。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嚴爵的沉思。他似乎很警覺，大概擔心被人看到，回過神後，很快就離開病房，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
手機再一次歡鬧地響了起來，舒亦然無奈地接通。
“舒亦然，你在哪裏？”電話那頭，喬家楷的聲音聽起來怒氣衝衝的。
舒亦然沒有心情解釋，她隨口說了一句：“在醫院。”
“醫院？”喬家楷顯然愣了一下，很快，他的語氣變得焦急起來，“哪家醫院？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我肚子不舒服而已。”舒亦然敷衍道，“你別問了，我沒事。”
喬家楷被她的話噎了一下，隨即火大了，嚷道：“作為男朋友，我去看你一下還不行嗎？”
“不行！我難道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嗎？”舒亦然冷冷地說，“而且我提醒你，我們剛剛吵了架，我還沒有消氣。”話說完，她“啪”地掛斷了電話，
“舒亦然！”聽著電話裏的忙音，喬家楷氣得一把將手機摔到地上，臉色十分難看。
他原本還等著舒亦然來找他道歉，明明是她有錯在先，當著那麽多人駁他的麵子，她倒好，竟然一聲不吭地溜了！
“喬少爺這是吃癟了？”一個少爺笑嘻嘻地湊過來，調侃道，“我跟你說吧，這女人就是不能寵，你看，這得意忘形了吧？”
喬家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或許，他是該冷一冷舒亦然了？
在醫院偶遇嚴爵之後，舒亦然很快掌握了他出現的規律。其實嚴爵經常來醫院，隻是他從來不進病房。有時候，他能在醫院待上好幾個小時，就在草坪上隨便找個地方發呆。
偶爾，有生病的小孩子跑來跑去，拿著球找他玩鬧，嚴爵也會冷著臉，毫不客氣地開口拒絕，仿佛一個不近人情的石雕。
他真的變了很多，不再是王佳口中那個笑起來會讓陽光失色的少年。或許，是王佳讓他改變了？
遠遠看著嚴爵，舒亦然思緒紛飛，就在此時，嚴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往外走去。她連忙收拾東西跟上。
出了醫院，嚴爵沒有叫車，他在路口站了一會兒，漫無目的地混進了人群裏。
十字路口，紅綠燈交換。在嘈雜的人聲裏，一陣刺耳的刹車聲突兀地傳過來。尖叫、哭喊、輪胎刮過地麵、行人摔倒，整個路麵都亂了起來。
出車禍了！舒亦然一驚，顧不上再掩飾自己，飛快地跑了上去。
嚴爵已經衝了過去，他第一時間打了120，在急救車還沒趕過來之前，他又和熱心的路人一起給傷者做了簡單的包紮。
他半跪在地上，雙手小心地托著傷者的手臂，仔細檢查傷口的情況。額前零亂的頭發落下來，微微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孔。
舒亦然站在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
嚴爵，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急救車很快趕到，傷者被送走，圍觀的人也漸漸散了。
舒亦然鬆了口氣。她跟著疏散的人群走了幾步，後知後覺地想到嚴爵，又連忙轉身去尋找。
這一看，她愣了，嚴爵就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發現她跟蹤他了？
舒亦然心裏微微有點尷尬，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微笑著打招呼：“嗨，好巧啊。”
“巧嗎？”嚴爵麵無表情地盯著她，“你不是一直跟著我嗎？”
舒亦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雖然喬家楷挑女人的眼光還可以，但我對他的女朋友沒有興趣。”嚴爵扔下這句話，轉身要走。
“你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啊？”舒亦然心裏暗惱，說出來的話也絲毫不客氣，“拜托，一個冷酷無情，又沒有禮貌，對女生都不懂得尊重的男生誰會有興趣啊！”
嚴爵停下腳步，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絲譏諷。他冷聲說道：“我可不覺得喬家楷比我好到哪裏去，他可是當眾嘲笑那個女生，你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去管管他！”
“他當然有問題，可是你就高貴了嗎？”舒亦然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自己更善良嗎？就因為你發了一通脾氣，罵了他們？拜托，那個女生還是被欺負了啊！你要是真的有良心，為什麽不幹脆把她帶走？”
“你！”嚴爵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想反駁，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比喬家楷偽善多了，他就是個渾蛋，你呢，還自以為是個有良知的人！”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舒亦然接著說道，“你根本就沒幫到她，你發發脾氣，隻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隻是為了安慰自己，你至少做了點事！真是可笑，你才是最懦弱最自欺欺人的那個！”
嚴爵內心一震，澄澈的眸子劇烈地收縮著，倒映出舒亦然小小的人影。
他的臉色近乎透明，蒼白得不像話。舒亦然微怔，還不等她開口，嚴爵一聲不吭地從她麵前走了過去。不管她怎麽呼喚，這次，他始終沒有回頭。
熙熙攘攘的人群照舊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一隅，有個悲憤的女孩和冷漠無助的男孩。
經過這次的意外，嚴爵似乎不愛出門了，不知道是為了躲避舒亦然，還是別的原因。舒亦然課也不多，難得喬家楷也沒有什麽活動，她往醫院跑得更勤快了。一來二去，王佳的父母也和她熟絡了。
“小然，你來啦。”王母熱情地給舒亦然開門，看到她手上拎著的水果，她嗔怪道，“花了不少錢吧？阿姨不愛吃水果，你帶回學校吃吧。”
舒亦然心裏一酸，連忙說道：“一點都不貴，阿姨，我買了好多呢，宿舍裏還有。”
她把果籃放下，王母一邊給她倒水，一邊還不忘念叨：“下次別再買這些了，你能來，阿姨就很開心了。”
舒亦然應了一聲，拿起水果刀，給她削蘋果。
她認為王父王母平時舍不得花錢買水果，這個果籃她怕他們提回去賣了，所以總是千方百計地哄他們吃。
“小然，你學校不忙嗎？”王母拉著舒亦然閑聊，“別老往醫院跑，染了病氣不好，你有空多看看書，和同學去逛逛街也好啊。”
“阿姨，我就想陪您說說話。”舒亦然削蘋果的手一頓，澀澀地說道，“我以前聽王佳說起您，特別羨慕她有一個好媽媽。”
“你這麽乖巧，阿姨才羨慕你媽媽呢。”王母的語氣傷感起來，她幽幽地說，“佳佳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誰知道出了這樣的事。”
她一邊歎氣，一邊說道：“我命裏就沒有女兒緣，一個見不到，一個成這樣了。”
聞言，舒亦然一僵，鋒利的小刀瞬間割破了她的手指。
“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啊？”王母立刻緊張起來，“痛吧？你等會兒，我去找找創可貼，好像還有消炎藥的。”
她佝僂著背，仔細在藥櫃裏翻找，絮絮叨叨的神情，像極了任何一個為女兒擔心的母親。
舒亦然悄悄紅了眼，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往下掉。
“怎麽還哭了？”王母回過頭，見舒亦然哭了，慌忙給她貼上藥，笑著安慰道，“沒事，過一兩天就好了。”
舒亦然有點不好意思，她其實很少掉眼淚的，要是二哥看到，肯定會驚掉下巴的。
“阿姨。”她小心翼翼地問，“您還有一個女兒啊？我聽佳佳說，她有個妹妹，怎麽從來沒見過？”
話說出口，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在靠近左心房的地方，它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王母歎了一口氣，神色漸漸放空，似乎想起了久遠的事。
“我和佳佳的爸爸沒什麽能力，家裏情況不好，本來有兩個女兒的，後來實在養不起。”王母擦了一下眼睛，惆悵地說，“我們沒法子，把小女兒送給了一家有錢人，雖然舍不得，總比跟著我們吃苦好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席卷了舒亦然，她怔怔地看著王母，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後來，我們聽說那戶人家自己生了小孩，怕他們虐待小女兒，加上那時候日子好過了一點，就想把孩子接回來。”說到這裏，王母已經泣不成聲，“誰知道他們竟然把孩子送去了孤兒院，我們斷斷續續找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消息。”
聽到王母的敘述，舒亦然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跑出來，她死死地咬著唇。王母沉浸在自己的傷心往事裏，一時也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
原來她的父母不是嫌棄她，是想要她過好點的生活。原來他們這些年還找過她！
舒亦然突然很想撲到王母的懷裏，叫她一聲媽媽。
“都怪我，說這些幹嗎，惹得你傷心。”王母勉強笑了笑，說道，“阿姨去給你洗點葡萄。”她端著水果，匆匆出了病房。舒亦然再也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病**的王佳依然睡得安詳，清秀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慘白，她就像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再也醒不過來了。
“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找出凶手，會替你好好照顧爸爸媽媽的！”握著王佳的手，舒亦然低聲道。
從醫院回來後，舒亦然的情緒一直很低落。
嚴爵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他身上沒有任何突破口。
她有點後悔那天冒冒失失地和嚴爵吵架，現在他大概對她有了防備之心吧。她得想個辦法再次接近嚴爵！
舒亦然心事重重地坐在書桌前，桌上那本書至少有半個小時沒翻頁了。
“舒亦然，你發什麽呆呢？”楊笑看不下去了，湊過來說道，“你是不是還在和喬家楷冷戰啊？他都快一個星期沒聯係你了吧。”
“嗯。”舒亦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你呀，就是放不下架子。”楊笑好心勸道，“你主動給他發個短信，約他出來不就好了嘛！”
舒亦然眼睛一亮，對啊，她可以主動約嚴爵出來嘛，反正他又沒有自己的號碼，肯定會上當的。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忍不住稱讚了楊笑一句：“還是你聰明。”
楊笑被她誇得一頭霧水，不就是女追男嘛，這是什麽很了不起的事嗎？
為了拿到嚴爵的號碼，舒亦然主動給喬家楷發了短信，約他第二天吃早餐。
喬家楷的回複也很快：“明天七點，食堂見。”
放下手機，喬家楷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果然他的方法管用，舒亦然現在竟然主動聯係他了！
正在打牌的幾個朋友戲謔道：“總算是雨過天晴了，這幾天就沒看到你有好臉色。”
“是嗎？”喬家楷若有所思。
“當然！”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看就是欲求不滿。”
喬家楷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將手裏的牌一扔，說道：“不玩了。”
他明天要去和舒亦然吃早餐呢，今天還是別睡晚了。
喬家楷也不管那些朋友了，一個人喜滋滋地離開了KTV。
南大的食堂一直以美味著稱，很多校外人士也跑來嚐鮮。喬家楷之前從來沒有在食堂吃飯的經曆，他不知道原來買份包子饅頭還要排這麽長的隊。
“我要一份拌麵。”舒亦然笑盈盈地待在座位上，支使喬家楷去買。
他不耐煩地看了看隊伍，再看看她，雖然不情願，但紳士風度還是讓他乖乖起身去排隊。
“哎，把你手機給我。”舒亦然突然叫住他。
喬家楷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要幹什麽？”
難不成她也學那些小心眼的女生，有事沒事翻看男朋友的手機？
“我用人格擔保，絕對不翻你的信息。”舒亦然乖巧地笑了笑，裝模作樣地擺了一個發誓的手勢，“放心吧，我才沒有那麽無聊呢。”
她難得在他麵前撒嬌賣萌，喬家楷覺得新奇，竟然也沒有反感，默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舒亦然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等待的過程中，喬家楷有意無意地朝座位上看了幾眼，他發現舒亦然並沒有低頭翻看他的手機內容，而是點開照相機，一直在對著他拍照。
難道她就是想拍自己的照片？喬家楷搖搖頭，沒有再多想。
眼看喬家楷排到了窗口前，趁著他和服務員溝通，舒亦然飛快地點開了他手機裏的通訊錄，輸入了嚴爵的名字。
果然，一串號碼立刻出現了。舒亦然按捺住欣喜，拿過自己的手機，迅速拍了下來。
等喬家楷端著兩個餐盤走過來時，舒亦然主動把他的手機遞了過去，笑著說：“我給你換了一張手機屏保圖。”
喬家楷接過來一看，他的鎖屏圖變成了一張舒亦然的照片。這大概是她剛才自拍的：背景是窗外，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她微笑著，雖然素顏，卻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你就是為了弄這個？”喬家楷微微彎起了眉，一種微妙的情愫突然湧上心頭，他覺得陌生而又強烈。
“對啊。”舒亦然如願地拿到了號碼，心情明顯地愉悅了很多。她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說道，“我也換了。”
她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他的半身照，那時候他可能剛好轉過來看她，嘴角還有一點笑意，結果被她抓拍到了。
明明是很矯情又很幼稚的事情，喬家楷竟然心花怒放，毫不生氣她換了自己的鎖屏圖。他得意地想，舒亦然這麽做，這是不是想宣誓主權呢？她很在乎他吧。
此時，如果喬家楷那些狐朋狗友看到這樣的他，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
喬家三少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純情了？
舒亦然滿心都惦記著那個號碼，壓根沒留意他的神色。她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借口要上課，一個人提前溜了。
為了確保嚴爵會出現，舒亦然煞費苦心，她在學校周圍勘察了半天，特意找到了一家正在裝修的酒店——她把約會地點定在了這裏。
“嚴爵，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今天下午兩點，我會在悅來酒店的後門等你，不見不散。”
這封短信就像任何花癡女的邀約一樣，平凡無奇，嚴爵卻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告白、邀約、酒店後門，這些情節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嚴爵像是不相信似的，又讀了一遍。
這次是誰呢？完全陌生的號碼讓嚴爵陷入不安，他是不是該出麵阻止她？他能做點什麽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嚴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皺緊了眉頭，漂亮的臉蛋上充滿了掙紮和痛苦。
一點半，一點四十五，兩點。
舒亦然故意遲到了。
她遠遠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嚴爵。
此刻，她突然有點明白王佳當時的心情了。
這可真是一個漂亮的男生。他穿著淺灰色的長袖T恤衫，暗色的褲子，微微低著頭，陽光在他的睫毛上一閃一閃地跳著舞。
如果他笑起來，應該會比陽光更燦爛吧……
舒亦然心裏有點惆悵，又有點冷，王佳就是被這樣的美麗**了吧，從此萬劫不複。
她一步一步地朝著施工現場的木架走去。
其實，她早就打聽過了，因為最近兩天高溫，這個施工隊已經停止工作了。不過嚴爵並不知道，所以當他看到舒亦然出現在腳手架下時，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你瘋了！那裏危險！”他大步地奔過來，一把攥住舒亦然，用力地將她往外麵拖。
舒亦然抬起頭，看著他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此刻竟然有些猙獰。
“你是白癡嗎？沒看到施工兩個字？你找死啊！”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拳頭緊緊握著，青筋都暴了出來。
“你在緊張嗎？為什麽？”這句話脫口而出，連舒亦然自己都呆了。
她是真的好奇。
上次是騎馬場那個女生，這次是她，麵對類似的情景，嚴爵每次都反應過度，他到底是心虛，還是擔心她們會出事？
嚴爵的臉色十分糟糕，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那雙眼睛裏噴薄而出。
“你為什麽這麽緊張？”舒亦然固執地追問。
嚴爵沒有回答，默默地轉過了身。
見他要離開，舒亦然隻得壓下心裏的疑問，換了個話題：“你是來見我的嗎？我給你發短信了。”
嚴爵猛然轉過身，問道：“是你給我發的？”
舒亦然點點頭，換了一副歡快的口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一股怒氣從嚴爵的眼裏透出來，他一改平時的冷漠，激動地質問道：“你到底鬧夠了沒有？跟蹤很好玩嗎？騙我來這裏很好玩嗎？你知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如果出事了怎麽辦？誰負責？”說到後麵，他的聲音漸漸帶了點悲憤。
他肯定是想到了王佳，舒亦然也攥緊了拳頭。
“嚴爵，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在直接質問和先取得信任之間，舒亦然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穩妥的後者。
嚴爵一愣，剛才還氣呼呼的人突然就懵了。
好人？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他，他是一個犯過錯的人，還能算好人嗎？
“真的！”舒亦然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誠懇，“你看，我對你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死活都跟你沒關係，你其實完全可以不來的。可是你來了，就為了照顧一個陌生人的心情，而且你還為我的安危著急。”她笑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始終看著他。
嚴爵有點無措，他覺得她的目光就像泉水一樣，而他唯恐自己不夠幹淨，下意識地覺得局促不安。
“我什麽都沒做。”嚴爵別扭地轉開了臉，低聲說，“你以後別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
“你已經做了很多。”舒亦然露出幾分歉疚，“對不起，我收回那天的話。其實那天在馬場，換成別的人，說不定還不如你呢，我那天就是太衝動了，看不慣他們欺負一個女生，才會遷怒於你。”
嚴爵怔怔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要對自己說這些。
舒亦然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她低下頭，臉上飛起一抹紅暈，細聲說道：“其實我約你出來，就是想給你道歉。嚴爵，我那天不該那麽說你。”
“你是特意來道歉的？”嚴爵的臉上露出些許茫然。
舒亦然“撲哧”一笑，小聲說道：“這有什麽奇怪的，我怕你對我有什麽不好的印象。”
這話說得很直白了，嚴爵麵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喜歡我？”
舒亦然大方地點了點頭，目光坦然地看著他。
嚴爵哂笑了一聲，說道：“你不是喬家楷的女朋友嗎？”
“我怎麽不知道我竟然有男朋友了？”舒亦然調皮地眨了眨眼，她朝著嚴爵又走近了兩步，笑著說道，“喬家楷的確在追我，但我沒有答應。”
嚴爵的注意力被她的話吸引過去，一時竟然沒有發現她站得離自己很近。
“反正我單身，你也單身，要不，你給我個機會？”舒亦然故意提醒他，“你看，你也沒有那麽排斥我吧？”
她挨得那麽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眼裏的自己。
嚴爵一驚，立刻後退了幾步。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喬家楷難道沒跟你說過？”他轉開臉，漠然地說，“你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喬家楷怎麽看你，那是他的事，我自己有眼睛，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舒亦然覷著他的臉色，繼續說道，“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嗎？”
嚴爵奇怪地反問道：“你不覺得我和喬家楷是一丘之貉？”
舒亦然搖搖頭，臉色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你為什麽會拿自己和他比？”
言下之意，他要比喬家楷好多了。
嚴爵忍不住笑了，雖然隻是淡淡的，但足以昭示他的好心情。
“你答應了？”舒亦然故作天真地追問。
嚴爵搖了搖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很快又暗了下去。
“我沒打算談戀愛，你以後別再找我了。”
他說完，也不再看她，自顧自地走了。
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舒亦然也不氣餒，她衝著嚴爵的背影嚷道：“你等著，我一定會成為你女朋友的！”
安靜的小巷裏沒有人，風把落在地麵的陽光搖碎了，就像隱約的繁星，就像無聲無息的凝眸，就像靜止的詩。
嚴爵沒有回頭，他踏著那滿地的陽光往遠處走了，就好像要融入那片光芒裏。
“我一定一定會追到你的！”
這像是一道無聲的宣戰，也像是咬牙切齒的較勁。舒亦然的聲音是驕傲的，又是執拗的，如同那高高盤踞在牆頭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