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終止符·付一鳴篇
班上來了一個轉學生。
“我叫林若溪。”
她做了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自我介紹，班上很多人隻是好奇地打量了她兩眼，頓時就失去了興趣，我卻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不是因為其他原因，隻是恰好在前一天，班主任特地將我叫到辦公室，囑咐我多多照顧一下新同學。
對於我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我欣然答應了。
我減少了去運動場上打籃球的次數，也減少了下課後離開課桌的頻率。班主任將新同學安排成了我的同桌，我偶爾側過頭就能看見她白皙的側臉。她的皮膚太白了，我記得班主任說起過，她剛剛生過一場大病。
我不自覺地緊緊盯著她的側臉，有些入迷。
她看起來太蒼白了，蒼白得讓我會有一種想要照顧她的感覺。
我這樣想著，並且決定順應心意好好地照顧這位新同學。
“那個，你之前是哪個學校的？”
……
“你吃早餐了嗎？你的臉色好白，是不是餓了？”
……
“你為什麽不理我？”
……
“啊，你的書拿錯了，是這本……”
……
“喏，這段筆記要記下來的，你看不清黑板吧？沒關係，我的給你抄。”
“……謝謝。”
我終於看見她的嘴唇微動，說出了兩個字來。我又一次聽見了她的聲音，其實她的聲音並不如外表看上去那樣冷漠得拒人千裏之外，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覺得心跳有些加快。
她的聲音太輕柔了，也許是大病初愈，所以有些綿軟。我隻能想到俗氣的一句比喻，那就說，像微風拂過心上一樣。
我更加積極地想要和她交談，但是這個新同學比我接觸過的所有人都要棘手，她的身上豎滿了刺，根本不容許別人接近。我有些失望，但是緊接著心底卻更加想要和她進一步熟悉起來。
怎麽對一個人好，這樣的事我做起來太駕輕就熟了。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叫寧萌，寧萌模樣長得小巧，從小我媽媽就很喜歡她，所以我這個作哥哥的，就總是要好好照顧她，這樣照顧來照顧去，我也就熟練了，後來上了初中，還有很多小女生嘴裏嚷嚷著被我的溫柔迷倒了。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哪裏有那麽溫柔？如果沒有必要，我很少會對別人好。
這種東西是有限的，當我全心全意對誰付出，那肯定就再沒有多餘的空間去對另外的人好了。那個時候我是一心在維護寧萌這個鄰家妹妹，所有一直也沒有別的女生能夠走近我。
我開始更加關心林若溪，早上買早餐我會多買一份，偶爾我還會將我媽做的食物帶來一些分給林若溪，雖然最後得到的都是拒絕。不過，我始終相信，人心都是軟的，外麵包裹著的堅冰總會有被融化的那一天。
但是我發現自己看向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不管在做什麽，我都會不自覺地朝她看過去，看見她的側臉，她微微蹙著眉頭的模樣，她瞪著黝黑的雙眼，苦惱於不會做的數學題的模樣。
明明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是我覺得自己生病了。對，生病了，我看著她的模樣，會不自覺地心跳加快，仿佛下一秒心就會跳出胸腔；我在她麵前會變得不像自己，我竟然變得嘮嘮叨叨，就算她不回我一句話，我也會在她耳邊說很多話，有的時候亂七八糟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我還會上趕著送我的筆記和我的作業到她的麵前。
周圍的同學都奇怪地看著我，還會開我玩笑，問：“是不是喜歡新同學？”
喜歡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讓人很想對她好。
星期六的時候，我媽讓我約寧萌出去玩，學習緊張，應該適當放鬆一下，等我套上外套匆匆忙忙地出了門，寧萌居然還帶了幾個要好的朋友，一時之間身邊圍了好幾個女孩子，我變得有些無奈起來。
“那我給你拿點錢，你和她們一起去玩？”我說著就要掏錢包。
寧萌臉上閃過失望的神色，她笑著問我：“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我們可有這麽多女孩子。”
我搖頭：“不去，我去了你們反而會覺得不自在，好了，拿著錢快去吧。”我把錢塞進她的手裏。
寧萌咬了咬牙，一句話不說就和朋友一起往公交車站走。我尷尬地別開臉，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
等寧萌走之後，難得起個大早，我也不想就這麽回家，於是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吹著早晨的涼風，慢悠悠地去找早餐鋪子。
沿路走過去，我也沒有找到一家合心意的早餐鋪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道藍色的身影，那是我們Z高的校服。我忍不住笑了一聲，誰周末還穿著校服往外跑？
我轉頭過去看，卻發現在那間早餐店裏，側著身子對著我的人是林若溪！她的側麵我太熟悉了，每天上課我都會看上許多遍。
等驚訝過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進早餐店了。
有店員過來問我：“小哥要吃什麽呀？”
我衝動地一指林若溪麵前擺著的食物：“跟她的一樣。”
店員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隻吃這個嗎？小哥要不再來點其他的吧？”
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林若溪身上了，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其他，我揮揮手，直接拉過一張凳子在林若溪對麵坐下，說：“不要了，就這個。”
店員撇撇嘴，過了一會兒就將早餐給我端了上來。
“你不應該跟我吃得一樣，不好吃。”林若溪淡淡地出聲。
我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好難得啊，你主動開口跟我說話了。”
林若溪眼裏掠過一絲懊惱，她很快就閉嘴不語了。
我有些後悔自己說了這句話，隻能埋頭吃早餐，拿著早餐塞進嘴裏後，我差點吐出來。的確……不好吃……
沒有什麽味道的白饅頭，還有一碟略顯寒酸的泡菜，以及一碗劣質米熬出來的粥，我尷尬地頓住了動作，看著林若溪淡定吃東西的模樣，最後隻能全部咽了下去。
我覺得林若溪淡漠平靜的模樣很吸引人，我咬著幹癟的饅頭，忍不住又打量她，看著她麵不改色地吃著這些早餐，我的心有些發疼，我知道林若溪的家庭條件不是太好，但是沒想到她的早餐會是這樣的。
林若溪皺著眉放下筷子，起身結賬，頭也不回地說：“你那是什麽表情？我的早餐也沒那麽糟，在家的時候早上也會吃雞蛋喝牛奶，隻是今天早上有事在外麵吃而已。”
我連忙附和地點點頭，也不在意林若溪的辯解。
我猜，應該是之前她大病了一場，所以才導致家裏不怎麽富裕。我再一次堅定了要好好照顧她的想法。
之後林若溪先我一步離開了，我雖然有些遺憾，但是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吃早餐。我又叫了一籠灌湯包，等包子端上來之後，我夾了一個塞進嘴裏，卻陡然間覺得沒什麽可以吸引我的味道了。
太乏味了……
我眨眨眼，難道是因為沒有林若溪坐在對麵的原因？產生這個想法之後，我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瘋狂跳動了。
我……又不正常了。
我匆忙地結賬離開。
晚上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寧萌的聲音遠遠地從門外傳來：“阿姨，我來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我媽連忙從廚房裏出來，憐愛地拍拍寧萌的頭：“今天沒跟一鳴一起啊？”
寧萌搖搖頭，走進來拉了我一把：“一鳴，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麽？”我疑惑地起身，被她拉著直接去了我的臥室。
寧萌還特地將我的臥室門關上，之後才坐在了我的**。
我靠著書桌站好，不解地問她：“怎麽了？搞得這麽神秘？”
她咬咬牙：“我知道，我要是不主動跟你說出這些話，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什麽話？”我心頭的疑惑更深了。
她緊緊皺著眉頭，似乎在那一瞬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付一鳴！我喜歡你！”
我愣在了那裏。
她見我不回答，咬著牙又飛快地加上了一句：“你喜歡我嗎？”
我愣愣地搖著頭，腦子裏飛快地閃過很多東西，但都不是關於寧萌的。我覺得寧萌的話似乎打開了我心底某個關上的盒子，裏麵的情愫瘋狂地湧了出來，催促著我：你也該去告白啊！你也該去告白啊！
告白？我該向誰告白？
我的腦子裏清晰地閃現出一個名字。
林若溪。
我喜歡林若溪……我恍然大悟。
“付一鳴，你喜歡我嗎？”寧萌羞憤地看著我，又重複問了一遍。
我剛剛確認自己的心意，幾乎掩不住臉上的欣喜，我幹咳一聲，撫著她的頭頂，如同兒時一樣：“寧萌，你知道的，我從來隻拿你當妹妹。”
寧萌當即如同炸了毛一樣瞪著我：“那為什麽你隻對我好？”
我搖搖頭，低聲說：“其實……我對另外一個人也挺好的，雖然那個人不太理我。”
“是誰？那個人是誰？”寧萌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我抿著唇沒有說出來，寧萌氣得打開門狂奔而出。
我媽疑惑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哎？萌萌這是怎麽了？不吃阿姨做的糖醋排骨了？”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掌，確認這並不是做夢。
那天晚上，我一直沒有睡好，我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林若溪的身影，我激動得無法言語，隻能反複地翻著身，在腦海裏計劃著如何向林若溪告白。
她會接受我嗎？
我懷著這個疑問將自己埋進了被窩裏。
那個時候我激動了一夜，卻沒想到，林若溪根本不會喜歡我。當星期一我來到教室，發現她根本沒有來上課，之後連續好幾天我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等到差不多一周過去，她終於來到學校，我還沒來得及對她說些什麽，她又匆忙離開了。
我將失落都寫在了臉上，但她完全沒注意到。
之後我從別處聽說，林若溪沒來上課是跟C中那個有名的混混秦晟混到一起去了。我心中既震驚又憤怒，告白被我拋到了腦後，我想了很久要如何勸說她不要跟那樣的人走得太近，我連上課都無法安心地聽課。
等她再一次來到學校，班主任氣得罰她做值日，我既心疼又有些憤怒。
“若溪。”我叫住她，忍不住問，“你這幾天怎麽回事？”
之後我和她因為秦晟爆發了一場劇烈的爭吵，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狀況，原來我對別人好不是也一定能夠換來同等的好。我憤怒地離開了教室，本來打算要幫她一起打掃教室，後來也不了了之。
我覺得自己很丟臉，像個嫉妒到骨子裏的人，麵對她時，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太糟糕了……
可是……可是，我隻是因為愛她啊。
我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心情無比沉重。
也許……也許總有一天她會喜歡上我的吧？
會有那麽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