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償還
“小心！”白翊撲上前一把將站在0503號房門前的秦葉黎、李昕二人拉回來。
那一瞬間他發現，向外掙紮揮舞的手臂，明明已經碰到二人，但為什麽對她們沒有絲毫影響，隻是從她們身體裏穿過。
‘難道這還是幻覺？’白翊心想著，在確保二人安全後，他嚐試著去觸碰那些手臂。
可當他剛靠近時，其中一隻手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強勁讓他一時間不但沒法掙脫，甚至被徑直拖拽過去。
其他幾人也發現白翊的異常，於是齊楓和宮文瑾二人趕忙上前從身後環抱住他，費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他拉出來。
此時白翊也喘著粗氣，還沒從剛才驚險的一幕中緩過神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手臂是什麽，但是看樣子也別去招惹這些東西了，既然它們暫時還沒辦法主動出來，當務之急還是先回二樓吧。”齊楓對他說道，白翊也是趕緊點點頭，隨後與幾人一起傳送回到二層。
轉瞬間，幾人又回到餐廳門口。
宮文瑾累得立刻靠在餐廳那已經被修複的玻璃門上休息，忽然他想起來些什麽，立刻轉身把手搭在眼前，眯著眼貼近玻璃門朝漆黑一片的餐廳裏眺望著。
“現在是五點......五十分了。”宮文瑾吞吞吐吐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餐廳裏沒有任何能發光的東西，鍾表卻又掛在餐台角落裏，宮文瑾隻能借著電梯間照射進去的微弱的燈光，勉強看清分針指向的數字。
聽到時間隻剩最後十分鍾，秦葉黎和李昕才算長舒一口氣，這漫長而又危險的一天總算是要過去了。
就在眾人放鬆警惕，各自找地方倚靠著休息時，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白翊的反應。
也或許是因為白翊眼前蒙著布條，其他人看不出來他情緒的變化。
因為在他眼中，此時的餐廳，已然不再是餐廳的樣子。
更準確地說，是這幅場景和餐廳沒有哪怕一點關聯性。
僅僅一道玻璃門相隔著的對麵，是已經破敗不堪到難以辨認的酒店大堂。
焦黑斷裂的房梁上支撐著的是已然損毀的屋頂，破碎的磚塊灑落滿地，厚重的灰塵甚至已經覆蓋住地上本應該幹淨而又鮮豔的地毯。
那所謂的酒店迎賓台一半早已爛成一堆朽木，另一半則是被旁邊倒塌的牆麵砸碎，木屑和碎磚瓦片攤成一片。
放眼望去，一片斷壁殘垣之景。
而正對著幾人的，便是他們一會兒離開這裏時，需要通過的門，一扇沒有絲毫損毀的痕跡、也不落一粒塵埃、幹淨到門框都能反光的門。
可是在門前，卻擺放著一隻形態詭異的類似於人體模型的......鐵架。
之所以大致能確定是人體模型，也僅僅是憑著那東西立在那裏的樣子，像是人類站立的姿態，還能依稀辨認出人形的輪廓。
幾片破布掛在它頭部和肩膀的位置，被風吹得左右擺動，如果說頭部還算完整，隻是有些被燒焦的扭曲變形，那麽身上就隻剩下已經破損斷裂的‘骨架’。
彎曲焦黑的鐵管相互纏繞著支撐起整個軀體，胸腹的位置還掛著晃悠悠似乎隨時要掉落的鐵板，遠遠望去，好似除了肩頸以上還保留部分皮肉，其餘地方僅剩下焦黑骨架的......人。
當微風透過破損的屋頂和倒塌的牆壁徐徐吹入室內、略過這人體模型時，還能聽到鏽鐵摩擦時隱隱傳來的‘吱呀吱呀’聲。
白翊還在望著眼前這景象愣神時，一旁的李昕卻突然弱弱地自言自語道。
“這裏的酒店餐廳這麽豪華，要是能在這多吃幾頓飯就好了......雖然我知道不應該這麽說，但是但是，他們這的飯菜真的好好吃......”李昕雙手托腮，嘟著嘴蹲在牆邊說著。
秦葉黎聽她這麽說完，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著話聊著天，想要讓最後的幾分鍾能過得放鬆些，起碼讓氣氛別那麽壓抑也好。
“你說得對誒！咱們那邊的餐廳條件也不差哦，不對不對，比這裏的條件要好太多了！”李昕開心的笑了起來，全然把還沒有離開副本的事拋之腦後。
齊楓和宮文瑾看著她們二人聊得開心，心情倒也是稍微平複一些，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問題就算沒有解決，應該也不至於影響他們離開這裏。
畢竟他們不需要超度所有已經死亡的那些‘人’，隻要它們不再來威脅到幾人安全，逝者，還是安息了的好。
忽然宮文瑾想到些什麽，糾結再三後才對齊楓緩緩講道：“你之前用的那個什麽什麽縛......能帶走鬼魂對嗎......”
齊楓聽到他的話，也轉過頭來看著宮文瑾，不知不覺間也稍微低下些頭，遺憾地說道：“辰淵他......現在已經不算是鬼魂了，所以，我無能為力......況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講，我們可以帶走他的靈魂，但是你真的願意從此永遠囚禁著他的靈魂嗎？”
他慢步走到宮文瑾身邊，靠在一旁的牆上接著說道：“他們的死，責任在我，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在這裏也永世不得安寧的。”
“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齊楓一邊說著，一邊手中掐起手訣，縱使他的身體已經超過了所能承受的極限，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一滴一滴迅速落下，連嘴唇都已然有些失去血色，但他還是強撐著喊道：“搬仙術！！！”
齊楓本不想再動用法術，當前的消耗已經開始透支他的生命，所以他不想再去管其他那九個已經化為鬼怪的‘人’。
可當宮文瑾說完，他才意識到，這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
在其他人那裏或許他可以不用管，一句‘人各有命’便足以給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去解開自己的心結。
但是在他房間裏，因為他的疏忽大意而導致死亡的那些人，他沒有選擇可做。
這是由他結下的‘因’，那麽就必須由他來償還這個‘果’。
於是他不再多說，趁著還剩幾分鍾的時間，他即使透支生命，也要硬撐著把自己傳送到每個人原本所在的房間裏，用來自地獄中焚盡世間一切邪祟的極陽之火——業火，親手送他們的靈魂離開苦海，獲得解脫。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當隻剩下85層的孫圓莉、林姚，和91層的陳傑明、趙博文沒有超度時，齊楓的體力已經近乎耗空。
他癱軟地靠著房門，看著眼前熊熊燃燒著的烈火逐漸吞沒貢台。
此時齊楓雙眼已經布滿血絲而變得通紅，嘴角也微微流出些鮮血。
稍作休息後，便又使出法術將自己傳送到85層。
當真正需要用到自己的能力時，他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弱小，烏先生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著他、點撥著他，可他卻總認為自己能力通天，早就不再需要修煉。
悔恨。
齊楓後悔當初沒有聽烏先生的教導去不停曆練自己，齊楓痛恨自己以前為何是如此的天真。
但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已經太遲，剩下的隻有對烏先生的一句，默默在心裏道出的‘對不起’。
當還剩五分鍾時，齊楓總算趕回酒店二層，但他突然出現再加上此刻的樣貌卻驚嚇到除了白翊以外的其他人。
隻見齊楓的雙眼腫脹，眼白早已被密布的紅血絲覆蓋，甚至有些瘀血。
而雙眼內外眼角、鼻孔、雙耳和嘴角兩側，血如注般不停流出。
“他們……安息了……”一句簡單的話，齊楓卻費盡全身力氣才緩緩從口中擠出。
放鬆下來的齊楓感到眼前一黑，順勢倒在地上，宮文瑾連忙上去扶起他確認情況。
他把食指放在齊楓鼻前，卻隻能感受到很微弱的鼻息，可不等他繼續確認下去，齊楓就已經自己慢慢起身盤著腿而坐。
宮文瑾這才放下心長舒一口氣。
幾人光顧著查看齊楓的情況，依舊沒有人去管愣在原地許久的白翊，他們隻是認為白翊還沒有適應新的視覺，又或是他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所以都不想去打擾他。
或許讓他自己靜一靜，對他來說更好。
可白翊在大概查看完所謂的‘餐廳’後，又慢慢轉移視角，去查看四周其他的地方。
這裏，哪有什麽所謂的電梯？！
原本那裝修得十分精致美觀的電梯，不過是一間堆滿雜物、覆蓋著不亞於‘餐廳’裏那般灰塵程度的雜物間，甚至裏麵連一盞能點亮的燈都沒有。
當他繼續向右看去，原本的那麵牆也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漫長的走廊，走廊兩邊就是各15間房。
什麽走廊裏鮮豔的紅地毯，什麽廊頂明亮的吊燈，什麽粉刷亮麗的裝修。
全都是假象。
全都是障眼法。
全都是被拖入的幻境。
若不借著這雙‘眼睛’，到現在他都還被蒙蔽而不自知，就像此時的其他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