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遇難名單絕不能公布

他輕咳一聲,繼續說道:“……我們趙董現在也是痛不欲生,白頭發都添了不少,他有件事情想跟鄉親們商量下,看看能不能不要把死亡名單全都公布了。按照要求呢,這個名單必須全部公布,但是趙董看著痛心啊。他說了,隻要同意不公布死亡名單的,每個人再多給三萬塊錢。”

1.獲救礦工是“群眾演員”?

救援工作結束後,事故調查組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通報了救援的總體情況,說這次礦難被困礦工二百一十四人,事故發生後,市五套班子領導十分關心,第一時間成立了由副市長楊愛民為組長的事故調查組,主要領導也都到現場指揮救援工作,在國外考察的市領導也都發回了慰問信。由於有了領導的關心,加上數千名救援人員的努力,最後一百八十五人成功獲救,隻有二十九人不幸遇難。隨後,副市長楊愛民說,由於各級領導不拋棄不放棄,莊家溝礦難的搶險救援在中國事故搶險救援史上創造了兩個奇跡,一個是被困工人的生命奇跡,一個是事故救援的奇跡。總之,這次搶險救援工作取得了勝利,而且是偉大的勝利。

這次新聞發布會是何旋和莊雪涯去采訪的,這條新聞也是何旋編出來的。編完之後何旋就去吐了,同事問她怎麽了,她說惡心。問她為什麽惡心,她說這幾天累著了。然後餘製片就讓她回家好好休息了。

何旋回到家的時候,蘇鏡不懷好意地看著她,這讓何旋好生奇怪,問道:“你怎麽了?誰欠你錢了?”

“羨曉倩給你寄樣書了。”

“真的?”何旋高興地叫道,兩眼放出精光。

羨曉倩是出版社的編輯。幾年來,何旋在連續被斃掉多條新聞稿件之後,索性利用業餘時間寫起了小說,用她的話說,她要用的文學的形式,將那些可憎可恨之人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

“在哪兒?”何旋急匆匆問道。

“我已經拆了,”蘇鏡揚了揚手中的書,那是一本《封口費》,講的是何旋所在的《順寧新聞眼》四個同事被連環謀殺的故事,這事發生在去年,案子最後就是由老公蘇鏡破獲,在這本小說裏,何旋以蘇鏡的偵破過程為線索,揭露出假新聞、封口費等新聞腐敗現象,並含沙射影地抨擊了三聚氰胺、問題疫苗、跨省追捕等社會問題,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故意隱去了自己的真名,取了一個頗為男性化的筆名。

何旋奪過書,迫不及待地看了看封麵,說道:“這封麵上的男人長得真醜啊,曉倩也不找個好看點的肖像。”

蘇鏡卻說道:“我還有意見呢!”

“你有啥意見?”

“你瞧瞧,什麽‘中國記者在生命、金錢和良知之間徘徊掙紮的生存啟示錄’,我說蘇太太,我是主角啊!怎麽就變成你們記者的生存啟示錄了?”

“你要端正態度好不好?主角就那麽重要?你的責任,就是帶著讀者看遍世態炎涼人生百態。”

“你還歪曲事實,說我直到最後才知道凶手是誰,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別吵別吵,這叫文學加工懂不懂?”何旋翻起了書,繼續說道,“你再聒噪,我就在下一本書裏把你休了。”

蘇鏡卻突然壞笑起來,說道:“你能不能在下一本書裏給我安排一次豔遇啊?”

“可以啊,讓你愛上殺人凶手怎麽樣?然後你還被凶手閹了。”

“真不夠意思!”

何旋不再理他,翻了會兒書,給曉倩發了個短信告訴她書收到了,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蘇鏡說道:“我要跟你說個事。”

蘇鏡說道:“你怎麽突然這麽嚴肅?”

“想你了唄。”蘇鏡說著就將老婆抱在懷裏。

“看你色迷迷的樣兒。”

“你難道不想我?”蘇鏡壞笑著,手伸進了老婆的衣衫下。

何旋卻突然問道:“做飯了沒有?”

“沒有。”

“去做啊。”

“哦。”蘇鏡立即住手,轉身就往廚房走。

何旋拉住了他,說道:“算了算了,叫外賣吧。”

蘇鏡再次壞笑起來,老婆及時打斷了他的遐思,說道:“正經點兒,我先跟你說個事。”

蘇鏡性趣頓失,問道:“什麽事?”

“今天事故調查組開新聞發布會了,我覺得這事很惡心,”何旋說道,“你知道嗎,他們說這次僅死亡了二十九人,他們用了一個‘僅’字,還說創造了奇跡取得了勝利。”

“嗨,中國哪次事故之後不是這麽說的?”

“但是這事把我惡心了之後,我就開始覺得這整件事情都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了?”

何旋猶豫片刻,說道:“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先說說以前的一條新聞吧。”

蘇鏡見老婆如此鄭重其事,心中大惑不解,於是一動不動地豎起耳朵聆聽教誨。何旋說:“1999年9月6日,京珠高速上的靠椅山隧道工程發生大塌方事故。四個月後,根據舉報,廣東一些媒體不惜人力物力,終於破解了一出把死人導演成活人的醜惡內幕,這個工程的承包商和施工單位費盡心機讓四名搶救人員冒充死者。他們挑選了四十名可靠的職工組成搶險隊,將外單位搶險隊員全部撤換,並找到四名可靠人選接受了一項特別秘密的任務,一進洞就地躺倒,假扮被困人員,由其他搶險隊員將其抬出……”

“你是說莊家溝礦難也是如此?”蘇鏡驚訝地問道。

“是,”何旋說道,“我懷疑有些獲救的礦工根本就是演員。”

“這也太黑了吧,”蘇鏡猶疑道,“這麽喪心病狂?”

“為了掩蓋真相,他們什麽事情幹不出來?”何旋說道,“你還記得嗎?好像2002年吧,有個地方金礦爆炸,礦方為了掩蓋事實,竟將數十具遇難者的屍體藏在荒野,甚至焚屍滅跡。”

“何旋,你說這話可得負責任啊,”蘇鏡說道,“你有證據嗎?”

“新聞都報道過了。”

“我說的是莊家溝。”

何旋從包裏掏出一個U盤,說道:“這裏有我們新聞的截屏畫麵,我們到電腦上看。”打開電腦,何旋調出一張張圖片,指給蘇鏡,“這是卓均彥在醫院拍的,你看這個人,他不肯接受采訪,一看到記者來了,趕緊把臉躲到一邊去。”

“這段新聞我看過,”蘇鏡不以為然,“也許隻是因為他不愛上鏡吧,其他人不都接受采訪了?”

“我不是說這個,你仔細看看這張圖片,仔細看看這個人,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蘇鏡其實早就覺得不對勁了,甚至在看電視直播的時候,就滿腹疑竇了,此時,他故意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問道:“哪裏不對了?”

“還當警察呢!”何旋揶揄道,“你看他的臉多黑啊,是!應該黑嘛!在礦井裏待了十天能不黑嗎?可是你再看看他的胳膊,多白啊!你覺得這可能嗎?”

“呃……也許是醫生給他擦過了。”

“醫生不給他擦臉,不給他擦手,隻給他擦胳膊?”

“其他照片呢?有什麽問題?”

何旋又指著另外一張照片說道:“這是莊雪涯和我在救援現場采訪時拍到的,這四個救援人員正抬著一個礦工從井裏出來。你看看這個礦工,十天了,竟然一點脫水的跡象都沒有,而且唇紅齒白。”

“井下不是滲水了嗎?那應該有水喝啊。”

“那種混著煤的水根本不能喝,會中毒的。即便他真的喝了,也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我再問你,你多久刮一次胡子?”

“我一天不刮胡子就受不了,幾天不刮感覺就成了黑李逵。他在井下十天了,竟然沒長胡子!”

何旋連續點擊了多張圖片說道:“你看這些人,都是沒長胡子的。”

“天啊,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蘇鏡驚呼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礦井裏不是還困著很多人?”

“應該是。”

“天啊,他們連宣布一聲‘我死了’的權力都沒有了。”

何旋上網搜索莊家溝礦難,發現已經有很多網友質疑這次救援行動了。

“你看,這裏有篇文章也在質疑這事呢。”

這篇文章的作者自稱從事煤礦工作二十餘年,曾多次參與或帶隊處理煤礦井下事故。他說,滲水事故發生後,井下肯定極其潮濕和髒亂,衣服和手碰到哪兒都是泥,但是,那些從井下抬著礦工出來的救援人員,衣服卻非常光鮮幹淨。他們號稱是從回風井出來的,在回風井,即使讓那汙濁的風流過一下,衣服都會變得很髒。他還貼出了幾張截屏圖片,說救援人員的呼吸機都非常幹淨纖塵不染,手套也還是白的,竟然沒粘上一點煤灰,而且從積水中救人,竟然連褲子都沒濕。

看完這篇文章,蘇鏡突然大叫一聲:“原來是他,對,對,就是他!”

“誰?怎麽了?”何旋吃驚地看著老公。

蘇鏡拿過鼠標,迅速找到醫院裏那張照片:“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他今天被人殺了。”

2.誰把這事捅出去了,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荀安剛把一眾暴跳如雷的家屬安撫好,就聽到屋外有人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荀安心跳驟然加速,脊梁也泛出一絲冷汗,有那麽一刹那,他甚至感到了一絲眩暈,心裏想著:“怎麽會呢?怎麽會呢?誰會知道這事呢?”屋裏的幾個家屬疑惑地看著他,更是讓他不安,沉思片刻,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衝著家屬們無奈地一笑,說道:“哎,出事之後就謠言不斷,來來來,我們繼續談正事。”他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剛才在外麵,有些話我不方便講,現在咱們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了。這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我們趙董現在也是痛不欲生,白頭發都添了不少,他有件事情想跟鄉親們商量下,看看能不能不要把死亡名單全都公布了。按照要求呢,這個名單必須全部公布,但是趙董看著痛心啊。他說了,隻要同意不公布死亡名單的,每個人再多給三萬塊錢。”

眾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然後悲戚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荀安知道大功告成,便把協議書分發到眾人手上,要求大家簽字畫押,囑咐道:“各位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們,還有句醜話我可得說在前頭嘍。這事隻能做不能說,尤其是不能對記者說,否則的話,趙董說了,誰把這事捅出去了,他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有人不服了:“這什麽意思啊?坑人啊?”

荀安立即賠著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小點聲,別讓外人聽見了。說老實話,我也是個打工的,咱細胳膊扭不過粗大腿,隻能認慫啊。你難道想去打官司?趙本仁有的是錢,有的是時間,打官司,他出得起錢,咱出不起啊。再說了,他在市裏後台硬著呢,要不也開不起這麽大一公司,你們說是不是?說白了,市領導都得給他幾分薄麵。咱們啊,把錢拿到手就行了唄,幹嗎一定要把咱親人的名字登到報紙上啊?你們說是不是?”

有人附和:“是是是,不登報不登報。”

如此喧鬧良久,眾人把死亡賠償協議書也都簽了,才陸陸續續離開了橫天煤礦。荀安說最遲十天半個月就能拿到賠償金了。

就在這時,警察來了。

荀安悚然心驚,忙不迭地站起來,哈著腰,覥著臉,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有什麽事啊?”

警察圓臉闊嘴,濃眉大眼,不屑地看了看荀安,問道:“你是負責人嗎?”

“是,是,是。”

“不知道死人了嗎?”

“知道啊,這不是正在處理嗎。”

“你還是跟我去工人宿舍看看吧。”

荀安心中萬馬奔騰忐忑不安,不知道哪裏露了餡,以至於警察這麽快就找上門來,難道該打點的還沒打點到?直至他到了宿舍,看到老悶兒的屍體,才定下心來。

老悶兒仰麵倒在地上,雙眼緊閉,眼角有淚痕,額頭被打破了,左胸被捅了一刀,血跡還沒有幹。

屍體是幾個工人發現的,他們立即撥打了110,當地派出所的兩個民警隨即趕到了現場,但是他們什麽也幹不了,留下一人看守現場,一人把公司的負責人找了來。

此刻,老悶兒的房間已經被隔離,荀安站在警戒線外,如釋重負之後又再次緊張起來,畢竟公司上下尤其是趙董肯定不希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訕笑著掏出名片遞給兩位警官:“我是橫天煤礦項目部的經理,請多包涵。”

“包涵可不敢當,”先前那胖臉警察說道,“他叫什麽名字,是你們工人吧?”

“是,是我們礦上的,叫老悶兒。”

“嗯?”胖臉警察眉毛一揚。

“我們都叫他老悶兒,他真名兒……哎呀,我還真忘記了,”荀安回頭朝圍觀的幾個工人問道,“老悶兒真名叫什麽,你們誰知道?”

工人都搖頭,其中一個說道:“不知道啊,我們平時都叫他老悶兒。”

另外一個警察個子高高的,臉盤方方的,說話聲音不大,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勢,他把玩著荀安的名片,說道:“荀安荀安,一個項目部經理,竟然不知道工人名字?”

“哎呀,這……這……”荀安著急得臉色都白了,最後說道,“我查查花名冊去。”

過了半晌,他把花名冊拿來了,依舊是一副諂媚的笑臉,說道:“兩位警官,他的名字已經查到了,叫賈明。主要是我平時也不跟工人們直接打交道,所以對這裏的情況也不是很熟。”

“誰熟啊?找個熟的來。”方臉警官說道。

荀安看看工人,說道:“你們幾個都別走了,警官要問話。”

樓下警笛聲又響了起來,兩輛警車停在了樓下,幾個警察下了車就往樓上衝來,卻是區公安局刑偵隊到了。當先一人滿臉胡子碴兒,一上樓便問道:“現場動了沒有?”

“沒有,”胖臉警察說道,“郭隊長親自來啦?”

“現在正是敏感時期,橫天煤礦就是死個螞蟻,我也得來看看。”

刑偵隊立即拍照取證詢問工人,荀安則把這事及時向董事長做了匯報。趙本仁心事重重地告訴他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尤其是不能驚動了媒體。得到董事長的指示後,荀安立即提供了重要線索:“我昨天剛給他五千塊錢,不知道還在不在他身上。”

一個警員說道:“沒看到有錢。”

郭隊長卻冷不丁問道:“你給他錢幹嗎?”

“不僅是他,每個在井下受傷的工人都有撫恤的,五千塊隻是第一筆錢。”荀安及時把漏洞給堵住了,然後說道,“肯定有人知道最近礦上在發錢,於是就來行竊,結果撞到老悶兒,然後兩人開始搏鬥,最後凶手把老悶兒殺了,拿了錢跑了。”

郭隊長郭朝安冷冷一笑:“你說的好像跟真的似的,你親眼看見的?”

“不不不,我當時正跟家屬們談判呢。”

派出所那位胖臉警察不屑地問道:“這次趙董事長準備花多少錢買條人命啊?”

“哎呀,這可是誅心之論啊,”荀安搓著手說道,“我們都是根據國家法律規定的標準,依法進行賠償的。”

胖臉警察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忙活了將近兩個小時後,警察們收隊了。郭朝安將死者照片、現場勘查報告傳真到市局,匯報了這一血案,然後又組織警員分析案情,斟酌每個工人的證詞。他以為這隻是一件小案子,沒想到,到了傍晚,市局刑偵隊隊長蘇鏡竟打來了電話,親自過問此事。蘇鏡說賈明之死可能與一樁驚天陰謀有關。

蘇鏡最初看到郭朝安發來的傳真時,也沒放在心上,一個礦工被殺,由轄區警方處理一下就行了。可是當何旋跟他講了救援行動的疑點後,他立即覺得賈明之死沒那麽簡單。他叫上邱興華,連夜驅車奔走兩個小時,找到了郭朝安,一見麵,就爽朗地笑道:“郭大胡子,真是對不住啊,這麽晚了還來找你。”

郭朝安笑著迎上前來,用力握了握蘇鏡的手:“蘇隊長好久沒來指導工作了呀。”

“豈敢豈敢。”

兩人寒暄一通,蘇鏡直奔主題:“郭大胡子給介紹一下吧。”

郭朝安聲音洪亮,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根據橫天煤礦提供的資料顯示,死者賈明,性別男,居住地是江城市高茲區大旺鎮小林夼村,年齡五十歲,單身,係橫天煤礦的礦工,昨天剛從礦井中救出來。今天中午一點十五分,工友發現他死在宿舍,致命傷在心髒處,被三棱刀所傷。十一點三十分,礦難死者家屬圍堵辦公區索要賠償,宿舍裏的工人本來就不多,全都跑去看熱鬧了。幾個工人叫賈明一起去,但是賈明說身體不舒服沒去。十二點五十分,橫天煤礦的項目部經理荀安來跟家屬談判賠償的事,然後工人們就回宿舍了,看到了賈明的屍體。據此推斷,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十一點三十分到一點十五分之間。”

“在這之間沒有人看到過賈明?”

“沒有。”

“有沒有可疑的人到過橫天煤礦?”

“沒人看到。”

“好,你繼續講。”

“死者是三年前到橫天煤礦工作的。據工友講,他性格內向孤僻,很少跟人講話,所以大夥兒都叫他老悶兒,以至於沒人記得他的真名了。工友們從來沒聽他提過什麽親人,每年春節放假,他也是在礦上過年。不過,有人曾聽他說夢話的時候,提到過一個叫淑娟的人,應該是個女人。”

“他的人際關係怎麽樣,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應該說人際關係不怎麽樣,因為他孤僻,不愛跟人打交道,但是他也從來沒得罪過誰。”

“還有別的情況嗎?”

“別的情況暫時沒有了,不過我倒有個問題,”郭大胡子笑了,“一個礦工被殺了,蘇隊長為什麽這麽感興趣?你說這事可能跟一樁驚天陰謀有關,是什麽陰謀?”

蘇鏡指著郭朝安笑了:“大胡子啊大胡子,我一直等你問呢,怎麽現在才問?老實跟你說吧,我現在也說不準到底會不會有陰謀,所以我暫時還是三緘其口吧。”

“蘇隊長,你這樣也太不夠意思了吧,你把我郭大胡子當外人啊。”

“沒有沒有,”蘇鏡說道,“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就不瞞你什麽了。不過,我得先問你個問題。”

“哈哈哈,我就知道蘇隊長從來就沒個痛快的時候。你說吧,還想問我什麽?”

“那個叫荀安的,是一個人跟家屬談判的,還是帶了其他人?”

“他帶著司機來的,此外就沒別人了。”

“司機有離開過嗎?”

“沒有,一直跟著荀安。”

“假如他車上有第三個人,有沒有可能,這個人在荀安被群眾包圍之前就下車了?”

“有這個可能。蘇隊,你懷疑荀安?”

“是,”蘇鏡說道,“我懷疑他是殺人滅口。”

3.花著納稅人的錢,不給納稅人辦事?

順寧市又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何旋興衝衝地去了,氣鼓鼓地回來了。一到電視台,迎麵看到了蘇鏡,於是不分青紅皂白地上前就是一頓臭罵:“都是你,你們怎麽能這樣呢?你們還是人嗎?你們真以為能隻手遮天嗎?”

蘇鏡被老婆罵得莫名其妙,剛想分辯幾句,何旋卻一頭撲進他懷裏,嚶嚶嚀嚀地哭了起來。幾個電視台的員工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蘇鏡越發迷糊了,隻好求助地看著何旋的搭檔莊雪涯。莊雪涯也一直很嚴肅,隻是沒有何旋這麽情緒化,見蘇鏡正無助地看著自己,不禁哀歎一聲:“何旋啊,有些東西該扔就得扔,這年頭,理想已經不值錢了。”

“到底怎麽了?”蘇鏡問道。

何旋離開蘇鏡的懷抱,擦擦眼淚,說道:“沒什麽,是我太情緒化了。”

“老莊,你們這是打什麽啞謎啊?”

莊雪涯這才說道:“今天,順寧市政府又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說為了尊重絕大多數遇難人員家屬意見,不公布二十九名遇難人員名單。”

“就為這事?”蘇鏡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旋嚷道:“你覺得這事小嗎?他們為什麽不敢公布名單?你以為真的是尊重家屬意見?不是,根本不是,他們就是隻手遮天,想掩蓋真相。”說著說著,何旋突然又把矛頭對準了老公:“還有你們,你們是誰啊?你們是警察啊!你們為什麽不去調查?你們花著我們納稅人的錢,為什麽不給納稅人辦事?有那錢,我就是養條狗還能叫兩聲。養你們呢?有個屁用!”

蘇鏡本來是來找何旋幫忙的,誰知道沒來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剛開始的時候尚能忍住,及至後來何旋罵得越來越不堪了,他怒從心中起,恨不得一巴掌掄過去。還好他自製力比較強,何旋才沒挨上那一巴掌。蘇鏡幹脆不理她了,就當沒她這人在,徑自對莊雪涯說道:“老莊,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幫我個忙的。”

“蘇警官,你說。”

“你們直播的時候,拍了很多生還者的畫麵,包括從井裏救出來的時候,還有在醫院也有采訪,我想把每個人的畫麵截個屏。”

“截屏幹什麽?”問話的是何旋的聲音,而且聲音裏充滿了興奮。

蘇鏡乜斜了她一眼,沒理她,繼續問莊雪涯:“不知道行不行啊?”

“沒問題,”莊雪涯說道,“很多都是我跟何旋采訪的。”說著,就把蘇鏡往辦公大樓裏引。

何旋見蘇鏡不理她,開始使壞了:“不行。老莊,那也是我采訪的東西,憑什麽你想給人截屏就給人截屏了?我不同意。”

莊雪涯正想打個哈哈,蘇鏡卻彬彬有禮地說道:“那就算了,我回去到局裏開個證明,咱們公事公辦。”

蘇鏡伸出手,莊雪涯猶豫著握了握,隻聽蘇鏡說道:“老莊,再見。”說罷,轉身就走。何旋急了:“你……好啊你……”她想使性子,但是自知理虧,何況又是在台裏,畢竟不能跟家裏一樣,於是高聲說道:“蘇警官,我同意了,你截屏吧。”

蘇鏡越發彬彬有禮了:“不用了,謝謝。”

莊雪涯在一旁偷著笑,何旋最後隻好追上前去,拉著蘇鏡的衣袖,小聲嘀咕著:“好啦,老公,好老公,你別生氣啦,我剛才也是一時氣話嘛。我本來就難受,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怎麽辦啊?”說著說著,眼眶竟然又紅了。

蘇鏡是又氣又憐,粗著嗓子說道:“好了,我原諒你了,希望何記者以後話到嘴邊留三分,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任性胡來,不要意氣用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何旋立即笑了,“你截屏到底幹什麽用?”

“你不是想知道橫天公司到底有沒有隱瞞死亡人數嗎?我來調查啊!”

何旋破涕為笑道:“你早說嘛!”

“我來得及說嗎?一見麵你就開始罵我,我就是長一萬張嘴也說不過你啊。”

4.你不能草菅人命

當門前突然又響起警笛聲的時候,荀安的心猛地一沉,幾乎是下意識地打量一眼四周,又將辦公桌上的文件劃拉到抽屜裏,盡管那些文件並不重要。他將頭發往腦後一捋,輕咳了一聲,鎮定地走出了辦公室。郭大胡子正好走進院門,他立即熱情洋溢地招呼道:“哎喲,是郭隊長,快請快請。”

“荀經理,又來叨擾你了,真是過意不去啊。”

“哪裏的話,你們這也是保一方平安嘛!就是因為有你們,我們才能安心做生意不是?”

“哈哈,這話說得在理,”郭大胡子大搖大擺地踱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順勢撣撣褲腿上的灰,然後問道,“趙董事長從來不來這裏?”

“平時都在的,”荀安說道,“這不是出事了嗎?他這幾天一直在市裏忙活著呢,跟市領導洗澡、搓麻將,溝通感情。”

“哎呀呀呀,”郭大胡子懊惱地說道,“趙董事長跟領導那麽熟,我都不敢跟你提要求啦。”

“哪裏哪裏,”荀安笑道,“瞧郭隊長這話說的。”

郭大胡子摸摸胸口,說道:“還真是投鼠忌器心有餘悸啊,荀經理,你真是把我嚇住了啊。”

“郭隊長,您可別往心裏去,我沒別的意思。”

“真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確。”

“那就好那就好,”郭大胡子喘了口粗氣,“哎呀,我這小心肝啊,剛才被你嚇得都快跳出來了。”

荀安麵色紫漲,他本想搬出市領導來鎮住這位滿麵煞氣的閻羅王,誰知道卻被他倒打一耙。隻聽這位閻羅王又說道:“既然不是嚇唬我的,那就把你們公司的花名冊借我看看吧。”

“這個……郭隊長要查什麽?”

“哎喲哎喲,您說哪裏話啊,我哪兒敢查什麽啊?我隻是想看看,荀經理不給,我也不敢強求啊。”

荀安被搶白一通,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隻好賠著笑說道:“郭隊長真會開玩笑。您想看的東西,哪敢不給您看啊?”一邊說著,一邊將公司的花名冊遞了過去。

郭大胡子接過花名冊,隨便翻了翻,漫不經心地問道:“荀經理在忙什麽啊?”

“沒忙沒忙,就是一堆雜事。”

“沒打擾你就好,”郭大胡子說道,“要不你幫我叫幾位工人來?”

“叫什麽工人?”荀安頓時慌了。

“你們礦上的工人啊。”

“他們……他們都放假了。”

“礦上總還會有人吧?”

“也就剩七八個人了。”

“夠了夠了,”郭大胡子說道,“小王,你陪荀經理去把工人叫來。”

一直站在門口的小王一個立正,大吼一聲:“是。”

荀安沒法,隻好跟著小王找人去了。郭大胡子微微笑著,又翻起花名冊來。橫天煤礦的花名冊跟別處不同,不僅有員工的姓名、工作卡號,還附錄著每個人的身份證複印件。此前有不滿十六歲的人來挖煤結果被人舉報了,從那之後,公司就加強了管理,要求每個員工必須提供身份證複印件。

過得片刻,荀安帶著七個工人進來了,郭大胡子眯著眼睛打量一番,然後問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大夥,不知道荀經理是準備一起聽一下,還是準備回避一下?”

荀安心裏不爽,臉上卻洋溢著笑容:“我自然應該回避的。”

七個工人看著這位大胡子警察把荀經理支走了,心裏泛著嘀咕,有的疑惑地打量著他,有的心裏七上八下,有的懵懵懂懂。

郭大胡子早已站起來,說:“不好意思,這裏椅子不夠多,我就跟大家一起站著吧。把大家請來,主要是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

七個工人沉默地看著他。

“老悶兒你們都認識吧?”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道:“認識。”

“他這兩天在哪兒?”

其中一人說道:“一直在宿舍啊。”

“出事那天,他沒下礦?”

“沒有,他那天生病了。”

郭大胡子詢問地看了看其他人,眾人都十分肯定地說老悶兒那天沒下礦。他又問道:“可是後來老悶兒是被人從井裏救出來的呀。”

一人冷笑了一聲說道:“操,這種把戲早就聽說了。”

一離開辦公室,荀安便掏出了手機,剛撥了幾個號碼,小王卻湊上前來,嗬嗬笑著:“荀經理這款手機很不錯啊,剛出的新款?借我瞅瞅。”荀安猶豫一番,隻好將手機遞給小王。小王問道:“這款手機據說可以超長待機,能待多久?”

“三天吧。”

“嘖嘖嘖,不錯不錯,我一直也想買一部呢。”

荀安靈機一動,說道:“那還不容易,讓我們董事長送你一部。”

“不敢不敢。”小王連忙擺手。

“我們董事長最喜歡交朋友了,他要是知道王警官喜歡這款手機,明天肯定立即給你送到府上。”

“你這是在行賄嗎?”

荀安鬧了個大紅臉,笑道:“王警官,我是開玩笑的。”

“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公然行賄呢!”

荀安笑笑,伸手準備拿回手機,小王卻又說道:“聽說這款手機有一個內置的播放器?”

“是。”荀安心裏急躁,卻沒表現出來。

“我來試試,”小王說著就在功能列表裏東翻西找,最後終於說道,“找到了,在這兒。”

一首歌就要四分鍾,荀安焦急地踱著步,等小王終於聽完音樂,他也顧不上禮貌了,說道:“王警官,把手機給我用一下,我打個電話。”

“哎呀,不好意思,你看我這一沒注意玩兒了這麽久。”小王立即將手機遞過去,可是一不小心,沒拿穩,手機掉地上了,後蓋脫落,電池彈了出來。小王立即賠不是:“哎喲,真是對不住啊,荀經理,真是不好意思。”一邊說著,一邊幫忙撿零件。

荀安心裏有一百個不痛快,但隻能忍氣吞聲,說道:“沒什麽沒什麽,摔不壞。”他撿起手機,伸手向小王要電池,誰知道小王拿著電池又打量起來,隻聽他說道:“荀經理,你這電池是假的吧?”

“怎麽會呢?”荀安還在伸著手,但是小王裝作沒看見,說道,“原裝電池不是這樣的,你這電池肯定是假的。”

“湊合著能用就行了。”

“這不能開玩笑的,全國好多地方都有手機電池爆炸的事啊,”小王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事馬虎不得,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啊。荀經理,你知道人命關天是啥意思吧?”

荀安臉色一紅,心跳也加快了。

小王繼續說道:“用這種電池,就是草菅人命。荀經理,你可不能草菅人命啊。不對不對,這詞用得太重了。這離草菅人命差得遠了,你說是吧,荀經理?”

“王警官真會說笑啊,”荀安賠著笑臉說道,“可以把電池給我嗎?我想打個電話。”

“你還要用這塊電池啊?”

“我有急事,必須得打個電話。”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誰在草菅人命啊?”

小王立即迎上前去,說道:“蘇隊長,您可來了,我一直在跟荀經理討論草菅人命的事呢。荀經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市刑偵隊隊長蘇鏡。蘇隊長,這位是……”

“不用介紹,我知道,您就是趙本仁董事長身邊的紅人荀安吧?”

荀安笑道:“哪裏哪裏,我就是給趙董跑跑腿。”

郭大胡子走出屋門,吆喝道:“蘇隊,正等你呢。”

蘇鏡立即往屋裏走,小王在後麵跟著,荀安著急了:“哎……王警官,我的電池。”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小王把電池還給荀安,又跟了上來。

蘇鏡小聲問道:“你拿人家電池幹嗎?”

“我們郭頭吩咐我拖住他,在你來之前,不能讓他跟趙本仁聯係。”

蘇鏡嗬嗬笑了:“這個郭大胡子,辦事還真是周到啊。”

郭朝安聽見了,說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背後誇我啊,而且還是上級領導誇的。”

“少來,別貧了,”蘇鏡說道,“問出什麽來了沒有?”

郭大胡子指指幾位工人,說道:“他們確信,老悶兒那天沒下礦。”

“嗯,好。”

“你東西帶來沒有?”

蘇鏡一笑,從包裏掏出十幾張照片,都是電視畫麵的截屏。

5.死個礦工,不值得大驚小怪

當蘇鏡和郭大胡子讓七個工人指認十幾張截屏圖片中的主角時,一場多米諾遊戲正在順寧市上演。其實這場遊戲早該開始了,隻是小王一直霸著荀安的電話,於是第一張骨牌就遲遲沒有推倒。

現在,小王終於把電池還給他了,荀安立即裝上去,然後推倒了第一個骨牌——他給董事長趙本仁打了個電話。

趙本仁當時宿醉未醒,懷裏摟著一個可以當他女兒的年輕女子,電話一響,便迷迷糊糊地接聽了,話筒裏傳來荀安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聲音:“趙董,不好了,出事了,警察……警察來看我們的花名冊了。”

“什麽?”趙本仁不耐煩地問道,“你慢點兒說。”

趙本仁騰地一下坐起來:“什麽時候?”

“就剛才。”

“拿那個幹什麽?”

“不知道。他們沒說,我擔心他們是不是覺察到什麽了。”

“他們還幹什麽了?”

“還叫了幾個工人去問話。”

“問什麽?”

“不知道。”

“你幹什麽吃的?這麽大的事你不知道?”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呀。”

放下電話,趙本仁推倒了第二張骨牌——他給副市長楊愛民打了個電話。

楊愛民當時正在接受省級電視台的專訪,談這次礦難事故的經驗教訓,楊愛民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我們從這次礦難中提煉出一種精神,就是不拋棄不放棄,全力以赴眾誌成城的莊家溝精神,今後,我們不但要在安全生產上下工夫,更要在全市掀起一輪學習莊家溝精神的熱潮……”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電話響了。他看了看來電號碼,示意記者繼續,然後掛掉了電話。可是趙本仁太執著了,電話不停地撥進來,楊愛民隻好跟記者說聲抱歉,接聽了電話。

“什麽事啊?”楊愛民冷冷地問。

“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麽慌?好好說!”

當聽說警察去調閱橫天公司的花名冊時,楊愛民疑竇叢生:“他們為什麽突然去查花名冊?”

“我們公司有個人被殺了,我懷疑與這事有關。”

“你們公司有人被殺了,你告訴我幹什麽?這麽點兒事,也要我幫你處理?”

“不是啊楊市長,那個被殺的人其實……其實就是一個被救上來的人,但是他沒下過礦。”

“那就讓警察查吧,你慌什麽?”

“哎呀,我的楊市長啊,我怕拔出蘿卜帶出泥啊。”

楊愛民沉思片刻,說道:“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楊愛民繼續接受記者采訪,二十分鍾後,記者采訪完離開他的辦公室,他立即推翻了第三張骨牌——給公安局長侯國安打了電話。

電話響起時,侯國安正在上網,瀏覽網民對莊家溝礦難質疑的帖子。這位楊副市長說起來還是侯國安的老上司呢,他最初是西峰區的公安局長,後來調到市裏任公安局長,再後來升任為副市長,最初分管的是公檢法,兩年前才開始分管安全生產。一看是老領導打來的電話,侯國安立即接聽了。

“老侯啊,現在網上很多質疑礦難救援的帖子,你怎麽看?”

侯國安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兩年全國各地跨省追捕記者的事情不斷,甚至還有跨省追捕作家的,順寧警方當年也在市領導的授意下追捕過外省記者施喆,後來鬧了個灰頭土臉。現如今,這位楊副市長不會又要警方追捕誰吧?他連忙說道:“楊市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們愛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說完了就完了,難不成還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啊?什麽?”侯國安莫名道,“從來沒有啊。”

“你那裏有個叫蘇鏡的吧?別人叫他什麽隊長。”

“是,他是刑偵大隊的。”

“他這幾天在查什麽案子?”

“一個礦工被謀殺了,他在查這事。”

“哦,原來是這事啊,”楊愛民說道,“老侯啊,不就死個礦工嗎?大驚小怪的幹什麽?依我看,還是暫緩吧,查來查去也沒什麽意思。”

“啊?這個……”

“老侯啊,穩定壓倒一切,現在順寧上下人心浮動,全國各地的目光也都盯著我們,現在要是再出事,我們可就完了。”電話那頭,楊愛民的聲音語重心長,“也不是不讓你們查,出了命案當然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我隻是說,能不能暫緩,過了這段時間再繼續調查也不遲啊。”

侯國安隻好答應了,腦袋裏裝滿了千萬個問號,一個礦工之死,與社會穩定有何關係呢?與礦難救援又有什麽關係呢?楊副市長阻止調查這個礦工之死,到底是何用心呢?侯國安一邊想著,一邊撥著蘇鏡的電話,準備推翻第四張骨牌。

但是,第四張骨牌卻沒有倒。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are dailing……”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侯國安連打了五遍電話,一直提示“暫時無法接通”,他心裏想著:“這王八蛋,跑到哪個荒郊野嶺去了?”