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藏在三次元的秘密

真正重要的東西,就算失去珍貴的性命,也要用雙手保護到底。

——《火影忍者》

1.

晚風微涼,天邊最後一抹金黃的色彩也漸漸被夜色掩去,幾顆調皮的星星藏在青灰色的雲後,時隱時現。

燥熱的空氣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潮濕起來,路邊楊柳的葉子隨風舞動,是一場大雨的前兆。

薛萌沒精打采地走出漫展中心,身上還披著顧允那件黑色鬥篷。

期待了很久的漫展就這樣結束了。

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了。

先是被“搶”去了輕音少女的服裝,然後被突然出現的顧麥克臭罵一頓,最後連最心愛的絕版金木手辦都離開了她溫暖的懷抱。

想起顧麥克在接過金木手辦時那張看似平靜實則暗藏得意的麵孔,薛萌就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他的麵前,先將他揍到跪地求饒,然後將金木手辦狠狠奪回。

可是這種事情就隻能想想了。

她在心中不停地痛罵自己窩囊無能,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連一向維護她的社長朗越竟然也變成了顧麥克的粉絲,離開前還請求他為動漫社多做宣傳,那種低聲下氣的姿態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可笑的同時還有點兒可悲。

他們動漫社為了獲得認同,做了多少別人看不到的努力。

空氣中潮濕的氣息越來越濃,冰冷的雨滴斷斷續續自空中砸落,打在臉上怪疼的。

原本就差到了極點的心情被這樣的天氣所影響,薛萌吸了吸鼻子,將鬥篷的帽子罩在頭上,快步朝著家的方向趕去。

她無力地掏出鑰匙,擰開門把手,打開門的一刹那,蘇一晨充滿熱情的臉猛地出現在眼前。

薛萌被嚇得後退兩步,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肩上,浸濕了一片。

“你幹什麽?故意的嗎?”她沒好氣地吼道。

“我聽見你開門的聲音就趕來迎接你了,要不是今天有拍片任務,我也和你一起去了!快點兒給我看看,都有什麽收獲啊?”蘇一晨笑嘻嘻地攬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著,表情突然變得怪異起來,“我記得你出門前穿的是平澤唯的校服啊,現在身上的是什麽東西?”

薛萌一直擔心他會問起金木手辦的事情,隻能心虛地縮起腦袋,慢慢挪進屋子裏:“出了點兒狀況……一時也解釋不清,我很累,先去睡覺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能躲一時躲一時,她現在還沒有力氣接受蘇一晨的批評。

從小和薛萌一起長大的蘇一晨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他審視地打量了薛萌半天,突然幽幽地開口:“等一下,我先問你,那些帶去漫展的手辦有沒有全部帶回來?”

薛萌聽著蘇一晨不同以往的溫柔聲音,就知道他肯定發現什麽了。她打了個哆嗦,灰溜溜地轉身坐到沙發上,打開背包,將裏麵的東西一個又一個地放在麵前的桌子上,沒過多久,上麵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手辦。

“還好。”蘇一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同時也加大了聲音,“我想知道,從日本帶回來的金木去哪裏了?”他指著手辦說道,“你不會忘了那個吧?”

薛萌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金星在眼前飛舞。

“你不會不知道,這是我在秋葉原深夜兩點就起床排隊才搶到的吧?你不會不知道它其實是承載著我們友情的小船吧?”蘇一晨的聲音越來越大,薛萌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聾掉了。

“金木……被搶走了。”走投無路的薛萌隻能如實坦白,同時雙手抱住腦袋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一晨,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一晨的臉色驟變,先是憤怒,然後是無奈,他就知道一定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恨鐵不成鋼地將手指戳在薛萌的太陽穴上,氣喘籲籲地吼道:“再見!我們友誼的小船翻掉了!”

窗外電閃雷鳴,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地拍打著玻璃,薛萌苦兮兮地皺著臉,望著外麵模糊的世界,這真的好像某個死刑犯被裁決的糟糕天氣啊……

她薛萌就是一個比竇娥還要冤的死刑犯。

那天得知原因的蘇一晨當場火冒三丈,在“十年友情居然比不上一個陌生人”的奇怪結論下,薛萌不得不指天發誓,誰都比不上他這個青梅竹馬。可是……

“拿不回手辦,以後的周邊就自己排隊搜羅吧!”蘇一晨惡狠狠地扔下了這句話。

現在要怎麽辦?真的要厚著臉皮找到顧麥克,把手辦討回來嗎?

薛萌歎了口氣,越想越覺得心慌,更何況自己的心肝寶貝這麽被搶走,確實讓她非常舍不得。

要不還是拿回來吧?

薛萌尖叫一聲,瘋了似的從背包裏找出手機,去翻顧允的號碼。她還以為在顧允神秘兮兮地威脅自己存了電話後,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撥過去,可是現在不得不拜托她了。

手機隻響了兩聲,顧允就接了電話。

“我還以為你不會聯係我呢,不會是找我來要平澤唯的服裝吧?”

“不是不是。”薛萌趕緊澄清,可是接下來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嗯……你……”

“你不會是想打聽我哥哥吧?好多女生接近我都是你這樣的語氣。”那頭的顧允似乎有些不高興,“還以為你不一樣呢,沒想到也是通過我惦記著我哥。”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我是說,你可不可以幫我從你哥那裏討回金木的手辦?它真的對我很重要……”她小聲懇求道。

沒有一絲一毫猶豫,顧允在電話那端長笑幾聲,一口答應下來:“交給我吧!明天早上我哥有比賽不在家,你到我家來,我們直接把手辦拿走!”

“你……這就答應我了?”薛萌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沒錯,我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找我,你就是找對人了!”顧允的聲音充滿了霸王之氣。

直到掛了電話,薛萌仍然處在迷茫之中。

她糾結了這麽久的計劃就這樣圓滿成功了。

整個晚上,薛萌都躺在**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她還像木乃伊一樣呆坐在**,對著鏡子裏那個憔悴的人影出神。

“叮——”

手機輕響,顧允發來了詳細的地址。

薛萌瞪大眼睛,把屏幕上的短短幾行字嘟囔了很多遍,然後抬起手狠狠地拍著臉頰。

不管了!反正昨天顧允已經說過,顧麥克今天有重要的比賽,不會太早回來,她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的。

不敢耽誤太多時間,薛萌立刻換好了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就飛快地出門了。按照顧允發來的地址,她左拐右拐,費了不少的時間才停在一處環境優雅的小區前。

應該是這裏吧。

低調卻不失精致的雕花大門,四周種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樹木,淡淡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好像這裏不是一處普通人家的小區,而是開滿鮮花的花園。

在園子中擺弄花草的顧允看到像呆頭鵝一樣站在門前的薛萌,立刻丟掉手中的噴壺,拚命擺手:“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走,我們快點兒!”

“你好。”薛萌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麽你好我好的,趁現在我哥還沒回來,我帶你去他的房間直接拿走手辦!”顧允親密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在顧允熱情的帶領下,薛萌忐忑地走進了顧允家,剛開始連打量的膽子都沒有,隻小心地瞄了幾眼,就被家中那種樸素到極點的裝修風格驚呆了。

這和門口的夢幻氣息完全不搭啊!

平淡無奇的家具、潔白的牆壁,就連杯子等日常用品都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超市可見用品。如果不是顧允帶她走了進來,她完全會認為這裏是一間毫無特色的辦公室。

這裏真的是一個家嗎?

去給薛萌倒水回來的顧允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地開口:“我們家裏就是這樣,父母的生活都很有規律,更沒有什麽樂趣可言,我的房間連個娃娃也沒有,因為不符合他們的要求。”

薛萌看著她一向帶著笑容的臉上多了一絲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漠,想要開口安慰,卻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娃娃其實也沒什麽用……”

顧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索性坐到她的身邊:“你是在可憐我嗎?我都習慣了,連我的哥哥都和爸媽一個模樣,整天對著電腦忙來忙去。”她冷哼一聲,抓住薛萌的胳膊,“你去我哥的房間!我來幫你望風!”

薛萌悄悄地伸出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這個姑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自己沒有辦法跟上她的思維,還是快點兒離開比較好。

果然如顧允所說,顧麥克的房間也是毫無風格可言——黑色的桌椅,房間的兩邊各擺了兩台電腦,還有她不認識的儀器,床旁的書架上也擺滿了各種連名字都看不懂的書籍。

在邁進房間的前一刻,薛萌嘟囔了一聲“對不起”,然後開始對著這個嚴謹而整潔的房間發起呆來。

這就是傳說中學霸的世界啊!

而且……

薛萌茫然地四處打量著,心中咯噔一下。

這裏根本看不到手辦的影子!

她沒頭沒腦地在房間裏四處亂轉,甚至懷疑手辦是不是已經被送人了,角落裏的一扇小木門吸引了她的注意。

或許會在這裏?

她屏住呼吸,朝著木門的方向剛走了幾步,咬緊牙關,擰開把手,卻忽然聽到“哐當”一聲。

“哥,你怎麽回來了?”顧允的驚叫聲飄進了薛萌的耳中。

什麽!顧麥克回來了?

薛萌嚇得臉色慘白,她的腦袋像撥浪鼓一樣四處搖晃著,想要找到求生的出口,可現在出去隻會被顧麥克逮個正著。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薛萌咬緊牙關,將小木門關得嚴嚴實實,然後雙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但願顧麥克不會發現!

“你今天不是有比賽嗎?取消了?哈哈……”顧允驚慌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先吃點兒飯吧。”

“你緊張什麽?”顧麥克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緊張?當然沒有!我是看你沒吃早飯……”

躲在小房間的薛萌絕望地閉著眼睛,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空了。

看來是瞞不住了。

她大口地喘息,無力地跌坐在小房間冰涼的地板上,卻感到掌心有一陣尖銳的疼痛,好像壓到了什麽東西。

薛萌死死地咬住嘴唇,以免發出聲音。她滿頭大汗地掏出手機,借著微弱的光芒,仔細觀察這個狹窄的小房間。

她驚恐地縮在地板上,好像靈魂出竅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這個房間裏會有那麽多絕版手辦?金木也完好無損地擺在那裏,被擦拭得幹幹淨淨。

還有那些整齊地擺在櫃子上的黏土、油泥,甚至是原材料的石蠟和石粉……

這裏簡直就是製作手辦的小型工廠啊,怎麽會在顧麥克的房間裏?

薛萌顫抖地握緊了手機,狠狠地捏著臉頰,企圖喚醒自己。

顧麥克的房間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手辦?

小房間外,顧麥克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被翻亂的房間,先是非常自然地抬手扶起一本書,隨後淡淡地問道:“你來過我的房間?”

“啊!上次你不是拿了我的《白夜行》嗎?我好久沒看了,這次有一本找不到了,朋友急著借呢!”顧允理直氣壯地發起了脾氣。

顧麥克凝視著她,冰冷的眸中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神色,但很快消失不見。

“我也忘記了。”他徑直坐到電腦前,修長的手指擺弄了幾下,“那就看看我房間的監控器吧,就知道放在哪裏了。”

顧允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監控器!

顧麥克的房間裏竟然有監控器!

就算鬼點子再多,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辦法了,因為電腦已經打開了。

顧允捂住眼睛,後退著想要逃離作案現場,連同生共死的戰友薛萌都忘記了。

“站住!”顧麥克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怎麽聽都很恐怖。

顧允屏住呼吸,朝著電腦屏幕的方向望去。

薛萌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她呆頭呆腦地走走停停,偶爾停在書架前打量著上麵的書。

真的好丟人啊……

顧允心酸地想著。

整個過程,顧麥克都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桌麵,唇角輕揚,甚至帶著如魔鬼般的笑意,直到他看到薛萌打開了角落裏的那扇小木門。

顧麥克神色驟變,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中的冰冷漸漸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她竟然敢碰那個房間?”顧麥克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颼颼的寒氣。

顧允也嚇得說不出話來,連解釋都說不出口。顧麥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讓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那個房間是哥哥的秘密,連她都不曾進去過,現在薛萌就這麽大大咧咧地進去了。

顧麥克邁開長腿,幾步走到小房間前,大力打開房門。

刺眼的光線出現,薛萌驚恐地縮成一團,手中還握著手機,電筒的光芒正巧打在滿櫃、滿桌子的手辦上。

剛剛適應了強烈的光線,薛萌一抬頭就看到了顧麥克充滿慍怒的麵孔——黑眸似乎被一層寒冰包裹,變得更加明亮逼人,薄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著。

最重要的是,顧麥克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頭,上麵隱隱有青筋暴起。

薛萌要被這個樣子的顧麥克嚇哭了,她一個激靈扔掉手機,很沒出息地舉起雙手投降:“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

顧麥克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怒火,還有秘密被發現的羞恥與無奈。

眼前這個小兔子一樣的少女正像看著大灰狼一樣看著自己,眼睛水汪汪的,裏麵該不會是眼淚吧?

他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薛萌?

將視線從薛萌的臉上移開後,顧麥克冷冷地望著同樣做賊心虛的顧允,大聲說道:“既然被發現了,還有什麽好說的?立刻報警!”

“哥!”顧允忍不住大叫道,“你聽我說,那個手辦對薛萌來說真的很重要……”

“既然對她很重要,就說明這件事和你無關。”他說道,“很好,那就讓我和她單獨談談吧。”

單獨談?

薛萌嚇得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她無力地伸出手,懇求道:“其實這件事……”

“哥,你千萬別怪薛萌!不要激動,也不要衝動……”以為薛萌要供出自己,顧允立刻換了陣營,步步後退,“我這就走!”

說完,她丟給薛萌一個“不要害怕”的眼神,然後慢吞吞地離開了房間。

薛萌整個人石化在原地,胳膊還僵硬地伸在半空中,連收回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顧允……你這個叛徒!

“砰!”

房門被關得嚴嚴實實,薛萌站在離顧麥克一米不到的地方,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的冷氣,整個人好像被丟進了寒風凜冽的南極。

她會不會死在這裏啊?

這種時候先認罪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顧麥克重新坐回椅子上,直直地打量著渾身發抖、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的薛萌,狂躁的心情不知為何竟發生了改變——

他好像沒有那麽憤怒了,看著眼前兔子似的少女,他竟然生出了一種想要捉弄她的衝動,就像參加漫展那天,她漲紅著臉拒絕自己買下手辦時的樣子。

“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顧麥克竭力抑製住惡作劇的心思,挺起身,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改變,濃密的睫毛卻輕輕地顫動了幾下。

“有,當然有!”看他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不少,薛萌連忙抓緊機會,誠懇地鞠躬,“我不該闖進你的房間!不該偷看你的東西!不該……”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選擇和顧允合作!

雖然這麽快就道歉很沒麵子,但這種時刻難道不是保命最重要嗎?

她真的害怕如果繼續麵對顧麥克這張冷冰冰的臉,自己會窒息而亡。

就在薛萌彎腰的一瞬間,顧麥克的唇角不禁向上一揚,整張麵孔立刻被這個笑容襯得更加耀眼,漆黑的眼眸裏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她好像真的很怕自己。

可這個笑容隻持續了一秒不到,薛萌自然也沒有看到。

嘀嗒……

耳邊仿佛能聽到時間流走的聲音。

薛萌緊張得掌心全是汗,她咬緊牙關,保持著這個標準的道歉姿勢,還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打量顧麥克此刻的表情。

等一下!

她表情一僵,立刻火冒三丈地直起身子。

她明明在道歉,顧麥克是什麽時候轉過身去,開始擺弄電腦的?

“你不回答,就已經是原諒我了嗎?”薛萌又是埋怨又是疑惑地問道。

她還沒有拿走手辦,應該算不上太嚴重的錯誤吧。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敲擊,顧麥克頭也不回地問道:“你認為呢?”

嘶——

薛萌抱緊雙臂,牙齒又開始打架。

好冷的聲音!這家夥是冰塊做的嗎?

“那要怎麽辦?我都已經道歉了……”她一邊小心地和麵前的“移動冰塊”保持距離,一邊沒骨氣地放軟了聲音。

她認錯還不行嗎?

顧麥克的雙手一頓,慢條斯理地開口:“可以不去警察局。”

“真的?”薛萌猛地抬起頭來,突然覺得顧麥克的可惡好像減少了那麽一點點……

“但是——”他刻意加大了聲音,“我有條件。”

“好!別說一個條件,十個都行,隻要不去警察局……”聽到顧麥克鬆口,薛萌完全沒有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拚命點頭答應。

“你先聽我說完。”顧麥克挑起眉毛,“第一,關於我那屋子手辦的事情,你要幫我保密。”

這個簡單!

“絕對保密!”薛萌伸出三根手指頭發誓。

顧麥克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第二,我可以歸還這個……金木手辦,不過你不僅要和我簽訂保密協議,而且要答應做我的秘密助理。”

“這個也絕……啊?秘密助理?”薛萌愣住了,“真的嗎?可你電腦上那些東西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說是原諒,其實是要玩弄她吧。

顧麥克抿唇一笑:“我不會讓你碰我的電腦。你的任務就是要幫我去找各種手辦和原型材料,這些事情對動漫社出身的你來說還不算困難吧?”薛萌張口想要拒絕,他卻抬手製止道,“你當然有拒絕的權利,但是要去警察局坐一坐了。”

說完,他好像再也不想和薛萌交談一樣,轉身繼續敲打著鍵盤。

薛萌欲哭無淚,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她不想一大早就去警察局跟警察叔叔聊天。

想到這裏,薛萌隻能把血淚都吞進肚子,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答應你!”

顧麥克發出一聲輕笑,收回按在鍵盤上的雙手,再轉過頭來時,整張麵孔都帶著勝利的笑意:“合作愉快,那麽金木手辦你可以帶回去了,最後一步,就是在這張紙上簽個字吧。”

話音剛落,打印機發出聲響,上麵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條條嚴謹,毫無漏洞。

這個家夥……剛剛一直在擺弄電腦,是在弄這個“約法三章”嗎?他怎麽就確定自己會答應?

“來吧。”顧麥克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薛萌顫抖地接過簽字筆,看著白紙上列出的各種條件,總結起來就是三條:

第一,今天發生的事情要對任何人保密,沒有例外。

第二,金木手辦立刻歸還薛萌。

第三,即日起,薛萌作為顧麥克的秘密助理,隨傳隨到,不可隨意罷工。

薛萌的臉色一片慘白,手中拿著的東西好像一顆定時炸彈。

這就是從大魔王手中奪回手辦的代價!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手中的紙被握得發皺,再次睜開時,發現顧麥克的眼中仍然帶著自信,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盯著在陷阱裏掙紮的獵物。

沒有退路了……

薛萌艱難地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她薛萌的奴隸時代就這樣開始了。

2.

薛萌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她先是用手機拍了一張金木手辦的照片發給還在苦苦等待消息的蘇一晨,然後直接關機,癱倒在**進入了夢鄉。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讓她的睡眠質量出乎意料的好,以至於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桌上的鍾表已經顯示現在是七點五十了。

薛萌揉了揉淩亂的頭發,坐在**,回想著昨天發生的驚魂一幕。

看來真的不是在做夢……

金木手辦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那個每天她醒來就會立刻看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旁邊還多了一張簽著她大名的“約法三章”。物證都在,讓她想否認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很難。

顧麥克……

想到這個名字,薛萌還徘徊在睡夢世界的靈魂瞬間回到身體裏,她雙手死死地揪住枕頭,克製著想要將“約法三章”撕成碎片的衝動。

絕對不可以,她闖進人家的監控視頻還在顧麥克的電腦裏!

薛萌哭喪著臉下床,無力地站在滿桌子的手辦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禱告:各位大神,請一定要給我力量!

等她終於吃飽喝足打開手機的時候,短信提示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卻隻有兩條是蘇一晨的普通問候,其他的……

薛萌眯起眼睛看了很久。

朗越!

從昨晚十點半開始,朗越就給她打過電話,不過那個時候她早就睡得死死的了,所以他改成短信攻勢了。

十幾條短信,每條裏麵都帶著讓人心焦的感歎號,讓薛萌的心髒也跟著狂跳。

“明天我們動漫社第一次表演,絕對不可以馬虎,薛萌,你明早九點前趕來社團,幫忙布置背景!”

九點……

薛萌咀嚼著麵包,瞟了一眼手機,頓時整個人僵成了石雕。

現在已經八點五十五了啊!

等她好不容易飛奔到學校,頂著朗越殺人的眼光蹲在角落刷背景牆的時候,心裏還在嘀咕:不怪她,這個真的不怪她,要怪就怪那個殺千刀的顧麥克!

她費力地跪坐在幾塊巨大的背景板前,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刷子,沾上藍色的油漆,塗抹在做好了標記的背景板上,心裏默默念叨著:這塊板子就是顧麥克的臉……

有了這個“咒語”的幫助,薛萌的動作變得輕快起來,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顧麥克的臉”上就已經塗滿了藍色的油漆。

她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得意地欣賞自己的作品,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增加一些其他的色彩時,一隻白皙纖細的小手非常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嘿!戰友,你還好嗎?”

顧允好像每天都充滿了活力。

薛萌有些羨慕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化著精致妝容、穿著平澤唯服裝的顧允……

等一下……平澤唯的服裝!

薛萌如夢初醒,拿著刷子顫抖地指著顧允:“這是我的……我的衣服!”

“我知道是你的啊。”顧允無辜地瞪著她,“不過今天社長說要我來彩排,還特意囑咐我要扮演這個角色,又不是不還給你了。”

這話說得好像她才是小氣鬼一樣。

可顧允已經搬出了朗越和社團,薛萌更不好意思繼續爭辯什麽了,隻能噘著嘴巴,蹲下身繼續拿“顧麥克的臉”出氣,卻聽到還不肯離開的顧允笑嘻嘻地在她耳邊說道:“我今天找你是傳達我哥的任務的,這是我哥讓我帶給你的購物清單,要在今天之內全部買到!”

說完,等薛萌反應,顧允就將一張單子塞進了她的手中,揚長而去。

薛萌一手握著刷子,一手拿著單子,跪坐在地上,無助地望著顧允離開的方向,那個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她還妄想著大魔王可以忘記自己,也忘記那個荒唐的“約法三章”,可現在……

如果現在罷工,會不會死得很慘呢?

嘈雜的舞台邊,薛萌滿臉糾結地握著手中寫滿了密密麻麻手辦材料的購物清單,考慮著到底是應該無視大魔王派發下來的任務,還是直接丟掉手上的工作去履行“奴隸”的職責。

舞台的一角,幾名動漫社的社員正滿頭大汗地拚裝著演出時要用的道具,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可臉上洋溢著幸福又期待的笑容。

另一邊,平日裏總是吊兒郎當的朗越也皺著眉頭翻看著舞台劇的劇本,不時拿起手中的筆塗塗改改。

好像每個人都很認真,如果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扔下手中的工作,一定會被動漫社的社員鄙視吧。

可顧麥克那邊又該怎麽交代呢?

想起那雙冷冰冰的眸子,薛萌不禁打了個寒戰,邁著細碎的小步,心虛地移到了朗越的身邊。

“社長,我有件事想和你說……”薛萌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該死的,到底要她怎麽說出口啊!

朗越的眉頭緊皺,完全沉浸在劇本的情節裏,旁若無人地揮舞著手臂,對於薛萌的問候,也隻是心不在焉地回應:“嗯,怎麽了?你的背景板刷好了?”

“已經……差不多了。”她訕訕地笑著。

如果朗越看到背景板準備得還算不錯,會不會大發慈悲,讓她先去執行顧麥克的苛刻任務呢?

朗越完全沒有發覺薛萌的忐忑與糾結,長長地“嗯”了一聲,放下劇本向背景板的方向張望,忽然雙眼一亮,滿意地豎起大拇指:“我就知道這種事情交給你最放心了!還有另外幾塊也要繼續加油!”

薛萌長舒一口氣,這算是得到肯定了吧?

“我想說的是,可不可以……”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朗越滿麵春光,從椅子上跳下來,打斷了薛萌的請求,“如果這次演出成功的話,我們動漫社多多少少會得到其他人的肯定吧?你看,特別是我手中的這個舞台劇,想要表達的中心就是為了心中的夢想不懈堅持與努力,雖然過程坎坷,卻有一個完美而感人的結局……”他抬手揉著眼睛,“多少人會被我們感動啊!”

這麽熱血的時刻,如果說要走,是不是很像逃兵啊?不想再聽下去的薛萌灰溜溜地轉身回到了背景板前。

不想離開,又不得不聽從顧麥克的吩咐,要是有分身術該多好啊!薛萌拿著手機無奈地想著,腦子裏卻響起“嘀”的一聲。

蘇一晨!和她好得像一個人的蘇一晨不就是她的分身嗎?

想到這裏,薛萌沉重的心情變得輕鬆起來。

薛萌拿出手機,將清單上的內容都拍下來發給蘇一晨,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挑最好的!最好的!”

沒過多久,蘇一晨就回了電話,聲音中滿滿都是埋怨:“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想要什麽手辦,我去幫你搜羅啊!”

薛萌正忙得焦頭爛額,歪著頭夾著手機,小聲地嘟囔道:“別管了,你就幫我這個忙吧,拜托你了。”

“不會是和之前的金木手辦有關係吧……難道說,跟顧麥克有關係?”

“哎呀,別囉唆了,讓你買就買,我掛了。”薛萌心虛地掛掉了電話,卻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蘇一晨早聽出了她的遮掩,確定這件事跟顧麥克有關係。

掛了電話後,蘇一晨黑著臉瀏覽了一遍手機上的清單,忽然,一個反叛的點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蘇一晨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好,不就是買原料嗎?小爺“好好”給你買!

另一頭的動漫社忙得熱火朝天,甚至連很少露麵的沈如期也開始頻繁出現在社團做準備。

背景板初步的製作已經完成,現在剩下的就是細致描邊,薛萌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正辛辛苦苦地趴在板子的一側描著花邊。

用金色的顏料在板子上勾勒出細致而華麗的金線,仿佛盛開在天邊的妖嬈花朵,薛萌滿意地彎起嘴角,忽地又有些失落。

如果這次的演出,她也能像沈如期一樣走上舞台,坦然自若地麵對觀眾的歡呼與鏡頭,那該有多好啊!

不遠處的沈如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上了服裝,正對著身邊幾名滿臉崇拜的社員說著自己多年的經驗。薛萌的內心蠢蠢欲動,猶豫了一會兒,偷偷起身想要一起旁聽,口袋裏的手機卻很不給麵子地響了起來。

搞什麽?難道又是蘇一晨?

她黑著臉放下手中的工具,拿出手機的時候卻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騷擾電話?為什麽她有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喂,你好。”薛萌帶著不安的情緒接起電話,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一直以來,薛萌都認為自己和“第六感”這種東西的緣分大概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走到了盡頭,很多時候對周身事物的感知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卻沒想到,這次如此強烈的不祥之感竟然成真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慵懶而又低沉的男聲,帶著十足的危險氣息:“看來我交給你的事情你並沒有放在心上。”

薛萌握著手機一愣,隨後立刻明白過來——大魔王顧麥克!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站得筆直,說出口的話卻很沒出息地變得結結巴巴:“怎……怎麽了?”

蘇一晨!難道是蘇一晨那個家夥買錯了什麽東西?

薛萌真想流淚,這是豬一樣的隊友嗎?

想到顧麥克那張冷冰冰、好像冒著涼氣的麵孔,薛萌突然有一種自己馬上就要沒命的錯覺。

顧麥克輕哼一聲:“現在馬上到我家來,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

薛萌盡量讓她的聲音聽上去和藹可親:“可我現在正在學校……”

“監控錄像。”顧麥克打斷了她的解釋。

薛萌的心髒飛快地沉下,心情跌落到了穀底。

她就知道,顧麥克怎麽會輕易放過她!

她雙眼含淚地望著還在忙碌的動漫社同胞們,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沒有對著電話那端的人破口大罵。

“好,我現在就去!”生怕顧麥克感受不到她滔天的怒火,薛萌咬牙重複道,“現在就去!”

“遲到追加條款。”顧麥克依舊淡定得讓人抓狂,非常自然又欠揍地掛掉了電話。

薛萌覥著臉去找朗越請假,在“一個小時見不到你,沒收所有手辦”的威脅聲中,從社團落荒而逃。

3.

累死了!

薛萌氣喘籲籲地趕到顧麥克家的時候,身上沾滿了各種色彩油漆的圍裙還沒有摘下去,就連紮在發頂的丸子頭也因為她的奔跑散亂得好像一個被揉亂的毛線團。

她手忙腳亂地整理著頭發,一邊在心裏痛罵顧麥克的冷血無情,一邊擠出笑容按下顧家大門的門鈴。

還不知道他找自己到底是什麽事情,一個小時的時間會不會不夠?

正思索著,麵前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顧麥克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站在門前盯著她看,棱角分明的鎖骨更添了幾分冷硬的氣息;柔順的發絲垂在額頭上,根根分明,襯得臉頰越發白皙幹淨,弧度完美的下顎,還有微微勾起的薄唇……

原本還滿肚子怒火的薛萌再一次愣住了。

這張臉真是怎麽看都應該屬於動漫世界啊。

顧麥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後懶懶地側過身子:“很好,沒有遲到,進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薛萌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來。

千萬別被大魔王的外表欺騙了,他無情捉弄你的事情難道已經忘記了嗎?

薛萌跟在顧麥克的身後悄悄地撇嘴,抬起手繼續整理頭發,小聲追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學校那邊還很忙……”

顧麥克徑直走進房間,看也不看她,直接伸出手指著桌子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淡淡地開口:“你自己看。”

薛萌吐了吐舌頭,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她捏起一塊黏土,心裏咯噔一下,又連忙拿起其他的東西仔細觀察。

好你個蘇一晨!

薛萌死死地握著黏土,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將他大卸八塊。

這種外行都能看出質量的低級的材料他是從哪裏弄到的?這些幹巴巴的、絲毫沒有黏性的黏土先不說,為什麽雕刻工具上還布滿了醜陋的劃痕?

還有這些顏料,已經完全幹掉了,這些東西難不成是從N手市場上淘來的?

蘇一晨絕對是故意的!

顧麥克神態輕鬆地坐在薛萌的身後觀察她的反應,直到手中的咖啡喝完了大半,才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這就是你買給我的原材料?難道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大魔王看上去和顏悅色,甚至帶著一絲誘人的溫柔,薛萌卻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為什麽她忽然有一種顧麥克已經怒到極致的感覺呢?

雖然這些破破爛爛的材料是出自她的豬隊友——蘇一晨之手,但薛萌很講義氣地認為這件事她也有不小的責任,沒必要再將別人牽扯進來。

而且大魔王指定讓她去買,自己私自交給了別人,大魔王知道了說不定會更生氣。

盡管心裏滴著血,薛萌還是不得不認了。

這個黑鍋就交給她來背吧!

畢竟做錯了事情心虛,薛萌連抬起頭去看顧麥克的勇氣都沒有,隻能乖乖道歉:“是我的錯,我對這些東西不太了解……”

顧麥克挑起眉毛:“你說不了解?這真是最低級的解釋了。”

薛萌用眼角的餘光小心地瞥著他,說道:“我再重新買給你?”

但願她一個小時內可以成功趕回學校,否則朗越一定會搶走她所有珍貴的手辦。

想想就覺得恐怖啊!

顧麥克氣定神閑地又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然後轉身打開電腦,似笑非笑地說:“既然你不懂,那就讓我來教你好了。坐到我身邊來,這裏有你必須要了解的所有知識——”他拉長了聲音,“什麽時候記好,什麽時候離開。”

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關於手辦材料的黑色小字,薛萌如遭雷擊,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可我還有事情……”

顧麥克抿唇一笑,直接抽出那張簽著她大名的“約法三章”。

“還有什麽問題?”他溫柔地望著她。

薛萌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所有的憤怒、無奈和委屈全部隨著顧麥克手中那份“約法三章”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哪裏是“約法三章”,不如叫賣身契好了。

可她除了屈服,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我看……”薛萌決定在這個大魔王麵前不再垂死掙紮,扯掉身上五彩斑斕的圍裙,坐到顧麥克的旁邊,“我看還不行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薛萌心急如焚地瀏覽著大篇的、仿佛永遠也翻不到盡頭的資料,那些黑色的小字在她的眼前不安分地晃來晃去,好像下一刻就會在她的大腦中爆炸一樣。

這麽多的內容,顧麥克到底是在哪裏找來的?

別說隻是對手辦材料的選購了,就連材質的分析、不同種類製作時的重要性和選擇性也記錄得清清楚楚,這到底是哪個變態寫出來的東西?

“材料的優劣可以說關乎著手辦內在的靈魂,雖然製作者的心態和信仰占絕大部分的因素,但從挑選材料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製作者的用心與否,就比如說你今天挑選來的材料……”顧麥克的目光一掃,語氣變得嘲諷起來,“你對自己喜愛的人物原來是這種態度嗎?”

“才沒有!”對動漫有著狂熱喜愛的薛萌無法忍受一個字、甚至一個標點符號的詆毀,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跳起來反駁。

那些動漫人物都是活在她的心中的,他們有靈魂,有生命,是她寂寞時的陪伴,怎麽會忍心怠慢?

顧麥克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點點頭:“還有接下來大約……”他隨意瞟了一眼電腦屏幕,“十七頁的內容,你繼續看。”

大魔王的本色再次回歸了。

原本薛萌還沉浸在他細致的講解中無法自拔,更是感歎,像他這種生活習慣和作風都極其刻板的人對於手辦竟然也有著如此嚴謹的態度,可是——

薛萌鄙視地撇了撇嘴。

這種玩弄人的習慣仍然沒有絲毫改變。

“十七頁……我怎麽可能消化得掉?明天再來好不好?前麵的內容我都已經很認真地記住了!”為了早日脫離苦海,薛萌違心地扯了謊。

如果真的看完,她的大腦會爆炸吧?

顧麥克的視線從手中的書上緩緩移到薛萌帶著訕笑的臉上,他深邃的眸子帶著讓人退怯的氣勢,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秘密在他的麵前都是透明的一樣。

“我明白了。”他很快收回視線,手指輕輕撥弄著手中的書頁,“你的意思是,隻要給你足夠的時間,多少資料都能看完?”

薛萌微微一愣,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連忙反駁道:“不是的,我隻是……”

“這種強烈的求知欲望我很欣賞。”顧麥克打斷她的話,促狹地勾起嘴角,“我這裏什麽都缺,就不缺資料,每天我都會給你整理出一些的。”說著,他竟然朝著薛萌的方向慢慢靠近,連聲音都是難得的溫柔,“不用謝。”

薛萌條件反射地滑了一下椅子,眨眼的工夫退開了老遠,心髒開始怦怦亂跳。

不對……顧麥克又不會吃人,她為什麽要這麽害怕?

不過……

薛萌的雙手在座椅兩側收緊。

“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賊頭賊腦地四處張望著,突然伸出手指著角落裏的小木門,幹笑兩聲,“還是你屋子裏的手辦好!我記得還有幾個不比金木差的絕版。”

三十六計之轉移話題!

隻要不讓她看這些可怕的東西,做什麽都好!

唰唰——

氣溫沒有任何征兆地下降了幾十度。

薛萌顫抖著收回指著木門的手,看著顧麥克再次向她一點點靠近。

她說錯什麽了嗎?

“你能認出來?”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愛好嗎?”

明亮的黑眸此刻近在咫尺,仿佛暗夜中璀璨的明星。

他們好像離得很近?

在這張麵孔的注視下,薛萌的整個身子都變得不受控製,更別說原本就有些遲鈍的大腦,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道:“其他的……幾乎沒有了。”

等一下,他身上散發出的好聞的味道是什麽?香水?不對!好像是薰衣草香氣……也不對!似乎要更清爽些。

薛萌整個人都亂成了一團線,糾結地纏在一起。

突然,顧麥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瞳孔中也閃過一絲嘲諷。

“現在你知道了嗎?”他淡定地靠回椅子上,說道,“這才是轉移話題的正確方式。”

薛萌的大腦嗡嗡作響。

轉移話題?他剛剛是在轉移話題嗎?

“哢哢——”

因為用力過猛,她的手指關節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她竟然又被顧麥克捉弄了!

上帝啊!能不能把她帶離這個如噩夢般的地方?她的智商真的不夠資格和顧麥克戰鬥啊!

“別想著要跑了,剩下的十七頁不全部看完,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顧麥克旁若無人地翻著手中的書,“非要我再打印一份‘約法三章’貼在你的額頭上嗎?”

薛萌下意識地捂住額頭,又恨又怕地瞪著顧麥克,心中頓時波濤洶湧。

看來她的那些可憐手辦真的要葬送在朗越的手中了!

苦於“約法三章”的束縛,薛萌隻能繼續頭昏眼花地瀏覽著那些仿佛看不到盡頭的文字,和朗越的約定也不由自主地拋在了腦後。當電話鈴聲響起,朗越的名字出現的一刹那,她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低聲叫道:“不好!”

現在幾點了?一個小時早過去了吧?朗越大概已經氣瘋了吧。

正安靜看書的顧麥克抬起頭來,不悅地皺起眉頭。

薛萌好像捧著定時炸彈一樣將手機捧在掌心,心中反複思量著該如何向朗越解釋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從身側出現,很不客氣地搶過手機,按了接聽鍵,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丁點兒停頓。

顧麥克到底要做什麽?

奪過手機的顧麥克完全無視薛萌的反應,平靜地開口:“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在乎你是誰,現在薛萌在我的身邊,無論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現在推掉,謝謝,再見。”

在薛萌震驚的目光下,顧麥克十分自然地掛掉了電話,向她揚了揚下巴:“有問題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她保持著剛剛滑稽的姿勢愣在原地,聽不到顧麥克的聲音,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紙一樣,隻有腦內的小人兒在無聲而激烈地戰鬥著:

朗越會不會聽出顧麥克的聲音?如果聽出來了怎麽辦?他這個宇宙無敵大嘴巴一定會到處宣揚並且扭曲她和顧麥克的關係……

薛萌無奈地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顧麥克就在眼前,這個釀成了悲劇的罪魁禍首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她重新坐回電腦前,麻木地擺弄著鼠標,整個人完全進入了放空狀態。

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好不好?

當電腦上所有的知識都瀏覽完畢,顧麥克大手一揮,宣布她可以從這個地獄解脫的時候,三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讓她感到驚奇的是,朗越竟然沒有再打來一個催促的電話,手機安靜得就像關機了一樣。

拿好塗滿了顏料的圍裙,薛萌沒什麽誠意地向顧麥克說了聲再見,卻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次的東西我知道不是你買的,根據發貨人的姓名和時間,很容易就可以猜出來。”

薛萌腳下一頓,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你……既然知道不是我買的,為什麽還要我看那麽久的相關知識?”

她寶貴的時間!她寶貴的經曆!她對明天社團演出的熱情都被這個渾蛋磨得幹幹淨淨了!

顧麥克的眸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那模樣竟和顧允如出一轍:“給你個教訓,我做得不對嗎?”

薛萌麵紅耳赤地反駁:“當然不對!明明東西不是我買的,為什麽要我承擔責任?”

要捉弄的話,就應該去找那個做事從來不靠腦子的蘇一晨啊!

為什麽到最後倒黴的人都是她?

“你倒是理直氣壯。”顧麥克輕哼一聲,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明明是我叫你買的東西,為什麽要推給別人?”

簡單的一句話仿佛變成了一把巨錘,狠狠地砸在薛萌的胸口上。

這個該死的家夥……說得好像還很有道理。

好好好,是她的錯!要怪就怪她貪圖方便,找了蘇一晨這種做事不顧後果的隊友。

薛萌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在心中回想著和顧麥克相處的每一幕,每次都是她在顧麥克的魔鬼手段下輸得一敗塗地,頓時憤怒的火焰燃燒起來。

一向逆來順受的薛萌被顧麥克徹底激發了靈魂深處的勇猛,她在顧麥克有些錯愕的目光下走到了角落的小木門前。

“如果……如果你以後再捉弄我……”她結結巴巴地宣讀著抗議宣言,“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

哈!計算機天才的秘密——他可愛精致的手辦小工廠!

誰聽了不會吃驚呢?

顧麥克,你受死吧!

沒想到顧麥克隻是愣了一秒,然後露出憐憫的表情,從椅子上站起來,順便拿起了身旁的相機,大步邁到了薛萌的麵前。

他伸出手,手指輕輕地抓住薛萌的手腕,微笑著向她點頭示意:“相機給你,要不要拍下證據?”

“啊?不用了,謝謝。”薛萌一頭霧水。

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她明明在用手辦威脅他好不好!

“把裏麵的照片拍下來,就用我的電腦發到學校的論壇上。”顧麥克仔細地囑咐著,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淡淡的陰影,“我帶著監控錄像去警察局等你。”

警察局!

薛萌好不容易積攢的膽量頃刻間灰飛煙滅,她扯住顧麥克的胳膊,誠惶誠恐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為什麽她會那麽笨,情急之下忘了這件事?

顧麥克垂頭望著她,眸中閃過一絲愉悅,聲音卻依舊毫無波瀾:“看來我真的要把‘約法三章’貼到你的額頭上了。”

她錯了,真的錯了,沒事去挑釁大魔王幹什麽!

薛萌走出了顧家大門,心想著學校那邊的活動應該還沒有結束。她沮喪地回到學校,做好迎接暴風雨的準備,卻見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彩排的朗越麵帶笑容地朝她奔來,嘴角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怒極反笑——現在是這種狀況嗎?

薛萌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合適的藏身之地,幹脆雙手護住腦袋,連聲求饒:“社長,我錯了!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別,小薛萌,之前是我誤會你了!我沒想到你和顧天才在一起啊!千萬要諒解!”朗越做出抱拳的姿勢,殷勤地上前打著招呼,“什麽都別說了,你先去後台試一下凜凜蝶的服裝,一會兒的彩排你也參加!”

原本薛萌還震驚於朗越聽出了顧麥克的聲音,並擔心他會不會四處亂說,可聽到“參加彩排”幾個字後,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演出什麽的不是一向都和她這個木頭人沒什麽關係嗎?

她伸出手指著自己的鼻尖:“你讓我演出?”

“我都知道你和顧麥克的關係了,還藏什麽藏?”朗越曖昧地眨著眼睛,“以後咱們社團還要拜托他多多照應,上次漫展他幫忙說了幾句話,你不知道效果多好!有幾位老師還公開提出表揚了呢!”

“太誇張了吧?”薛萌吃驚地捂住嘴巴。

朗越拚命點頭:“對啊!快點兒去吧!看在顧麥克的麵子上,如期和顧允也派給你了,她們都在後台等著呢!加油!”

他不由分說地推搡著薛萌,一直躲在簾子後麵看熱鬧的顧允再也忍不住了,走出來挽住薛萌的胳膊,並向朗越眨眼睛:“就交給我吧!”

薛萌敵不過顧允,一路被拉著進了化妝間,身後的朗越還在揮舞著手帕,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喂,和我哥相處得愉快嗎?我聽朗越說你們兩個在一起很長時間!”剛關上門,顧允就八卦地湊到她的耳邊問東問西。

果然,朗越這個大嘴巴!

不過……愉快?

薛萌忍不住閉上雙眼。

簡直就是噩夢,而且是不願意再回憶起來的噩夢!

她撫著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扯起嘴角,疲憊地笑道:“咱們先做要緊事好嗎?”

得不到消息的顧允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剛要繼續追問,一直坐在角落裏看劇本的沈如期突然開口:“是啊,先做要緊事。薛萌,事先說好,這次雖然你參加了演出,但希望你不要犯上次的毛病,一個人拖延了大家的進度。”

話音剛落,房間裏八卦火熱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薛萌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她呆呆地望著沈如期,眼中滿是愧疚與無奈。

“你在說什麽?薛萌怎麽會拖大家的進度?”察覺到薛萌的窘迫,顧允毫不猶豫地跳出來替她說話。

顧允看不慣這個沈如期已經很久了,經常擺出溫柔體貼的模樣黏在哥哥身邊也就罷了,偏偏對身邊的人總是這麽無禮傲慢。

沈如期眉毛一挑,繼續看著手中的劇本,一副完全不想和顧允爭辯的模樣。

“你……”第一次麵對如此強大的對手,顧允竟說不出話來。

“算了,顧允,沈如期說得沒錯。”薛萌在二人的爭吵中回過神來,連忙握住顧允的手,黯然一笑,“我……是我自己不爭氣,隻要麵對大家的目光或者鏡頭,整個人就會變得又醜又不自然,上次給了我上台的機會,我卻毀了整個演出。”她的聲音有些無力,“會被埋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還記得大家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努力過,為了治好她這個莫名其妙的“怪病”,蘇一晨也私下找過不少方法,做過無數匪夷所思的特訓,可相機中自己的那張麵孔依舊僵硬到了極點。

“薛萌……”看著她落寞的神色,顧允連繼續和沈如期掐架的心情也沒有了。

反倒是薛萌,笑著捏了捏顧允的手掌:“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我不會放棄的,畢竟那麽多的動漫都在保佑我,總有一天會改善的,對不對?”

顧允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此刻卻透出了野草般倔強氣息的少女,不知為什麽竟覺得她光芒耀眼,同時也被她的話語感動得熱淚盈眶。

麵對顧允熱切的目光,薛萌在信心高漲的同時,心裏也開始悄悄打鼓……

話雖這麽說,但真的請求上天保佑,在關鍵時刻不要讓她成為大家的絆腳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