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果讓他下地獄,他也是願意的

回到S市的舒亦然情緒依然低落,她不明白Lee的態度為什麽那麽惡劣,難道僅僅是為嚴爵打抱不平嗎?

這股低落的情緒在第二天清晨達到了頂峰,她像往常一樣走出小區,卻沒有看到嚴爵那輛白色邁巴赫。

他這是知難而退了嗎?舒亦然說不上心裏突如其來的感覺是釋然還是失落,她有意磨蹭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那個人。

到了公司,舒亦然心不在焉地做著手頭的工作,目光卻不自覺地往總裁辦公室那邊跑。

他好像整個上午都沒露麵呢。

舒亦然恍恍惚惚地去茶水間泡咖啡,洪紅剛巧和另一個小秘書在嘀咕,看到她,熱情地打招呼道:“舒亦然,我們約了下班去醫院探望嚴總,你去嗎?”

醫院?舒亦然的手一晃,滾燙的咖啡灑出來一些,濺在手上,火燒火燎似的。她忍著疼,急聲問道:“嚴總在醫院嗎?他病了?”

“好像是昨天在公司加班時倒下了,黃部長當時也在,嚇得夠嗆,你沒看他們今天兩個人都沒上班啊。”洪紅眨眨眼,開玩笑地說道,“你竟然不知道?你不是和嚴總……”

“哪有,都說了是謠言。”舒亦然連忙打斷她,心裏卻亂糟糟的,忍不住擔憂嚴爵的身體。

他應該是勞累過度吧,誰大周末的還加班啊?

洪紅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等那個小秘書走出去後,飛快地在舒亦然耳朵邊說道:“你糊弄別人也就算了,還想騙過我的法眼啊,我那天可都看到了。”她說完,笑嘻嘻地跑開了,舒亦然則捧著一杯咖啡在原地發呆。

她要不要去醫院看他呢?氣氛會很尷尬吧?她昨天才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他大概不會想立馬見到她……

懷著這種糾結的心情,當秘書部的同事相約一起去醫院探病時,舒亦然並沒有跟去。

嚴爵是很不喜歡醫院的,對於一大群人拎著禮物鮮花來慰問自己也沒什麽興趣,不過,當那些員工敲開病房時,他的目光還是亮了一下,忍不住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不動聲色地和眾人寒暄,眼角餘光卻飛快地從人群中掃過,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他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漸漸灰暗下去,情緒也有些疲憊,他似乎一下子沒有了談話的欲望,意興闌珊地說道:“多謝大家的關心,我的身體沒什麽大礙。”

這是在趕人的意思了。大家心領神會,猜想他肯定是累了,紛紛識趣地退出了病房。

“嚴總看起來病得很重,你看他的臉色,白得真嚇人。”

“對啊,我也看著不像一般的感冒發燒什麽的。”洪紅隨口應了一下,想了想,拿出手機給舒亦然發了個短信。

說不定愛情的力量能治愈嚴總呢,她就做這個偉大的紅娘吧!

雖然沒去醫院,但舒亦然這會兒其實並不好受,她像是丟了魂似的,在家一連打翻了兩個碗一個杯子。而當她收到洪紅的短信時,她再也坐不住了,一陣風似的朝醫院奔去。

站在病房外,舒亦然猶豫了一下,最終一咬唇,推開了門。

正在閉目小憩的嚴爵聽到門口的動靜,剛要睜開眼,聽著那陣躊躇的腳步聲,突然改變了主意,仍舊表現出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樣。

他睡著了嗎?舒亦然立刻放輕了腳步。

她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看著他沉靜如水的睡顏,有些晃神。

他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微微皺著眉頭,那不深不淺的褶子,頓時破壞了他臉上那種玉石般的美感。

舒亦然不知不覺就伸出手去,想要撫平他的皺眉。

當手指觸及到他的眉頭,頓時流連不去。那是另一種冷,是病人所特有的孱弱,喪失了正常的體溫,讓人忍不住想要替他暖起來。

就像受到蠱惑一樣,舒亦然低下頭,在他眉間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這甚至算不上一個吻,她一直在輕顫。嚴爵的心裏卻不可遏製地發熱,就像是忽然爆發的地震。他睜開眼,想要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那雙湖水般的眼睛沉默地看著她,舒亦然一驚,下意識地想要逃開。嚴爵不給她這個機會,他一把握住了她還放在他臉上的手,順勢往懷裏一帶,她整個人都跟著跌落,措不及防地撞到他胸膛上。

“嚴爵……”舒亦然輕呼。

他的吻不期而至,在她的唇齒間流連輾轉,將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拒絕全部封存。

他明明是冷的,卻有那樣火熱的吻,帶著異樣的熱度,透過兩人交纏的唇齒,傳遞給她。他的氣息也帶著熱意,撲撲地打在她的頸脖上,她整個人顫抖得如同蝴蝶。

“你是病人!”舒亦然好不容易掙開他,又急又惱,臉上紅暈湧動,看著如同桃花。

嚴爵低低一笑,並不放開她,冰冷的手指在她臉上流連。他的心情似乎很愉快,低聲說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舒亦然的臉更紅了,她低下頭,不去看他,紅撲撲的臉比三月最燦爛的桃花還要好看,長長的眼睫毛一閃一閃的,就像兩把小扇子,在他心裏扇起春天的風。

嚴爵知道她羞惱了,他抱住她,將那小小的一團人都攬在自己懷裏。

“你還是關心我的。”他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滿足和得意,“舒亦然,你就承認吧,你喜歡我,對不對?”

喜歡?應該是吧,如果說當年的嚴爵隻是在她心裏畫上了一道印記,就像喬家楷也留下了印記一樣,那麽,再次遇到嚴爵,他無疑把這道印記變成了圖騰。那些流過的眼淚和有過的歡笑,時時刻刻地提醒著舒亦然,他和喬家楷是不同的。

她說不上他們哪裏不同,但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這股不同。

嚴爵輕輕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低聲道:“所以你是默認了嗎?”

舒亦然的嘴角無聲地彎了起來,她竊竊地笑,也不知道是羞惱還是抱怨,嘀咕道:“你好像比以前更厚臉皮了。”

握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嚴爵的笑容漸漸褪了。

舒亦然立刻察覺到了這種無聲的疏離,她愣了一下,很快掙開了他的懷抱。

“你知道我那天為什麽拒絕你嗎?”舒亦然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想你肯定不會輕易忘掉以前的事,你看,你明明就還介意。”

“我沒有。”嚴爵矢口否認。

“那為什麽我隻要一提到以前,你就不開心?”舒亦然毫不留情地指控道,“嚴爵,你要我給你一麵鏡子嗎?你知道你現在的臉色有多麽難看嗎?”

既然根本不能原諒,那為什麽要假裝呢?或許,他隻是想報複回來?

她的話仿佛雷擊,一下子就讓嚴爵僵在那裏。他緊緊地攥著床單,麵上卻毫無表情,看似平靜的眼神沉默地盯著她。

舒亦然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她不再看嚴爵,轉身就往病房的大門走,也許她根本就不該來。

“舒亦然!”嚴爵立刻從病**跳了下來,他甚至沒有穿鞋,一個箭步衝上前,慌不擇路地堵在了病房門口。

舒亦然又氣又急,伸手去推他,嚷道:“你幹什麽?”

嚴爵不由分說地抱住了她。他不說話,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緊,箍得她發疼,但他卻仍然不肯撒手。

不是他放不下前塵往事,而是他有滿腔的話都說不出口。

是誰說過,擁抱是軟化女人的利器。舒亦然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慌亂與緊張,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心跳。她的心慢慢軟了下來,任憑他抱著自己。

“你還是病人呢。”舒亦然無奈地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後背,“地上涼,先把鞋穿上再說吧。”

嚴爵依然不肯放開她,舒亦然哭笑不得,像哄小孩子一樣,半拖半抱地將他哄回到了**。

他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白,因為剛剛的動作,又多了一些不正常的潮紅。舒亦然看著憂心,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問道:“你真的隻是感冒嗎?我怎麽覺得很嚴重?”

嚴爵的目光閃了閃,臉色似乎更白了一些。他拉過舒亦然的手,緊緊地攥著,低聲道:“隻是感冒,很快就會好的。”

舒亦然瞥了他一眼,手上掙了掙,說道:“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腳。”

“那你還生氣嗎?”嚴爵拉著她不放,執拗地看著她。

舒亦然沒有吭聲,嚴爵的手漸漸收緊了,他低聲道:“舒亦然,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這樣做。”他那雙生動的眼靜靜看著她,有光芒無聲地綻放。

舒亦然心裏一酸,有種流淚的衝動。如果嚴爵說他愛她、他喜歡她,她或許不會有這麽大的觸動,他說他也不知道,反而讓她心酸不已。

愛情通常沒有什麽理由,他想愛,就去愛了。

“我也是。”舒亦然輕輕抱住了嚴爵,小聲道,“我也是說不上什麽原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這一刻,她願意和這個少年時就糾纏不清的男人愛一場,不計較結果。

嚴爵第二天就出了院,當即便擺出一副模範男友的架勢,一大早開車等在舒亦然的樓下。

舒亦然忍住嘴角的笑意,上了車,俏皮地調侃他:“如果公司的人知道我使喚嚴總當司機,他們肯定會恨死我的。”

“他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公司的流言,嚴爵也聽到過,他樂見其成,當然不會去澄清。

“我算是明白了,你是蓄謀已久。”舒亦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臉上卻沒有惱怒的神色。

嚴爵笑了笑,沒有解釋,將打包好的早餐遞給她。

他看了眼她身邊零散的包裝袋,隨口問道:“那是什麽?”

“哦,我前兩天回K市了,順便給辦公室的同事帶了點特產。”舒亦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笑著說道,“有你最喜歡吃的香幹片,我給你留了好多。”

我什麽時候愛吃香幹片了?這句話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到了嚴爵的嘴邊,不過短短幾秒,他很快回過神來,生生將它吞回了肚子裏。

“你回K市了?”嚴爵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

“對啊,我還見到了Lee呢。”

舒亦然的話音還沒落,一陣突兀的刹車聲響起,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嚴爵似乎受了驚嚇,他臉色蒼白,幾乎是透明的,胸膛的起伏也越來越急促,一雙手緊緊地攥著方向盤。

“你怎麽了?”舒亦然慌亂地湊上去,見他臉色痛苦,連忙伸手在他額頭探了探。

“我沒事。”嚴爵勉強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溫柔地摩挲,“剛剛看到一條狗跑過去,嚇我一跳。”

聞言,舒亦然四下看了看。哪裏有狗的影子?她疑心是他最近太累了,當下心疼地說道:“要不,你再多休息兩天吧。”

她話裏的關心毫不掩飾,嚴爵慢慢露出愉悅的神色。他伸手摸了摸舒亦然的頭,示意她坐好,然後再次發動了車子。

“要不我來開車吧。”舒亦然仍舊不放心。

嚴爵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轉開了話題:“你見到Lee了,他沒跟你說什麽?”

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似乎在討論今天天氣好不好之類的,可是如果仔細留意,就會看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線條繃得緊緊的。

“他罵了我一頓。”想起這個,舒亦然氣鼓鼓地說道,“他說我臉皮厚,還有膽子回去呢,還說我會遭報應……”

“不會的!”嚴爵有點粗暴地打斷了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衝舒亦然笑了笑,溫聲道,“他說的那些胡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嚴爵的態度有點兒奇怪,但舒亦然沒有放在心上了。她笑吟吟地說道:“沒關係,他是為你打抱不平呢,要是哪天我們一起回去,他肯定大吃一驚。”

“以後不要再去見Lee了。”嚴爵回答。

舒亦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為他是為自己擔心,當然也不再反駁,而是甜甜一笑,點點頭。

光影交錯中,嚴爵的眸色漸漸深了,他無聲地握緊了舒亦然的手。

戀愛的時光總是美妙的,至少對於舒亦然而言,有個男朋友還是發揮了不少的功效。比如,她多了一個專屬司機,也多了一個專屬鬧鍾,下了班,還多了一個飯友。

嚴爵把家裏的鑰匙給了舒亦然,有時候他下班晚了,她就先回去,買了菜,自己動手做一桌豐盛的晚餐,然後等他回來。

這天剛好是周五,兩人原本約好了要出去吃,順便看場電影,結果嚴爵臨時留在了公司加班。

舒亦然怏怏地回了家,她現在出入嚴爵的房子已經很隨便了,不像剛開始時還會扭捏。

她隨便給自己煮了點麵,想到嚴爵這周常常加班,又有點兒心疼,特意出門去市場轉了一圈,給他燉了一鍋牛骨湯,反正她閑著沒事,用砂鍋文火燉著。

嚴爵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看到屋子裏的燈光,他有點詫異,隨即,一股淡淡的喜悅浮現在眼底。

舒亦然雖然來得勤,卻從來不肯留下過夜,今天這麽晚了她竟然還沒走!

嚴爵微笑著進了門。客廳的沙發上,舒亦然蜷縮成一團,睡得迷迷糊糊,身上的毛毯掉了一半。他走上前,溫柔地替她拉好毛毯,卻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安靜地在她身邊坐下。

麵前人的睡顏安靜美好,臉頰兩側微微泛著潮紅,如花一般嬌嫩。

他著了魔似的,低頭覆住那香軟的紅唇,一點點地挑逗,試圖叫醒她,要她回應他的熱情。

“嚴爵?”舒亦然朦朧之間被他喚醒,被迫加入這場纏綿的嬉戲,兩人忘情地在沙發上擁吻。

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隻有唇齒交纏的曖昧聲響,暖色的燈光讓彼此的臉看起來都有些迷離,一股食物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在空氣裏。

舒亦然突然驚醒,她急急忙忙地推開嚴爵,嚷道:“糟糕,我的湯!”

她飛快地跳下沙發,往廚房一溜煙兒地跑去。嚴爵來不及拉住她,伸出的手僵在空氣裏。

比起喝湯,他其實更想要她待在身邊。

嚴爵無奈地笑了笑,起身往廚房走。寬敞的廚房裏,舒亦然忙著在油鹽醬醋中穿梭,她小心地把砂鍋端下來,掀開蓋子。

湯熬得很好,奶白色的湯汁濃而不稠,骨頭的油膩中還有一股黨參的清苦,她拿了瓷碗,小心盛滿。

嚴爵倚在門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左胸口的心髒也隨著那碗湯漸漸熱起來。

燈光在舒亦然的周身勾勒出一圈光環,她淺淺嚐了一口,大概是覺得味道還不錯,自己先得意地笑了。

舒亦然轉過身,看到站在門邊的嚴爵,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喏,你來嚐嚐看,我熬了好幾個小時呢。”

嚴爵微微一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

“幹嗎呀?”舒亦然臉上有淡淡的紅色。

“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嚴爵的頭埋在她的肩窩上,他親昵地啄了啄她的臉蛋,低聲說道,“如果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你,那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蠱惑,讓人心裏癢癢的,就像爬進了一隻小蟲子。

舒亦然忍不住笑了,嘴上卻還嗔怪道:“嘴巴這麽甜啊,跟誰學的?”

“你在吃醋?”嚴爵低低地笑,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熱熱的。

“嚴爵,你變了。”舒亦然惱羞成怒地推開他,兩隻手分別捏著他的臉蛋,“你以前多可愛啊,現在變討厭了。”

嚴爵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滯,很快,他抱住舒亦然,笑道:“那你是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你好奇怪。”舒亦然撲哧一聲笑了,說道,“以前和現在有區別嗎,不都是你嗎?”

嚴爵低聲呢喃道:“你不懂。”

“好啦,別以為你跟我撒嬌,我就答應跟你住,不行。”舒亦然推開了他,轉身端起台上的湯,說道,“快趁熱喝吧,是你愛喝的骨頭湯。”

她頓了頓,目光看著嚴爵,突然又笑開了,似乎是想起什麽好玩的事。

因為嚴爵以前很喜歡牛肉湯,所以她之前多做了幾次,結果這家夥明明胃口變了,又不好意思說,每次都別扭地偷偷倒掉,結果被她抓到了,他才不好意思地說他更喜歡骨頭湯。

真是個可愛的家夥!舒亦然心情大好,主動在他臉上啄了一下,笑道:“快喝了吧。”

嚴爵瞪了她一眼,猝不及防地摟住她,說道:“一起喝。”

兩人膩膩歪歪地鬧到了12點多,舒亦然不肯留下來,嚴爵隻好提出送她回家。

車停在舒亦然住的小區樓下,舒亦然解了安全帶,習慣性地在他臉上親了親,說道:“你開車回去小心點。”

嚴爵沒有吭聲,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纏著她不放。舒亦然頓時有點失落,誰知道等她一下車,嚴爵竟然也跟著下了車。

“你幹什麽?”舒亦然一頭霧水。

“回家。”嚴爵手上拎了個袋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搬去和我住,那我就搬過來好了,你看,我連換洗衣服都準備了。”

舒亦然傻眼了,她不答應搬過去,是覺得兩人發展太快了,也是擔心大哥回來不好交代,結果現在儼然是要引狼入室了!

“不好吧?”舒亦然弱弱地抗議道,“我哥知道了,會劈了我的。”

嚴爵牽起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笑道:“沒關係,我會擋在你前麵的。”

笑容從舒亦然的眼裏一點點流瀉,仿佛此夜的星光。她突然覺得那些矯情的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隻能順從他的意願,點了點頭。

這晚,嚴爵睡在客房。雖然明知嚴爵不會勉強她,舒亦然心裏還是很忐忑,她有一種在做壞事,隨時會被人抓住的錯覺。

“你怎麽還不睡?”嚴爵從浴室走出來時,舒亦然還窩在沙發裏,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

舒亦然回過頭,剛要搭話,臉色突然通紅了。她的目光慌亂地移開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嗎?”

他洗完澡,隻隨手在腰上圍了一塊浴巾,健美的上身**著,如同古希臘的雕塑。

“舒亦然,你在害羞啊?”嚴爵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故意湊近說。

“我才沒有呢!”舒亦然掩飾自己的羞澀,虛張聲勢地嚷道,“我以前又不是沒看過?”

她其實是想說,她有兩個哥哥,看點兒帥哥的**再正常不過了,況且她還在國外長大呢。而嚴爵卻誤會了,他僵在那裏,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古怪,看著像是悲哀,又像是難過,還夾雜著憤怒、無奈和沮喪。

他為什麽要挑起這個話題?他忘了她曾經在嚴家住過一段時間。

舒亦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她將手裏的抱枕往嚴爵手裏一塞,匆匆說了句:“我去睡了。”

她很快進了房間,留下嚴爵一個人,神色莫測地發著呆。

第二天,舒亦然是在食物的香氣中醒來的。

她穿著睡裙,出了房間,就看到嚴爵正把買來的早餐一樣一樣地擺在餐桌上。

“好香啊。”她笑眯眯地湊了過去。

小籠包、玉米粥,煎餃,還有熱乎乎的豆漿,舒亦然忍不住心急地用手拿了一個餃子,剛要放到嘴裏,才想到自己還沒刷牙,頓時垮了臉,不一會兒又笑著把餃子喂到了嚴爵的嘴邊。

嚴爵一口咬住餃子,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趕緊去刷牙。”

舒亦然應了一聲,歡快地進了浴室。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舒亦然在浴室喊了一聲:“嚴爵,幫我接下電話。”

嚴爵走到她房間,拿起手機一看,猶豫著按下了接聽鍵。

“然然,我這邊出了點事,可能要晚幾天回去。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大哥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段,發現電話那頭沒有人接話,立刻覺得不對勁了,疑問出聲,“然然?”

嚴爵輕聲咳了兩聲,有點不自在地說道:“然然在刷牙,你有什麽事?我讓她等會兒打給你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說道:“所以,你昨天晚上和我妹妹在一起?”

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但是嚴爵顯然並沒有打算澄清。他爽快地承認道:“是。”

大哥明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客氣地說道:“我不想跟你說話,你讓舒亦然馬上給我回個電話!”

“希望你不要責怪她。”頂著對方的怒氣,嚴爵認真地說道,“我對舒亦然是認真的,我會娶她。”

“你以為你想娶就能娶啊?那也得看我們答應不答應。”大哥的語氣很衝,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猶豫地問道,“你不會就是嚴爵吧?”

嚴爵一愣,難道舒亦然已經跟家裏人說過他了吧?

“我是。”嚴爵掛著淡淡的微笑。

大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那我不管你們了,嚴爵,我妹妹跟你糾纏也這麽多年了,希望你好好待她,當年的事,她也很不好受。”

他說起舒亦然剛回美國的時候,整個人鬱鬱寡歡,熬了很長時間才從情傷中走出來。嚴爵的麵色越來越白,幾乎沒有血色,電話裏的聲音似乎漸漸遠了,他什麽都聽不到。

原來她所有家人都知道她曾經的那段舊事,嚴爵笑了起來,她當時一定是愛過吧。

左胸口那個地方傳來一陣熟悉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心髒就像要隨時掙脫出來一樣,不受控製。嚴爵伸手按住心口,整個人滑倒在地。

這是報應嗎?還是警告?不屬於他的東西,他一直在做非分之想。

“哐當!”手機狠狠地砸落在地板上。

舒亦然匆匆刷了牙,正興奮地跑到餐桌前偷吃煎餃,聽到那聲動靜,她連忙衝到房間。

“嚴爵!”看到眼前的一幕,舒亦然驚聲叫道,“嚴爵,你怎麽了?”

他一米八幾的個頭,倒在地上,手腳緊緊蜷縮著,臉上的冷汗一層又一層。

“你別嚇我,你怎麽了?”舒亦然的眼淚啪啪往下掉,麵色慌亂。

她手忙腳亂地抱著他,看著他滿臉痛苦,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了!打急救電話!她很快回過神,哭著去撿地上的手機,顫抖著撥打了120。

嚴爵的神智漸漸渙散,他的手死死攥著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淚水打在他臉上,濕漉漉的就像下了一場雨,他掙紮著睜開眼,看到舒亦然淚眼婆娑的樣子。

“嚴爵,你到底怎麽了?我要嚇死了。”舒亦然死死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是在為他掉眼淚,嚴爵的臉上浮起一個虛弱的笑意,他的唇色都是白的。

他摸索著去握她的手,雖然他沒有什麽力氣,但依然不放開她。

“舒亦然,你喜歡我的,對不對?”他慢慢地閉上眼,心裏竟然有股奇異的輕鬆,他不用再日夜糾結了,也不用在內疚和恐慌中度日,他會帶著她的喜歡和自己的秘密永遠地離開。

舒亦然的眼淚越掉越凶,她慌亂地搖著嚴爵的身體,泣不成聲地說道:“嚴爵,我喜歡你,真的,我很喜歡很喜歡你,你別丟下我啊。”

救護車的鳴笛越來越近,舒亦然緊緊地抱著昏迷的嚴爵,她前所未有的害怕,嚴爵不是一向身體很好的嗎?他到底怎麽了?

在醫院的走廊裏,舒亦然再次不安地看了看時間,明明隻過去了半個小時,她卻覺得像過了半個世紀似的。

手術室的門終於緩緩打開了,舒亦然立刻躥了過去。

“醫生,請問他怎麽樣?”舒亦然帶著濃濃的哭腔,“他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暈倒啊?”

“病人之前做過手術,還算成功,不過他還是需要多多休養。”醫生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以後要避免讓病人這麽激動,否則很容易出問題的。”

“手術?”舒亦然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嚴爵還動過手術,什麽手術?他得過什麽大病嗎?

舒亦然帶著濃濃的疑惑,推開了病房的門。

嚴爵已經醒了,看到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舒亦然的眼淚又冒了出來。

他衝她招招手,像是叫寵物一樣。等她走近了,又示意她在身邊坐下。

“你是不是得了很嚴重的病?”舒亦然紅著眼眶,低聲道,“你不會像韓劇的男主角一樣吧?因為生病了,所以要離開我,一個人躲起來。”

嚴爵低笑出聲,拉著她的手,在唇邊輕吻,那冰冷的觸感讓她再次掉了眼淚。

“我沒事,隻是老毛病而已。”他安慰她,“對不起,嚇到你了。”

“真的沒事嗎?”想到他昏迷的那一幕,舒亦然心有餘悸,“醫生說你的心髒不太好,我以前都不知道。”

嚴爵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以前沒來得及告訴你,再說了,又不是很嚴重。”

“都是我太粗心了!”舒亦然低下身去抱他,眼淚在他的頸脖旁暈開細微的涼意,“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哥哥的身體很不好,有很嚴重的心髒病。我真笨,你和他是雙胞胎,我怎麽沒想到你心髒也不好呢?”

嚴爵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張蒼白的臉此時近乎透明。

他無聲地回抱住她,閉上眼,一種混合著痛苦和甜蜜的神情浮現出來,那是飽受折磨的掙紮。

如果這時候讓他下地獄,他也是願意的。

因為擔心嚴爵,舒亦然隔天就搬進了他的房子。

同居的生活似乎比想象中更甜蜜,除了嚴爵偶爾很難搞定,舒亦然對一切都還是很滿意的。

每天,他開車送她去上班,下了班,又準時等她回家。趕上他加班,她也會留下來陪他,監督他按時吃飯休息。如果是周末,兩人會一起出門約會,或者躺在**睡懶覺,然後一起去超市采購,自己動手做大餐。

陽光懶懶地爬進窗戶,給深秋的早上增添一抹暖意。陽台上,舒亦然新買的那盆雛菊已經開了,小小的花朵鮮豔動人。

嚴爵收回視線,轉身又在屋裏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舒亦然的人影。

大清晨的,她人跑到哪裏去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撥了她的電話,很快,客廳裏響起了一陣悅耳的鈴聲。

這個迷糊蟲又忘記帶手機了,嚴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就在他決定出門去找她的時候,大門口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他連忙又坐回到沙發上,板著臉,裝模作樣地拿起了一張報紙。

“你醒了?”舒亦然笑嘻嘻衝他打招呼。

她進了門,直接往廚房走。嚴爵有些鬱悶了,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

“你去哪兒了?也不打個招呼。”他堵在門口,悶悶地追問。

說到這個,舒亦然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戰利品:“我買了一隻土雞,給你燉湯。”

自從知道他身體不太好之後,她總是想著法子給他做補品。嚴爵很想告訴她,他隻是心髒有些不好,又不是坐月子的女人。

但是看著她笑容滿麵的樣子,嚴爵還是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他換了個話題:“不如我們請個保姆吧。”

舒亦然一邊忙活,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不用了吧,我們也不是經常在家裏吃。”

“可是我不想你這麽辛苦。”嚴爵走過去,一聲不吭地抱住她。

“也沒有很辛苦啊。”舒亦然甜蜜地笑了,轉身在他唇上親了親,“而且,為了你,我願意啊。”

“你招惹我。”嚴爵笑著抗議,用鼻子蹭著她的鼻子,逗得她“咯咯”直笑。

“對了。”舒亦然臉上一紅,小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說過,要每天給我做早餐的。”

聽到這話,嚴爵動作一僵,一股看不見的暗湧從他眼底閃過。

“是嗎?”他勉強笑了一下,手上卻放開了舒亦然。

“你忘了?”舒亦然哼了一聲,臉上是一種嬌俏的怒意,既可愛又生動,她嗔怪道,“你還說要給我做一輩子呢。”

一股說不出的苦澀從舌尖漫開,嚴爵不知不覺就攥緊了拳頭。他沒有再吭聲,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出廚房。舒亦然咬了咬唇。

又來了,每次她以為兩個人能夠親密無間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出這種冷淡和距離。他還介意以前的事嗎?還是她說錯了什麽嗎?

午飯時,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舒亦然,嚴爵心裏一陣懊惱,他不該那麽衝動的,他可以再忍忍。畢竟,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占有欲在作祟。

“你不是想整理出一間新的書房嗎?”嚴爵蓄意討好地說道,“吃完晚飯,我給你幫忙整理東西?”

家裏的書房太大了,而且通常是嚴爵在那裏辦公,她很少進去,所以她一直想把睡房隔壁的儲物間改造成一間小書房。

雖然心裏還是有淡淡的悵惘,舒亦然還是換上了滿臉的笑容,順著他的話答道:“好啊。”

說完,她仍然低下頭,自顧自地戳著碗裏的飯。這時,一雙筷子突然伸到她麵前,給她夾了些牛肉。

“對不起,別生我的氣了。”嚴爵心裏鈍鈍地痛,看著她鬱鬱寡歡,比讓他承受病痛還要難忍。

舒亦然終於笑了,她半是玩笑半是控訴地說:“你以後不許再對我冷暴力了。”

“好。”嚴爵滿臉自責。

的確,他每一次的冷暴力除了傷害自己,也傷害了她。

“那我就原諒你吧!”舒亦然笑眯眯地,像被哄好的孩子,快快樂樂地吃下了他夾的菜,還嬌聲跟他嚷嚷,“我還要那個,給我夾。”

嚴爵樂意為她服務,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的雞湯,寵溺地說道:“你也嚐嚐,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一抹細小的詫異從舒亦然眼底閃過,快得幾乎看不見,但她很快麵色平靜地接過了雞湯。

嚴爵真的變了很多,他吃東西的口味跟以前很不一樣,而且,他似乎也不記得她的口味了。她從來不喝雞湯的,所以她剛剛一直沒有碰,他是忘了嗎?

“怎麽樣?”嚴爵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就像一個求表揚的學生。

舒亦然不動聲色地咽下一口湯,點點頭,笑道:“不愧是我煮的,很好喝。”

嚴爵的笑容漸漸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