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矮胖瘦四兄弟

人心的易變，有的人離別三年五載就麵目全非。

龍在田早已看透，卻無力挽救雷寨日薄西山的困局，但龍小川卻信心滿滿。

隔天恰好是周末，龍小妹死乞白賴地跟著哥哥一起來了縣城。

他們第一個要找的人是潘磊，外號“大屁股”。

龍小川向妹妹形容：“這個家夥又高又壯一身蠻力，屁股一撅能把人撅出三米開外去。就這麽跟你說吧，他往籃下一站就像是一座山，沒人能從他手裏搶到籃板。你知道控製籃板意味著什麽嗎？”

龍小妹歪頭一笑：“切，誰沒看過《灌籃高手》呀，控製了籃板，就等於掌控了比賽嘛！”

龍小川開懷大笑，憧憬著未來。

他對自己的得分能力很有信心，隻需要找幾個夥伴當傳球和搶籃板的工具人，打雨村這樣的泥腿子球隊應該是足夠了。

潘家地址很好找，就在縣城車站附近開了家小餐館，主打雷鳴鎮的特色菜品——酸湯魚。

不過走到店門口的時候，龍小川心裏有些打鼓，潘磊初中畢業後就隨父母到縣城打拚，兩人已經七八年沒見過麵，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還記得自己，還承不承認是雷寨的人。

餐館門麵不大，也就十來米的進深，兩邊靠牆擺了幾套桌椅。

因為早晨沒生意，櫃上不見有人接待。

龍小川探頭朝後廚喊了一聲：“有人嗎？”

就看見一個黑乎乎、圓滾滾的身影，拎著殺魚刀出來：“誰啊，我們家早晨不營業，中午再來吧。”

這人又矮又胖，黑麵厚唇，就像是一坨行走的五花肉，還是本地特色的黑土豬……

龍小川上下打量著眼前人，遲疑了：“你是潘磊？”

“哎呦，小川？龍小川！哈哈，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潘磊趕快丟掉殺魚刀，在圍裙上蹭了蹭手，想握手又覺得不幹淨不禮貌，手足無措。

龍小川不以為意，直接熱情地擁抱上去。

不過他心裏卻涼了半截：“這家夥初中畢業就沒再長過個子？”

他自己身高一米七八，在籃球界已經相當於二等殘廢，潘磊比他還矮，最多也就175厘米，就這身高還怎麽指望搶籃板製霸內線？

所以，在接下來的交談中，龍小川絕口不提為雷寨籃球隊招人的事情，隻是說自己和妹妹來縣城買東西，聽說他家就在附近，順路過來坐坐，聊聊近況。

潘磊很健談：“既然來了就別走啦，中午留在我這裏嚐嚐手藝。我跟你說，我們家的酸湯魚遠近聞名，米縣一絕！”

“不了不了，我還想著再見見其他幾個老朋友。”

唐小川隨口說了幾個人名，沒想到潘磊一拍胸膛肥肉亂顫：“這還不簡單，我一個電話就把他們都叫來，咱哥幾個坐一起喝兩杯就是了。”

潘磊父母也很熱情，拉著龍家兄妹倆聊了不少家鄉舊事，還說起過幾天要回寨子裏趕春播的農忙計劃。

潘家雖然一年裏大部分時間定居縣城做飯館生意，可他們並沒有撂荒家鄉的梯田，始終記得自己是雷寨人。

這話讓龍小川感受到一絲溫暖，他相信隻要根在，人心就還沒散。

潘磊出去打電話約了六七人，隻有三個願意來敘舊。龍小川有些失望，又明白這就是人情冷暖的現實。

按照潘磊的說法，三人當中混得最好的當屬孫長興，承包了一家快遞站，招幾個快遞員當上了小老板。

這人精明健談，一進門就和潘磊商業互吹，句句不離搞錢，開玩笑說龍小川要是沒什麽門路，可以先跟著他幹：“過渡一下，等你在縣城站穩腳跟，以後再找其它高大上的工作。”

龍小川笑嘻嘻地應付兩句，心裏琢磨著孫長興在籃球隊的位置。

此人身高一米八五，當屬“雷寨第一海拔”，可惜就是有點瘦，130多斤的體重分散到大骨架上，感覺像個電線杆子，打5號位太軟，勉強可以算個4號位的大前鋒吧，又不知道投射能力怎麽樣。

“要是大屁股能勻給他三五十斤就好了……”

他心裏正犯嘀咕，餐館門口傳來連續使勁跺腳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高亢嘹亮的咳嗽。

潘磊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到門口迎接。

龍小川先看見一條文身花臂推門，其次才是戴墨鏡、梳油頭、黑紅皮膚、額頭青筋凸起的麵容。

他有些迷糊，想不起這是哪位：“您好？”

“您好個屁，是我，不認識啦？”

對方賤嘻嘻地口吐芬芳，一把摘下墨鏡，露出那雙能讓李榮浩甘拜下風的小眯縫眼。

“羅高瞻！”龍小川瞬間激活了記憶，上下打量著對方T恤、西裝、腋下夾包，腳穿豆豆鞋的打扮：“哎呀，幾年不見，你怎麽混成社會大哥了？”

潘磊趁機在旁邊吹噓，羅哥現在可威風了，整個車站街都靠他罩著。

羅高瞻抹了抹發油，不無得意地笑了：“可不能亂說，我是守法好公民，能幫上兄弟們，全靠之前打球認識的幾位大哥給麵子。”

聽到“打球”二字，龍小川眼前一亮：“你也打籃球嗎？”

“嗐，社會人誰打那玩意兒啊，”羅高瞻一臉嫌棄：“台球！”

按照他的說法，來縣城混了一陣子之後，發現自己打台球還有點天賦，便常年混跡於各家球館，逐漸練出了一手做球絕活：“大哥要我贏，我一杆就全收了。大哥要我輸，我能做到不露餡，懂了吧。”

龍小川略顯失望，禮貌地吹捧了幾句，卻不太願意與羅高瞻深交。

一方麵他不太喜歡這種社會人員，另一方麵羅高瞻太矮了，目測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天生就應該遠離籃球場的。

在座都是人精，龍小川的細微表情可瞞不過他們，潘磊很快把話題轉移到龍小妹身上，打聽她今年多大，學業如何，可曾許了人家之類的事情，拿她雷寨“小辣椒”的外號開玩笑等等，倒也聊得熱鬧。

潘家父母照應店裏的生意，早早給他們上了酒菜，熱情地招呼小輩們吃好喝好。

龍小川納悶：“不是說還有一個人嗎？人家還沒到咱們就開吃，不好吧？”

大家眾口一詞：“沒關係，他不會在意的。”

最後姍姍來遲的那人是於仗義，一進門就散煙寒暄，落座之前先主動自罰三杯，果然沒有一點兒脾氣，甘當小弟模樣。

龍小川印象裏，於仗義過去是個總掛著鼻涕泡跟在大家屁股後麵瞎跑的小屁孩，沒想到長得和自己一樣高了，卻還是這般德性。

大概是事業上一塌糊塗，潘磊沒怎麽介紹於仗義的職業，隻說他人如其名，為人仗義：“有事他真上。”

於仗義也拍著瘦成排骨的胸膛：“對，小川哥，有事您說話，我隨叫隨到。”

然而此時的龍小川，滿腦子都是這兄弟在籃球場上一撞就倒，一不留神傷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慘畫麵。

他再看看另外三位，一個“大胖子”、一個“電線杆子”，還有一個“小矮矬子”，高矮胖瘦四大奇葩兄弟齊聚一堂，讓他越發不想講來縣城的真實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