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不動，則不痛
之後的一段時間，莫西一和林小築幾乎沒有怎麽出現。他們就像逐漸遠離我的行星，漸行漸遠。所有的生命裏，就剩下了你——葉碧含。
從此往後，你將是我生命所有的焦點。
每天早上都會早早醒來，為葉阿姨和葉叔叔做好早餐，帶到醫院去，營養搭配，每天都變著花樣，希望他們的心情能因此而變好些。
他們二人幾乎都瘦了一圈，如果小含醒來，看見她老爸老媽都憔悴了這麽多，一定會生我的氣，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敢含糊。
小含，你看，所有的人都在為你努力，如果你自己不努力醒來，就是對不起所有人。
我不僅推掉了文學社的工作，就連幹洗店幾乎也沒有時間再去了，老媽最近也比較辛苦，除了供我們幾個人的飯以外，還要天天去幹洗店上班。
幾乎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小含，你看，所有的人都因為你忙得不可開交，即便是為了我們，你也要快點醒來。
易淡幾乎有空就會來看葉碧含。之前的恩怨糾葛就這樣變得風輕雲淡，被我們忘卻了。很多事情原來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即便他曾經罪不可恕。
反倒是莫西一和林小築，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醫院裏。
我們好像都暫時忘記了彼此，生活在了不同的次元裏。井水不犯河水。
或許這樣也好，我就不會再因為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而分心。
我曾聽人說，時間會解決所有的問題。那麽隻要時間夠長，所有的仇恨都會被化解，再相愛的人感情也會被歲月衝淡，最終也不過是煙消雲散，最終剩下的，隻有回憶罷了。
隻是，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心有不甘。因為曾經你那麽愛的人就這麽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了；因為本來那麽要好的朋友，也就在那麽一瞬間再也不來看你了。好像一瞬間全部化為泡影，像夢一樣消失不見。
而我隻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心不動，則不痛。
隻是那段歲月成了空白，成了缺失的編碼，留著一個殘缺的缺口，讓人看著總覺得遺憾。
如果是這樣，我還是想為你們送上祝福，即便是在我不參與你們的生命時，仍舊希望你，過得好。
每次發呆的時候，總會被葉阿姨的哭泣聲驚醒。她總是趴在葉碧含的身邊，悄悄地哭出來，我隻能攬過她的肩頭，把她抱在懷裏，她的身體便會顫抖得更厲害。
葉叔叔總是在這個時候，重重地歎口氣，想流淚，卻又不在我跟前哭，無奈地轉身出去，過個十幾分鍾，眼睛通紅地回來。
而我，除了心痛之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就這麽靜靜地抱著她，看著你，心裏默默祈禱，你能早點好起來。如果你能感受到我們的思念和擔心的話，你就早點好起來。
偶爾，你稍微動一下眼珠，我們都會為此而吃一頓飽飯，睡一個完整的好覺，雖然醫生說那隻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但是你的每一刻，都牽動著我們的心。
葉碧含，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的生命是和你相連的，我每天存在的意義，就是等待著你有一天變得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很多天都過去了，樹葉黃了，落葉堆積了好幾層。秋天到了，蕭瑟而荒涼。雖然總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可於我而言，卻是索然無味的。
腦海中出現的，總是小時候那個秋天，我和你一起到果園裏，偷偷摘人家的果子，最後卻被抓到的場景。
那個時候多麽快活，兩個紮著小辮子的女娃娃，竟然爬到了人家的樹上……
這天，我依舊早早到了醫院。
葉阿姨和葉叔叔兩人表情和往日有些不一樣，阿姨是有些高興的，我滿心歡喜地以為是葉碧含醒了。
“青桐，醫生說這裏等下去的希望不是很大……”
轟隆……
截然相反的答案。
“但是，出國治療能痊愈的可能性比較大，我和你叔叔準備帶她出國治療。”她勉強地笑了一下，眼裏的淚卻在打轉。
“青桐，以後就不要天天往醫院跑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葉叔叔總是不善於表達，這些天和我說的話也很少，但是看得出，他心裏很是難受。
我點了點頭，走到了葉碧含的身邊，我對她說：“小含，你要出國了，雖然這次不是去念書……小含，你要好好接受治療，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出去瘋，我等你回來……”
她離開的這段日子，我常常回到我們經常去的飯店吃飯，常常逛的書店去看書，也會替她整理好她的桌子、床鋪。
我在等著她，因為她隨時都會回來。
這天幫小含整理床鋪時，我接到了蔡其航的電話，心裏一陣溫暖。
蔡其航的聲音還是那麽大大咧咧，聽起來過得還算不錯。
“喂？程青桐！我是小菜一碟！”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便高興得想哭。大概是因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太久，孤獨太久，所以才會如此激動吧。
“什麽小菜一碟，你都那麽久不玩遊戲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小菜一碟’？”
他嘿嘿地笑了，之後又特別認真地給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青桐，我本來以為出來創業，背井離鄉，告別傷心地之後，我就會慢慢忘記她，可是沒想到，來到這裏，我才更加放不下她了。後來我又打了好多電話給她，我每個月消費最多的地方就是話費！我連飯都快不敢吃了！”
“那結果呢？別告訴我最後還是被你搞砸了！”
“當然不是，賀歡歡心裏是有我的，她還是心軟了，雖然沒有答應複合，但也沒有把我拉進黑名單，現在保持每天都聯係，我想，勝利就在眼前了。”
我故意刺激他：“得了吧，你哪兒來的自信！可別得意忘形，結婚時新娘不是賀歡歡，我可是不會去的，就算去也沒有紅包！”
“為了你的紅包，我拚了命也得把她娶回來啊！”
“蔡其航，好好珍惜，珍惜她，珍惜你們的感情，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之後便是一些家常話，閑言碎語，總也說不完，總也不嫌煩。大概這就是朋友吧。
剛剛掛了蔡其航的電話，老媽的電話就進來了。這麽晚打電話來，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兒說，我趕忙接了起來。
“青桐啊！”
聽到這三個字，我的心便踏實地跌回了肚子裏，這個開場白，應該是沒出什麽事兒。近來三番兩次出事，搞得我已經有些神經質了，心裏總會擔心出什麽事情。
“怎麽了媽？這麽晚打電話有什麽事兒嗎？”
“青桐，媽媽看你這兩天太累了，精神又不大好，你出去散散心吧，到哪裏都好，就是不要老自己一個人悶著，你又什麽都不說，我實在是擔心你啊……”
哇啦哇啦，一大堆說不盡的話。
但是這個時候，我再也不覺得煩了，我反而覺得很溫暖，也很幸福，畢竟這個時候，還能有人不厭其煩地念叨我。
我很順從地答應了她的提議，也覺得自己是該出去走走了，讓自己的心放個假，盡快地重新振作，開始新生活。
蓋著被子左思右想了很久，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很好的念頭，隨即給蔡其航發了短信。
我說：蔡其航，如果我去B市看你，你包不包吃和住？
我收到的回信是：包！！！
三個感歎號。
第二天，收拾行囊，準備出發。旅途是個很適合發呆的契機，一路上我基本都在發呆中度過，隻不過腦海中卻總是思緒萬千，怎麽都靜不下來。
人生總要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我這應該也算是了吧。
蔡其航接我的時候，穿著一件休閑的牛仔褂，打扮得也算精神，隻是好像瘦了不少，我在人群中看見他朝著我穿梭過來，看見他匆忙的樣子之後我忙揮手。
他朝著我咧嘴笑開，一口潔白的牙齒，一臉明媚的笑容，特親切。
我把行李往他懷裏一推，立馬開始調侃他：“蔡其航，你是牙齒變白了呢，還是皮膚更黑了？我要是晚上到站，估計隻能看到你一排牙齒吧！”
他哈哈一笑，依然是當初那個爽朗的笑聲，分別時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他帶著我去了海邊。
我幻想過大海的樣子，是碧藍色的，倒映著天，一望無際，洶湧壯闊。
可是當我看到的時候，卻是大失所望，它是灰色的，一眼望下去，甚至看不見一點藍。瞭望出去，確實一望無際，但是洶湧壯闊還差點，蔡其航說還不到漲潮的時候，漲潮的時候潮水還是很凶猛的，打在岸上，嘩嘩作響。
他聳聳肩，和我說，夢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我和他說了近期發生的事情，他默默地聽著，不時點頭回應我，隻是不說話。
而我就是需要這麽一個人，他不需要說話，隻要安靜地聽便能懂我的全部心思，這樣便好。
蔡其航也和我說了他以後的打算，聽著他的宏偉壯誌，自己也莫名地跟著興奮起來。
漫步在海邊，聽著海浪的聲音，與老友一起敘舊，歲月安寧，一切都好。
回到A市之後，精神好了許多，老媽說得對，出去走走，散散心，心態好了，事情自然就解決了。
在林小築於我的世界消失將近一個月之久之後，我接到了他的來電。
“喂？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會開玩笑了？看來心情好得差不多了。”
“拉倒吧，我心情一直挺好，你有什麽事兒，別賣關子。”
“看你這樣，應該是恢複正常了，不錯，今晚請人吃飯，慶祝我脫單，你可一定要到。”
我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慶祝誰脫單？”
“我！林小築！怎麽？心痛了？”
“你少來了，我心痛什麽勁兒，該痛的應該是那幫花癡少女的心吧！”
“行，程青桐，算你狠，晚上阿蘭餐廳，不見不散啊！”
我暈，林小築，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脫單，跑到我們學校附近吃飯，還非要叫上一個你以前喜歡的人？
你是想讓我見證你的幸福？還是想告訴我，我不要你，自有人排著隊要你？
林小築，真幼稚！
距上次他和我表白，也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這麽快他就交了新的女朋友，很難想象他曾經喜歡過我。
不過，對於他這種魚的記憶，也不算什麽稀奇事，誰讓他的記憶隻有七秒。估計他對我也就隻有七天的記憶。
罷了，既然我並不愛他，他能早點放棄，追求別人，並且修成正果，也算是好事。
我到的時候，林小築從裏麵出來接我，把我帶到了包間。從門口到餐廳的距離，我和他隻說了幾句話。
“林小築，你是什麽時候找的女朋友，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你搞得這麽突然，讓我很尷尬啊，我一點都不認識她，你可以提前介紹給我嘛！”
“提前介紹什麽，這一下不就認識了嗎？有什麽尷尬的，裏麵的人反正你也不認識幾個，就當出來交朋友了。”
他又恢複了曾經那個霸道無理的樣子，好像那個雨天裏表白過的人並不是他，如果不是真的親身感受過他的這種變化，大概講給誰，誰都不會相信吧。
林小築把我帶進了包間，向大家簡單地介紹了我：“各位，這就是我在A大的好朋友，程青桐，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都別客氣啊！”他天生有一種自來熟的氣質，在他的帶動下，我都覺得我早就認識了這幫人。
我環視了一周，看見好些人都是之前幫我揍過易淡的人，有些臉熟，便和大家熱情地打了招呼，目光停在一個女生的身上時，她似乎表情有些奇怪，看起來她並不希望我和這幫人關係比較好的樣子。她眉眼笑得很彎，經過林小築的介紹，我才知道，原來她就是丁楚，林小築的新歡。
她化著很濃的妝，穿著一件綠色的小外套，白色的短裙，將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型。林小築喜歡這樣的女生我一點都不意外，但他曾經喜歡過我倒是讓我奇怪得很。丁楚時不時地會看我一眼，大概她也知道了我和林小築的事情，我便佯裝鎮定，時而對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她便同樣愉快地回應我，她一笑，臉上的酒窩便會顯現出來。
丁楚長得很漂亮，也難怪林小築會這麽快就變心。我扭頭，對著林小築的耳朵輕聲說了句：“眼光不錯啊小子，好好把握，祝幸福啦……”
林小築皺著眉頭不願意理我，一副我欠了他萬兒八千的樣子，我沒理他，接著吃我的飯。你既然請我來，不就是想讓我吃點兒好的嘛，我又何必介懷。更何況，我來這種場合除了能好好吃一頓，還能做什麽。
難不成和丁楚來個大戰三百回合？你不累我還嫌累呢！心累！
說罷，我便坐到了一個角落裏，沒挨著林小築，更沒挨著丁楚。一個人安靜自在地坐在角落裏，倒不失為一個輕鬆自在的好辦法。全桌的人都在說話，你一言我一語，場麵好不熱鬧，他的那些朋友不時地起來給他敬上一杯，理由牽強得很，說什麽祝你和丁楚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我一聽，就樂了，他要是能白頭偕老，那母豬都能上樹了，還永結同心呢。
之後還有人祝他早生貴子的。這個我倒是信，雖然他真心愛的人沒有，但是願意為他生孩子的確實一抓一大把，此時我隻想對他說，少年，不作死就不會死，人在作天在看。
我雖心理內容頗為豐富，但是實際上一句話都沒說，一直在吃。我這麽一個多餘的人，多餘的身份，來了這裏也就這麽一件正事兒了。雖然被眾人鄙視嫌棄，但是我能有什麽辦法。
隻能悠悠地說一句，吃貨的世界你們不懂。
嫌棄的目光裏，大多還是來自林小築，每每他瞪過來的時候，我總會用同樣凶狠的目光把他瞪回去，然後心裏咒罵千百遍，你叫本女俠來的，還不叫本女俠吃了嗎？
然後他無奈搖頭，便又會碰上丁楚的目光，然後瞬間把眼神溫柔下來……
我隻能翻個白眼兒，繼續吃。
後來大家喝酒喝高之後就開始亂竄，丁楚很熱情地坐到了我的跟前。這個女生一看就不是乖乖女的樣子，貌似還很能喝，對其他的那些朋友也總是指手畫腳說一不二的大姐頭，但是唯獨對我很是客氣，熱情到位。本來我和林小築就是朋友，再加上他曾經沒少幫過我的忙，所以對丁楚一直也很是照顧，不時給她加些茶水，讓她少喝些酒。席間，丁楚除了會在我身邊陪著我坐坐，多數情況下都是黏在林小築身邊，不時地還撒個嬌賣個萌。
更讓我無語的是，這廝賣萌就賣萌，撒嬌就撒嬌吧，為什麽要不時地偷看我一眼？
讓我不解的是，明明就是一個看起來很強勢很有心計的女生，卻在林小築身邊扮演著傻白甜。她不累嗎？
而我一眼就看穿的演技，難道林小築他自己看不出來嗎？
這樣的愛情，也可以維持下去嗎？
也罷，我和林小築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我們的人生觀愛情觀都不一樣，他怎麽想的，我還是不要摻和了。我連我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都經營不好，有什麽資格參與別人的感情生活。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我隻能說，祝你們幸福。
時間隔了不久，就接到了丁楚的短信，她說要邀請我去蠟像館。我腦子一懵，心想，她和林小築去蠟像館，叫我去，這樣合適嗎？
一想到我又要成為電燈泡，我這心裏就好不舒坦，你們兩個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時候，為什麽要拉上我這個單身狗，我這個單身狗天天被莫西一虐還不夠還要被你們兩個不相幹的人虐嗎？但是我又實在想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因為害怕你丁楚在我麵前秀恩愛嗎？還是因為我在乎你林小築了！都不是！
想到這裏，我就不由得難過起來，因為葉碧含不在身邊，我連一個可以出謀劃策的人都沒有。
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如果我不去，反倒顯得我小肚雞腸上不了台麵。
我到的時候丁楚已經在樓梯口那裏站著了，我朝她招了招手，她也很熱情地叫我過去。這份熱情裏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其實我們心裏都有數，隻不過是不拆穿不說明罷了。
走到她跟前，四處看了看，發現林小築還沒有到。明明是三個人的約會，男士卻晚到，最先到的卻是女主角。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小築估計又要遲到了，麻煩你了青桐，我們可能還要等等他。”
不管怎樣，麵子上還是要做夠的。
我趕忙說：“這有什麽麻煩的，他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說完之後忽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朋友比女朋友更熟悉他的習慣，這樣不好。估計又要刺痛丁小姐脆弱的小心髒了。
程青桐，你是不是傻！
我看她肩上的包馬上就要滑下去，腦子一抽，便立即伸手去扶，可包還沒有扶上去，我的手剛剛觸碰到她的肩膀，她整個人便斜著從樓梯滑了下去。
我靠，丁楚，你是紙人嗎？我一碰你你就倒！
當然了，這句話是在心裏罵的。
而我們偉大的男主角林小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麵冒了出來，一個箭步上去拽住了丁楚的胳膊。我那個時候忽然覺得，這是這兩口子合起夥來欺負我，專門為我設下的圈套，就等著我往裏麵跳。
丁楚委屈地站起來，握著擦傷的手臂，躲在了林小築的身後，這架勢，我一眼便知道，她這是要陷害我了。
果然是“心機婊”。
花心大少配“心機婊”，也真是絕配。
可還是虧了林小築，至少他有顆善良的心。
至少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善良的，但是現在被這個“心機婊”熏陶過之後，我就不能肯定了。
丁楚接下來的台詞，我不用想幾乎就可以背出來。
“青桐……你就算不甘心小築這麽快變心於我，當初為什麽不好好珍惜他，既然你不珍惜他，就這麽放走了他，你現在也不該遷怒於我害我受傷啊……”
我看著她那個做作的樣子直想上去抽她一巴掌，但是林小築這個大傻子擋在她前麵我根本就是無從下手。不過我心裏細細一想，就算是我和這個丁楚單挑，我真的未必能打得過她。
所以，果斷放棄，掉頭就走。這年頭，不能和傻子生氣，那一天天的還不得氣死嗎？我選了三十六計裏的走為上計，可是如果當時我能像丁楚一樣嗲聲嗲氣地和林小築說“小築，我真的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沒有站穩才掉下去的”，會不會後來的結局能好些？我也不至於白白受那麽多委屈……
我遺憾的是葉碧含不在我身邊，我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蔡其航又在那麽遠的地方，打個電話都是長途，等我說完，估計這個月的話費又沒了。
天要滅我，我不得不滅啊。
那麽還有誰呢？
莫西一嗎？
他此時又在哪裏呢？他還記得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我嗎？
現在提起他，早已是滿滿的陌生，就連話都說不上。
下午，林小築忽然打了電話過來。我心裏一喜，心想這小子還算有良心，知道打電話過來慰問我。
“青桐，我在你宿舍樓下，你下來一下吧。”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來他到底想幹嗎。
“啊？你在我宿舍樓下？什麽事情還非得你跑一趟啊，沒多大事兒，你不用放在心上！”當時的我還在傻乎乎地安慰著他，後來想想，程青桐你是不是傻。
“你下來吧，我都來了。”
他語氣很嚴肅，不像是來安慰或者道歉的，我有些莫名其妙，穿好衣服也沒怎麽收拾自己淩亂的頭發，便匆匆下了樓。我一向把他歸為可以不洗頭就見麵的朋友，這種朋友就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可是你林小築，真的是辜負了我的一番期望。
他斜靠在一棵水杉樹上，身子斜斜的，一腿彎曲著，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酷，我笑著走到他跟前，很輕鬆爽快地說：“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就知道耍帥！”
他的眼睛注視著我的腳，始終低著頭，見我開口說話，他才緩緩抬起了頭：“青桐，你去和丁楚道個歉吧。”
青桐，你去和丁楚道個歉吧……
我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這是林小築說出來的話。
嘴角抽搐著，隻想上去再給他一個大嘴巴。
自從我見了他和丁楚在一起，最近就特別想要抽人大嘴巴，你們還真是讓我放心不下。
“你說什麽？”我又問了一遍。
“我說，你去和丁楚道個歉吧。”他咬著牙，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一字不落。
一字不落。
我心裏直罵他，但臉上卻是笑著，是訕笑、苦笑，還是無奈的笑，我幾乎已經傻傻分不清楚。林小築，我們已經是多年的朋友，如今你為了那麽一個女人，竟然讓我去道歉。
他看著我奇怪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起了自己的那點兒辯詞：“我知道，你是在生氣，可是我不是莫西一，沒有那麽多細膩的感情，我隻知道誰錯就該給誰道歉，誰重要我就得向著誰，我就是一個這麽趨利避害的人，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他搖頭晃腦，沒心沒肺地說完之後，輕輕地瞟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應，便繼續說道：“既然你拒絕了我，那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再多打擾你一分鍾，你不喜歡我，自有人喜歡我，我總歸會找個人談戀愛的。你也別那麽自私，莫西一拒絕了你，就又想把我當備胎。”
我冷冷一笑，原來自私的人就會把別人也想得和他一樣自私。
我看著他的麵孔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他咄咄逼人的說詞我一句都不想反駁。
林小築，你去見鬼吧，我程青桐就算是去跳樓，也不可能去道歉。
“林小築，你是不是有病？你林小築是什麽樣的人我程青桐是知道，可是我程青桐是什麽樣的人你林小築不知道嗎？要玩感情遊戲，你自己玩，你自己好好玩，別玩不好了就把我也捎帶上。對不起，我不奉陪，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玩！”
從沒有想過，曾經對你深情款款的人，竟會帶著刀劍來親自在你心上劃開一道傷口，任你鮮血直流，他都視若無睹。
我本以為，既然深愛過，即便錯過，那麽想起來的時候也是美好的。不忍心讓你受傷，不希望看你流淚。
原來，隻是我的以為而已。
那麽林小築，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堪嗎？
我就是那麽一個小肚雞腸不能給別人祝福的人嗎？
你曾對我說過的愛，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呢。
我氣急，眼淚差點就掉出來，老虎不發威，是都把我當病貓了嗎？
我隻恨自己太懦弱，至今都沒有把那個巴掌甩出去。
葉碧含，你看到了嗎，你不在的時候，所有人都來找我的麻煩了。
你要是看到了的話，就快點給我醒過來，我要你替我報仇雪恨。
聽易淡說，莫西一的母親又生病住院了，我很想去看看她，想看看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想知道她苦苦期待著的婚姻到底帶給了她什麽。
而且我和莫伯母也算是有一些交情，此時去看看她也是理所當然的，葉碧含生病的時候，莫西一也來探望了她，所以此時我更應該禮尚往來。
當然，連我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原因是，其實我想去見見莫西一。
真的有太久沒有見到他了……
說來也奇怪，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巧遇過他，久到我幾乎就要忘記他的麵孔了。
哪怕是隻能看他一眼，也算是滿足我的一個心願。
好吧，我還是放不下。
說到底，我還是愛情裏的那個輸家。
我到醫院的時候，莫伯母很安詳地躺在**，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旁邊坐著一個男子，眉眼間和莫西一有些像，想必，這便是莫西一的父親了。
我向他們問了好。莫伯母見到來的是我，坐了起來。莫伯伯替她放好了枕頭，讓她坐著能盡量舒服些。
“你們先聊，我出去幫你們買點吃的。”莫伯伯說完話便出去了，我們之間沒有更多接觸的機會。
莫伯伯雖然有些老，但是看起來整個人十分精神，依然很俊朗，看起來頗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莫伯母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大美人，隻是歲月無情，讓她蒼老得很快，再加上體弱，她又是典型的顧家型的賢妻良母，並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去挽留一個男人。
如果是這樣的男人和這樣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若不是因為真的很深愛，那麽分開和離婚也是必然。
我幾乎可以想象他們在家時，一定是莫伯母竭盡所能地去伺候他。
是的，他需要這樣舒適的生活，卻不僅僅是這些。
當兩個人都還年輕，而且外表出眾，都有精力折騰的時候，什麽都不是問題。
時間久了，那個依然精神抖擻的人就會嫌棄那個年老色衰的人。
當然，這一切隻是我的猜測，並不能排除，莫伯伯是真的遇到了“真愛”。
兩個人相遇、相識很簡單，但相知、相守太過艱難。
一輩子又那麽長，誰還能不遇到點意外？
而這些意外，就是為考驗愛情考驗婚姻設下的種種關卡。
能不能挺過來，要靠兩個人，任何一個人鬆手，都意味著失敗。
原來愛情這麽難。
想起老媽和老爸的愛情，雖然老爸走得早，但老媽的心裏始終有他，他們的愛情一直在。
和莫伯母聊了一會兒之後，我問起了莫西一。
“伯母，莫學長怎麽……今天沒有來？”
莫伯母會心地笑了笑，看著我的眼睛，仿佛能把我看穿一樣：“你這個孩子，從一進門我就知道你想問什麽，憋了這麽久，真是難為你了。”
我的臉唰地就紅了。
莫伯母麵露擔心，接著說：“小西這兩天生病了，有些發燒，我又在病**不能照顧他，他爸爸又……唉！”她歎了口氣，心中頗多無奈。
“青桐，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我，如果你有時間，就去看看小西吧，這個孩子太懂事兒，反而讓我不放心。”她對著我微笑，刻著幾條魚尾紋的眼睛卻很明亮。
她心如明鏡，大概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才會這般鼓勵我。
我點點頭，心撲通撲通直跳。
到他宿舍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大概是因為近來家中的事情他也在煩惱吧，所以才會這麽久都沒有機會碰到他。
到了男生宿舍的樓下，我借口文學社的事情說服了看門的大爺，大爺便借機溜了進去。
我程青桐也算是真的豁得出去了，為了你莫西一，最後連男生宿舍都得闖。
樓裏的人一個個的就和見了什麽稀奇的物種一般盯著我看，我隻好埋著頭一路往你的宿舍走去。
我敲了幾聲並沒有回應，發現門也沒有鎖，便推門進去了。
門咯吱地響了一聲，很像老舊的屋子裏傳出來的聲音。
屋子裏的窗簾是拉著的，燈光灰暗。
我四下看了一圈，以為沒有人，最後目光停到了你的床鋪上，這才看見了雙眼緊閉、眉頭微皺的你。
該有多大的煩惱，竟會讓你在夢中都要緊鎖著眉頭呢？
自上次，在朦朧的雨中與你隔窗相望之後，便再也沒有見到你，時隔也不過幾月時間，你竟成了這般憔悴的模樣了嗎？
我靜靜地坐在了他的床邊，才發現他的額頭上滿是汗珠，手伸過去一試，才發現額頭是滾燙的，心裏一慌。
“莫西一！莫西一？”我搖晃著他的身子，企圖把他叫醒，他在夢中囈語，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莫學長？快點醒醒！你自己發燒了你知不知道！”我心裏焦急不安，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之前在他麵前受過的那些委屈，好像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了。
“青桐？”他終於睜開了眼，看見是我之後滿臉的狐疑，“怎麽是你？是我做夢了嗎？”
“莫學長，你沒有做夢，我是青桐，你聽我說，你現在要立馬起床，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在我的要求下坐了起來，並沒有反抗我提出來去醫院的建議，反倒是順從地穿上了鞋。
想必，他是身體十分難受，才會如此聽話吧。
“我有好幾次都想醒來，可是就像有人拽著我似的，根本醒不過來。要不是你，我估計腦子都要燒壞了。”說罷，他還勉強朝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莫學長，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愛說笑話！”我語氣裏在責備他，但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有停歇，我幫他穿上了鞋，扶著他站了起來。
他搖晃幾下後，故作輕鬆地說：“謝謝你青桐，我自己去看醫生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
我有些無奈，心裏很生氣，明明自己都已經燒得很嚴重了，還是隻知道把關心他的人推到一邊。
“你別說了，我陪你去校醫院，你放心，陪你去完醫院我就走，不會打擾你的。”我的聲音帶著倔強，不容他拒絕。
他看了看我執拗的樣子，沒有再多言。
一路上都是沉默。
說來也巧，竟然迎麵碰上了林小築。
我有些驚訝他此時竟會出現在我們學校，並能這麽巧地碰上我和莫西一。
林小築看到我們在一起，並且我的手還扶著莫西一的胳膊，他原本興致很足的臉，瞬間落寞下來。
我不想解釋，也懶得解釋，見到他之後隻想繞道走開。
他追上了我，拉著我的胳膊，我想甩開卻被他死死地拽著。
莫西一默默地走到了一邊去。
我朝著他沒有好脾氣地說：“林小築，我沒有時間和你玩，我更不可能會去道歉，如果你來這裏還是因為此事的話，那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了，相比起道歉，丁楚應該更希望我和你絕交。”
他看著我，瞳孔裏閃爍的竟是滿滿的歉意：“對不起青桐。”
我甩開了他的手：“用不著，我不稀罕。”語氣已經比剛剛好了些許。
“我是後來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沒想到丁楚會自己從樓梯上往下摔，畢竟這種概率很小。”
“所以你就覺得，我推她下去的概率更大一點嗎？”
“我以為會是你不小心把她碰下去的，畢竟從我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你確實是推了她一把……”
我無奈：“到現在你還是覺得是我推了她嗎？到現在你還在給自己找說詞嗎？林小築，你太自私了。”
“青桐，我不是那個意思。丁楚……是為了看看她在我心中的分量，所以才自編自導了這場戲。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苦苦一笑。
還是不得不承認，女人總是那麽的幼稚。
丁楚，在愛情裏，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你看你，到底還是輸了。
而我程青桐，從一開始就沒有贏過。
我的思緒又漸漸地飄在了空中，我想起了自己曾經為了愛情做過的傻事兒，又和此時的丁楚有什麽區別呢？不過都是為愛迷失的人，說到底，我還是要原諒她。
“林小築，你是喜歡我，也是真心的，可是到了最後，最關鍵的時候，你還是選擇不相信我。”
林小築欲開口說話，卻發現他無言辯駁，而我所說的，也是事實。
“小築，現在你應該知道了吧，其實我們真的不合適。不僅僅是戀人，有時候甚至連朋友都做不好。”
“青桐，這次是我的疏忽，因為我還在乎你，因為我還在因為你拒絕我的事情生氣，衝昏了頭腦，所以才會誤會你。我承認，在很多時候，我配不上你，我的隨性我的自私，都有足夠的理由讓你拒絕我，但我還是希望，我們能是朋友。”
他的態度很認真，仿佛回到了那個認真的林小築的樣子。
我心裏很想信任他，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積極回應。
我走到了莫西一身邊，和他輕聲說了句：“走吧！”便再也沒有回頭。
我能想象得到林小築看著我們的背影離去後的表情，但這樣的表情絕對不會是他的終點，他會很快好起來，也會很快投入到新的感情當中去。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不過隻是青春歲月裏一個小小的片段，而我隻是那眾多人裏麵的一個小小的角色。
可是我不一樣。
我的青春裏，翻開來全部都是一個人的照片，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的紀錄片。
我們注定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林小築，再見。
林小築，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